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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冕也是唏嘘,问道:和明悟有关?
    赵凉越楞了下,道:确实,不过项兄是如何得知的?我还以为项兄对那明悟大师颇为尊崇。
    拉到吧,我确实之前听他名声后,才今日有意留下来讨教,结果是个伪善之人。
    何以见得?
    项冕回想了一下,道:应该是见过真正的高僧吧,就我堂叔所在的边地,也是有不少僧人奉佛的,但是他们并不待在寺庙,而是在边地百姓中游走行医,指导耕种,做的都是济世苍生的善事,但反观这位,不禁面色红润非常,保养得当,一看就没有半丝忧国忧民的想法,虽是参禅多得,实则都是些饶舌的无用之言,忽悠京都这些个贵族还行,忽悠我可不行。
    赵凉越闻言不禁莞尔,朝项冕拱手做礼,道:项兄之胸襟和胆识,赵某佩服!
    项冕笑着摇摇头,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然后默契地停下。
    项冕抬头看着城南平门四个字,感叹道:当初离开京都,母亲送我也是在这里,只是如今回来,高中及第,她却早已经不在了。
    赵凉越道:节哀,令堂在天之灵,一定看到了。
    但愿吧,也不知这世间是否真的有奈何桥和投胎转世一说。项冕转头看向赵凉越,道,我一个伯父的小儿子前些日子得天花,不幸夭折,正在备办后事,不如在他旁边为那名了玄小僧人设个衣冠冢,也好陪陪他,两小孩一起走不孤单。
    这般不论三六九等的做法,赵凉越由衷钦佩,于是郑重地拱手道:多谢。
    项冕摆摆手,轻叹一气,正要再说什么,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
    两人尴尬地相视,随后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五谷才是人最为要紧的啊。项冕抱拳相别,道,家里设宴等着呢,我先行一步,明日琼林宴再会。
    再会。
    赵凉越目送项冕离开,自己也回城南小院。
    柚白一脸不悦地坐在门口,看到赵凉越回来,顺手替他把马牵进去,一声不吭。
    赵凉越笑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柚白没回答,加快步子牵马进了后院,暴力地抱起一堆草料扔给马,然后怒气冲冲地到堂前石阶上坐着,接着垮着个脸。
    赵凉越自然知道柚白为何不开心,一撩衣袍坐到柚白旁边,道:怎么着我也是榜眼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柚白哼了一声,道: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和刑朔打个赌,如今我输了,我就要陪他练武。
    赵凉越闻言笑了,道:这不是好事吗,能陪你正儿八经练武的人可不多,他应该是京都里最好的选择了,你这心里肯定是高兴的,真正伤心的,不过是我没拿到状元。
    被看穿的柚白火焰小了下去,但依然生气:你可是帝师教出来的,那个姓王的怎么比
    赵凉越堵住了柚白的嘴,无奈道:这事不是可以随便说的,自己院也不行,万一隔墙有耳呢?
    柚白忙低头认错,赵凉越才松开。
    对了,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柚白凑到赵凉越耳畔,小声道:那种尾巴带淡青色的鸽子,是宋叔用来联络的,但是公子你绝对想不到宋叔是谁的人?
    是吗,谁啊?
    就刑部那个,褚尚书啊。
    赵凉越愣了下,随即想通了什么,淡淡笑了下,吩咐柚白:去抓几只,然后去让宋叔烤给你吃,说你无意中抓到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翌日,天刚白亮,赵凉越便起了到院中散步,阿白跟着后面喵呜叫不停,赵凉越便只得抱到怀中。
    我来抱抱!
    柚白刚练完功,一身臭汗地过来,阿白自然是嫌弃地往赵凉越怀里深处钻,柚白啧了一声,然后故意地伸手按乱了阿白头上的毛,引得小东西直叫唤。
    赵凉越已经习惯了这一人一猫较劲,只是帮阿白顺好毛,让柚白先去换身衣裳。
    柚白点点头,转身往自己房间走,突然想到什么,扭头折了回来。
    公子,我昨日在街上听说,汤康博士去金銮卫教训刑朔那个活阎王了!
    赵凉越闻言微微皱了下眉,思忖稍许,问:怎么回事?
    就你不是那日跟着进金銮卫所后,市井间就开始流传,说你前脚刚踏出午门,后脚就被抓进金銮卫所折磨,惨叫声外面路过的人都听见了,之后汤博士听说后,架着自己那把老骨头就替你出气了。
    赵凉越闻言愣了下,又回想起金銮卫所前,刑朔的那两句话。
    是吗?你真对褚匪是恨之入骨,内心把他当做奸臣小人吗?
    可是你来京以后,他一直在帮你。
    至此,冥冥中那柄等候多时的快刀斩下,赵凉越心中那团乱麻断开,清晰地露出那一根从往事旧因中穿出的线来。
    一旁的柚白絮絮叨叨半天,最后问:那我们是不是得抽空看看汤博士,但我们能送他老人家什么好东西啊?
    赵凉越回过神来,道:这样,你不是还没去韦府办事吗?你去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汤老喜欢什么,韦大人在京大半辈子,肯定知道。
    柚白一惊:我这很可能韦大人面都见不到,怎么又多给我派了件事!
    反正今日琼林宴结束,回来我就要看到你的事办完。赵凉越看了看天色,不等柚白说什么,径自去屋内换了身碧色衣裳就出门去了,留柚白自己嘴撅得老高,心里纠结了一番,准备去隔壁找美人公子帮忙。
    琼林宴是科举文科结束后,朝廷着重举办的一次宴席,设在国子监侧的贤德台,由礼部亲自主持,新科进士共聚一堂,席间歌舞升平,曲水流觞,一般从早上辰时开始,直至夜色降临才结束。
    赵凉越和项冕在贤德台门口碰面,还没聊上几句,里面就有其他进士出来迎。
    这不是我们的榜眼和探花?站在外面作甚,快些进来,今日不醉不归!
    请!
    待两人进去择地坐下,发现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而这没到的人中便有王允程。
    项冕接过小童递过来的新茶喝了口,侧过头来对赵凉越道:你猜猜,我们这位状元郎要玩什么把戏?
    今日要在此处坐上一整天呢,正好弄点动静,也好热闹热闹。
    项冕啧了一声,道:赵兄,你说他会不会今日找机会再和你比试一番,以雪往日之耻?
    不会。赵凉越笑了笑,他虽不见得配得上状元郎的帽子,但到底也是有些聪明的,今日众进士都在场,他真正要做的,是开始笼络自己以后朝堂上的党羽。
    项冕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我还想看看赵兄用三寸不烂之舌怼他呢。
    项兄确定想看?
    那是自然。
    那便如项兄所愿便好。
    项冕挑了下眉头,笑道:赵兄此话当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项冕不禁鼓掌,引得旁的几位进士走过来。
    两位可是得了什么好事,这般开心?
    赵凉越与对方做礼,笑道:琼林宴素是广杰齐聚,时常谈天论地,以寻志同道合者,故今日赵某十分期待,急切地想要与众人论一番古今往来。
    面前几个进士听罢表示自己也很期待,只是不远处坐着的几位素来与王允程交好的世家子弟,听后不屑地走过来,道:赵公子,殿试已过,圣上何其明断,择出一甲三人,而王兄居首,实至名归。可怎么到了赵兄这里,心里似乎不服气的很,莫不是不服圣上决断?
    赵凉越浅浅笑了下,道:张某自认比不上王二公子,只不过想讨教一番,让自己进步进步。
    项冕深深懒腰,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有才者谁人不想讨教?藏着掖着也不行。
    众人说话间,藏着掖着的王允程踏着点来了,一进门就是众星捧月的待遇。项冕和赵凉越起身,在原地走过场一样做了一礼。
    王允程今日着的袍冠颇为讲究,衣裳熏上的香比平日更浓,迎风走来,竟是生生带出了一片冲天香阵,别说赵凉越和项冕皱眉,连王允程的几个小喽啰也是皱起眉头,然后忍了下去。
    辰时二刻,琼林宴正式开始,先是礼部官员贺词,伴着歌舞笙乐将整个气氛推起来。
    项冕对婀娜曼舞的绝美舞姬无甚兴趣,还打了两个哈欠,刚好被赵凉越侧头看到。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怎么瞧见项兄兴趣乏乏?
    项冕反问赵凉越:那赵兄是对美人很感兴趣了?
    说来不怕项兄笑话,赵某乃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是希望能够抱得美娇娘。
    哈哈,这哪会笑话?我回去便帮赵兄物色一番。
    赵凉越却是摇摇头,道:待我功成名就吧,现下尚在漂泊,只怕是会委屈了人家。
    赵兄谦逊,只怕是日后京中抢着将女儿嫁过去,门槛都给你踏破了。
    赵凉越听着项冕越说越离谱,忙转移话题:说起来,韩二公子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是个直爽之人,只是最近似乎一直不得见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京兆尹的事?
    项冕闻言愣了下,道:确是,听闻进来他经常这般惹事,被丞相关在家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凉越想到韩亭那日醉酒后的失魂落魄,不禁叹了口气。
    项冕见状,道:不过他能被赵兄惦记,还真让我意外。
    因为他并非传言中那般纨绔不堪,相反很坦诚,值得一交。
    噢?项冕笑道,看来不是纨绔啊,挺难得啊,那就是个可爱的小胖子了。
    赵凉越准备解释,只是这次又被打断了有鼓声倏地响起。
    鼓声从外面而来,室内笙乐又方息,众人皆被吸引地望出去,只见贤德台外竟是一只白象在表演击鼓,众人当即看呆了。
    王允程得意地起身,向众人介绍道:此乃稀有白象,是家兄之前从屠原那边带回,训练长达一年之久才得以表演鼓乐,家兄平日宝贝得很,但前些日子有兄台听闻后想看,我就告诉了家兄,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说要给大家讨个彩头。
    王将军果真豪迈!这等眼福可太难求了。
    我还没见过象呢,这简直可比之屋宇,万物之奇实在妙哉。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待奉承的差不多,王允程抬手又让驯兽师叫白象表演起杂耍,众人更是叹为观止。
    项冕抱胸看着,朝白象抬了抬下巴,对赵凉越道:他可真会找稀罕物,只是你看那头像,明显一身的伤,驯象所那些人都做不到这种残忍程度。
    赵凉想起记忆中的那场屠戮,讽刺道:王允明将军,嗜血而生的强者,驯化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要动真刀真枪的。
    待白象表演完毕,众人不舍地目送驯兽师带其下去,然后才回到席间。
    王允程被众人簇拥着,一番客套话后,开始醉翁之意不在酒,夸起自家父兄来:我那家兄,常年在军营里住着,偶尔回来时还要带上属下一并住,曾有位副将才华过人,家兄甚至让其住了自己房间,只是我那时尚还年纪小,不懂为何这般,家兄便教训我道,礼贤下士乃是基本所在,需得谨记家父教诲。
    旁的人识趣道:虎父无犬子,所以一门才会出上一位将军和一位状元郎。
    正是啊,王家不愧是诗礼簪缨的大家,其胆魄和胸襟,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只是我等愚笨,怕是无缘在王尚书和将军手下效劳了。
    这话问到王允程想听的点子上了,王允程立即起身,朝众人做礼,道:此话可是折煞我王家了,众人皆是朝廷栋梁,若能得之才,乃是三生有幸。
    接着,王允程和众人又是一阵有来有回的恭维。
    项冕看得发笑,转头对赵凉越道,要不是我见过王岘那老头,我都信了他的鬼话。
    赵凉越看了下旁边对王允程行径装聋作哑的礼部官员,皱起眉头,道:这王家如此明显地拉结党羽,竟是无人敢置喙。
    自王韩掌权,哪次不是如此?你看看这座上的人,个个玲珑心窍,还不是乖乖就范,谁会和未来的仕途过不去呢?
    但我好像就是这般的傻子。
    项冕却是摇摇头,笑道:我可听说了,你被带进金銮卫所一趟,汤康那老头恨不得掀了邢朔府邸的屋顶,可见那老头对你喜欢得很,他虽不是朝堂中人,但声望颇高,韩丞相办事都得问他几句意见,有他罩着你,还用费力找别的什么路子吗?
    赵凉越没说话,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那双桃花眼,噙笑看着他,猜不透看不明,却总让人忘不掉。
    等到皇帝御赐新的美酒到贤德台,众人酒过三巡,已经喝得微醺。
    赵凉越拍拍项冕的肩膀,笑着问道:项兄还想重见当时绯霞楼辩论之情形吗?
    项冕自是欣然点头。
    于是,只见御赐美酒刚被放下,赵凉越端着空酒杯起身,率先过去斟了一杯,对天一举,道:承恩皇天,共此一醉,只是只喝酒未免过于无趣。
    王允程来之前被父兄告诫过,断不能再闹出类似绯霞楼当日的事,见赵凉越这般行径,心知他很可能是冲自己来的,思忖方许,笑对赵凉越道:明明是曲水流觞,风雅蕴藉的事,怎么到了赵兄口中,成了只喝酒了?
    项冕啧了一声,也站了起来,道:你们刚那一唱一和的用酸诗吹捧彼此,配叫风雅蕴藉?汤博士要是看到了,不得用戒尺打你们手板,就那种,小孩子上私塾用的尺,啪的一声,你就得回家哭爹喊娘那种。
    四下闻言,不禁有人发笑。
    王允程面露愠色,显然不悦,但这次他是有备而来,很快又堆回笑脸,主动提议道:圣上赐酒,那不如便以酒为题,击鼓传花,花到谁谁就作诗一首,供大家品玩,如何?
    好,我第一个同意!项冕转身问众人,有没有不愿参加的?
    一个是刑部王尚书家二公子,一个是礼部项尚书家公子,众人谁敢说个不字?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还要夸赞这个提议如何如何好。
    片刻后,鼓和花都准备好了,待要确定击鼓人,项冕主动请缨。
    探花郎,你做击鼓人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我一介武夫,和你们玩这个可没意思,不如自觉点做个击鼓人,难不成还是觉得我这做击鼓人也不堪担当了?
    众人闻言便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不少世家公子背后确实觉得项冕在野蛮之地长大,就是一介武夫,而且当初殿试上策问,他明明选词甚不风雅,用典出处也说错了,可偏偏后来就成了一甲的探花,其他世家公子们自然不满,只是碍于他爹没明说,暗中无不嘲讽,说他不堪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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