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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light(10)

    他皱着眉问春娘,眼里都是嫌弃:这是能吃的吗?
    嗯,能吃的,这叫岑草,做出来可好吃了。春娘熟练地把野菜根上灰褐色的小须须理掉,又把它折成指节的长度,放在筐里。
    随玉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地理菜,林牧青的厨艺很好,肥腻的肉他都能做得很好吃,这个奇奇怪怪的草,应该也不会差的。
    他的余光落在了那边的堂屋上,林牧青没有关上门,屋里的情况他看能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一边,林牧青耷拉着眼皮看着林晚夏带回来的那个小木箱,里面装着的是一锭锭圆滚滚的银元宝。
    钟校尉说,下一次交货时间要提前。林晚夏按捺住心里对随玉身份的好奇,强撑着跟他说正事。
    这次送去的已经不少了,下次还要提前?林牧青皱起眉头。
    林晚夏从自己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林牧青然后回答他:是,别的钟校尉也没多说。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我听他的意思是在找什么人。
    林牧青接过来,发现这个信封有些潮湿:回来的路上下过雨吗?
    林晚夏点了点头。
    信封里是一张已经完全看不清的画像,和钟校尉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你看过吗?已经都看不清了。
    林晚夏面上都是内疚自责:没有。钟校尉说只能让你看,哎,我以为我护得很好的。
    没什么大事。林牧青还皱着眉看那张完全看不清长相的画像,总觉得很眼熟,下次我去见他就知道了。
    正事说完,林牧青才沉了脸色:既然你回来了,就在家好好管教一下小秋。
    林晚夏僵在原地,想起今天小秋的反常:他,他做错什么事了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甚至已经有了哭腔。
    你回去问他吧。林牧青把他带回来的银子收起来,明天上午让寨子里的人都过来,把钱分给大家。
    他的话里送客的意思太明显,林晚夏有心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但也因为羞耻心还是慢慢往门边走,在看到埋头在一边摘菜的随玉的时候,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你们已经成亲了吗?
    那个人虽然穿着跟他一样粗陋的衣服,即使是坐在石墩上,手里握着的是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菜,但他的一举一动也依旧像是在对镜描花,一看就是从来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公子。
    婶子,我先回家去了。林晚夏脸上的笑很勉强,对着春娘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春娘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好,好好跟小秋讲讲道理。
    林晚夏的心更凉了一些,又联想起一路走过来大家看他的眼神,他很着急地往家里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牧青凑到随玉的旁边,把他抱了起来带到了厨房里,林华这会儿去后山上放鸡去了,春娘看他们两个去了厨房,也就没再跟去,留他们两个人说话。
    帮我烧火,做朝饭了。林牧青把人放在灶门口,林牧青像是渴急了他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就开始喝。
    厨房向阳,随玉坐在原地,就看见林牧青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从嘴边滴落的水渍从他的下巴上渐渐滑到他穿得乱糟糟的衣服上,从衣带里露出的皮肤被水光一润泽,蜜色的皮肤在日光下像是上了一层上好的釉,随玉吞了吞口水,赶紧移开了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林牧青也确实没有发现随玉的眼神,喝完水之后才说:火折子在那边,赶紧生火。
    林牧青交代完之后就从一旁的面缸里拿出面粉和面,不过一会儿就和好了面团,而随玉这边的火却一直没有生起来。
    他拿了堆在一边劈得整整齐齐的柴火,用火折子在那木柴上烤,过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把那一小块地方烤得发黑,却完全没有燃起来的意思。
    林牧青还没有发现随玉的动作,因为他又从碗橱里找到一块儿红糖,看了一眼在一边埋头生火的随玉,最后去了春娘的的房间拿了热水来化开红糖,将糖水和面粉混合。
    等他把要蒸馒头的面团用湿布巾盖上的时候,才发现本来早该生起的火到现在也只是冒出了一缕烟。
    随玉还是很认真地在生火,没有发现林牧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火好难生起来啊。随玉撇了撇嘴,有些埋怨地看着林牧青,不服输的眼睛里闪着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意思,之后又移开眼睛,去瞪那块无辜的木柴。
    林牧青笑了一下,让随玉往灶台里面坐了一点,从他手里接过火折子,又从旁边的背篓里抓了一把枯黄的松针和树叶放进灶膛里,用火折子很快地就将它们引燃,然后又熟练地用木柴搭起了一个利于空气流通的姿态,很快地火苗就在灶膛里肆意地盛放。
    随玉面上讪讪的,干巴巴地说:我下次就会了。
    林牧青也没有再用言语刺激他,而是洗了手又从米缸里舀了米,洗净了之后放进了锅里准备熬粥,面团的醒发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又从一边的腌菜坛子里抓出了一点腌菜,用香油和麻油拌了,放在一边。
    粥快熬好的时候,蒸好的馒头也出锅了,随玉闻着厨房里的烟火气和隐隐约约的甜味,咽了咽口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牧青的厨艺能这么好,明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都说君子远庖厨,不知道为什么林牧青是个例外。
    娘亲原本是富家小姐,只做得一手好针线,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跟爹成亲之后家里都是爹做饭,后来爹不在了,我就学会了。
    随玉侧过头去看坐在他身侧的林牧青,胡子粘在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隔着着一团云雾,随玉其实也看不懂林牧青这个人。
    随玉借着从窗边透进来的日光,看向在一边忙碌的林牧青,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光影交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林牧青。
    林牧青轻轻嗯了一声。
    你把胡须剃掉吧。
    话说出口,随玉就后悔了,他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去看锅灶上冉冉升起的白烟。
    好啊,只是我是个粗人,耍刀弄枪的,要把刀子往自己脸上招呼,手会抖。林牧青揭开了锅盖,把做好的馒头放进了锅里,明明做着时间最柔软的事情,却说着最硬的话。
    随玉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垂眼看着地面,柴火扬起来的灰烬飘飘洒洒,最后落在了林牧青乱糟糟的头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折耳根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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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红糖馒头
    朝饭是林牧青蒸的红糖馒头,一碟腌咸菜,还有刚才春娘和随玉一起摘的野菜,还要熬得浓稠的四碗玉米碴粥,里面还掺着些小米粒。
    春娘搅动了一下粥碗,才对林牧青说:蒸了馒头,粥还熬得这么稠做什么?
    随玉端起碗准备喝粥,在听见春娘的话之后又悄悄地放下,想去拿馒头的手也缩了回去,林华也是一样,只是他拿了一个看起来糖多的馒头递到随玉的手上,又朝他眨了眨眼睛。
    又不是缺粮少钱,今年又是丰年。林牧青丝毫不在意,从馒头筐里拿了一个馒头先给春娘,然后又递给林华一个。想给随玉的时候发现随玉的手上已经有了一个馒头了,他侧过头瞪了林华一眼。
    随玉接过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那么捧着馒头坐着。
    春娘这才反应过来桌上除了林牧青林华还有一个随玉,她这才柔和了一下脸色:小玉儿吃呀。
    随玉这才撕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才发现是甜丝丝的,蒸得又十分地蓬松宣软,只觉得一咬下去都弹牙。
    甜丝丝的馒头配上咸爽的小咸菜,在口中变幻出了不同的层次感,随玉吃得眼睛都要眯了起来,最后再喝下一碗暖呼呼的粥,感觉心里的烦恼和苦闷都随着这粥消散开了。
    他的胃口很小,林牧青蒸馒头又蒸得很个头很大,所以一个馒头都吃不了。春娘看他只撕了一半的馒头,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才转头安慰他:娘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说完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拌好的野菜。
    随玉看着自己碗里的野菜,以为是跟之前吃的是一样的味道,也因为相信林牧青的手艺,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就吃进了嘴里。
    吃到嘴里之后才发现它不仅仅是拿在手里的腥,放进嘴里就像是吃了一条没有刮鳞去腮的鱼,还有葱姜蒜的味道,茱萸粉的辣味像是一根根针刺在自己的舌头上,随玉第一次没有注意自己进食的仪态,把吃进嘴里的菜全部吐了出来。
    他看着林牧青,眼睛里都是委屈:这一点都不好吃!
    春娘笑起来:小玉儿可能是不习惯吃这个,第一次吃这个的都不习惯。
    随玉还是觉得委屈,吐出来了之后就再也不肯下筷子:这根本就不能吃,像是吃了一条死鱼。
    林牧青夹起一筷子菜扔进嘴里:你还说对了,这草还有个别名,就叫鱼腥草。
    随玉的脸垮着,觉得林牧青就是坏心在逗他。
    小玉儿吃不下这个就别吃了。春娘重新给他夹了腌菜,看着随玉只喝下去了一小点儿的粥和半块馒头,叹了口气,胃口这么小,身子也这么弱,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
    林华也在笑:嫂子,我第一次吃这个的是比你还要难受,都吐了。
    所以你们这里都喜欢用这个什么破鱼草来折腾人是吧!
    随玉喝了一口粥,又在桌下用自己还完好无损的那只脚踩了林牧青一下。
    小秋,你知错了吗?林晚夏拿着一根藤条,站在林晚秋的身后,林晚秋跪在他们爹娘的牌位前面。
    哥,我没有错,你喜欢青哥,青哥也喜欢你,你们才该在一起,弄死那个小白脸有什么错!林晚秋的脊背挺得很直,即使面对着爹娘的牌位,他也依然不认为自己错了。
    谁我说喜欢青哥的,又是谁说青哥喜欢我的?林晚夏气急了,一藤条抽在林晚秋的背上。
    林晚秋哭得很大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为自己的哥哥追求幸福哪里错了,他反驳道:你就是喜欢他,你还买了红布回来!
    林晚夏两行泪落了下来,他又很快用手背擦掉:我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娶我吗?小秋,青哥不欠我们的。
    他不喜欢你他为什么要救我们?
    他救我们就是他喜欢我吗?那他救了那么多人,他都喜欢吗?林晚夏只觉得心都在抽疼,林牧青是个好人,是个行侠仗义,有大爱之心的人,所以他顺手救回来的人,很大一部分都在寨子里住了下来,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林晚夏的心口一痛,他以前也这么认为,林牧青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成亲,为什么不等他?
    我不会跟你去道歉的,我没有做错。林晚秋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都抹干,黏糊糊的一团糊在脸上。
    小秋,你为我好我知道,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一条人命,我的幸福,要建立在一条人命上面吗?我从前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林晚秋止不住的抽噎: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棕熊,也是他运气不好掉进了陷阱。
    可是你回来有找人去救他吗?如果他不护着你们几个人,你们会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吗?他一个人换了你们三个人回来,你非但不感谢他,你还觉得他该死吗?小秋,哥哥从来没有教过你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我跟青哥的事情可以另说,就这件事,你觉得你没错吗?你不该去道歉吗?
    可是因为他,我的朋友都不理我了,林华更是打了我一顿,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林晚秋只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兄长这么不理解他,明明他都是为了他们好。
    林晚夏听他这死不认错的态度,又是一藤条打在他的背上,你必须跟我去道歉。
    我就算去道歉,也不会真心实意道歉!
    林晚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也扔下藤条,跌坐在地上,跟林晚秋哭成了一团。
    林牧青家的院子里,林华打了一盆水放在他们的面前,然后又去了林牧青临时给他们搭的那个屋子里在沙里写字去了。
    林华倒是很爱学,要是我爹在,一定会很喜欢他。随玉看着林牧青从屋子里给他拿出来的一把小巧的匕首,上面镶嵌着几颗洁白无瑕的珍珠,一看就不是凡品。
    你爹?林牧青投了布巾,往自己的胡子上抹了一把,随玉还在摸宝贝似地摸着那把匕首,他戳了戳随玉的额头,我岳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爹是个教书先生。这还是随玉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
    读书人啊,也对,读书人才能养出你这么个水一样的哥儿了。
    随玉哼了一声,拔开了那把匕首,看着寒光乍现锋利的刀刃,又看了看林牧青那络腮胡,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过来啊。林牧青躺在随玉平常躺的那把躺椅上,向招小狗一样招呼随玉过去。
    随玉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又看了一眼自己跟林牧青隔得不太远的距离,最近被他抱来抱去地都抱习惯了,都忘了自己可以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跳过去。他先把匕首插回了刀鞘里,才拖着自己那条不敢受力的腿往林牧青跟前蹦。
    林牧青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赶紧站起来,结果他的动作太大,起身的时候跟随玉撞在了一起,随玉扛不住他那个大的个子撞过来,一只脚也站不稳顺势就往地上跌,林牧青也来不及捞起他,只能一只手护着他的后脑勺。
    随玉整个身子都被林牧青笼罩着,鼻翼间也全都是林牧青身上的味道,随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他们惯用的牙粉的味道,又像是他给随玉买的擦手油的味道,又什么都不像,就是林牧青身上本身的味道,太具有侵略性,连带着随玉都有些心惊。
    你还不起来?随玉别扭地动了动被林牧青压着的身子,突然触到了某些生机,随玉僵了一瞬,就立马屈起膝盖,但下一瞬被林牧青按住。
    这一膝盖下去,你后半辈子的幸福不想要了?林牧青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一边,自己把脸伸到他的面前,动手吧。
    随玉的脸红得像是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红玛瑙,林牧青的一句话就让他又羞又恼,他拔开刀鞘,明晃晃的刀刃在林牧青的面前晃了晃: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割了你的喉咙。
    林牧青举起手做投降状,随玉才觉得脸上的灼热感消退了一点,才开始认认真真地给林牧青剃起了胡须。
    他慢慢凑近林牧青的脸,感觉到林牧青的呼吸都热热地喷在他的脸上,随着手里的匕首慢慢地移动,林牧青的下巴慢慢地露了出来,以往被胡子遮住,看不清的完美的下颌线有了十分清晰的线条轮廓,随玉的目光从他的下颌线慢慢地挪到了他的眉峰上面,飞扬的眉,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还有锋利的下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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