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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只见一众军士上前,将十几口硕大的箱子抬了出来,在阵前摆好,通通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数倒了出来。
    只见里面从皇帝冕服之类的僭越之物到兵器,无所不包,光天化日下摊了一地。
    气氛微妙而紧张,宋廷机等人也被押到前头来,看着那些东西,冷汗涔涔。
    尤其是宋廷机。
    前日,他亲自纠集兵马,打算气势汹汹地扑往南阳而来。这计策,是他亲自拟定,并呈皇帝过目的。看皇帝在密函上的朱批,他对宋廷机颇为嘉许,称他为肱股之臣。宋廷机满心欢喜,胸有成竹,已经在谋划着回京之后,自己在升官之余,能不能谋求封侯。
    而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不知道这变故是怎么来的,只知自己还没出发,那些本该听命于他的将官和兵马就起了哗变,反倒将他押了,送到南阳来。
    “殿下。”只听李霁继续道,“臣父子对圣上和朝廷忠心耿耿,青天可鉴。今宋廷机等人竟枉顾天下安危,制造事端,嫁祸于臣,其罪当诛!愿殿下勿听信奸佞之言,为臣等昭彰清白!”
    太子的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思忖。
    宋廷机看着,心中感到不妙。
    “殿下!”他挣扎着,向太子大声道,“此事皆陈恺和常宏所为,与臣无关!他们密谋造反,陷害长沙王世子,臣当初领兵而来,亦是为了戡乱!”
    话才出口,陈恺和常宏皆是一惊,随即破口大骂。
    不过三人没有吵闹多久,就被吃了身旁军士的棍棒,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宋廷机不甘心,忽而看到严祺和容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文吉!文吉!”他已然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哀求道,“我冤枉!看在旧日情分上,求文吉为我说句话!”
    容氏看着他,目光冷冷。
    严祺并不理会,只走到阵前,向太子拜了拜。
    “殿下。”他说,“当年,臣随先祖进京,文德皇后曾告诫臣,严家富贵,皆天恩所赐,必忠心侍上,以报仁德。臣不敢忘怀,多年来,亦从无叛逆之举。如今臣已老迈,只求带着全家,跟随小女到南方去。还请殿下宽仁为怀,准许臣等辞别。”
    说罢,他和容氏皆伏拜在地。
    太子盯着他,目光死死。
    他自然知道严祺出来说这话,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当下,四面被围的是他。李霁既然有本事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策反山南东道和江南西道,还将广州兵马开到此处,自然也有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被杀还是被围,都足以让他这个太子颜面扫地。
    而相较之下,保全体面的唯一办法,就是顺水推舟放人。
    这并非是在让他择选,而是他别无可选。
    一口咸腥的味道忽而涌上喉头。
    “放他们走。”
    他的声音闷闷的,似有些虚。
    旁人听了,却如释重负,忙去传令。
    漪如看着对面的兵马撤开,也觉得心头的阴云终于散去。
    “走吧,”李霁对她说。
    漪如笑了笑,点头应下。
    调转马头时,她忍不住再回头看了太子一眼。
    只见他只定定坐在马上,眼睛仍看着这边,不知道是看李霁还是在看她。
    这对漪如并不重要,她转过头去,轻轻打了一下马。长长的车马队伍再度走动起来,在大军的护卫之下,前呼后拥。
    “殿下!”正当太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一名近侍匆匆跑到太子面前,将一封密函呈上,“京中加急传书。”
    太子接过,将密函拆开,迅速看了看,只觉僵住。
    前日夜里,京中如他谋划一般,制造事端,捉拿严楷。可火还没放,严楷却已经不知所踪。
    ——切莫让朕失望。
    太子怔怔看着信,忽而想起了皇帝对他说过的话。
    突然,他一口血吐在了信上,眼前一黑,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倒了下去。
    风吹来,带着秋初的凉意,和阳光的味道。
    漪如坐在马车里,似乎听到有些嘈杂之声。
    她撩起一点帘子,往外头望去,除了行走在车辆旁边的护卫,便只能看到大片的原野。它似熟悉又似陌生,缓缓被抛在了后面,仿佛从前的一切过往。
    “在看什么?”
    身旁的李霁道。
    漪如回头,他注视着他,那张俊俏的脸,似乎又因为刚才在日头上暴晒一回而变得黑了些。
    “今日是白露。”她忽而道。
    李霁不解:“白露又如何?”
    对于他自没有什么特别的,对漪如却不是。
    她清晰的记得,上辈子自己走的那日,大约就是白露。
    一切,恍然如梦。
    她不由拉过李霁的手。
    它比她的大了许多,手指修长,掌心温暖而厚实,真切无比。
    “没什么。”漪如轻声,“不过觉得,似乎又过了一辈子。”
    李霁的眉梢扬起。
    “你才十八,”他说,“现在便谈一辈子,可是早了些?”
    “不过谈谈罢了,”漪如道,“阿霁,你相信来世么?”
    李霁觉得好笑,伸手抚抚她的头发:“你去拜佛,莫非只为了修今生,不修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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