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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号温僖(清穿) (39)

    元栖冷眼一扫,太医是你请到惠妃那儿的?
    春竹一笑,慢条斯理道:是奴才请去的,只是奴才也并非那霸道之人,那时候还有三位太医随着来了回芳墅。
    郭贵人身边的夏烟抽空出来回话,见状含着泪道:奴才一共请了五位太医来,春竹姐姐要了陈院判和张太医,后来宋太医和另一位太医又被德妃娘娘请去了......
    元栖不由拧眉斥道:糊涂东西!郭贵人一人倒还罢了,怎么小阿哥高烧了你也没去再请人?
    夏烟慌忙抹了眼泪,跪下回话:奴才去请了,只是这个时辰宫里当值的太医只剩下这几位,惠妃娘娘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肯放人,德妃娘娘那处更是如此,奴才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去请娘娘来主持公道的!
    元栖听罢面色稍缓,原是如此,这倒也罢了,你先进去服侍你主子吧。
    元栖也知道回芳墅里还需要她坐镇,没时间去找惠妃的麻烦,冷冷看了一眼春竹,叱责道:滚出去外头跪着!你主子身子不适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么?回芳墅这里还有个小阿哥在,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不光是你,连你主子也要一块儿受罚!
    春竹一脸不情愿的被人拉出去了,室内一时间除了来往的脚步声,便是一片安静,看着太医沉重的面色,元栖心底也沉甸甸的。
    过了一阵子,三个太医终于前来禀告。
    负责郭贵人的太医瞧着还勉强镇定些,和元栖先前所想的相差无几,郭贵人先前生产时就伤了身子,如今又在寒冷的湖水里泡了好一阵子被救上来,寒意入体,身子骨大有损伤,只要日后好生养着便不会出错。
    另一个太医沉沉叹了一声,只道:小阿哥高烧不止,又耽搁了许久,待用过了药,今夜烧若是能褪下来,往后也只能细心将养着。
    太医说话委婉,潜台词便是小阿哥经了这遭,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一不小心便会夭折。
    想想来时舒心不少的郭贵人和健康活泼的小阿哥,元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等郭贵人和小阿哥的病情平稳下来,元栖留下贺儿守着,才回了凝春堂安睡。
    不想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回芳墅那头却有消息传来郭贵人薨了。
    元栖呼吸一滞,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急急问道:昨夜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没了?
    前来传话的宫人泣不成声道:太医只说药性重,娘娘身子骨太弱,没能缓过来。
    这三两句话之间,回芳墅又有人匆匆前来,这一回是守在那儿的贺儿和郭贵人的贴身宫女夏烟,二人神色悲痛,满脸泪痕。
    元栖心猛沉了下去,便见夏烟泪水滚滚落下,满目悲凉道:小阿哥他,高烧不止,殁了.......
    来畅春园不过半月的功夫,郭贵人和小阿哥一下子都没了,元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几番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有些隐隐愧疚于宜妃临行前的叮嘱。
    康熙昨夜看过六阿哥后,便直接宿在了德妃处。今日一早听闻郭贵人和小阿哥一同殁了,再看看面色煞白,一直醒不过来的六阿哥,目光沉沉,好半晌才吩咐道:郭贵人久侍宫闱,又诞育有功,着晋为嫔位,按例厚葬。
    一旁的德妃更是彻夜未眠,听罢郭贵人和小阿哥没了的消息,一时间竟有些感同身受,望着六阿哥怔怔落下泪来。
    想起之前没了的两个女儿,她更是悲从心来,不敢想象眼下这个唯一的阿哥若是没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无法自制地伏在六阿哥身侧呜咽起来。
    康熙在她肩头轻拍了拍,想要宽慰,却无从说起。
    凝春堂内,夏烟忍着泪意将郭贵人落水一事徐徐道来。
    戌时三刻的时候,贵人忽而起了身,说自己难以入睡,贵人素来喜静,夜里不愿轻易惊动了人,所以只带着奴才在附近散心。
    说到这儿,她声音微有些哽咽,本想着在院子里走走也便罢了,可贵人说想去看后湖的那一池子残荷,奴才便先回去了一趟取了件衣裳,再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贵人踪影,过了足足半刻钟,才有人来回芳墅告知奴才,贵人在后湖落水了。
    既然明知道郭贵人不见了,你为何不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找?元栖勉强冷静下来,她记得畅春园前后两片湖,为防止有人不慎落水,湖边日夜都有侍卫巡逻,郭贵人落水怎么足有半刻钟都没人发觉?
    夏烟忍不住落泪道:那时候小阿哥哭闹不止,奴才留了些人在回芳墅照看,便带着人去寻了贵人,可谁能想到贵人落水之处是在落虹桥附近,那里离回芳墅距离极远,那样短的时间,贵人如何能走去那里!?
    原先事态紧急,奴才并未想到其中的违和之处,可如今细细想来,贵人是断断不可能独自走去那儿的!夏烟越说越坚定,哀哀地恳求道:一定是有人害了贵人,奴才求娘娘一定要彻查此事!
    眼见夏烟情绪越发激动,元栖知道郭贵人待她一向不薄,郭贵人这一去,怕是对她刺激不小,当下也并未信了她的片面之词,示意宫人对她稍作安抚,抬手招来青玉问:昨儿可还有其他人亲眼见了郭贵人落水之后如何?
    郭贵人落水半刻后,才有巡逻的侍卫见着湖中漂浮着绢花等物,在附近搜了一番,才发现湖边躺着的郭贵人。青玉轻声道,也是贵人落水的地方尚浅,要不然,早在那半刻之内便溺水而亡了。
    青玉说到这儿,忽然又道:可说来也是奇怪,既然落水之地尚浅,又有侍卫时时巡视,郭贵人一出声呼救,应该会有人发觉的。
    元栖眉头紧锁,猜想道:郭贵人性子素来安静,许是胆子太小,落水之时吓坏了,或是吓晕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未曾说出口的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惠妃和六阿哥同时身子不适,导致郭贵人那边只有一个太医候着。而郭贵人和小阿哥之死,有很大一部分缘由是耽搁了治疗太久。
    可这话说出去无凭无据的,又有谁会相信,纵然是一向待她宽和的康熙,只怕也会觉得她行事荒唐。
    罢了,那日当值的侍卫都是些谁?你命人去一一问话。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再去皇上那儿请示一下吧,就算郭贵人不是小阿哥的额娘,她无故落水而亡,也该彻查一番。还有这畅春园四处都是水,合该多叫人在旁边守着,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理由便很正当,无人会觉得不妥。
    几日过后,是升了二等侍卫的格图肯亲自来回的话。
    那日夜间去过落虹桥附近的嫔妃不少,惠妃和良嫔,成嫔娘娘都住在附近,还有德妃娘娘带着六阿哥去过,来往之人极多。
    言下之意,便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元栖心存疑惑,奈何根本无人知道,也无人见过郭贵人因何落水,郭贵人的死因亦没有可疑之处,根本无从查起。
    加上六阿哥久病不愈,更无人关注没了的郭贵人和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阿哥。
    这日,病愈了的惠妃前去探望德妃,看着消瘦许多的六阿哥,她亦有些后怕:这几日说来也是怪,先没了个郭贵人和小阿哥,又是我身子不适,又是你的六阿哥病了,咱们合该去佛祖跟前拜一拜,祛祛晦气才是。
    德妃轻轻垂眸,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随口应声道:是呢,合该去佛祖跟前拜一拜,祛祛身上沾染了的污邪才是。
    惠妃不觉一皱眉,总觉着她这话有什么不对,细细一想,却又琢磨不出来,又寒暄几句便离去了。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惠妃眯了眯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所想抛之脑后。
    身后的德妃望着她几人的身影,目光沉沉。
    身后的碧蕊小心出声:娘娘,您不打算将六阿哥所见之事告知皇贵妃么?咱们六阿哥可正是因为见了她们推郭贵人下水才吓病了的,您
    话未说完,却见德妃面容浮现一抹厉色:本宫好容易让胤祚相信那不过是他瞧错了的,他如今才好了,你又说这番话,难道是见不得他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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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夜色清凉,月光皎洁,惠妃不知何时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树林中,一阵凉风缓缓吹过,身边的枝叶都静止不动,唯独擦到了她耳根前,冰凉刺骨。
    只见一抹素白清瘦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而来
    惠妃呼吸一滞,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双眼。
    起身的动静惊动了帐外的宫人,苏嬷嬷第一个起身掀开了帐子,抢先关切询问道:娘娘,怎么了?
    惠妃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气,一手紧抓住她的手腕迫切问道:今儿请来的佛像可还在?那些佛经呢?都供上了?
    得到苏嬷嬷肯定的答复,惠妃方才松了口气,看清了眼前苏嬷嬷的脸,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嫌恶,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而后埋怨道:若非你自作主张,我又怎么会连夜噩梦,真是晦气!
    苏嬷嬷霎时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道:奴才知错,只是那日夜间,奴才只瞧着那人的背影是个宫女,又担心她将娘娘的计划说出去,这才一时,事出紧急,奴才这几日也是日日抄经,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惠妃不耐地打断,语气稍有些急促,更显出她的心虚来:好了,反正郭氏都已经没了,再说这些晦气话有什么用?所幸你做的仔细,没留下什么把柄。左不过是本宫多请了两个太医罢了,皇上都不放在心上,皇贵妃更没有理由发作了。倒是这六阿哥病得巧.......
    惠妃语气一顿,不过也只是稍作猜想,很快便撇开了,又问:荣妃那处没发现什么吧?
    说到此处,苏嬷嬷语气松快了些:宫人说,只有诸位阿哥知道了动静,但只当三阿哥一时兴起,还悄悄为他保密着呢。
    惠妃嘴角牵起一抹笑,而后才发觉不对,四阿哥也知道了?
    苏嬷嬷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殷勤道:大阿哥是您亲生的,尚且没对您透露一丝半点,那四阿哥是半路过继过去的,又怎么会对皇贵妃视若亲生母亲,透露这些最微末不过的小事儿呢?
    凝春堂。
    今日是四阿哥生辰,元栖特地起了个大早,命人把凝春堂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次,又给小十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缎绣彩云的小袍子,衬得他皮肤白嫩,眼珠乌黑灵动,圆溜溜的脑袋上扣着一顶月白缎平金绣,挂着红穗的小帽,整个人看起来喜庆极了。
    苓儿自青禾出宫嫁了人,便顶替了她的缺,她年纪颇小,却是个伶俐活泼的,眼下正看着小十乐呵呵道:不知道的准以为是小阿哥要过生辰呢!
    话音刚落,只见四阿哥迈步进来,身上竟也是一身大红缎平金绣的袍子,头上顶了小十同款挂了红穗的帽子,兄弟俩站在一处,倒是十分和谐有趣。
    小十扶着墙一路蹦跶过去,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奶声奶气喊:四哥好!
    四阿哥顺势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拿额头碰碰他的额头,而后顺手掂了掂重量,随口道:十弟好像又重了些。
    小十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紧张地眨巴着眼睛看他,问出来的话叫人忍不住发笑,他认真地说:我不好吃,四哥不要吃我。
    四阿哥嘴角一咧,抱着他去一边坐下,逗他:十弟这么白白胖胖的,咬起来一定又香又甜,不信你自己试试?
    小十呆了一呆,似乎只听懂了又香又甜,于是举起软乎乎的小手就往嘴里塞。
    元栖在内间就听他们兄弟俩说话,嘴角一直忍不住翘着。
    点好了唇脂,刚迈步出来,便见小十瘪着嘴巴,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四阿哥的目光里全是控诉和委屈,见元栖出来了,他立马嚎了一嗓子,额娘,四哥坏!
    元栖敷衍的在他脸上摸了摸,笑着跟四阿哥解释:前些时候我告诉小十,咱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素菜是地里头长出来,肉是从动物身上来的,越重的动物肉越多,谁知现在一说他重了些,便以为我们要吃他,
    说到这儿,元栖忍不住在小十脑门上轻轻一弹,嘲笑道:真是个小糊涂蛋。
    四阿哥生辰,虽说不打算办宴,但自个儿住处这里元栖必是慎重对待的。
    冬日里吃锅子最为舒爽,炖煮了好些时候的汤汁浓稠鲜美,下入各类荤素食材,锅中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忍不住要叫人沉醉。
    虽说宫里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关起门来到底还是自己说了算,元栖不过问了两句四阿哥在皇子四所那边住得可还习惯,四阿哥便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二哥待我极好,时常教我骑射,也总是送东西给我......
    大哥性格直率,倒不曾刻意为难过我.........
    三哥亦是文武双全,他近来极好打扮,腰间的荷包样式老是换来换去,他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呢,其实大哥早就告诉过我们..........四阿哥傻乎乎抱着一杯果酒,刚要继续往下说,忽然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紧闭嘴巴,瞪大双眼,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元栖也极少见他这般放松的样子,闻言笑问:可见这是有了兄弟间的秘密,不好告诉我了?
    她本也没打算问,不想四阿哥立时有些坐立难安,默了片刻,他闭了闭眼一口气道:三哥近来和不知哪里的宫女厮混,天天戴着不一样的荷包招摇,这是大哥告诉我们的,还撺掇着我们一起远远的望了一眼,是个生得不错的宫女。只是三哥并未因此荒废学业,所以除了我们兄弟几个,再无人知道了。
    元栖一怔,看着四阿哥似乎是有些无措的样子,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近了,半晌才低声道:额娘不是非要你说出来的意思.......
    四阿哥主动往她身侧靠了靠,面上带了一丝脆弱,声音低落道:儿子知道,只是,只是不说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额娘,怕额娘生气。
    元栖不有得有些心疼,抚了抚他紧皱的眉眼,尽量将语气放轻松,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原先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跑出去和五阿哥六阿哥他们玩,我又何曾逼问过你些什么?如今虽不住在一起了,咱们母子的关系却还是一样的,想说就说,不说就不说。
    她缓缓摩挲着四阿哥的背安抚,有时候额娘也不能及时察觉到你的情绪,若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告诉了我,我才能改正,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小十便捧着他的小杯子凑过来,一边递给四阿哥,一边软乎乎地哄道:四哥乖,喝点甜水就高兴了。
    四阿哥忍不住一笑,仿佛也察觉到自己的敏感似的,看看关切望着自己的额娘,再看看努力讨好自己的十弟,心情骤然好了起来,接过小十手里玫瑰酱冲成的甜水一饮而尽。
    心里也霎时甜滋滋的。
    唯有小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天只有一杯的甜水,再看看笑眯了眼的四哥,小嘴一抿,很不客气的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念叨着:四哥坏!四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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