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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76)

    娘子。一名工匠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漪如,你这位远房亲戚,可是行伍中出来的,平日里脾气不大好?
    漪如讶道:怎讲?
    那工匠讪笑:也不怎讲,不过是觉得他身上有些杀气。
    她再看向李霁,只见他正站在一处炉子面前,看着工匠拉动巨大的风箱。而那拉风箱的工匠,显然也感受到了威压之气,脸上有了些小心之色,时不时将眼角余光地向李霁瞟来。
    漪如无奈,走过去,扯了扯李霁的袖子。
    他回过头来。
    这里太热,她说,跟我到屋里去喝茶。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早市(下)
    这宅子里,靠外的屋舍都是工棚和工人仆人的住处,最里面的院子则是仓库和账房。
    孙勉正坐在账房里算账,见漪如来到,连忙起身见礼:容娘子。
    才说话,他发现了漪如今日破天荒地带来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容陌生,虽长着一脸胡子,却看着眉目英俊,教人眼前一亮。
    这是我家亲戚,姓李。漪如忙介绍道,熟门熟路地张口便来,他头一回到扬州来,想四处走走,我便待他过来看一看。
    原来是李公子。孙勉和气地笑道,招呼二人坐下。
    早晨小娟过来说,娘子今日不来了,我还纳闷是为了何事,原来是娘子家中来了客人。待得坐下,孙勉亲自上茶,道,李公子一表人才,不知是何方人氏?
    在下自广州而来。李霁道。
    广州?孙勉道,听公子口音,却是不像,倒像是北方的。
    李霁道:我家世居长安,幼时,随父辈移居广州。
    孙勉颔首:原来如此。
    漪如唯恐孙勉问太多以致起疑,忙岔开话,问周青:今日可有什么事?漪如问孙勉。
    也没什么事,都是日常的进货出货,工棚里也一切照旧。孙勉答道,不过方才燕子青那边递话来说,他们周掌柜要过来一趟,商议商议那时世画的事。
    听到时世画三字,漪如的笑意僵了僵。
    未及开口,却听旁边的李霁道:时世画?可
    就是那随脂膏附赠的?
    正是。孙勉微笑,公子来扬州,想必也在各处见到了许多画?
    李霁拿着茶杯,轻抿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正是。
    屋子里很是阴凉,漪如却觉得心头冒了一把汗。
    就是此物。孙勉道,燕子青靠着这时世画,也是打起了名声,生意红火了起来。我听说,许多脂膏水粉的同行也想有样学样,找燕子青给他们做画。前几日,燕子青最后一批货交了过来,钱款结清。我想着周掌柜此番过来,大约要问宝兰坊是否还继续跟他们买画。
    听得这话,漪如心思浮起。
    扬州脂膏天下闻名,脂膏水粉作坊自也是多了去了。这些日子,宝兰坊异军突起出尽风头,别人不打主意是不可能的。漪如听说近来已经有不少作坊在仿照宝兰坊的模样,卖小盒脂膏,再附赠些别的玩意。
    然而宝兰坊面脂本身足够好,成本也压得足够低,加上那时世画颇得人心,始终压别人一头。这些日子,宝兰白玉髓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就算别人再怎么仿,再怎么反攻,也撼动不了已经站稳的脚跟。
    其实,漪如还想加把劲,再定制一批画来配脂膏,可天有不测风云,李霁本尊竟然来了。
    漪如再大胆也不敢在当着老虎的面拔胡须,只得将这念头打消。
    那是不必。漪如忙道,这话,以后都不再做。
    孙勉看着漪如,有些诧异。明明前两日他们商量这事时,漪如还野心勃勃,说她打算再多印制一些,将宝兰坊的牌子打得更响。
    正待说话,只听李霁道:这燕子青既不缺生意,先前之事亦已经钱货两讫,为何还要登门来问买不买画?宝兰坊的生意,对他们而言十分要紧么?
    孙勉道:自不要紧。说来,这燕子青的周掌柜是个老实人,知恩图报。别人家去他那里印时世画,他总要跟这边打声招呼,唯恐我们多心一般。上回我见了他,说娘子有意再做些新的时世画,他必是记在了心上。
    漪如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李霁的目光瞥过来,将她看了看。
    哦?他说,做新的时世画,什么样的?
    是要做新的,但还没画。漪如忙道,我打算找画师画一批昭君西施,画好了再送到燕子青去制版。
    昭君西施?孙勉听得这话,露出讶色,娘子不做长沙王世子了?
    不做了。漪如斩钉截铁,昭君西施也是人人喜爱,且买宝兰坊面脂的大多都是女子,总出男子的也不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暗自对孙勉使眼色。
    然而孙勉全然看不明白,一脸错愕。
    娘子这话,我以为不然。他反对道,昭君西施故而人人喜爱,但市面上久已有之,并不新鲜。况且,正是因为买宝兰坊脂膏的多是女子,才要搭这长沙王世子的画像。
    哦?李霁颇是感兴趣,为何?
    世间女子,谁人不爱长沙王世子。孙勉道,宝兰坊的面脂比别家好,附赠之物也比别人得人心,自然销路也就好。我亲自去各处店铺走访,也问过许多货郎,都说娘子做的这套画颇得女子喜欢。尤其是乡间的女眷,花钱要看家中眼色,平日里也难得进城来,若花钱专门买一幅长沙王世子的画像回去,定然要被家人非议。而这脂膏则不一样,买一盒附赠一幅画,拿回家里去,无论如何也说得过去。可奈何这条路被娘子发挥到了十分,他们怎么使劲也是亏本,故而只得放弃。娘子日后若是改成了别的,乃正合他们心意。娘子今日退出,他们明日便会补上,好好的路子就这般拱手于人,岂不可惜?再说了,娘子不是还打算将这面脂卖到北方去?我看,这路子既然能在扬州走得通,在北方也一样走得通。故而娘子不但不可换成昭君西施,还应该加紧将那些旧画再印一批才是。
    他一番长篇大论,漪如越听越是心虚,却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
    再看向李霁,果然,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哦?他将目光扫了扫漪如,道,这脂膏,原来还要卖去北方?
    正是。孙勉道,这也是娘子先前的设想。北方干燥,尤其到了秋冬之际,脂膏用量比南方大得多
    知道了,我会
    另想出路,不必担心。漪如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来,突然站起身,我还要去别处,暂且告辞。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画工(上)
    离开宝兰坊坐到马车上,漪如只觉很是郁闷。
    她本想带着李霁到处逛逛,好好讨好一番,让他不再惦记那时世画的事。可无论带他去哪里,都无法摆脱。
    不该带他在城里逛。漪如琢磨着,应该带他去远一些的地方。
    李霁倒不像漪如那样满肚子心事,坐上马车的时候,悠然望着窗外的街景,问道:现在要带我去何处?
    去保障湖如何?漪如忙道,那里是扬州名胜,水上也凉快。
    李霁看了看外头的天,道:午时如此炎热,太阳晒着,湖上再凉快又能凉快到哪里去?你平日里,也会挑这般时候去保障湖么?
    漪如讪讪,老实道:不会。可我既然要带你出来逛,自然要去有意思的地方。
    山水湖景,广州也不缺。李霁道,要看从前不曾看过的地方才有意思。
    漪如讶然,道:那什么样的地方你不曾看过?
    方才那位孙先生说,你曾有意再画一批时世画。李霁道,那作画的人在何处?你可带我去看一看。
    她就知道李霁不会让这件事轻易过去。
    去看他做甚。她无奈地说,阿霁,你既然不喜欢那些画,我便不会再做,说到做到。
    谁说我不喜欢?
    漪如一愣。
    她看着李霁,有些不可置信:你喜欢?
    我不过觉得那上面的人画得矫揉造作,太过无趣罢了。李霁道,他若能画得好些,亦无不可。
    漪如的目光闪了闪,仍狐疑地试探:你是说,如果他画得合你的意,你便让我继续做这时世画么?
    这市面上用我名头来做的时世画多了去了。李霁淡淡道,方才孙先生也说了,你不做,自会有人去做。与其由别人胡编乱造,倒不如让自己人来。
    漪如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扬州城里的画工众多,漪如那时世画的原画,出自一个叫杜弥的老画工之手。
    我带你去亦无不可,不过那杜先生脾气颇是乖僻,见面之后,说话要让着些。若惹他不高兴,他宁可没饭吃也不会动笔。漪如对李霁道,稍后见了面,你最好不开口,有什么话,让我来说便是。
    李霁不解,道:既然这般不好打交道,你找他做甚?扬州莫非没有别的画工?
    漪如鄙夷道:你以为找一个画得好价钱又合适的画工容易么?你觉得那画不入眼,可我看过许多,只有这杜先生的手笔最得人心,也最是适合。
    李霁道:你如何知晓他的手笔最得人心?
    漪如看着他:你可知道《王世子征夷录》?
    李霁愣了愣。
    漪如特地回了一趟家,将一本书取来,交到了李霁手里。
    李霁翻开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册画本,封面上赫然写着《王世子征夷录》几个字。继续往里面翻,只见全都是一页一页的小画,其中的内容,正是李霁征讨交趾的事。
    他大致翻看一遍,只见自己那些经历,在这画本里被描绘得颇是神奇,各种妙计和奇遇眼花缭乱跌沓起伏。不过李霁也是博览群书之人,对这等手法并不意外。让他颇有兴趣的,倒是这画本的画工,活灵活现,画面也精彩。李霁仔细看,发现上面王世子的模样,颇有几分那时世画上的影子。
    这画本,也出自那杜先生之手?他问道。
    正是。漪如道,就在去年,这画本卖得十分好,风靡一时。可就是卖得太好,被一个从京城里来扬州巡视的大官看到了,下令将市面上的画本都收缴了去,那位杜先生差点被抓了进去。
    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漪如道,朝廷那般不喜欢你,怎会容得这夸你的东西大行其道。
    李霁道:那时世画呢?它也是夸我的,怎不见朝廷禁?
    当然也禁了。漪如道,据说那阵子,画铺里将你的画都收了起来,等风头过去才敢重新摆出去。
    说罢,她认真道:阿霁你看,我就是不服气他们这般待你。他们越禁,我便越要做。百姓喜欢你,这些东西才能卖得好,也是因此,才会遭人忌惮。阿霁,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李霁转头看她,只见那脸上颇有些正气,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义举。
    如此说来,你拿我来做时世画,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响应民心,替天行道?他说。
    那自是不至于,不过我也不曾做什么坏事。她说着,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眼巴巴地望着他,对不对,阿霁?
    说来说去,还是怕他计较那画的事。
    李霁唇边的胡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没答话,却看了看窗外:可是到了?
    马车穿过半个扬州,来到护城河边上。这是一片颇为杂乱的去处。屋舍各式各样,大多狭小低矮,路面狭窄,出入之人也皆是贩夫走卒。
    漪如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片开阔些的地方,撩开车帏,下车去。
    李霁也跟着下了马车,跟着漪如往街上走。这里人来人往,街面上也颇是热闹,各色人等杂居。漪如和李霁今日的衣着虽也是普通,但齐头整脸,手脚干净,站在这些人之中,仍是颇为打眼。
    汪全和另外两个侍卫皆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跟在李霁和漪如身旁。
    李霁瞥向四周,只见路边站着不少闲人正将目光打量而来,不过大多不是看他,而是看漪如。几个墙根下乘凉的年轻人还朝她吹起了口哨。
    漪如却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指了指不远处街边一处挑着旗子的酒肆,道:去那边。说罢,径直快步走过去。
    突然,身后有人喊道:让开让开!莫挡路!
    手臂突然被拽住,漪如被拉了回去。
    一辆马车急急地从狭窄的路上跑着,堪堪擦肩而过。
    她惊魂未定地望去,街上传来一阵骂声,如同热锅上浇了一勺水。
    李霁的手握着她的手臂,皱眉看了看她:无事么?
    无事。漪如道。
    李霁却没有松开手,四下里看了看,道:随我来。
    说罢,他将漪如挡在身旁,带着她从人群间隙里穿过,往那酒肆而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画工(下)
    在酒肆里,漪如买了些酒肉,让掌柜的包好。
    李霁看了看,道:这是给那位杜先生买的?
    正是。漪如道,他没有别的嗜好,就爱酒肉,买些去看他才好说话。
    说话间,掌柜已经麻利地把食物和酒罐包好,用细麻绳捆作一处。
    漪如付了钱,正要拿起,一只手却伸过来,将东西都提起。
    走吧。李霁一手拿着酒肉,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继续往外面走去。
    这个地方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聚居之所,路上行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纵然如此,漪如和李霁还是颇受人瞩目。
    漪如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李霁一直拉着她的手臂没有放开。年轻男女拉拉扯扯,在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李霁显然也发觉了别人的目光,却仍旧我行我素,并不松手。
    快松手。漪如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小儿,自己会走路。
    不放。李霁将身体稍稍侧过,带着她躲开一队迎面走拉你的挑夫,道,你便是总觉得无事,才松懈大意,以致方才差点被那马车撞了。
    漪如无语。这人莫不是被人刺杀多了,到哪里都疑神疑鬼。
    我小心些就是。漪如掰他的手,孤男寡女拉拉扯扯,你不怕别人说你浪 荡?
    有甚可怕,李霁不以为然,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漪如反驳:他们却知道我是谁。
    你下次可将羃离戴上。
    李霁不耐烦,把手放开,却仍拽着她的袖子:那画工究竟在何处?
    漪如熟门熟路,带着李霁一路穿过巷子,走到了一处小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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