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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火腿在线阅读(32)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苏粒停好车,颇有些得意地开口:怎么样?
    一家网红店能火遍ins和推特,自然有它的道理。
    装饰亮眼,走的是最近流行的火烈鸟主题。墙面一水的粉红色,挂着彩色线圈灯。餐厅边角立着翠绿的芭蕉叶,旁边垒起一个水池,里面贴满亮蓝色瓷砖。水面上浮着很多泡泡球,还有一只独角兽游泳圈。
    有点吵。姚安指的是眼睛。
    拍照好看着呢,不信一会儿你试试。苏粒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说着捡了个位置坐下来,熟门熟路地点起菜:你要喝点什么?果汁,咖啡,鸡尾酒?
    果汁就行。我昨天
    姚安原本想告诉苏粒,昨晚她失眠,头疼得很。结果话还没说完,叮铃铃,对面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苏粒随手点开,一边把电话往耳旁放,一边等待姚安把话说完:昨天怎么了?
    姚安顿时说不下去了。
    初见朋友时的兴奋瞬间褪去,不安感涌了上来。她盯着朋友手里的iPhone,呼吸变得急促且艰难。
    一秒,五秒,十五秒。
    直到苏粒说:我知道了,那明天吧,我这会儿正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呢。
    电话挂断。
    姚安端详起对方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有人找你?
    对,劳伦斯。就是之前推荐你去姐妹会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她吗?我最近不是在做一个时尚品牌嘛,她想借一点衣服去拍照。
    又是虚惊一场。
    姚安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而再次提起洛城大学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恍如隔世的同时,也点亮了姚安的思路她好像找到了验证事实的方法。
    我还记得她。姚安用叉子卷起一小撮意面,试探着问,对了,我刚刚突然想到,瑞恩最近过得怎么样?
    应该还活着,其他的情况不知道,我们蛮少联系的。苏粒耸了耸肩,不过前几年他家出了点事,倒是在学校里闹得很大。
    听说是他的父亲去世了?
    对,瑞恩为此抽大了,还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不得不延期毕业。杰西卡从他身上捞不到钱,就分了手,跑去纽约了。啧啧,这个女人。
    后半句关于杰西卡的话,姚安一概没有听清。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一件事上:所以钟浅锡说的全部是真的。
    他没有骗人。
    而苏粒回答完上述一通,又有点好奇,是谁告诉你,瑞恩的父亲去世的?
    之前因为瑞恩和杰西卡在学校的走廊里给过姚安难堪,苏粒对这两个人简直深恶痛绝,上次去北京,都没和姚安提起过这件事。
    姚安不方便解释,含混地回了一句:一个朋友。
    好吧。苏粒用汤匙挖下蛋糕的一小角,说到这里。他家建的那个礼拜堂最近也成了景点了。回程走i10的话还会路过呢,你要去看看吗?
    姚安才参观过,自然是不打算再去。
    但那天深夜,她和朋友聊到嗓子发哑,被苏粒拖着拍了一百张合影,Ins上传了满满的九宫格。欣欣然从餐厅里走出来,轿跑一路飞驰,准备返回酒店的时候。
    她们又经过了那间玻璃教堂。
    谁也没有想到,凌晨时分,礼拜堂本该暗沉的灯却是亮着的。
    尖顶折射出的灯火点燃了附近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是无数萤火虫在飞舞。又或是星星坠了下来,停留在温柔的海里,不肯离去。
    眼前的景象美得惊人,让人无法呼吸。
    不光如此。
    苏粒像是发现了什么,把车靠在公路边停了下来。
    怎么了?姚安愣了一下,问道。
    苏粒关掉了广播,把车窗降了下来,指了指外面:你听。
    公路建在悬崖的下面,头顶往上几十米就是礼拜堂。里面好像有人在歌唱,隐约能捕捉到一些动静。
    如果仔细侧耳的话。
    那些歌声是真实存在的,就混在层叠的海浪声里。徐徐落下,轻盈地罩住大地。
    他们在唱《奇异恩典》。苏粒好奇心特别旺盛,一边跟着拍子哼唱,一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难道周四还在搞什么纪念活动吗?
    姚安没出声。
    因为她觉得,她知道原因。
    钟浅锡一定在那里。
    这首歌远在马里布山庄里,姚安就听到过。歌词上讲,海上的风暴终将停止,罪恶和绝望都会被赦免,无助的灵魂会返回属于他们的家乡。
    当时的姚安还很年轻,才刚刚从一场赌局里逃脱。
    她以为,那首歌是在说自己。
    但多年之后,钟浅锡却对姚安坦白。他用了漫长的时间、试过无数办法,却找不到那条回家的路。
    现在回头再看看,这首歌,也许并不单是姚安一个人在听。
    回忆被唤起的同时,姚安看向仪表盘。车载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十二点零一。
    今晚之后,她就会回国。如果钟浅锡真的想要对她做点什么,洛杉矶无疑是最合适的场所,今天也是最合适的时机。
    可这一天已经过完。
    钟浅锡却放弃咬断猎物柔软的脖颈,而是独自留在这间礼拜堂里,把最后的二十四个小时用尽。
    也是在这一刻,姚安开始确定。她原以为随时会发生的惩罚,不会再降临了。
    那些歌声仍然在继续。
    缓慢的、坚定的,却也是悬浮的、无助的。
    钟浅锡曾经无数次对姚安JSG说,她是他的邦妮。
    姚安以为那是指身体上的契合,或是对野心的渴望。
    是,也不是。
    有那么很小的一段时间,或是很小的一个部分,姚安想,她确实误解了钟浅锡。
    无数涌现的思绪里,一首歌听完。
    苏粒醒过神,重新点燃了发动机:天啊,不知不觉竟然停了这么久。我们走吧,免得又被交警抓住。
    上次姚安回国之前,两个女孩子违章停车,结果被罚了足足300美金。这件事不管过去多久,都还显得触目惊心。
    车子继续前行,车里的广播也重新放了起来。开始播一些Billboard榜单上的烂大街口水歌,动次打次,特别适合深夜蹦迪。
    姚安反倒沉默了,没有跟着一起摇摆。
    她把头抵在震动的玻璃上,想了很久。然后轻声开口:苏粒。你说,人是不是不会改变?
    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中国有句古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些坏东西刻在骨子里,洗掉比登天还难。
    可她把这句话讲给苏粒,对方却不认同。
    怎么不会变。苏粒指了指自己肉嘟嘟的嘴唇,反问道,我觉得,我就比上大学的时候漂亮多了。这些玻尿酸可不是白打的是不是很好看?
    是很好看。姚安对着朋友的香肠嘴,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我指的是精神上的变化。
    大半夜的,你和我讨论哲学问题?苏粒故作惊讶。
    对。怎么,不乐意?姚安学着朋友的样子,挑起眉,嘴角忍不住跟着扬起。
    一阵笑声过后,话题越跑越远,车厢里的气氛却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要讲什么精神的话,各有各人的看法。苏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道,你刚刚说的没错,本性难移。但还有句话叫Things change, people change呢,是不是也挺有道理?
    姚安没有回答。
    手段用尽的猎人也会改变的吗?
    她不确定。
    海边公路蜿蜒,只有阑珊的车灯照亮前方。歌声早就停止,却又好像一直在脑海回响。
    他们唱:Grace will lead me home.
    恩典领我长途跋涉,终有一日,我们将返回故乡。
    *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团队在酒店大堂集合完毕。短短一趟出差,又是工作又是玩,一群人脸上全挂着黑眼圈,蔫巴巴地打着哈欠。
    检查一遍,有没有少什么行李?负责送机的助理唐妮微笑着询问。
    一件件行李清点完毕,被拖进了等待的大巴车里。
    姚安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张姐酣畅淋漓的小呼噜声里,低头查看手机。
    显示屏是空的,钟浅锡没有再来打扰她。
    他可以,但他没有。
    一次也没有。
    大巴车缓缓启动,经过酒店门口的减速坎。
    姚安靠在座椅上,调出通话页面,断断续续地输入了一个号码。
    十位数,213开头,标准的洛杉矶区号。即便换了手机卡、删掉联系人,时隔这么多年,姚安也还是记得。
    如果打不通,就算了。如果打的通,那就是昨晚歌里唱的那样,是命运做了一个决定。
    嘟,嘟,嘟。
    眼瞅要转到语音信箱,姚安正准备挂断。
    喂?电话那头却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我。
    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意识到姚安会打来似的。隔了片刻,才回了一句:你好。
    场面有点僵硬,姚安也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你前天说要做朋友。她直截了当地问,具体指的是什么?
    电话对面的呼吸声变沉了。
    很久后,钟浅锡斟酌着给出了一个答复。
    偶尔联系,或是偶尔见面在姚安觉得合适、觉得舒服的时候。
    姚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拖着行李箱走下大巴之前,她才回道:我知道了,让我想一想。
    第40章
    时间一晃, 三个月后。
    十分抱歉,克里斯先生。米勒坐在办公室里,左手的遥控器把空调调到最大, 右手的马克笔在行程表上圈出一堆红圈,脖子上还夹着一部手机, 钟先生这周不在达拉斯,可能没办法和您一起出席宴会了。
    对面呜呜噜噜说了什么,很是不满。
    米勒长叹一声,把金发抓得乱蓬蓬:好的, 我明白,我一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老板。
    这头好不容易刚刚挂断。
    叮铃铃,那头电话又响了起来。
    米勒看了一眼来电人, 发现是钟浅锡的政治伙伴, 于是立刻用最饱满的声线回道:早上好,乔治先生!
    而在听到对方诉求之后,对话变成了:我刚刚和克里斯先生说过了,老板真的不在是的, 我知道,州长先生今天也会到场。但是非常不凑巧,钟先生家里有要事, 必须得离开一阵子。
    乔治听到是家里的事情, 领悟到了错误精神:他回洛杉矶了?
    哦,不, 钟先生没有回洛杉矶。空调冷风呼呼直吹, 也缓解不了米勒的焦头烂额, 他去了北京。
    *
    横跨数个时区, 太平洋的另一端。
    达拉斯的夏天尚未结束, 北京的秋天已经开始。
    傍晚的温度微有些凉,姚安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一阵疾风,于是紧了紧衬衫衣领。
    她拿出手机,给一串号码发去短信:【你在哪里?】
    很快,嗡。
    屏幕振动:【我在一家商店门口,但我看不懂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能不能拍张照片给我?】
    【稍等。】一张蓝白色相间的便利店招牌图发了过来。
    【我知道了。】姚安辨认之后回道,【给我五分钟。】
    顺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前行,绕过SKP商场,树荫的尽头是一间小便利店。
    钟浅锡就站在商店前的台阶上。
    我以为你会半夜才到。姚安开口,声线稍微有一点点僵硬。
    飞机提前了一点。钟浅锡笑笑,从台阶上朝她走来。
    他身形修长,天生的衣服架子。即便不穿西装,换成风衣,一样显得服帖妥当。
    这是自从洛杉矶回来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试一试做朋友,只是试一试当这样的协议达成,一些对话也终于得以重启。
    钟浅锡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就像他承诺的那样,并不会经常打扰姚安。即便是问候,也只是从很小的话题开始,比如天气。
    【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北京明天会降温,记得多加衣服。】赶着去下一场会议的间隙,钟浅锡坐在车里,发出这样一条消息。
    一个小时,或者多半天时间不是固定的。
    姚安忙完了,回复他:【好的,谢谢。】
    信任的崩塌往往只是一瞬,建立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就像触碰贝壳里的软肉,碰一下,就会警惕地缩回去,只能等它自己慢慢长回来。
    一天接着一天,一个月接着一个月。
    钟浅锡一向充满耐心,可有些事情等到一定地步,也需要一些推进。
    所以上周末,姚安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
    我最近要从欧洲转机回美国,路过北京。钟浅锡说,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一起吃一顿晚饭。
    他以为姚安会拒绝,甚至为此准备了一套说辞,诸如很想尝一尝传统小吃、又找不到地方之类的。
    但让钟浅锡意外的是,姚安听完了他的发言,却并没有向他索要更多的理由。
    她想了想,竟然一口答应下来:具体哪天?
    便利店前。
    北方的空气里有一点点灰尘的味道,夹杂在晚高峰拥堵的噪音里面。
    姚安感受到来自钟浅锡直白又热烈的注视,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没带助理,也没带保镖。
    私人行程,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钟浅锡笑笑,况且北京很安全。
    也是。
    那我们走吧?姚安指了指南边。
    钟浅锡点头,两个人肩并肩向前。
    到了换季的时候,树叶子断断续续往下落,在人行道上垒出厚且软的一小层。走在上面像踩住云朵,偶尔遇上一两片已经干透的,又会发出噼啪脆响声。
    这是洛杉矶见不到的风景。
    经过红绿灯的时候,钟浅锡侧过脸:还有多远?
    几个路口就到。姚安问,走累了吗?
    没有。
    钟浅锡只是感到了一些久违的愉悦。
    他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些,再长些,没有尽头。
    *
    传统小吃店的店面通常都不大。
    店里人多,坐不下。桌子板凳干脆摆到了外面,贴着砖墙摆出长长一溜。来吃饭的大多是胡同的老街坊,经常有推着自行车的路人停下来、和食客聊起天,也算是一种奇观了。
    坐树荫底下吧,晒不着。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递了菜单过来。
    钟浅锡把那张塑料纸转给姚安,心情很好地说:你来吧,我看不懂。JSG
    而在熟悉的地方,姚安果真也放松了一点:你不是要吃传统小吃么,那就点炒肝和焦圈吧。
    好。
    点好菜,姚安拿出手机,发了一阵微信,然后抬起头:有一个朋友马上就到。
    谁?钟浅锡微笑着问。
    祁航。
    这个名字冒出来的瞬间,钟浅锡顿了一下,看向姚安。
    对方同样回望过来,圆眼睛里意有所指。钟浅锡读懂了,那些心里微小的欢欣也就跟着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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