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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火腿在线阅读(26)

    是她对不起祁航。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愧疚在一点点蔓延,和失望一起。这些失望是对钟浅锡,也是对她自己。
    被单包裹着赤|裸的身体,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从温暖的子宫出生,掉落在冰冷的夜里。于是新生的生命开始渴求氧气,张开嘴,艰难地呼吸。
    顶楼的窗大敞着,窗帘上下飞舞。
    你听见了吗?姚安忽然问。
    钟浅锡看她:听见什么?
    雪崩的声音。
    那些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起初声响全无,坠入静谧的山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轰隆一声,从高处齐齐坍塌,捂得人窒息。
    钟浅锡曾经说过,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
    那么如同那些被埋在雪下的求生者一样。
    姚安开口,话里含了刀片,吐出来的时候很疼,却很坚定:我们的游戏,就到这里吧。
    她想要呼吸。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利刃, 划伤了钟浅锡的平静。
    他欠起身,借着台灯昏暝的光,端详姚安的神情。和初见时一样, 年轻的心思都写在少女的脸上,明明白白, 一看便知。
    姚安是真的想要离开。
    不管是离开他,还是像她再开口时说的那样,等到下学期结束、交换期满,就离开洛杉矶。
    钟浅锡不认为会有人愿意放弃, 这座黄金铸成的城市。
    洛杉矶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无论是阳光、海滩,还是大把的赚钱机会。
    很多年前,当钟浅锡第一次从飞机上下来, 第一眼看到那些高大的棕榈树和湍急车流时, 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属于这里。
    姚安和他很像,那么她也理应属于洛杉矶。
    所以钟浅锡思寻片刻,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就从这间卧室走了出去。
    姚安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去平复她的愤怒,他也愿意表示出一点歉意。
    空气静下来。
    门被掩上的瞬间,姚安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她掐了掌心一把, 回过神。比起沉浸在失败的感情里,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找房子是件体力活,尤其是在预算吃紧的情况下。
    熬到接近天亮, 姚安总算是粗略选定了几处地方。她向教授发了一封邮件, 请了半天的假, 然后从床上爬起来, 准备实地去看房。
    路过客厅时, 姚安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有个人,早早就在那里等她。
    早上好,姚小姐!米勒热情地冲她挥手,司机今天生病了,钟先生让我送您去学校。
    自从知道了祁航的遭遇,姚安是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金头发的青年了。
    她当做没有看见对方,继续迈步向前:我不需要别人送我。今天不用,之后也不需要了。
    对方却像没听到似的,依旧跟了上来:可是钟先生说
    我不关心钟先生怎么说。姚安停了下来,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再跟着我,我会报警。
    米勒立刻举起双手,十分诚恳地道歉:我没有想要干涉您的人身自由,我只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很明显,提议没有被采纳。
    当天晚些时候,米勒的电话打到了钟浅锡手机上。
    太太找到了一个短租公寓。她收拾了一只箱子,准备搬出去,谁也拦不住。米勒主动请缨,需要做点什么吗?
    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联系姚安在国内的家人、通过表哥施压,要不就是从她的同学朋友入手。无论哪一条,都一定能逼迫姚安留下来。
    但当那些愤怒的质问、冰冷的眼神重新在回忆里浮起来的时候,钟浅锡也一并被拽进了姚安的痛苦里。
    握着钢笔的手顿住,笔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纸面被洇出一小团墨渍。
    他好像失去了绞杀的能力,对姚安,也是对年轻的自己。
    老板?米勒又问。
    钟浅锡回过神:先不用了。
    他相信姚安是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会认清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她很聪明。
    在那之前,他决定等待。
    *
    六月将尽的时候,苏粒终于从欧洲坐飞机回了洛杉矶。
    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姚安:之前到底是为什么找我,快点说,我都要好奇死了。
    两个好朋友一个月没见,好不容易能够凑在一起聚一聚,哪怕不去吃慕斯蛋糕,至少也应该约在比弗利的咖啡厅。
    可姚安发消息说,如果苏粒方便的话,希望她能来短信上的地址。
    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面?苏粒从奥迪车上跳下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好奇地问。
    眼前的这个街区,离学校差不多三四公里,落魄程度堪比丹桂大街,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单独跑一趟。
    问题落进耳朵里,姚安困难地清了清嗓子。答案就在嘴边,她却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苏粒见姚安不吭声,也没多想,递过手里的购物袋:喏,我给你买了礼物。我知道你肯定有了这个牌子的眼影,但这款是地区限定
    姚安顿了一下,没有接,而是把购物袋推了回去。
    怎么了?苏粒从她脸上读出点什么,十分不解。
    不能再懦弱下去,这是必须要坦白的事情姚安深吸了一口气:JSG我搬到这条街上住了。
    苏粒起初是一点也不信:开什么玩笑。
    在看到姚安掏出来的钥匙之后,她才愣住了:真的?
    真的。
    是你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吗?
    姚安摇了摇头。
    苏粒急着补上一句:哎呀,我们之间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有话直说,需不需要帮忙?差多少资金周转,快告诉我,我去找爸爸想办法。
    朋友赤诚的关心,反倒让姚安的眼圈变得很酸。泪水摇摇欲坠,几乎要淹没那些不堪的讲述。
    没有出问题,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其实都不是我的。
    苏粒: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你不是有个金融家父亲吗?
    不存在,是松城的会计。
    Dimi的裙子?
    网购的赝品。
    那顶楼的公寓呢?
    也和姚安无关眼前这间还没有比弗利衣帽间大的陋室,才是她真实的居所。
    苏粒眉毛拧了起来,依旧是一脸难以置信:你骗我?
    是的。
    从一开始,不管姚安的本意如何,一切就都是假的。
    在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苏粒沉默了很久。
    风停了,树叶都不再被吹动。
    再之后。
    苏粒爆发式地大喊:骗子!你是个骗子!
    姚安一声不吭地听着,承受来自朋友的怒火。哪怕对方一句接着一句,措辞锋利得像一把刀子,每一下都扎得人鲜血淋漓。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苏粒最后气急了,推了姚安一把,重新跳上了车。
    啪!
    车门被甩上,敞篷奥迪被迅速开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留下一串尾气。
    灰土扬起来,又落下去。
    姚安被呛得咳嗽了两下,又呆呆地站了五分钟,才独自爬上了短租的公寓楼。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坐下,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那天她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哑到发不出声。
    身体上的发泄,并没有减轻心理上的压力。坦白局过后,对开学的恐惧反倒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开始害怕再次面对苏粒,那个再也不会和她讲话的好朋友。
    这样的担忧,被Rigney教授看出来了。
    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在暑期项目结束的时候,喊姚安进了办公室。
    您找我有事?
    教授指了指墙角书柜最底层的抽屉,示意她去那里取东西。
    姚安原本以为那里面装的是书或打印纸,没想到。
    哗啦。
    抽屉一拉开,是一打Blue moon。
    啤酒?姚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来询问教授。
    你可以拿一罐。Rigney教授板着脸如是说,作为坚持下来的奖励。
    每个人都有秘密,用英文的俗语来说,这叫橱柜里的骷髅。即便是严厉的Rigney教授,也会在抽屉里藏上几罐啤酒。遇上很坏的一天,小小的畅饮一通。
    有助于缓解压力。教授是这样说的。
    这罐啤酒,姚安后来没有喝。
    因为在炎炎夏日里,冰凉的锡铁罐子握在手里,似乎能给人一点勇气,让她去面对残酷的新学期。
    唯一的朋友消失之后,秋季班开学,校园生活变得异常单调。
    没有人和她一起去图书馆,没有人和她分享午后的饼干,也没有人和她一起去祸害草坪上的肥松鼠了。
    孤单席卷了姚安。
    她清楚这是她活该,唯独有一点她没有想到:学校里并没有人去议论她的秘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粒似乎没有泄露姚安的家境。
    这给了姚安希望。
    有那么一两次,她觉得苏粒是愿意和她和好的。
    但当她尝试着买上两杯拿铁咖啡,在课间朝苏粒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又都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找一个离姚安最远的座位坐下,和其他同学高声谈笑。
    咖啡是苦的,喝多了失眠,和姚安的心情一样。
    这是诚实的代价。Rigney教授说。
    也是成长的代价。
    只有时间能够磨平裂痕。就像洛杉矶的秋天不会落叶,日子却依旧一天天往后滑过一样。
    夏末到秋末,转眼两三个月。
    最难熬的时候,姚安会不自觉地想起钟浅锡。这是难免的事情,因为他并没有从姚安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只要从公寓的窗户往下望,就能看到他的痕迹。
    姚安从来没有告诉过钟浅锡,她的新住址在哪里。但这对于钟浅锡来说,不是问题。
    傍晚将近的时候,公寓楼下会停着熟悉的车。宾利和迈巴赫交错出现,司机坐在驾驶位上等候,顺便把车灯打开。
    天光正暗,这点光亮成了附近唯一的光明,像是诱惑着虾米上钩的鮟鱇鱼。
    姚安需要做的,只有拎起小小的箱子。走下楼,就能回归黄金窟里。
    比弗利于她而言不过咫尺之遥,只是拉开一扇车门的距离。
    唰。
    想到这里,姚安会从玻璃窗边收回视线。抬起手,把百叶窗被拉起来。视线一旦被遮挡,等候在楼下的宾利就再也看不见了。
    陷阱是诱人的,只是她摔过一次,不打算再跳下去。
    第34章 三合一
    2015年的秋天对于钟浅锡来说, 称得上异常忙碌。
    那些从肥沃土地里新鲜冒出来的天然气,略加加工,就变成了一张张颜色鲜亮的美钞。它们点燃了第三季度的财报, 也点燃了更大的野心。
    当然相应的,钟浅锡也不得不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比如休息的时间。
    他每周都要飞一次达拉斯, 很多个夜晚都是在飞机或是车上度过的。
    不如在这边常驻算了,购置一套房子,再买上几辆车。俱乐部里,克里斯被威士忌辣得眯起眼睛, 熏熏然地说道,省得两头折腾。
    对于老朋友的建议,钟浅锡没有回答, 只是摇晃起手里的玻璃杯, 冰块哗啦啦响动。
    克里斯嘟囔了一阵,突然福至心灵:为什么不肯搬来,难不成是为了你的小鹿?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过后,钟浅锡笑笑, 把话题岔开:你父亲那边和议员先生谈得怎么样了?
    托了军方的人,算是有进展。不过你想要参加18年州内竞选的话,光是把能源的份额让出一些, 恐怕还不够。
    从政需要更多的献金, 尤其是共和党内部。
    钟浅锡了然地点了一下头:铁路那边的股份,我也拿到了一些。
    克里斯从酩酊酒意里清醒了一点, 瞪大了眼睛:你父亲肯放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不久。钟浅锡回得简略。
    说完他举起酒瓶, 帮克里斯把杯子倒满利用母亲的影子, 和父亲达成的协议, 钟浅锡不是很想和第二个人分享。
    好在克里斯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 仰头把酒一饮而尽: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很有希望的。我再想一想办法,找些老家伙收割一圈,总能凑够你需要的数字。
    杯子放下来的时候,这位老同学又眉毛蹙起,询问钟浅锡:不过你是真的要往政治上走吗?那玩意是个顶无聊的东西,看看老施密特就知道了。一旦被绑住就没办法脱身,远没有做生意快活有钱花难道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
    克里斯有酒喝、有女人睡就行,但钟浅锡想要的不是这些。
    从老施密特嘴里夺肉的计划开始之前,就说过了,钟浅锡有他的野心。
    那些野心在路易斯安那的小镇上冒出头,一点一点生长,不断溃烂,如今已经长到钱和股份都填不满的地步。
    政治上的诉求甚至也不是终点。
    钟浅锡这么做,只是因为他需要爬得更高、抓得更稳。这样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能在那些烈火焚烧的噩梦里,浅浅地睡上一会儿。
    这种把控命运的渴望,克里斯是不会理解的。
    这位老同学从小就被关爱着长大,这辈子就没摸过小面额的钞票。估计连25美分上面是哪个总统,都不知道。
    同样的道理,除了钟浅锡的小鹿,恐怕连亲兄弟瑞恩也不会懂。
    新学期伊始,瑞恩的赌瘾越来越大。经常连洛城大学也不去,彻夜泡在牌桌上。
    每次回到马里布山庄,棋牌室的灯都是亮着的。
    瑞恩看到钟浅锡出现,会红着眼珠举起扑克,嗓子嘶哑地问:哥哥,要一起打牌吗?
    往往这个时候,钟浅锡会随和地回道:不了,你自己玩就好。
    筹码声响起,盖住了一切烦恼。
    要不要限制一下瑞恩先生的消费?财务送来厚厚一摞信用卡账单的时候,表情有点忧心。
    钟浅锡扫过一眼,不大在意地摇一摇头。
    他知道对方是为什么失控。
    不光是因为自己这几个月来忙于生意、少了对瑞恩的看管,更是因为家里的每个人都清楚,父亲活不过今年了。
    不管老人是如何抗拒医生,他的健康程度都已经到了不得不被强制送进医院的程度。病弱的身子上插满管子,钱流水一样的花,勉强维系着生命体征。
    瑞JSG恩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只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格外耽于玩乐。
    钟太太也不在社交场上抛头露面了,成了教堂里的常客。
    道尔神父说,如果我们能够出资新建一座礼拜堂的话,你父亲的病情一定会得到更多庇护。钟太太泪眼婆娑地央求。
    钟浅锡是很希望那只老蜘蛛尽快死掉的。
    但他还是要彬彬有礼地回道:好的。
    等一等,现在还不到时候。
    大人的世界里总是有太多潜规则。
    就像他握着小鹿脖子上的绳子,却不能立刻去勒紧似的。
    *
    洛杉矶的初冬,依旧延续着秋天的炎热。
    临到最后一次期末考结束,新学期已近尾声。rigney教授的办公室里,一场关于前途的对话正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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