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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19)

    漪如答道:正是。
    她们的眼睛里放出光来,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地问她问起长沙王世子说了什么话,可有打算参加近来别处的什么什么宴席,什么什么雅会之类的。
    漪如,温妘的声音柔柔,他们都说你在圣上面前认了长沙王做义父,那世子岂非就是你的义兄?
    这话出来,闺秀们又是一阵骚动。
    义兄?有人问道,漪如,你可带我等去见见他么?
    漪如看了看温妘,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长沙王方才只与许夫人说起回广州之事,我在一旁干听着,旁事不知。
    闺秀们皆惊诧。
    世子要回广州去了?有人连忙问。
    何时走?
    听漪如说近期就会动身,闺秀们都露出不舍的神色。
    长沙王多年不曾回京,我还以为他会住上许久,一人叹气道,不想这么快便要离开。
    另一人失望道:别家王侯都会将世子留在京中,到国子监和宫学里去上学,长沙王不曾有此想么?
    漪如眨眨眼:这我不知。
    闺秀们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纷纷失望地走开。温妘拉起她的手,道:漪如,你今日到我家来,都不曾与我多说话。
    这话似嗔似怨,仿佛对此颇是失落。漪如心想,可你今日跟她们
    玩得挺开心,也不曾来找过我。
    我与许夫人很久不曾见,她算得我曾祖母,自当陪陪她。漪如笑了笑,阿妘,下次我再过来找你玩耍。
    温妘露出笑意:好。
    说话间,严祺也已经与温远和宴上各路宾客辞别,将漪如唤过去,而后,搀着许氏往外走。
    侄孙府邸就在附近,五祖母不若就随侄孙回府里去坐一坐,用过晚膳之后,侄孙再遣人送五祖母回去。他说,五祖母今日见了漪如,不若再顺便看看静娴和阿楷。静娴也思念五祖母得紧,见到五祖母过去,定然欢喜。
    许氏看他一眼,却摆摆手:我今日不与你回去。你不曾听长沙王方才说的话?他不日便要到乡中去看君侯,家中还须张罗。我今日到二郎府里歇了,看看儿孙,明日便回乡中去。
    严祺啧一声,道:五祖母何必这般紧张,长沙王说是要回广州,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动身不得。再说了,乡中那宅子里什么没有,五祖母便是不回去,也不见得长沙王就会受了亏待。
    胡闹。许氏随即沉下脸,道,长沙王与你五祖父是忘年生死之交,我们一家当年在广州曾受他许多照料,岂可怠慢?倒是你,方才在宴上我便想好好将你教训一番。长沙王何许人也?就算你与他毫无交情,也该看在那亲王二字的面子上恭敬些。切莫以为你与圣上私交甚好,
    便可对长沙王无礼。殊不知以他的能耐以及在天下人中的声望,要对付你,不过是轻而易举。
    严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是他惹我在先。世子救了漪如,我自当感谢,可岂有强将别人女儿收去做义女的道理?我们严家到底也算个公猴之家,岂可受此侮辱。
    长沙王是圣上亲弟,堂堂亲王,漪如做他的义女有何侮辱?许氏道,别人家的女儿,求神告佛都得不来。
    五祖母。严祺忍无可忍,瞪起眼,压低声音,长沙王与圣上的恩怨,五祖母莫非不知道?他的义女哪里是好当的?
    许氏看着他气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她叹口气,幽幽道:你既然知道利害,当初为何不在圣前极力推了?还是说,圣上其实也有意促成此事?
    严祺结舌,面色变了变。
    五祖母哪里话,他嘴硬道,自是韦襄那匹夫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圣上一时糊涂,这才坑了漪如。
    许氏摆摆手:事已至此,是非曲直便不必多说了。便照我方才所言,今日我住二郎家里去,明日回乡。
    话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严祺啧一声:五祖母再多留一日,明日,我们全家到二郎家里去拜见五祖母,如何?
    许氏瞥了瞥他,有些意味深长:你们果真是想我了?
    当然想。严祺即刻道,静娴若不是怀了,定然也要去乡中探望二老。
    如此,去乡中便不必了。许氏微笑,道,我多年不曾去高陵侯府,既然静娴身子不便,今年,我便登门去一趟。下个月初五,我到府上去住几日,如何?
    下个月初五?严祺看着许氏,怔了怔。
    第五十六章 偶见(上)
    回府的马车上,严祺盯着漪如,目光怪异。
    漪如也望着他,一脸无辜。
    父亲可是又为长沙王之事怪我?她小声道,我又不知他会来
    我说的并非长沙王。严祺道,你方才陪着阿媪,跟她说了什么?
    也不曾说什么。漪如一五一十答道,阿媪先问我那猎会之事,又问我母亲和弟弟近来如何,我一一答了,然后,她又问我素日在家里做些什么。我说我在家里看看书,学学画,无事时到园子里去养养花
    严祺听着,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看书学画她若真的这般一心向学,好好做些闺秀该做的事,他甘愿吃斋念佛。
    是了,漪如又道,说到养花,我跟阿媪说,父亲要将西园辟给我。不过南阳侯入京要住在西园,我只好等明年才能请她来看花。
    说罢,她眼睛放光,扯着严祺的袖子撒娇:父亲,等园子弄好了,我们请阿媪过来看花好么?
    容氏在家里,见严祺和漪如回来了,忙迎上前。
    漪如似乎玩得挺开心,笑眯眯的,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跟容氏说她在清凉会上见到了许氏,还说严祺在那些名士面前如何如何出了风头。
    容氏听了,错愕不已。
    五祖母也去了?她问严祺,前番我听说惠康侯身体不好,还以为她今年不过来了。
    严祺却一脸疲惫,似乎不想说话。进门之后,他就让人替他将外衣脱了,坐在榻上喝了一会茶,又问家里可有吃的。
    那雅会上不是应有尽有么,还能让你饿着?容氏讶道。
    严祺只觉一言难尽,看了看漪如,打发她带严楷去小楼里玩。
    这个女儿,当真不让人省心。说完了那雅会上的事之后,严祺倚在榻上,望着上方的藻井,揉着额角,我时常怀疑,她前番那一摔,是不是真的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总是生出许多事来?
    容氏瞪他一眼,在他手臂上打一下:胡说什么?你那时什么高人都请了,还每日拉泉水烧符纸,什么邪祟也除尽了。
    严祺撇撇嘴角:我不过就说说。说罢,他长叹一口气,苦笑,南阳侯下月初五要来,五祖母下月初五也要来,两边都推不得,只怕是有好戏了。
    容氏方才听他说了一番前因后果,也知道此事麻烦。但莫名地,她却有些解脱。
    至少南阳侯对许氏忌惮的很,到时候,或许能让她解脱一些。
    想到漪如,容氏有些宽慰。她一个小童,若非去年跟着他们去了一趟乡中,连许氏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南阳侯跟许氏的恩怨?此事,可谓是无心插柳,倒帮了容氏的忙。
    你说严祺犹豫了一下,道,可要将此事告知南阳侯那边?毕竟他与五祖母不和,到时遇到,岂不尴尬?
    告诉他便不尴尬了?容氏道,
    南阳侯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他得知此事,说不定反而猜疑你我不高兴他登门,故而去请来了五祖母。再说了,下个月初五还有几日?南阳侯的身体经不得许多颠簸,路上定要慢行,说不定此时已经上路了,你又如何告知?
    严祺想了想,倒也在理:那
    倒不如就假装不知。反正五祖母也不曾说一定要来,到时候若惠康侯身体又不好了,她出不得门也未可知。容氏瞥瞥他,你若是不想五祖母过来,不如就写封信去,推说家中有事
    严祺摆摆手:使不得。五祖母就是冲着南阳侯来的,我写信劝她,岂不成了仿佛我对她不满,要拦着她?她许多年不到我们家来,就是因为当初南阳侯的事,怎好又来一次。
    说着,他叹口气,道: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那事也过去了许多年,说不定他们见一面,两家日后能和好回来,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桩善事。
    容氏见他想通了,笑道:我也是此意。
    二人又说起长沙王的事,容氏道:其实你不该去。就算没有五祖母在,漪如一个小童,长沙王能拿她做什么。你去了,反而让他得了机会旧事重提,惹得五祖母也尴尬。
    五祖母有甚尴尬。严祺笑而摇头,你是不见她在长沙王面前多有手段,三言两语,就让长沙王世子来向我认了义父。
    看着他脸上终于恢复了得意之色,容氏觉得好笑,道:你先前对这认亲之事可是千不甘万不愿,如今世子认了你做义父,便又无妨了?
    严祺嘁一声,道:谁要做他义父?论理,这什么义父义女义子,不曾正式祭告行礼,都不过是个口头的罢了。我先前是不甘长沙王在我这边得了便宜,如今这便宜,五祖母替我讨了回来,便也扯平了。
    说罢,他饶有兴味地对容氏道,你可知,长沙王听到五祖母说,按理世子也该认我做义父之时,他脸上的神色何等精彩?啧啧,我能笑一辈子。可惜你不曾去,不然也能受个义母之礼。
    容氏嗔他一眼:谁稀罕。对了,方才漪如说,你在那雅会上作诗,让他们很是吃了一惊?
    那是自然。严祺颇是自豪,那等场合,我岂会全无准备就赴会。
    容氏讶道:准备?你如何准备?
    严祺道:这还是你的功劳。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我不该跟宋廷机他们厮混,要多多亲近温远这些人么?我想着,要跟他们亲近,便免不得去这会那会的,便托人去寻了个文采出众的落魄秀才来,给他些钱财,让他专门为我作诗。
    容氏听着,更加诧异。
    你是说,今日你作的诗,就是那秀才备下的?她说,可那清凉会上的诗题,不都是当场抽的么?你怎知抽中了什么?
    这你就不晓了。严祺一笑,
    神秘地看着他,你以为,那些当场作出了好诗的人,当真是个个才高八斗么?
    第五十七章 偶见(下)
    容氏看着严祺:你这是何意?
    严祺凑近前去:告诉你一桩秘密,那些雅会上,看着是抽签选题,实则那些纸笺都是一样的。温远和那几位常有佳作的名士,都是早早按照题目作好了诗。那抽签,又是摆水晶盘又是用鹦鹉,弄得花里胡哨,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容氏吃惊不已。
    你怎知?她问。
    严祺颇是得意,道:京中的事,我有甚不知。你不是常说我狐朋狗友多么,若无这些狐朋狗友,我岂能耳目通天?别的不说,单说这诗题,就是我找人从温远身边的仆人那里买来的。
    容氏仍不解:可这清凉会,你原本也不打算去,买诗题做甚?
    是不想去,不过我原打算测一测那秀才的本事,想看看他作出来的诗比别人如何。严祺道,不想临时用上了,真乃天助我也。
    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模样,容氏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啊,净将聪明用到了这等旁门左道上。
    严祺笑嘻嘻拉着她的手:不先用到旁门左道上,又怎能速速让夫人大计成真?夫人放心,为夫定可位极人臣,让夫人一世无忧。
    容氏嗔他一眼:不必位极人臣,你莫走邪道我就放心了。
    清凉会过去几日之后,严祺特地派人到惠康侯府上问安,许氏让仆人带话回来,说惠康侯一切都好,长沙王去探望了他,让惠康侯十分高兴。
    严祺得了信,只笑了笑,对容氏道:长沙王这般卖力,可惜惠康侯早已经不在朝中,便是全然成了长沙王的人,也无甚用处。
    容氏摇头:可我们家却与长沙王认了义亲,长沙王也不知究竟跟我们姓严的有什么仇,怎么也不放过。
    严祺安慰道:怕什么,论亲,圣上岂不跟他更亲?我们跟圣上走得更近,圣上心里岂会不明白,等漪如和太子定了亲,什么义父义兄都是假的。
    说到漪如,容氏忽而想起一事,道:前番漪如生病,那给她驱邪的高人给了一个日子,说要她到弘福寺去斋戒三日,如今是不是快到了?
    严祺这也才想起此事,忙将管事吴炳将那高人留下的笺子取来。
    那笺子放在一只信封里,严祺打开看了看,颔首道:幸好你记得,就在明日。说罢,他随即吩咐吴炳到弘福寺去,将住处安排下,明日就将漪如送到寺里。
    漪如得知此事,很是不乐意。
    我早好了,身体也无一点不适,为何要去那什么寺里吃斋。她说,我不去。
    便是好了才要去。容氏道,你这病,我等按那高人说的去做,事事灵验。他既然说要吃斋三日可除尽恶缘,那么就该照做。三日罢了,那弘福寺是个开阔清幽之地,你上回跟我去,不是还说那里的园子漂亮?便随你乳母去住上一住,很快就回来。
    漪如上辈子在庙里待够了,自从重新活过来,就对那些寺庙宫观敬而远之。听到要到庙里去斋戒,她一万个不情愿。
    家中也有佛堂,我在家斋戒就是,为何要专去那庙里。漪如索性胡搅蛮缠,母亲和父亲都不去,只让我去
    不可蛮不讲理。严祺捏捏她的脸,道,你看看你母亲的肚子,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么?父亲有官职在身,每日都要去官署之中,你又不是不知。让你去就去,不许再犟嘴。
    严祺定要如此,漪如自是没了办法。当日,陈氏就给收拾了三日的细软用物,第二天一早,车马备好,容氏和严祺对漪如叮嘱了一番,送她上了马车。
    弘福寺是一座名刹,坐落在城郊。它占地宽阔,寺院精美,可礼佛可游玩,素斋远近闻名,是京中贵人们喜欢的去处。
    马车到了弘福寺侧门外的时候,已经有寺中的僧人等候在门前,见漪如从马车上下来,迎上前施礼,而后,将他们迎了进去。
    富贵人家的善男信女,喜欢到弘福寺这样的地方来斋戒清修。故而弘福寺李除了佛殿和僧舍,还有许多的客舍。虽然没有浮华的装饰,却也做得十分干净体面,亭台楼阁一样不少,各色家私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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