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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万里by(24)

    乔鲤被他逗笑了:好!有志气!明儿我就这么跟魏哥说,看他怎么教训你。
    林占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极少喝这玩意儿,辛辣与苦涩一齐掠过着他的喉咙,让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乔鲤哈哈大笑起来:行啦,就喝这一杯吧,别逞强。
    我不。林占愚从对方怀里夺过酒坛:你给我。
    这是咋了?乔鲤终于发现了,这人今天不太对:师弟,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林占愚矢口否认。
    你要是不想跟我说,晚上回去跟魏哥说也行。乔鲤很是担忧:别糟践自己身子呐。
    林占愚耸了耸肩,没再说话,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转眼间大半坛子酒被他喝下了肚。见他面色通红,眼神也开始迷离不清,乔鲤说什么不再让他继续喝下去。
    好了,过把瘾就成。乔鲤把酒坛子放到地上:哎,魏哥要是发火了,估计我也跑不了。
    小乔师哥,林占愚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边,喃喃唤他:你咋总说那个人?
    谁?乔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魏青筠。林占愚撅起嘴:你怕他?
    你忘了当年他拿藤条抽你的时候啦?乔鲤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你。
    对。林占愚颇为赞同,但他还有疑惑:照你这意思,他对我不好吗?
    你说这话真是丧良心了。乔鲤笑道:魏哥对你最好。
    林占愚点点头:我也觉得。
    酒劲儿上来,他胃里如同被搅和着一样,泛起阵阵难受。
    乔鲤见他脸色不对,赶忙扶着他出去吐了一阵,这才缓和了些许。
    你快回屋躺会儿吧。乔鲤轻声说:以后别这个喝法。
    魏青筠为啥对我这么好?林占愚宛如没听见乔鲤的话,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从十二三岁就跟在他身边,同吃同住,一起练功出活。你的本事一半是师父教的,一半是他教的。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块石头,为啥对你不好?乔鲤笑了:少胡思乱想。魏哥是讲义气的人,错不了。
    说罢,他望了一眼似是有些迷糊的青年: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依我看,你越来越像他了。
    林占愚被乔鲤扶回屋的时候魏青筠正在写东西。听见敲门声,他以为是自家小师弟在敲,没成想一开门,面前瞬间酒气熏天。
    他愣在了原地,待看清形势,顿时火冒三丈。
    小乔!魏青筠皱起眉:你灌他喝酒了?
    哎哟,你这可误会我了,我拦都拦不住呢。乔鲤把人放到床上:你不许冤枉好人。要不是我,他还得喝。
    林占愚在床上摊着,看起来仿佛不省人事,但又好像还没到那个地步。
    行啦,你照顾他吧,我得走了。乔鲤望着魏青筠:他好像有心事。这臭小子,我还没见过他喝成这样。
    你快回去吧。林占愚心中所思所想乔鲤不知道,魏青筠却再清楚不过。他拍了拍乔鲤的肩膀:天色不早了。
    送走了乔鲤,魏青筠回到屋里。望着躺在床上的人,他心中五味杂陈。
    若说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若说不心疼,那更不可信。他无奈地想,这孩子啊,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他走近了些,静静看着林占愚微皱的眉眼。
    师哥,这人实在醉得不轻,他迷迷糊糊地抓住了魏青筠的手:你别走。
    行,我不走。魏青筠觉得好笑,自打他俩认识,向来是这人说要走他在后面拽着,如此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耐住性子坐在了床边,不料这醉酒的人竟直接扑了上来。
    魏青筠整个人被酒气环绕着,他觉得自己也快要醉了。
    干什么?他把林占愚推开,语气里有些克制不住的不耐烦:好好躺着。
    你知道我为啥喝酒吗?林占愚靠着冰冷的墙壁,委屈地说:你知道,你就是装糊涂。
    小杆子,魏青筠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还残留着几分清醒:我是谁啊?
    你是我师哥。青年笑得傻呵呵的,本想再次扑过去,却被魏青筠挡了回去。
    他重新躺下,有些郁闷:你是我魏师哥。
    魏青筠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别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家财万贯的大财主,就你,逮住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半截老头子不撒手。
    他指了指里屋:我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图我什么呀?
    师哥,你太熟悉我了,也太了解我了。林占愚醉得不轻,他那笑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平素从未出现过的憨厚: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只要看我一眼,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的忧虑,明白我的苦楚。跟你待在一块儿,我话都不用多说,我自在。
    作为靠说话唱曲吃饭的作艺人,魏青筠头一回知道,原来从他嘴里还能说出如此含混不清的汉字。
    就算是初遇时露天书场旁边没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小孩,说话也比他如今利索。
    没办法,谁让他喝醉了呢。
    你去找个姑娘,过个十年八年,彼此熟悉了,你一样自在。魏青筠本来不打算跟一个醉汉理论,可这人的话让他实在不悦:你连外人都不认识几个,不要这么武断。
    我没有。你咋就是不信呢。林占愚捂住自己的眼睛:师哥,我心里除了你,装不下别人。
    为什么?魏青筠的眼神冷了许多: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我有什么好?
    你好处可多了。林占愚又一次坐了起来,他拽着魏青筠,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咱算个账。魏青筠望着他:论年龄,我比你大了这么多,等再过几年我老了,咱俩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林占愚不回话,只是静静地低着头。
    论个性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时候不听话,我打你比师父打得还狠。他摇了摇头:如今我回想从前的日子,我对你说的话绝大部分都是说教。你到底是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就喜欢你管我,怎么了?林占愚笑呵呵地说着,嘴里依旧含糊:你知道有个愿意管我、能管我的人,我心里有多踏实吗?
    说罢,他凑上前去:师哥,你是不是也喜欢年轻漂亮的?
    魏青筠瞪了他一眼。
    我比你小了八岁,我年轻不?林占愚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长得够漂亮不?前阵子掌柜的还夸我模样俊呢。
    他其实很想扑到魏青筠身上把人抱住,然而酒精作祟,他早已不剩多少力气,只能倚在墙边看着对方。
    看着看着,他竟然哭了。
    魏青筠,我就问你一句。他扯着嗓子:你还能找着比我对你、对你儿子更好的人吗?
    他抹了一把泪:我能替九泉之下的嫂子对你们爷俩好,别人,谁能?
    后来林占愚忆起这个荒唐的晚上,只能零碎地想起几个片段。纵是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这回忒过了。
    大概,这便是酒壮怂人胆。
    话说民国那会儿平均寿命低,三十岁的人自称半截老头子应该也没啥问题?
    第35章 转心意
    待闹够了,林占愚就睡着了。其实他也没嚷嚷多久,他虽然脾气拧,但从小到大,真正如此时一般放任自己将心绪悉数表露出来的时刻,其实并不算多。
    他从来都是内敛的,宛如江南的山水,清俊秀雅,平实可亲。
    可他又从来不乏坚毅,但凡认准的事,常常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昏暗的烛光里,魏青筠望着他,只见青年人面色通红,睡得正沉。
    魏师哥想,其实林占愚说得对,如今若想找个比林占愚待他更好的、更真挚的,的确是难事。
    至于他自己,在此将近而立之年的岁月间,他愈发圆滑通透,也越来越少表露自个儿的真心。
    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他十几岁的时候不懂,如今却明白得过分。
    越是明白,他便越知道于他而言林占愚的可贵,以及他们这份将近十年情谊的可贵。
    在这动乱的世道里,鬼子杀人如麻,显贵目无百姓,普通人朝不保夕、惶惶瑟瑟,不知道哪会儿就命丧黄泉,草草结束自己无人在意的一生。
    时代的车轮滚滚碾过,他们不过是轮下的尘埃。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至于真心与温情,还有那细水长流的日子,向来俱是奢侈。
    他轻轻叹了口气,帮林占愚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占愚啊,最近连着出活加上写东西复原手稿,魏青筠实在是太累了,他的嗓子有些哑,带着多年挣扎与四方辗转的疲惫,还有几分对于未来的微薄希冀,尽管后者被他藏得极好:你若能跟师哥做一辈子好弟兄,老了再结个亲家,亲上加亲,多圆满的一件事。
    青年昏昏沉沉的,并未答话。暗黄的光影映着他的面容,让他看起来甚是安宁。
    魏青筠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后半夜起风了,他吹了蜡烛,还帮林占愚把窗户关严实。
    第二天林占愚醒来时已近中午。刚睡醒的时候他没有旁的任何感觉,只是觉得头疼。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脑海中空白一片,直到魏青筠把饭给他端进来。
    师哥?瞧见来人,林占愚猛地坐起身,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闹的那一出。
    咋了?魏青筠把饭菜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饿了吧?
    还好。林占愚把头发悉数向后拢去:我昨天晚上喝酒了?
    魏青筠嗯了一声,语气低沉:不但喝了,还醉得不轻。是你小乔师哥把你扶回来的。
    那,我是不是说了啥不该说的话?林占愚越想越害怕,赶忙避开对方审视的眼神:我错了。
    下不为例。魏青筠白了他一眼。
    诶。林占愚赶忙应下: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
    嗯?魏青筠问:什么?
    没,没。林占愚想起来了,当时他说,他喜欢让魏青筠管着他,还问对方他够不够年轻漂亮。
    他瞬间红了脸,赶忙端起碗:我还是吃饭吧。
    年关将至,菜馆里忙碌了起来,后厨的人手经常不够用,于是本就备受欢迎的壮丁林占愚更是没了空闲。
    伙计们前前后后地穿梭着,三岁多的魏学颐在后院跑来跑去。小孩子不嫌冷,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不愿老实待在屋里。
    林占愚怕他自己无聊,不知从哪弄来个弹弓,让魏学颐拿在手里把玩,以此自娱自乐。然而这孩子实在聪明,很快便摸索到了这玩意儿的玩法。
    于是这天下午林占愚端着一盆菜从前堂途径后院往后厨走的时候,他的脑门不慎挂了彩。
    哎哟!一颗石子打过来,他吓了一跳,手一软,盆子掉到了地上,叮叮当当响了一阵,青菜撒了一地。
    怎么了?一个伙计听见声响从后厨跑出来,看见皱着眉的林占愚,立刻惊呼:怎么弄的啊?
    转身瞧见拿着弹弓的魏学颐,他气得跺了跺脚:臭小子,是不是你?
    小孩满目茫然,看着分外不知所措。他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到林占愚身边,抱住这人的腿:林叔,对不起。
    林占愚试探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手指上竟沾了血:啧,好险没打我眼睛上,否则我就成独眼龙了。
    另一个伙计闻声赶来,瞧见林占愚一脑门的血,赶忙把人带去前堂:快过来,我给你处理。临走还不忘向方才那位伙计招呼:把菜收拾起来啊。
    魏学颐玩的石子很小,都是从后院的角落里拾来的,再加上他一个孩子没多少力气,故而林占愚伤得并不重。
    然而伙计实在仔细,拿纱布给他缠了一圈又一圈,完事儿还颇为得意:占愚,你就放心吧。有一回你小乔师哥负了伤,也是我给他包扎的。
    行。林占愚觉得他小题大做了,但又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多谢你。
    他觉得自己没啥大事,处理完伤口就又去后厨帮忙,直到黄昏时魏青筠出活回来,瞧见独自在后院玩耍的小孩。
    你林叔呢?魏青筠如往常一般发问。
    林占愚正在后厨收拾鱼,听见魏青筠来了后院,他刚想出门,却听得小孩在外头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他赶忙擦了擦手,又把围裙解了,边走边说:师哥,这儿呢。
    见他出来,魏学颐哭得更狠了。
    也正在这时,魏青筠瞧见了他脑门处那一圈白纱布,顿时明白了过来。
    臭小子,你做什么孽了?魏青筠的脸色陡然间阴沉了下去,他揪住魏学颐棉衣的后领子把人提溜起来:老实交代,你林叔头上是怎么弄的?
    我,我今天下午玩弹弓来着,不小心把石子弹到林叔头上了。魏学颐实在害怕,抽抽搭搭地说:爹,我错啦。
    他跟我道过歉了。林占愚赶紧走过去:师哥,没事,伤得不重。
    你别管,今儿我必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魏青筠瞪着自家儿子:小兔崽子,你还知不知道好歹?当初若是没有你林叔把你从南京带出来,你早就成孤魂野鬼了,哪来的今天?你怎能伤了你林叔?
    师哥,林占愚拦住他:言重了。
    重什么?我还嫌不够呢。魏青筠的语气忽而变得冰冷起来,话中透出一股不容人置喙的坚定:小子,你听好了,将来你可以不孝敬你老子,但你要是敢不好好待你林叔,我让你好看。
    魏学颐这孩子从小乖巧,并非顽皮不好管教之人,魏青筠这是头一次跟他生这样大的气,也是头一次说这样重的话。
    林占愚愣在了原地,一瞬间万千思绪涌过,让他顿时红了眼眶。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师哥,你究竟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可他却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魏青筠,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必问了。
    哇!魏学颐不知道魏青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哭得更惨了。
    他哭着说:爹,我改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不要我!
    胡说八道。哪个不要你?林占愚哭笑不得地把小孩抱起来搂进怀里,转头无奈地对魏青筠说:你看你,净说些有的没的,把孩子都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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