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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32)

    少年黑亮眸子里的欣喜几乎可以把人淹没。
    对方似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种感觉,让宋锦笙有些难以适应。
    距离傅云渺出发去秘境的时间只有三天了,自己一定要在这三天内走出问天梯,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他眸光微闪,看着眼前的神秘少年道,青阳,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此话一出,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恍惚了片刻,摇头道:没有,以前我和锦笙哥哥也住竹苑,但不是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锦笙哥哥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少年说得很坚定。
    宋锦笙压下心中的疑惑,问,既然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听到这话,青阳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几乎失力将汤匙捏碎。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暖明媚。
    他深情缱绻的注视着面前失而复得的人,目光一寸寸地、贪婪地、迷恋地流连过对方依旧秾丽艳绝的脸,喃喃道:因为,我要在这里,等锦笙哥哥你啊
    等我?
    宋锦笙眉头微拧,还想接着往下问,少年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将盛着药汁的汤匙递了过来,温声道:锦笙哥哥伤得重,还是先喝药吧。
    唇边的药汁散发着微微的苦涩气味,宋锦笙不用喝,就已经闻出了其中的放了哪些草药。
    薄唇微张,他刚想喝下汤匙里的药,小九却忽然惊慌失措地出现了,朝他大喊道:宿主别喝!
    长睫轻颤,在确认小九没事后,宋锦笙眼里闪过一抹释然,而后咽下了那口药汁。
    小九见状,自责地抱头痛哭了起来,为什么宿主还是听不见!为什么!该死的问天梯!
    宋锦笙抬眸去望少年,对方并没有发现小九,只依旧目光灼热地注视着自己。
    思绪微转,他轻声道:青阳,我有些饿了,你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当即就跳将起来,自责又羞赧地说,是青阳疏忽了,锦笙哥哥在幻境里走了那么久,肯定已经饿了才是!青阳这就去准备吃的,锦笙哥哥你先自己喝药,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少年将药碗放在窗边的矮桌上,急匆匆地跑出了门外。
    小九看到这一幕,表情扭曲了一瞬。
    之前他在幻境开始震荡的时候,就被排斥了出去,所以并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
    刚刚他才跟着宿主的气息找到了这里,也来不及确认这是不是新的幻境,就看到了宿主要喝什么,下意识地便阻止了。
    此时发现这里并非幻境,而且看那陌生少年似乎又对宿主言听计从的模样,不免有些发蒙。
    抬起药碗,宋锦笙拨弄着汤匙,在心里喊了句:小九?
    小九怔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对上了宿主那双清冷的眸子,几乎热泪盈眶地扑了上去。
    宿主!宿主你看得见小九了呜呜呜小九好怕
    小九声音哽咽,说话也断断续续,宋锦笙其实很不习惯被别人触碰,更何况是这般亲昵地抱着。
    但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奶团子,他抬起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只尽量端稳了手里的药碗。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小九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泣着从宋锦笙身上起来了。
    他通红着眼,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问:宿主,你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疼不疼
    宋锦笙摇了摇头,淡淡道:虽是伤得严重了些,但并无大碍。
    说完,他抬手,将那碗里的药汁全部喝了。
    小九刚想劝阻,在探查了药汁里都是一些珍稀上好的草药后住了嘴。
    抿了抿唇,他问,宿主,那个叫青阳人你认识?
    说起这个,宋锦笙的眸光沉了沉。
    小九,你帮我查查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会在这问天梯里,还一副与我相熟的模样
    好!
    小九应声后,越查脸色越难看,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
    宋锦笙见小九几乎失态的模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九的表情满是震惊,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宿、宿主我查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不可能啊!我这里有目前修真界已知的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就算不详细,也该齐全才对,怎么会没有他呢?难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到这话,宋锦笙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问天梯已修建了千年,而这少年也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对方口口声声说是在等自己,可自己并未见过他
    思绪微转,宋锦笙问,小九,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幻境,按理来说也算是走完了问天梯才是,可我既找不到真正的出口,也无法感知到这方竹苑外的任何事物,你呢,你能找到离开的出口吗?
    小九眉头紧皱,雪白小脸上是严肃而凝重的神色,宿主,其实我从进入问天梯后,就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切断了我和你的联系,现在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但我也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我们似乎被困在这方竹苑里了
    第69章 他等了你一千年
    被困在这方竹苑里了?
    这种情况是宋锦笙没想到的,他来之前,做好了应对心魔,应对凶兽阵法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最后会突然冒出一个神秘少年,拦住了自己。
    青阳
    青阳是春天的别称。
    而这方竹苑苍翠常青,少年又身着一身袭春绿色长衫,似乎对方特别偏爱春日一般。
    不过,对方不论是清隽明丽的相貌或是灿烂的笑容,确实都和春日一般绚烂。
    宋锦笙沉思了到一盏茶的功夫,刚才离去的少年端着托盘,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锦笙哥哥,快来吃饭,有你爱吃的绿豆糕哦!
    少年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那灿烂而纯真的笑容仿佛可以将人心里的阴暗驱逐一般。
    然而,宋锦笙的眉头却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
    他缓缓从榻上起身,目光幽深地扫过桌上清淡宜人的吃食,还有白玉瓷碟里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绿豆糕,沉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的?
    宋锦笙并不是口腹之欲强烈之人。
    相反,因为过往的经历,他对吃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热爱,只稍喜清淡些的食物。
    而那绿豆糕,也不过是在他幼年最为贫苦的时候,曾经心心念念视为奢侈的点心罢了。
    这最隐秘的小事,知道的人鲜少。
    可这少年却不仅知道了,还一副熟稔的模样
    锦笙哥哥喜欢的东西,青阳当然记得了,这还是锦笙哥哥自己告诉青阳的呢~不说这个了,锦笙歌哥哥不是饿了吗,来,先吃饭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绚丽依旧,并不在意宋锦笙的戒备和提防。
    为了表示安全,他还先将所有饭菜都吃了一口,才将筷子递到了宋锦笙手里。
    宋锦笙食不下咽,吃得很慢。
    然而,少年却格外热情地一直往他碗里夹菜,很快,他的碗就冒尖了。
    眸光微沉,宋锦笙问,青阳,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少年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对方的关心,忙磕磕绊绊道:锦笙哥哥,我在这里住了一千年了,一直都在等你出现,现在,你来了,我也终于不用再面对着这座空荡荡的竹苑了
    说到后面,少年眼眶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着宋锦笙的衣角,语带恳求地说:锦笙哥哥你不要再离开青阳了好不好,青阳真的好想你啊
    宋锦笙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他目光探究地看了少年许久,红唇微张,语气淡漠道:青阳,或许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锦笙哥哥
    此话一出,少年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那张清俊明丽的脸上,笑容渐渐退去,变得阴沉可怖,而那双原本晶亮乌黑的眸子,也渐渐变成了赤红色。
    宋锦笙心中蓦地一沉,刚想避开,却被对方狠狠扑倒在了地上。
    嘭!
    木凳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宋锦笙的心上。
    他看着上方按住自己,俨然魔怔了的少年,痛苦绝望地对自己嘶吼道:
    我说了你是锦笙哥哥,你就是!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让我等你一千年!为什么!
    少年吼完的瞬间,宋锦笙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水砸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那不过是一滴泪水罢了,可他却仿佛透过那灼人的温度,感受到了少年那被痛苦煎熬着的灵魂
    嗫嚅了下嘴,宋锦笙低声道:青阳,你
    锦笙哥哥,对不起,青阳不是故意的,青阳只是等你等得太久,有些抑制不住他了,原谅青阳好吗
    少年无声流泪,打断了宋锦笙的话,眉宇间是痛苦自责的神色。
    在宋锦笙复杂的目光里,他俯下身,几近虔诚地在对方额头的朱砂痣上落下一吻后,酿跄着起身,消失在了竹苑里。
    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宋锦笙忽然低声问道:小九,你能算出我进来的时间吗?
    小九被点名,连忙从刚才那变故了回神。
    算了片刻,他声音软软地说:宿主,按照外界的时间来算,你已经进来两天了
    闻言,宋锦笙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两天
    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否则,若是秘境关闭,错失了杀傅云渺的机会,一切就晚了。
    这次问天梯一行,他被自己的心魔所伤,这伤,已经深入肺腑,无法治好了。
    而他这具身体,本就被至阳之火和赤阳珠侵蚀得残破不堪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就真的晚了
    心念一动,宋锦笙眸中冷光闪过,道:小九,如果真到逼不得已的地步,我要你助我杀了他!
    宋锦笙并不想伤害无辜之人,可他没得选。
    这方竹苑明显是少年设下的,只要对方不松口,他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对方。
    身死,自然法破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时间结束前,尽可能说服那个名叫青阳的少年放自己离开
    想到这里,宋锦笙撑着身上的伤,酿跄着起身,走出了房间,朝着少年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苍翠的竹林清幽雅致,忽而清风拂面,竹叶簌簌落下,一切美得像幅宁静的水墨画。
    宋锦笙从天白找到暮色沉沉,月上枝头,都没有找到少年的身影。
    而偌大的竹林,仿佛迷宫一般,将他困在里面,逃脱不得。
    就在宋锦笙走得脸色苍白,伤口快要崩裂的时候,光线昏暗的竹林间,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青阳?
    他试探性地问了句,对方果然动了。
    只是,借着从竹林间洒落的朦胧月光,宋锦笙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个明媚灿烂的少年,而是少年口中那个他。
    青阳呢?
    面对宋锦笙的质问,双目赤红,眼神阴翳的少年唇瓣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声道:
    青阳?这话你该问自己才是!若不是你丢下他一千年,我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若不是你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还盘算着怎么离开他,他又怎么可能再次被我趁虚而入?一千年了你还是那么虚伪,那么自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锦笙讨厌这种一切不受控制的感觉。
    什么一千年,自己来这方世界没多久,哪里来的一千年
    心魔青阳看着宋锦笙疑惑的模样,冷笑了一声,接着嘲讽道:不记得了?也是!明明你当初就告诉过他,一千年后的你不会记得他!可他还是蠢兮兮地答应了留在这与世隔绝,空无一人的地方等了你足足一千年!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绝情地抛弃他一千年,现在又再次抛弃他?!
    第70章 不要忘记青阳好不好
    心魔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他是青阳的心魔,虽心性变化颇大,但所求自然和本心一样。
    你想离开这里?不可能!
    心魔步步紧逼,语气寒冽道:他没本事留住你,是因为愚蠢和心软!既然他留不住,那就换我来!我倒要看看,现在重伤的你,怎么离开这方竹苑!
    说完,心魔春绿色的长袖一挥,宋锦笙身边所有的竹子仿佛活了一般,将他死死禁锢在了其中,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
    宋锦笙神色冰寒,却无法挣脱竹子的束缚,只能看着心魔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我要做什么?自然是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做了!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在清幽的月夜下格外刺耳。
    宋锦笙的心咯噔了一下,刚想运转体内剩余的灵力冲破束缚,却被对方伸手掐住了脖颈间的命门。
    对方俯下身,故意贴在他的耳畔暧昧地吹了口气,笑容森冷,语气恶劣道:
    你这么想离开,是因为外面有人了对不对?呵炉鼎就是炉鼎,离不开男人是吗?那我今晚就满足你!好叫你彻底死了出去的心!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陪着我!
    住手
    宋锦笙凌冽的声音并没有阻止心魔的动作,被狠狠地扯入对方怀中的瞬间,他眼里闪过浓重的杀意。
    你想杀我?
    将人狠狠地扔在床榻上时,心魔看着宋锦笙那双犹如千年寒冰的凤眸,眼里有受伤的情绪闪过。
    他恨!
    恨极了对方一千年前的绝情,恨极了对方现在的冷漠和排斥。
    可他更恨自己!
    因为他知道,哪怕重来一次,不论是那个蠢货,还是他自己,都会义无反顾地答应进入这里,只为能再见对方一面
    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心魔冷笑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衫,一边讥讽道:以你现在的修为想杀我,怕只有在床上,才有可能了
    衣衫落地的瞬间,心魔欺身而下,将宋锦笙强势地禁锢在了自己身下。
    他一手钳住对方挣扎的手,一手抬起对方光洁完美的下颌,一双猩红的眼眸,贪婪痴迷地游转在对方的脸上。
    其实,你和以前一样,没变,变的是我和时间
    这句话,心魔说得深情而缱绻。
    然而宋锦笙还是听出了其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和落寞。
    这一刻,宋锦笙忽然相信了眼前少年说的话。
    也许对方见过的那个人真的是他,不然根本无法解释绿豆糕和炉鼎体质的事。
    世间的事,再巧合,也不可能巧合成这样。
    可他没有那个宋锦笙的记忆,所以,注定了回应不了眼前人的任何痛苦和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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