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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135)

    期盼中的长子没有了,这意味着什么,太子自是明白。此事不必他自己想,王皇后也早已经在他耳边重复了百遍。
    照理说,得知婴孩没保住的时候,太子应该像王皇后那样惊怒难过,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
    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平静,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太子想,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凉薄。
    他知道,以后自己的宫中还会不断有新人进来,各种各样的女子,环肥燕瘦。说不定,明年就会生出好几个来。至于他的母后,她只是太想赢而已。赵王那边生下了皇帝的长孙,母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有时,太子觉得,自己这些年似乎变了。
    小时候,他一向对母后言听计从,哪怕并不喜欢。母后告诉他要争,他便去争,尽力做到让父皇满意,让母后满意。与此同在的,是心中的惶恐和焦虑。
    他为父皇可能不喜欢自己而焦虑,为赵王可能代替自己而焦虑,也为母后可能不高兴而焦虑。而在长期处于这等情绪之中,太子患得患失。
    比如,他讨厌严漪如,却又想念严漪如,为皇帝将她赐给李霁而暴怒。
    母后说,他心中的念想不过是幻影,太子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他甚至明白,若他有朝一日娶到了严漪如,或许就会兴趣尽失。
    那日母后的一个耳光,让太子从自己那得失之心里清醒过来。母后有一句话说对了,若当上了皇帝,想要什么要不得?
    太子十分认同这话。可就连母后,其实也并不那么了解他。
    他希望得到严漪如,是因为她是他的。纵然只是曾经,他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为别人所有。无论长沙王世子还是赵王,所有意图从他这里抢走东西的人,他都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这些年,太子跟随皇帝处理政务,已经渐渐喜欢上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哪怕它带来的快乐只是稍纵即逝。
    正当太子想着事,忽然,他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声音。
    微微睁眼,只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太子妃温妘。
    她穿着轻薄的裙衫,手里拿着巾子。
    太子今日辛苦了。她说,妾来为太子搓背。
    太子并不拒绝,仍靠在池壁上,看着她走近。
    温妘走下池子里,纱裙随即在池水中漂起来,招摇着,如同颜料滴入水中。
    她的肌肤雪白,在朦胧的水汽之中,显得愈加动人。
    从前,温妘也曾亲自为太子搓背。不过,从不像今日这般大胆,竟下到池子里来,与太子共浴。
    太子并不言语,只转过身去。温妘将手中的巾子湿了水,放在太子的背上,缓缓搓洗。
    这些日子,玉梅院那边全由你来操持,辛苦了。少顷,太子忽而道。
    皆是妾分内之事,何言辛苦。温妘轻声道,只是妾也只能操持些宫中的杂事,不能为太子分忧。
    分忧?太子道,忧在何处。
    自是在这宫墙之外。温妘握着巾子的手,稍稍用力,道,太子的心,从来不为宫闱所困。
    太子的目光定了定,回过头来。
    温妘望着他,池水让她的脸颊染上了红晕,却让那双眼睛平添了几分柔媚。
    何意?他问。
    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太子心中装着的,亦是天下。温妘道,太子想要什么,妾都会不遗余力,帮助太子。
    若在平时,太子听到这话,会觉得空洞无趣,嗤之以鼻。
    可现在,他的唇边却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这便是你前阵子将严漪如召到凤仪园时,心中所想?他低低问道,抬起手指,轻轻地抚弄她的嘴唇,你不妒忌?
    温妘并不避讳,亦淡笑:天下人都是太子的子民,其中自然也有严漪如。妾嫁给太子,已是夫妻一体,为太子做事,便是为妾自己做事,又有什么可妒忌?
    太子眸光深深,突然,他的手探入水下,扯开她的衣裙。
    温妘惊叫一声,已经被太子抱了起来。他将她抵在池壁上,抬起双腿,缠在他的腰间。
    她的身体柔软,带着兰汤的温香。
    是我小觑了你太子吻着她的脖颈,低低道。
    水花飞溅,池水一层一层,急急漾开。
    温妘的背抵在石壁上,阵阵生疼,可心中却激荡畅快,重重喘息着,望着上方的灯烛,闭起眼睛。
    第三百三十一章 酷夏(上)
    夏日里的一场大雨降下,天气闷热。
    蝉在窗外嘶叫,江良娣在噩梦中醒来,冷汗涔涔。
    虽是暑热的天气,可她的身上却仍要盖着薄被。前番的难产,她见了大红,虽然终是保住了性命,却从此药不离身。
    江良娣出身官宦世家,自幼被疼爱长大。进了东宫之后,她虽然封作了良娣,却并不十分将太子妃放在眼里,自觉无论美貌还是教养,都胜太子妃一筹。太子显然也是这么看的。一道选入东宫的所有人里面,太子对她宠幸最多,
    而自从得孕,并得知自己怀的十有八九是男胎之后,江良娣觉得,自己将来必不会屈居太子妃之下。
    一切,都在那生产之夜化为泡影。
    她的孩子没有了,身体也遭受重创。
    心中的痛苦和身上的病痛,每一样都似天塌了似的,把江良娣的一切碾得粉碎。
    她每日伤心哭泣,只盼着太子能到跟前,好好安慰自己。每当她在睡梦中醒来,最先想到的,也都是太子,问身边的人,太子来了不曾?一开始,宫人们会告诉她,太子来过了,可她在睡。后来,他们说,太子事务繁忙,还不曾回宫。
    江良娣不甘心,好几次强迫自己睁着眼,从早晨等到晚上。可无论她怎么强撑着,怎么渴望着见到太子,他始终没有露面。
    她疑心宫人们瞒着自己,不去请太子。
    昨夜,她听到宫人们在小声议论,说太子回来了。她于是忍着身上的不适,自己溜出去见太子。
    太子果然是回来了。
    江良娣见到他的身影,有喜有悲,不顾一切地跑上去,嘴里唤着太子。
    可太子见着她,却很是冷漠,甚至没有让她近身。
    好好回去养着。他说,若觉不适,便让宫人请太医。
    说罢,他就离开了。
    那模样,与从前那个与她打情骂俏、怀孕不适时嘘寒问暖的太子,仿佛截然两样。江良娣哭起来,追上前,问太子为何不去看自己,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触怒了他?她什么都愿意改,只要太子切莫再生她的气。
    可太子并不理会,江良娣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只觉心中似乎最后一丝热气也消散了。
    没多久,玉梅院的宫人赶来,将她劝了回去。
    她被宫人搀扶着,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看到了妆台边上的铜镜。
    那是她最喜欢的镜子,扬州名品,足有一人高,面若平湖,价值万金。无数次,她在镜子面前端详,欣赏自己那眉目生光风情万种的姿态,肖想着打扮成什么模样去见太子。
    可现在,那镜中的人披头散发、形如枯槁,仿佛一个鬼魂。
    江良娣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床上躺下。没多久,太医就匆匆赶了来。
    为她探过脉之后,太医只开了安神的药,叮嘱江良娣,她正在恢复身体,切不可劳心伤神。
    江良娣似乎没听到,却只将眼睛盯着太医:我这身体,何时能恢复,何时能再为太子怀上子嗣?还请太医据实相告。
    太医面露难色,好一会,谈了口气。
    良娣吉人天相,能在难产之时保住性命,亦是难能可贵。他说,至于旁事,只怕日后再是不可了。还请良娣莫执着于此,也可多念念佛经之类,摆脱心魔,保重为上。
    江良娣怔怔的,泪水倏而涌了出来。
    后来,那平日贴身服侍自己的宫人战战兢兢地来禀报,说太子到太子妃宫中歇下了。
    江良娣没有像平时那样发火,只淡淡地问:太子近日,总是在太子妃那边歇下么?
    是宫人轻声道。
    江良娣不再言语,只闭上了眼睛。
    梦里,仿佛遭遇了鬼魅一般揪心,江良娣惊醒过来,发觉自己又是昏睡到了隔日。
    有雷声在外头响起,和着蝉鸣,一阵一阵地,扰人心乱。
    帐外,似乎有些窸窣的声音。
    宫人来禀报,说王皇后身边的徐夫人来了。
    这徐夫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皇后的弟媳,也是皇后身边最重要的命妇,时常出入宫中。在她面前,无人不是恭敬有加。先前江良娣得孕之时,王皇后颇是重视,有时会派徐氏到东宫里来探望。在徐氏面前,江良娣一向表现得很是乖巧。
    前些日子,徐夫人的儿子出征殁了,江良娣就再没有看见过她。
    江良娣挣扎着,想坐起来的时候,帐子被撩来。
    一双手将她轻轻按住:良娣身上不好,就躺着吧,切莫劳神才是。
    江良娣抬眼,只见多日不见,徐氏清瘦了许多。不过看着她时,神色仍是温柔。
    良娣受苦了。徐氏轻叹,好好的美人,竟是憔悴了许多,当真教人心疼。
    这话语,大约是江良娣生产之后,听到的最熨帖的。她望着徐氏,鼻子倏而一酸,却哭不出来。
    多谢夫人探视她声音干哑。
    良娣这说的哪里话。徐氏从宫人手中接过水杯来,用小匙盛了,喂到江良娣嘴边,轻声道,妾亦是那经了事的人,良娣的苦楚,妾感同身受。妾闻得噩耗,亦为良娣揪心,却也只能来看看良娣,陪良娣说说话。
    江良娣看着她,唇角动了动。
    妾惭愧。她说,前番闻得夫人家中噩耗,本该过府吊唁。可妾身怀六甲
    提到那怀孕之事,江良娣只觉心头被什么压着,再也说不出来。
    徐氏体贴道:良娣折煞妾了,良娣乃东宫嫔妃,又在孕中,于情于理,皆当不得如此。说着,她将空杯子放下,
    叹口气:妾与良娣,如今是同病相怜。良娣听妾一句劝,这身体,终究是良娣自己的,还当爱惜才是。无论出了什么事,良娣也切不可荒废了寝食,自伤自戮。
    听得这话,江良娣悲从中来,双眸如同枯井。
    事已至此,还要这身体何用。她幽幽道,我已经完了,余下的日子,亦不过等死。
    等死?徐氏摇头,恕妾直言。若那未出世的小皇孙泉下有知,只怕要埋怨良娣自暴自弃,全无作为。
    江良娣怔了怔,望着徐氏:夫人何意?
    话没说完,她的手中已经被塞了一样物什。
    江良娣看去,却是一只精巧的小瓶子。
    良娣。徐氏的声音,如同从幽冥而来,轻柔冰冷,将良娣逼到如此境地的,究竟是何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酷夏(下)
    外头的纷纷扰扰,对高陵侯府和长沙王府的婚事全然无所影响。
    两边对日子安排得很是周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在短短两个月多之内,已经顺利做完。
    远在广州的长沙王也得了消息,送了仪礼来,浩浩荡荡的车马入城之时,不少人跑去围观,说成婚那日定是热闹。
    长沙王不在京中,须得由宗室长辈代为主婚。与长沙王亲缘最近的,自是皇帝,不过他是不可指望的,最终,在长沙王的亲自致书邀请之下,同样身为异母兄弟的中山王答应了此事。
    因得严祺坚持将迎亲之地放在南阳,眼见着婚期临近,一家人也该到南阳去了。
    出发之前,严祺将李霁邀到了家中用膳。
    众人都知道这是大事前的最后一次碰面,皆是心照不宣。
    膳后,容氏让陈氏将玉如带回房去,摒退周围的侍婢仆人。而后,又让漪如将院门关上。
    你这边,都准备好了?严祺问李霁。
    准备好了。李霁道,君侯和夫人放心。
    严祺和容氏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当下唯一棘手的,是阿楷那边。容氏不放心道,此事,我等还不曾他说过。前几日他回家,我想与他好好谈一谈,漪如父亲却拦着。
    此事,当下告诉他有弊无利。严祺道,阿楷在宫中,身边的监视必是比我等多多了,他若知道,心中必有疑虑,不小心节外生枝更是麻烦。故而越是到紧要关头,他知道得越少越好。漪如成亲,阿楷身为亲弟,自在送嫁之列,到时我让他告假回南阳去,乃合情合理。
    容氏蹙眉:若是宫中说有要事不肯放人,如何是好?或者让他因得什么事耽搁了,与我等错过,到时独他一人落在朝廷手上则更是危险。
    只怕无论阿楷表现得如何不知情,宫中也还是不会放过他。李霁道,他在宫中,便是圣上手里的质子。
    严祺和容氏的脸上都露出异色。
    故而,请君侯和夫人将此事也交给我。李霁道,我会安排,保阿楷无虞。
    有了李霁的保证,严祺和容氏的神色稍稍松下,目光却仍踌躇不定。
    漪如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插嘴。坐了一会,严祺和李霁到后园去密谈,容氏和漪如离开,各自回房。
    直到深夜,李霁才从后园出来。
    正穿过月门,却发现旁边花树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漪如。
    你怎在此处?李霁讶然。
    自是在等你。说罢,漪如看了看那两个引路的仆人。
    他们笑嘻嘻的,随即行礼退下。
    李霁身上没有酒气。严祺今夜显然都把精力花在了正事上,没有偷偷让人送酒过去。
    四下里无人,漪如看着李霁,道:倦了么?
    不倦。李霁道,你父亲方才让我喝了好些浓茶。
    漪如的唇角弯起,望着他,月色下,双眸似珍珠一般光润。
    不过李霁能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似欲言又止。
    李霁看到她挠了挠脖子,不多言,只随手拿起旁边的灯笼。
    做什么?漪如问道。
    到你的院子里去。李霁道,不然在此处喂蚊子?
    说罢,拉起她的手,径直往旁边小道而去。
    这些日子,李霁频频到高阳侯府里,对这里面的布局已然是了熟于心。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漪如的院子。他最常去的,就是漪如的书房。
    因为漪如那爱看闲书的癖好,这书房布置得很是舒适。尤其是那张大榻,有松软的垫子和厚实的隐囊,窝在里面看一天闲书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
    书房里,纱窗映着月色,浮动着驱虫的艾草香味。
    小娟等侍婢见着李霁来,脸上笑嘻嘻的,行了礼,纷纷退了出去。
    李霁跟她们也已经熟稔,牵着漪如的手,径直入内,和她坐在榻上。
    南阳的事,你和我父亲都商议好了?漪如迫不及待地问。
    谈好了。李霁道,一切皆可照计议行事。
    漪如看着他,没说话。
    李霁道:你可是又想问我,又几成把握?
    漪如苦笑。这话,她不止问过一次。
    在所有人当中,李霁是最胸有成竹的。他将所有的事分作两部分。严祺一家人,只负责将声势造起来,收拾行囊安排车驾,到时候带着全家人上路。其余的事,都是李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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