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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骞也伏在门前号啕大哭,不住钻往谢恒颜的胸前,抽噎着出声央求道:“颜颜救救我爹,救救我爹!你一定要救他!”
    谢恒颜为难地道:“我、我如何能救?我什么都不会啊……”
    乌骞哭喊着道:“颜颜可以的,颜颜什么都能做……救救我爹,我不要他死啊啊啊……”
    谢恒颜弯腰蹲下去,将乌骞轻轻揽进怀里,小声安慰道:“不要哭,你先不要哭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别哭,不然弄得我也想哭了啊!”
    尽管以往曾多次从杨德奕口中听得“病发”中的村民是如何一番惨状,但现下将乌纳濒死前的狰狞面容尽数烙入眼中,还是难免会感到一阵阵的胆寒心惊。
    印斟俯身探过乌纳的手腕,彼时见那黝黑的皮肤干枯得就像树皮一样,稍适做出小幅度动作便会不慎崩开,更严重还会影响到往内一层脆弱的血管经脉。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一救他的?”容十涟嘶哑地道,“不管怎样都好……我不想看到纳哥出事!”
    杨德奕叹声道:“十多年都像这样过去了,能有什么办法救得了人?不过都是命定的劫数……唯独乌纳这孩子,实在太可惜了。”
    村长这话说得没错,自打乌纳早些年前入住永村以来,就一直在众多村民中扮演着领头的重要角色。虽说他年纪不大,村人们却总习惯唤得一声“大哥”,平日里起早撑船,待得日落而归,也是由乌纳坚持出面,将船队带领得井井有条,数年以来皆是如此,从未有过任何一日懈怠。
    而今乌纳若是死了,那再往后忙碌的永村骤然失了支柱,也不晓得会乱成怎样一般情形。加之“怪病”势头愈发变得猛烈,也许到最终大多的村民,都将沉溺于无穷无尽的恐慌与悲戚之中,再无任何挣扎逃脱的打算。
    杨德奕正是为此而愁眉不展。然这时沉默的印斟却站了出来,淡淡对众人道:“我有办法,能暂时延续他的性命。”
    帐内哭声骤停,杨德奕愕然抬头,容十涟亦是难以自控地睁大双眼。
    “你别乱来!”谢恒颜忙将乌骞放下,转而皱眉朝印斟道,“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容你说延便延的!”
    印斟从容不迫,分别自袖中掏出符纸与笔,头也不抬,随口应道:“……没有乱来。”
    乌骞倒是头回见得此类物事,顿时觉得惊奇无比,三两步冲上去追问道:“这是什么,能救活我爹的法宝么?”
    杨德奕同是讶异侧目,有些意外地道:“你这又是做何打算?”
    印斟却是不言,兀自攥符纸立于掌心中央,逐一铺平摊开,借以笔墨朝上轻轻一点——片晌之余,但见一道微渺金光翩然跃至纸面之上,随后满纸咒文便如同瞬间鲜活一般,纷纷扬扬汇聚自一团,径直朝前注入乌纳布满细纹的眉心深处。
    乌骞大喜道:“碰不得哥哥会用仙术!”
    容十涟霎时变了面色,两眼不住发出剧颤,同时盯向丈夫周身萦绕而起的淡金色光晕——待要上前伸手触摸之时,印斟反以一手将她拦下,冷声提醒:“先不要碰。我在借符咒施用术法,封死他的经脉及心脏,暂时停止身体的老化。”
    容十涟眼底泪痕未消,表情已是十足惊骇:“你这是……”
    “最多坚持三天时间。”印斟只道,“姑娘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给他听吧。经脉虽封,五感还在,你不论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到的。”
    杨德奕闻言至此,于适才短暂的惊喜过后,又不动声色地沉寂下来,神情黯然,犹是无奈叹道:“这样也好……以免你二人临别之际,多是留得遗憾难消。十涟,你就再陪陪他,陪他多说几句话吧……”
    话已说到这般地步,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杨德奕不便打扰他夫妻二人难得一次独处,遂干脆掀开布帘,一人步伐蹒跚地走了出去。
    印斟与谢恒颜对视一眼,最终亦是沉默转身,自觉朝外迈出了帐篷。
    眼下的村庄正值夜深露重之际,冬月寒风呼啸不断,吹来阵阵带有咸腥气味的湿冷海风。彼时乌纳家的帐外仍是围满一大圈不肯离去的村人,大家都很关心乌纳的状——但事实上的结果如何,根本不必费时去多猜。一般人挨到病发也用不了多久,很快便会死得透彻,连基本反抗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然这会儿有追来不停问话的,也有跟在后边抹眼泪的,恰正说明乌纳在村里的人缘素来是极好,如今当真要面临死别,邻里之间多还会生出几分不舍的意味。
    印斟一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摆脱身边迅速围堵上来的大批村民。最后牵着谢恒颜,找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并肩坐下,挨在一起烤火取暖。
    初时两人都很沉默。许是心情转换太快的缘故,分明方才还站海滩上嬉笑打闹,现下倒像是突被人上来扣过一记重拳,连带两边耳朵都是麻痹着的,嗡嗡不住地乱响。
    谢恒颜一人想了半天,后也只是侧过脑袋,讷讷对印斟道:“没想到,你这人……关键时刻,还是蛮通情达理的。”
    印斟神情淡淡:“什么?”
    谢恒颜嗫嚅着道:“我先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弄半天,只是想给乌纳腾出一点时间啊……”
    印斟低道:“我没有那样通天的法术,唯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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