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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火腿在线阅读(10)

    不是,是存了三百。
    姚安:
    好家伙,还差八千。
    真是个人才。
    就在姚安思考是不是该挤出句话来夸赞一下对方时,隔壁房子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喊声。
    祁航!你要是不浇水,就快回来把碗洗了!
    来了来了!祁航提高音量回道,转过头又对姚安说,我姨在催我了。
    你快去忙吧。姚安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竟然也聊了快二十分钟了,我表哥应该也要回来了。
    行,那我先走了。祁航把水管子一扔,跑回屋之前,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没事也要常联系啊!姚安!
    脚步声乱糟糟地消失,街道重新安静下来。
    怎么说呢。
    真是一场神奇的偶遇。
    *
    又在街边站了十来分钟,后背被太阳烤到出汗,姚安才看到表哥和嫂子的丰田车出现在视野里。
    表哥下车之后,第一件事是把姚安手里的购物袋接过来: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还是JSG嫂子向姚安提了个醒: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家里有点乱。
    屋子里何止是乱。
    这两口子简直把日子过得一团糟,餐桌上摊着麦片盒,没洗的碗全都堆在水槽里,苍蝇绕着打转。
    姚安捡了沙发上唯一一小块没被衣服占据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表哥打开水龙头,随手冲了冲杯子,接了一杯自来水递给姚安:等了挺久吧?
    也没有。正好遇见邻居家的男生,就聊了一会儿,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
    哪个男生,隔壁那个姓祁的?
    对,祁航。
    没出息的小子,你理他干什么。
    姚安愣了一下,决定为刚认识的老乡说句话:他人挺热情的。
    热情有个p用,得有钱才行。表哥回了一句,你还是学生,不懂。等到了社会上就知道了。
    姚安刚要开口。
    刺啦
    是嫂子放好了姚安带来的礼物,拖了张餐椅到客厅:哎,听你哥说,你那个学校是私立的?。
    辩驳表哥的话被咽了回去,姚安点了一下头:嗯。
    那太好了。嫂子笑了,马上跟了一句,你哥正想从餐馆出来单干呢。你多认识点同学,能上这个学校的肯定都本事大,他们嘴里漏一点,就够咱们吃一年的。
    表哥对老婆的想法嗤之以鼻,似乎是觉得对方目光短浅:光认识管什么用。不如趁着年轻,一步到位,嫁一个。
    就是,学生签证就一年吧,得抓紧时间。嫂子附和,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姚安握住满是水渍的玻璃杯,没有吭声。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金钱的力量闪闪发亮的钻石,华美的高定裙子,出入劳斯莱斯和宾利接送,堆满鹅肝酱和鱼子酱的餐桌。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年轻人总是把爱情看得很理想化。
    至少姚安认为自己对钟浅锡的动心,不应该是因为钱。退一万步说,不能单纯只是因为钱。
    表哥见姚安不出声,以为自己把对方说服了。看了眼表,打开电视。
    嘈杂的节目声响起来。
    屏幕上双色球哗啦哗啦闪动,主持人正在播报本期大□□的中奖结果。
    【23,39,66】
    老婆,快快快。表哥急着催促,双下巴一颤一颤,咱们上周买的彩票呢。拿出来,要开奖了。
    *
    胃口不好?钟浅锡问。
    从长滩回来之后,他似乎闲下来一些。至少能够赶上春假的尾巴,和姚安见上一面。
    没有。姚安明显有点言不由衷。对着一盘子鸡胸肉吃了半小时,磨磨蹭蹭还剩一大半,水倒是咕咚咕咚喝了不少。任谁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有话要讲的样子。
    说说吧。钟浅锡把叉子放了下来,做出倾听的姿态。
    姚安吭哧了一会儿:你有没有看过《千与千寻》?
    钟浅锡没看过。
    是一部动画片。有个叫千寻的小女孩,和爸爸妈妈无意间闯进了一个神明掌管的镇子。
    镇上有条美食街,食物就摆放在摊子上,无人看管。千寻的父母没有禁得住诱惑,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最后被神明惩罚,变成了猪。
    所以呢?钟浅锡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随口说的。
    虽然在国内的时候,姚安和表哥不算特别熟悉,也没什么走动。但她还记得好多年前,有一次过年,亲戚们约着一起回老家。
    那时还没有发胖的表哥会带着几个小孩上山摔炮仗。一阵劈啪作响后,雾凇颤巍巍地往下落,空气里全是笑声。
    在那个时候,没人在乎交朋友是不是要先考虑对方有没有钱,也没人在乎彩票的中奖结果。
    为什么会变了呢?
    姚安把叉子挪到鸡肉上,又移开,最后吞吞吐吐地开口:我这两天想了想要不还是先不搬了吧。现在的公寓,我住习惯了。
    她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回得很慢、很小声。
    之所以纠结了好几天,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洛杉矶这座黄金城,仿佛和动画里的那条美食街有点相像。
    住久了,有的人难免会被迷住心智,只顾得往钱眼里钻。而现在居住的阁楼虽然简陋,却是姚安最后的堡垒。
    她不想变成猪。
    钟浅锡沉默了几秒,没有开口。
    就在姚安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却笑了:当然,听你的。
    没有再去追问原由,也没有逼迫。甚至好心询问了一下姚安,如果鸡肉不合口味的话,要不要换成牛排。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仿佛姚安这些天的纠结全部都是多余的。
    姚安松了一口气。
    刚才憋着一肚子话,又不知道着怎么讲,只能不停喝水。现在终于松快下来,得立刻去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刀叉和手机都在原位。
    而钟浅锡已经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举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边。
    你的电话刚才响了一阵子。他见姚安坐下,开口提醒,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是吗?姚安擦干手上的水渍,解锁了屏幕。
    她以为会是苏粒汇报春假行程。没想到一连串微信,都是新认识的祁航发来的。
    【哈喽小老乡!怎么好几天没有消息,在干什么呢?】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出发去送餐。】
    【帅哥与自行车.jpg】
    【好无聊啊啊啊啊,都没有人跟我说中文。你最近是不是都不打算来圣盖博了?】
    【春假放到什么时候,忙不忙,要不我去找你玩?】
    第15章
    几天没见,这位老乡的话是一点没少。
    姚安一条条微信读下来,忍不住弯起嘴角。就在她思考应该如何回复的时候,突然听见钟浅锡开口。
    你的朋友?
    姚安从屏幕上抬起头,笑着回道:算是吧,他也是从中国来的,人挺有意思。
    他有急事找你?
    没有,这不是春假后天就结束了么,他问问我明天做什么。
    钟浅锡倚在椅背上看她。
    隔了一会儿,他说:不急的话,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份提醒来得及时,让姚安回过神。消息什么时候都能回,鸡胸肉凉了就发腥,没法下咽了。
    手机放回到桌面上,一阵刀叉的响动。
    姚安切了一会儿肉,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
    明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姚安想再见钟浅锡一面。
    当代艺术馆有个抽象画展览,好像快结束了,听说特别好不是我说的,是之前米歇尔太太说的。要不要去看看?她试探着邀请,像是怕被拒绝,还特意拉上了钟浅锡的朋友作保。
    圆眼睛抬起来,睫毛茸茸的,让人心软。
    只可惜希望还是落空了。
    钟浅锡放下餐巾,想了一下,抱歉地回道:对不起,我明天有一点安排。
    好吧。睫毛垂下来,小鹿伤心了。餐刀把鸡胸划得一条一条,碎得提不起来。
    钟浅锡把姚安的沮丧看在眼里:实在吃不下就算了,我们换一家店。
    不用了,怪麻烦的。姚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泄愤式的咀嚼起来,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是在耍小脾气,你这么忙,怎么好意思再耽误你的时间。
    *
    姚安身上有一种少女的直觉,但在这件事上,她误解了钟浅锡。
    他并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她,第二天故意不去约会。
    除非必要,钟浅锡其实很少撒谎。
    他是真的已经有了安排。
    隔天天一亮,钟浅锡就从马里布出发。车子一路前开,目的地是一间山顶的别墅。房子建在视野最好的一块地方,四周掩映着茂密枝蔓。无边泳池的水里波光粼粼,比马里布庄园还要豪华。
    到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
    先生在等您。菲裔管家接过他的西装外套。
    钟浅锡点了下头,迈步走进客厅。
    瑞恩刚放假回来,皮肤被晒黑了两个色号。正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抱怨着什么。
    看见哥哥进来,他哼了一声,把脸背过去。有意不去看钟浅锡,显然还在为姚安的事情生气。
    不要这么任性。那个白人女人教育了儿子两句,站起身,走过来欢迎钟浅锡。
    亲爱的孩子,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她和瑞恩一样,长了一头栗棕色卷发。
    抱歉,来晚了一些,路上堵车。钟浅锡回道。
    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补上一个称谓:母亲。
    你的父亲在楼上。这几天有点返潮,爱德华医生让他去医院治疗,他不肯
    我会去劝劝他的。钟浅锡开口。
    钟太太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只听你的。
    简单客套完,钟浅锡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脸上浮起自嘲的微笑,转瞬即逝,又被收了回去。
    二楼最大那间套房,门是虚掩着的。
    一推开,一个六十出头的亚裔老JSG人正躺在高脚床上。天气燥热,羊绒毛毯却高高拉着,一直盖到了胸口,像是在害冷。
    父亲,是我。钟浅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试着呼唤对方。
    老人掀起眼皮。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
    屋子里挂着老时钟,银色秒针滴滴答答往前滑,没有尽头。
    钟浅锡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后,老人终于开口:听说你把瑞恩的卡停了,为了一个女孩子。
    是的。
    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亲弟弟?老人嗓子里有痰,一阵咕噜噜的响动,愚蠢。
    仿佛只有瑞恩才是他的孩子。
    钟浅锡道歉之后,就没再多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对方今天叫他过来,除了心疼最喜爱的小儿子,还有别的事要说。
    隔了快有五分钟。
    老人率先丧失耐心,续道:还有人说,你在达拉斯买了一块地。
    他果然在董事会里安插了眼线,钟浅锡想。这只狡猾的老蜘蛛躺在床上动不了,依旧不死心,贪恋着权柄。
    是克里斯的建议。
    少拿那个蠢货来搪塞我。老人尖刻地笑了,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忘记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眼前的屋子挑高差不多五米,地面铺满大理石,通体雪白。装修的时候请了著名设计师,专门在朝南的墙上开了一面巨大的拱形玻璃窗。
    每到正午时分,日光就会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映出一地金黄。
    第一次到这里的人,多半会被蔚为壮观的景象震撼,紧张地捏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头和太阳是看不出年纪的,熠熠生辉,和十多年前一样。
    但那个从路易斯安那乡下来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我当然记得。钟浅锡说,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我会永远感恩,永远忠诚。
    不要让我失望。老人得到了承诺,最后一次警告。
    钟浅锡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试了一下温度:父亲,我想您应该喝一杯水了。
    老人这才借着钟浅锡手里的水,润了润嗓子,把眼睛闭上。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发出风箱一样的响动,贪婪地呼吸着氧气。
    病人住的屋子里,总有一股死亡将要来临的气息。为了盖住这股味道,管家被迫在角落里全都摆满鲜花。
    而在这样逼仄的环境里坐久了,难免会渴望一点轻松的空气。
    钟浅锡把杯子放下,目光扫过那些玫瑰、百合和郁金香。
    热烘烘又张扬的香氛满溢,姹紫嫣红里,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他的铃兰,钟浅锡想。
    *
    我到了,快下楼!
    和钟浅锡分别后第二天,姚安是被祁航的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一看表,竟然已经快到中午。
    她吓了一跳,胡乱洗了把脸,套上T恤和牛仔裤就跑下楼。
    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看电视剧看过头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姚安发现对方是开着车过来的,愣了一下,哎,你买车了?
    没,是和我姨借了一天。怎么样?
    实话实说,这辆本田已经属于战损级别了,五金件和把手都要盘出浆。
    但小狗在摇尾巴的时候,旁人是没办法说坏话的。
    还不错。姚安说。
    祁航笑了,拍了拍副驾驶:快上车。
    你技术能行吗?姚安指的是开车,她可不想撞上路桩,明天上社会新闻网。
    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
    祁航瘪了下嘴,转动方向盘:胡说什么呢,出发!
    电影一点半才开始,在那之前还有点时间,来得及吃顿麦当劳。两个穷光蛋用光了身上所有的优惠券,买了大薯条、大可乐和大汉堡。
    浅显的幸福浮起来,把肚子塞得鼓鼓囊囊。
    我还以为开学之前,你都没空见我了。祁航笑着开口。
    本来是的。
    但谁叫钟浅锡没有时间呢。
    姚安虽然沮丧,却也获得了自由,可以见一见新认识的朋友。
    想到这里,她低头去看手机:我们是几号厅来着。要不要提前取票?
    话题被不小心岔开,祁航倒也没太在意:放心吧,我已经取好了。
    两个人把薯条和汉堡吃得精光,剩下的可乐被带进了影厅里。
    电影是祁航选的,用他的话来说:今年最佳。
    音乐声徐徐响起,四周暗了下来。出乎姚安预料,祁航选的不是枪战谍战,不是惊悚悬疑,也不是喜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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