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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舟沉(16)

    他们当时的对话呢?
    徐书阳在芜杂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一段记忆。
    哥哥,你喜欢听我弹琴吗?小姑娘坐在他的怀里,仰起头问他。
    其实那段曲子并不好听,但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要去学钢琴,天天弹给哥哥听!
    原来我才是始作俑者。
    如果我当时没有点头,如果我没有忘记这段对话,如果我没有以为自己被冷落而冷淡地对待她,如果我能够再细心一点
    是不是最开始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
    少年就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机械般艰涩地用手捂住脸,无声地落下泪来。
    *
    周昕功成身退,眼下正在小吃街的店里领着两个小孩吃关东煮。
    串着木签的食材分门别类地放在用铁板隔成一个个小格子的深口锅里,红汤和清汤各占一边,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像是吃上一口胃里就能变得暖乎乎的。
    陈墨白和沈清中午吃得很饱,各自要了一串萝卜,坐在高脚凳上慢慢吃。
    周昕面前纸碗里的东西就丰富多了,他连着吃了几串,感觉肚子稍稍垫了个底,才转头问他们:够吃吗?
    吃着萝卜的小萝卜头齐齐点头。
    周昕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还早,吃完我们去商场里逛一圈。
    他没忘记本来是带着妹妹出来玩的,既然人家拜托的事已经做完了,就该是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
    至于另一个小屁孩嘛,也就顺带一下。
    陈墨白倒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兴,悄悄踢踢沈清的凳子,和小伙伴交换一个恐惧的眼神。
    小姑娘企图挣扎一下,小声道:哥哥,我们不用早点回家吗?
    周昕胸有成竹地指指手机:我已经给咱妈发过消息了,说晚点回去,但肯定能赶上末班车。
    陈墨白很快被带跑了注意力:哥哥,你应该管妈妈叫小姑。
    周昕不以为意:叫什么都没差。
    说完,他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了碗里的东西,数了一下签子。对着柜台里面喊:结账。
    沈清眼睁睁看着事态变得无法挽回,轻轻拉住陈墨白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今天你大表哥不在。
    他们俩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去年过年买衣服的时候,周昕跟任岩撞上了,两个人针对各自的品味冷嘲热讽,最后挑了许多衣服让在场的他俩去一件件试。
    那天的风很大,他们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堆里苦苦挣扎。
    陈墨白小声回他:可是哥哥挑一个发卡就能挑好久的。
    沈清一僵,但还是忍着头皮发麻的感受,强作镇定道:没事的,说不定周哥没怎么带够钱呢。你看,他连个包都没拿。
    话音未落,周昕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叠红色纸钞,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出来收钱的店主。
    完蛋。
    他们估算了一下那叠钱的厚度,齐齐露出一个有些绝望的表情。
    周昕全然没有意识到两个小孩心里的小算盘,结完账就带着他们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商场而去。
    不出陈墨白所料,他路过二楼童装区的时候就迈不动步子了。
    小白,你要不要买几件新衣服?周昕看着那边琳琅满目的衣服,低头问陈墨白。
    看着哥哥充满渴望的眼神,陈墨白不忍心拒绝。
    她犹豫片刻,果断拉了一个垫背的:只给我买不太好吧?要不给欢欢也买一套?
    沈清在旁边突然被卖,露出一个顶锅人的无奈笑容。
    周昕点点头:好。
    能在商场里卖的童装基本上价格都偏贵,但可以享受销售员变着花样的彩虹屁吹捧,周昕很快被哄得找不着北,要不是陈墨白拉着,都能把他们试过的全给买下来。
    即使陈墨白让哥哥少买了很多,但在结账的时候,看着□□上的数字,还是有点心疼。
    她拉拉自家哥哥的衣角,在他弯下腰时小声道:哥哥,是不是太贵了呀,要不我们再退两件吧。
    周昕逗她:好,把沈小二那两件给退了。
    陈墨白忙摇摇头:退我的吧。
    周昕笑着给她一个脑瓜崩:好啦,都快成小管家婆了,这是哥哥自己存下来的钱,哥哥想用它们给小白买漂亮衣服,价格贵不贵也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小白要是想表达谢意的话,回家之后倒是可以给哥哥做顿好吃的。
    关于沈清的话他没说出口。
    他去新学校那几天发生了那么危险的事,虽然说计划是两个小孩和小叔一起商量出来的,但沈清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
    要不是他假扮成女孩子及时地吸引走那个变态的注意力,被那么对待的很有可能就是小白。
    这两件衣服只是他作为哥哥,对保护了妹妹的孩子微不足道的谢礼。
    当然,也可以算是他穿了那么多天女装的补偿。
    笨蛋哥哥在心里暗搓搓地加了一句,带着笑意瞥了沈清一眼。
    沈清莫名打了个喷嚏,很快就被陈墨白用关切的语气强硬地加了一件薄外套。
    周昕领着他们买完衣服,又去楼上电玩城玩了一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一起回家。
    有什么东西要买还没买吗?周昕问他们。
    陈墨白看看他手里的拎袋,摇摇头。
    沈清往陈墨白身上看一眼,提醒道:小白,你的包。
    陈墨白呀一声,一拍脑袋:徐哥哥看起来太着急了,我们什么都没拿就跟着一块过来了,我把包落在他家了。
    周昕问她: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陈墨白思考片刻,摇摇头:我就往里面放了笔、本子、水杯和纸巾,水杯家里还有好几个呢。
    那我给他发个消息,让他下礼拜上学的时候给我带过来,之后我再带回去。周昕道。
    毕竟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需要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他们再上门打扰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陈墨白也想到了这点,乖巧点头。
    *
    徐家。
    谈话已经结束了,父母又赶回了公司,徐书阳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妹妹,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犹豫片刻,起身道:我去给你煮点饺子吃。
    徐玥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坐下。
    厨房里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大概十几分钟后,徐书阳端出来一碗卖相不怎么样的饺子。
    不,也许说是面片汤更合适。
    少年把碗放在餐桌上,看着一团糟的食物,懊丧道:我以为我已经包严实了。
    徐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被妹妹盯着,徐书阳有些不自然道:算了,我想起来还有蒸饺,我去拿给你。
    徐玥伸出手,挡住了要被他端走的碗:我吃。
    小姑娘用勺子舀起丑得奇形怪状的碎饺子,认认真真地吃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徐书阳哑声道歉,我一定是个很不合格的哥哥。
    他还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徐玥握住了他的手。
    我从来没有觉得哥哥有什么错,但我原谅你。
    哥哥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哥哥。
    第26章 纳个凉
    红金色的太阳隐在傍晚的薄云中,染就天幕彩缎般的云霞,渐渐沉入远处环绕着雾霭的群山之中,像是一幅静谧的图画。
    陈墨白仰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断言道:明天是个大晴天。
    一家人吃过晚饭,正坐在小院的凳子上纳凉,周昕摇着菜场上发的广告小扇子,不耐烦地打着光往自己身上叮的花腿大蚊子。
    陈墨白看看自家哥哥椅子下的蚊香盘,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周昕是招蚊子的体质,就算点了蚊香也没什么用,蚊子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往他身上叮,回回夏天结束都是以一身包作为结尾。
    周昕察觉到妹妹的目光,恼羞成怒地啧一声:想什么呢陈小白?
    陈墨白道:我只是在想和哥哥一块的话,蚊子都不叮我了。
    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小姑娘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心虚的眼神四处游移。
    周昕狞笑一声,没好气地捏住她脸颊两边的软肉,把它们当成面团子一样肆意揉搓成不同的形状。
    长胆子了啊陈小白,把你哥当成人形吸引蚊力靶了是吧?
    陈墨白被他揉搓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余光瞥见在旁边看戏的爸爸妈妈,忙挥动着手臂,唔唔唔求救。
    小昕,你妹妹的脸都快被揉红了。周月蓉含笑道。
    周昕一向听小姑的话,闻言很是自觉地放下手,不忘点点陈墨白的鼻子:今天先放你一马。
    陈墨白早就习惯了和哥哥的玩笑,配合地露出一个求饶的表情:大王饶命。
    饭后的纳凉一般伴随着闲聊,那边家长里短的话说完了,周月蓉便把目光转向今天出去玩的两个孩子:今天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吗?
    我们去哥哥的朋友家里玩了,还去逛了商场。陈墨白率先抢答。
    周昕关系好的朋友也就那一个,周月蓉很快反应过来:去双一家玩了?
    周昕摇摇头:是在新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他找我有事,我就去了一趟。
    能在新环境里认识说得上话的朋友是好事。
    周月蓉知道侄子的性格,为他终于交了个新朋友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周昕本来不想多说别人的家务事,但不知为何,过年时小白姑父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举动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沉默片刻,道:我朋友的妹妹被亲戚占便宜了,小姑娘告诉父母,父母不愿意相信,最后没办法,跟我朋友求助,我这次是帮他找证据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照实说,周昕索性也不遮掩了:小姑,你还记得上次过年的时候吗?小白跟你说她姑父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周月蓉瞥了丈夫一眼,面上的神情严肃起来,她冲侄子点点头:你继续说。
    周昕道:过年的时候不是小白泡茶吗?他坐下来的时候会故意往小白那边凑。
    他比了一下堂屋凳子的高度,微微屈膝,让陈墨白站起来,走到离他差不多近的地方。
    堂屋的长凳偏高,陈墨白虽说抽条快,但也没有成年人的个子高,这么站着时,周昕模拟的高度,眼神正好和她的胸部齐平。
    周月蓉看明白了,脸色有些难看。
    陈墨白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喜欢他,所以每次都找借口溜掉了,但是平平安安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她说的平平安安是姑婆家的双胞胎,姐姐平平,妹妹安安,都比陈墨白大上一岁。
    小姑娘歪头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形容,于是拿重新坐下的周昕当了个工具人。
    她搂着哥哥的肩膀,有些费力地把手伸长些,刚好虚放在他胸口这块。
    他很喜欢坐在平平安安中间,然后手这么放着。陈墨白慢吞吞道。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陈奶奶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眼下忍不住出了声。
    她不太方便说周昕,但听到孙女这么说,马上带着斥责的口气反驳道,他是你姑父,亲近一点有什么关系?不要拿根鸡毛当令箭。
    陈墨白一向是不乐意和奶奶争个高低的,敷衍般点点头:反正我不喜欢他。
    周昕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冷笑一声:我那朋友的爸妈也是这么想的,您猜怎么着?
    陈爷爷黑了脸:我当时就看不上他,抽烟喝酒赌博哪样不沾?结果你们娘俩被他哄得找不着北,现在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他对这个女婿早有意见,哄骗得女儿未婚先孕不说,还游手好闲,一股小混混作风,手里头一有钱就拿去赌,也就靠着当老师的亲家公供着。
    去年还把一条假皮衣吹成真的,从陈奶奶这里骗走她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钱。
    可恨的是陈奶奶也是个糊涂的,拿了衣服叫陈墨白去洗,大冬天的,他们从菜场上回来的时候小姑娘的手都冻得通红,哭着说把新衣服洗坏了。
    陈爷爷有个交好的老裁缝,拿到人家那里一看,他那老朋友便直言这料子是假的。
    地摊上买的玩意,一件一百都是贵了。
    就这么件一百不到的衣服,女婿凭一张嘴吹得天花乱坠,空口套了陈奶奶万把块钱。
    陈爷爷想到这里就觉得脑瓜子疼,倒不是心疼那钱,毕竟老妻的私房钱都是她自己攒下来的,要贴补谁都是她自己说了算,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但连对女婿都能这么掏心掏肺,怎么孙女反倒被她当根草呢?
    陈奶奶自知理亏,嘟囔着不再说话了。
    陈建安道:我姐他们夏天卖葡萄肯定要来这里住,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事也不能放着不管,我到时候跟姐夫说说?
    他这态度摆明了是要和稀泥,周月蓉在底下恨铁不成钢地揪他一把。
    陈建安摸摸鼻子,又补了一句:那小白到时候和小昕一起去你们外婆家住几天?
    周月蓉快被不成器的丈夫气死了,朝他翻个白眼:哪回小白和小昕不是给他们腾地方?家里睡觉的地方就那么几块,小白要么跟小昕挤一块,要么就去隔壁小玉家睡客房,要是你那好外甥跟来了就更有趣了,小白小昕都得卷着铺盖回我娘家!这次干脆我也一起回娘家得了!
    她这也是积怨已久,眼下火气旺起来,恨不得揪着丈夫的耳朵大声念叨。
    他们家的是老房子,地势低,地上湿气重,还可能有虫子,所以是不太方便打地铺的,只能睡床上,但他们只有一间客房。
    周昕住的就是客房,早就堆满他自己的东西了,而且有贵重物品,为了避嫌连周月蓉这个当姑姑的都很少不告知就进去,更别提让大姑姐他们睡那边了。
    所以回回都是委屈陈墨白让出自己的房间。
    有回大姑姐他们还把儿子李琛带来了,李琛和周昕同岁,看到他房间的电脑就移不开步子了,闹着要睡周昕的房间。
    她等着大姑姐劝,结果人倒打一耙,说她可真大方,连电脑都舍得买给侄子,果然侄子和外甥还是不一样的。
    电脑是周昕爸妈给买的,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不好和大姑姐起冲突,解释两句就当听不见前面的话了。
    但周昕是个狗脾气,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就不乐意了,理了几件衣服,拉上陈墨白就走,丢下一句你儿子爱住就住,别损我小姑。
    这之后只要李琛过来,他就带着陈墨白一起回奶奶家住。
    说她偏心娘家人也好,说她斤斤计较也好,至少周昕能帮不少忙,平时也没少带弟弟妹妹,至于那个被大姑姐那家宠坏的李琛,回回过来都跟祖宗似的,能把小白小黑指挥得团团转。
    陈建安被妻子说得脸臊,忙求饶道:那你说怎么办吧?总不能不让他们过来啊。
    不能再让你姐夫睡小白房间了,一想到小白小昕刚刚说的我就恶心。周月蓉皱起眉,往陈墨白那边看一眼,变脸似的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小白,明天我们去街上买套新床单和被套怎么样?
    陈墨非听了,忙把自己的小凳子往姐姐这边挪一点,奋力举起手:我也要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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