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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102)

    温妘愣住。
    曹氏又道:且不说这些。阿妘,你可知当今皇后,是怎么当上的皇后?
    温妘有些狐疑,点了点头。
    王皇后的过往,温妘是清楚的。皇帝做太子时,她是良娣,生下了皇长子。而原本的太子妃一无所出,又因病早逝,故而皇帝登基之后,封皇长子做了太子,而她也就成了皇后。
    那么你可知道,当年的太子妃,是怎么死的?
    这倒是将温妘问住了。
    听说是得了一场急病,暴毙而亡。温妘道
    暴毙而亡。曹氏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道,是什么样的急病,你知道么?
    温妘说不出来。
    说是急病,但谁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病。好好一个人,得了风寒就成了绝症,躺了两日就去了。你如今也是大人了,见识了不少事,这话说给你听,你信么?
    温妘面色煞白,望着曹氏,有些怔忡。
    阿妘。曹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圣上和皇后看中可你,将你立为太子妃,这自是隆恩。可你也当知晓,于他们而言,最要紧的是太子。当上了太子妃可不是万事大吉,你若不争,无人会顾惜你,当年的那位太子妃,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温妘望着她,只觉心在胸口砰砰撞着,如同在乱麻里挣扎。
    三月正是踏青季节,京城里的各处名胜无不人满为患,而最让贵胄们向往的骊山春狩,也眼见着到了时候。
    不过今年,跟从前不一样。
    临近日子的时候,皇帝忽然得了风寒,不宜出行。不过春狩的日子早已经定下,皇帝索性将此事交给赵王,让他们到骊山行宫之中主事。
    王皇后听得此事,皱起眉头。
    赵王?她对太子道,你是储君,率领众臣春狩,怎么说也该交给你才是,为何给了赵王?
    太子神色平静,道:父皇说,东宫本事务繁忙,这些琐事可让二弟去做。
    王皇后轻哼一声。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都明白,这定是韦贵妃又在皇帝面前吹了什么风。皇帝虽然重视太子,可对赵王的疼爱也不曾少过,从来不吝啬让他露脸。
    赵王有什么本事,到头来,韦襄只怕又要到处吹什么赵贤王,想想都可笑。王承业看着宾客名册,忽而道,长沙王世子怎也在其中?
    还能为何,自是要做一做姿态。王皇后淡淡道,怎么说也是宗室,且他来到京中之后,到处都在议论,多少眼睛盯着。皇家有皇家的体面,姿态还是要有的。
    王承业有些不忿,道:韦襄不知要借着这体面得意成什么样,好好的春狩,到底要败了兴。
    太子喝着茶,没说话,只将眼睛望着旁边摆着的一棵珠玉盆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然,他听到身边传来温妘的声音:这名册之中,并不见高陵侯家。万寿节之时,妾见高陵侯一家也到了场,莫非当下已经离京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春狩(上)
    听到温妘提起严家,众人一时安静。
    太子看向温妘,目光闪了闪。
    王皇后道:怎突然提起了高陵侯?
    温妘将一杯茶奉到皇后面前,道:昨日圣上说,这春狩和万寿节一样,都是为了善待皇亲,令君臣和睦。高陵侯府是文德皇后的母家,也是外戚,妾想着,若少了他们家,只怕是不妥。
    太子妃此言差矣,这有甚不妥。王承业随即道,高陵侯一家这么多年都在乡下,宫中什么节什么会,都早不请他们了。再说,圣上既然将春狩交给了赵王去办,妥不妥都是赵王的事,与我等何干?
    这春狩可不单是赵王的事。太子却缓缓道,父皇不去,让我代为出面,便是让我来款待群臣。虽做事的是赵王,可妥不妥当,名声却要我来担,岂说无干?
    王承业被太子堵了这一下,不由懵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转而向王皇后道:母后,儿臣以为太子妃所言有理。高陵侯乃文德皇后留下的外戚,虽曾有过错,但毕竟头衔还在,又过去多年,不宜再计较。前番万寿节上,父皇也曾接见高陵侯,让他们同往春狩,亦可彰显皇家的气度。
    温妘立在太子身后,只觉王皇后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在她脸上转了转,而后,又瞥向太子。
    王皇后的唇边弯起淡笑,颔首:你究竟是长大了,知道凡事考虑人情世故,亦知晓纵观大局,
    我心甚慰。此事,我无异议,你去办便是。
    太子向皇后一礼:儿臣遵命。
    王承业欲言又止,看着王皇后的神色,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王皇后喝一口茶,叹口气:圣上这病,着实来的不巧。年节以来,宫里的事一桩接一桩,到处少不得我,哪里是过节,分明是索命。我还想着沾一沾这春狩的光,将宫里这些官司都抛下,到骊山去散散心。可如今圣上去不得,我也去不得,当真是了无意趣。
    王承业听罢,笑了笑,道:中宫想要散心,又有何难?去年圣上偶感风寒,中宫曾到宝相庵去吃斋诵经,两日之后,圣上就大安了。无论宫中朝中,无不对中宫敬佩称赞。臣听说,那宝相庵近来也是花树开遍,风光极好,又是皇家寺院,中宫何不到那里去小住两日,一来可为圣上祈福,二来亦可权当散心。
    王皇后听得这话,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如此也好。她说着,转向身旁的徐氏,问,你一直陪着我,甚为辛苦,也去那宝相庵小住如何?
    徐氏微笑:中宫哪里话,能为中宫分忧,是妾的福分。只是中宫不在,这宫里有什么事,却不可少了人接应。妾也不是那喜欢玩耍的人,这些日子,仍留在宫中守着便是了。
    王皇后听了这话,颇是满意。
    到底还是你最贴我心。她说,如此,便辛苦你了。
    徐氏笑容温柔:
    中宫哪里话。
    太子看着徐氏那笑盈盈的脸,目光平静。
    严祺接到宫中帖子的时候,正是午后。
    来送帖子的内侍他认识,姓高,当年未离京时,就时常登门来。
    恭喜君侯,贺喜君侯。高内侍满面笑容,道,圣上到底是记着君侯,说什么也不会将君侯漏下。
    严祺看了帖子,抬眼时,脸上的讶色已经收起。
    他让人取了些钱来,打赏了高内侍和同来的人,又请高内侍在堂上落座。
    内侍和我相识多年,也熟知我家中情形。他亲自将一杯茶放到高内侍案前,道,我离京八年,京中人情世故早已经淡漠,有不明之处,还请内侍多多提点。
    高内侍刚得了一笔丰厚的打点,心满意足,笑道:君侯这是哪里话。有何不明,君侯但问便是,在下知无不言。
    严祺笑了笑,道:我先前听说在,这春狩本是没有我家的,不知出了何事,又突然得了帖子?莫非宫中出了什么事,让圣上改了主意?
    高内侍摆手:君侯想多了,圣上身体不适,不去春狩,此事与圣上无干。在下出来前,刚好也问了问,只说是因为君侯多年不在京中,办事的人一下忘了,就不曾备下君侯的帖子。昨日太子亲自将名册过目,发现没有君侯,便问起来,故而赶紧补来,幸好不曾迟了。
    严祺露出讶色:太子?
    正是。高内侍说着,笑了笑,意味深长,宫中的行事之法,君侯是清楚的。太子的表示,就是圣上的表示。圣上到底是念旧的,想来君侯东山再起,乃指日可待,他日飞黄腾达,还望君侯莫忘了在下才是。
    严祺看着他,扯起笑容:岂敢岂敢,高内侍言重。
    寒暄一番之后,严祺将高内侍送走,回到内宅里,神色不定。
    容氏看了宫里的帖子,又听严祺述说一番,也颇为意外。
    果真是太子的意下?她说。
    是不是太子,倒也无关紧要。严祺道,我本对着春狩没兴趣,宫中不请我正好。可现在突然下了帖子来,却是难办了。说着,他神色郁闷地往榻上一坐,烦躁,想到又要见王承业和韦襄那干人的嘴脸,我就反胃。
    容氏皱眉:可这是宫里的帖子,你若不去,倒成了你的不是。
    说罢,她想了想,道:不若将漪如唤来,听听她的意思?
    严祺嚷道:她知道什么
    容氏瞪她一眼:她这么大了,什么不知道?父亲在扬州的货栈都是让她打理,她见过的世面怕是比你还多。
    严祺颇是不以为然,可看着容氏的神色,还是答应了。
    漪如来到之后,听得此事,亦露出讶色。
    春狩?她问,邀了我们全家?
    正是。容氏道,我和你父亲,想听听你的意思。
    过几日骊山春狩,不知公子可有意前往?
    漪如想起那日
    崔珩对严楷说的话。
    既是宫中下了帖子,当然要去。漪如将帖子看完,微笑道,若父亲不想去,倒也无妨。既然圣上身体抱恙不能前往,那么父亲称病在家亦是无妨。不过脸面上终究还要过得去,父亲将此事交与我和阿楷,让我们出面便是。
    第二百五十四章 春狩(下)
    严祺看着漪如,哼一声。
    你和阿楷去?他说,怕不是又盘算着做些什么事来。
    当然要做事。漪如一本正经,父亲让我回京来,是为了让我寻觅合意的人家,早日定下婚事。既然要寻觅,自然不能总在家里。这春狩和万寿节一样,也是京中官宦子弟云集的盛事,怎可错过?且春狩和万寿节不一样,有数日之多,若看上了什么人,正好能仔细了解了解,岂非大善?
    容氏听得这话,微微抬眉,看向严祺。
    严祺没好气道:大善什么?堂堂闺秀,抛头露面相看男子成何体统。大人不去,你和阿楷也不许去。
    漪如撇了撇嘴角,道:父亲既然决意不去,又何必找我来询问?再说了,是父亲答应了让我自己挑选夫婿,可我真要挑选,父亲又这个不好那个不是,净是推脱。也不知父亲是不是真想让我嫁人。
    严祺瞪起眼睛,正要说话,容氏在一旁将他拉住。
    漪如说的也有道理。容氏道,平日里见客的场合,个个都像戴着个面具一般,嘴里全是好话,能相看个什么出来?倒不如这春狩,京中官宦之家的子弟和闺秀都会去,让漪如去看一看也是好的。我记得从前,每年春狩之后,都会有那么几对成事,若漪如也能成,我等大可省心。宫中的帖子请的是我们家,你不去自然也是不好,且既然是为漪如相亲,你也该
    坐镇不是?还有,我听说咸阳长公主也要去,你若是不想跟别人来往,跟在她身边陪着便是,谁还能说些什么?
    提到咸阳长公主,严祺眼睛转了转,神色缓下。
    咸阳长公主是先帝长女,当年受文德皇后照顾,跟严家的关系也是颇好。这些年,严祺偶有与她书信来往,逢年过节也派人送些东西,倒是不曾断了情分。
    严祺喝口茶,终于嗯一声。
    容氏再看向漪如,道:既然如此,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漪如露出笑意,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严祺坐在榻上,看着漪如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若有所思。
    你说,漪如可是看上了什么人?他疑惑道。
    容氏讶然:看上了人?怎讲?
    不过感觉罢了。严祺道,我总觉得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就像平日里与我们说她那些生意似的。
    容氏笑了笑:她真要看上什么人,那可当真是好事。她那般精明,看中的人定然不差。
    精明?严祺却冷笑一声,摇摇头:大了就不沾家,总想着什么钱啊生意的。莫精明过了头,看上些许好处就把自己卖了才好。
    骊山行宫经历代营建,已经是京畿之中最大的行宫。此处虽离京城远些,却有许多宫室可容宾客留宿。
    从前,漪如几乎每年都要来这里一两回,故而早已经颇为熟悉。
    当马车辚辚走进宫门的时候,玉如好奇地望着外面,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漪如则满心筹划着崔珩的事,敷衍以对。
    早有内侍在宫门接应,引着严府的马车一路入内,下车的时候,漪如望了望四周,看到宫室前的匾额,有些恍惚。
    这处宫室,名叫点春斋。
    当年文德皇后在世的时候,严家每次来骊山行宫,都是住在这里。皇帝继位之后,他喜欢住在远一些的凝香宫,于是严家也不再住这点春斋,而是住到了凝香宫附近。
    看到这点春斋,严祺和容氏也露出讶色,相觑一眼。
    敢问阿监,容氏向那内侍询问道,这何人住何处,可是行宫里的尚仪定下的?
    那内侍笑道:行宫中的尚仪只能管管日常之事,君侯和夫人这般贵客的起居之所都是京城的宫里一早安排的。
    容氏的目光动了动,颔首:原来如此。
    点春斋里是什么模样,漪如其实早已经记不太清,不过进门之后,看着仍有几分熟悉。
    严祺看着四周,想起文德皇后当年还在世时的事,颇有些感慨。
    那内侍说这住处是宫里定下的。容氏道,也不知是谁人的主意,倒是有心。
    严祺没多言,朝玉如招招手:你不是要去看花么,后院有许多,我带你去。
    行宫之中有温汤,山下有围场。而春狩里最要紧的活动,莫过于到围场狩猎。
    不过严祺全然不感兴趣,在点春斋里落脚之后不久,他便带着容氏和儿女们到梧桐苑而去。
    这梧桐苑,是先帝赏赐给咸阳长公主的,她每回到骊山行宫里,也总是在此处落脚。
    果不其然,咸阳长公主这次也来了。
    可当严祺等人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咸阳长公主正与一人说着话。
    堂上,李霁坐在咸阳长公主身旁,正襟危坐。
    严祺看到李霁,愣了愣。
    漪如也愣了愣。
    她以为经历过八年前那猎会上的意外,李霁再不要命,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可是这个人显然十分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有一次让她失算了。
    咸阳长公主的年纪比严祺和皇帝都大一些,慈眉善目,颇有些发福。
    我在路上就听说了你们一家回京的事,还想着你们若不来,我说什么也要让人去府里把人请到,现在可是好了。她看到严祺一家,露出笑意,和蔼道,那可是玉如?快上前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严祺连忙行礼,和容氏一道带着儿女上前。
    我身体微恙,本想推辞,可听闻公主大驾,便知躲是躲不得的,索性来了。他笑道。
    嘴里说着话,他的眼睛却向李霁瞟去。
    李霁仍坐在榻上,向严祺微微欠身:高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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