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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5)

    严祺啧一声,没有反驳,却随即又笑了笑:等那小儿出生了,我等一家人便成了五口。到时,我做一张大床,我们一家五口便这么睡着一处,热热闹闹。
    漪如僵直地依偎在父亲怀里,被夫妻二人夹在中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心中的感觉奇妙又怪异。
    从前,父亲曾造过那样一张大床么?
    她使劲回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了,过些日子便是端午,入宫地物什都备好了么?严祺忽而问道。
    容氏道:早备好了。都裁了新衣裳,只是给宫中的贺礼,着实不知送些什么好,我左想右想,总是不妥。
    漪如听着,怔了怔。
    这是文德皇后生前留下的习惯,每逢端午等佳节,严家上下都会入宫去,与皇家一道庆贺。
    说来讽刺,就在严祺被杀的前几日,严家还去宫中过了仲秋。人情和美,歌舞升平,没有人想到,皇帝在
    与严祺谈笑风生之时,早已经备好了刀。
    有甚不妥。严祺道,实在想不出,你就亲手做些南阳小点。
    容氏嗤一声:那是文德皇后喜欢吃,她在的时候,可糊弄糊弄。如今宫中主事的可是皇后,怎好这般寒酸。
    严祺想了想,道:府库中应该还有些宝货,是从其那父亲留下的。你明日去看看,择些有趣的做礼物。皇家什么都不缺,我等臣子要送礼,总比不过他们的,无非是看个喜庆心意。
    在这等小事上,严祺一向精明,连漪如也不得不服。
    容氏应下,道:如此,便都妥当了。就是我看漪如又长高了,鞋子小了些,不曾预备下宽松的。前两日,我吩咐管事找人去做,也不知明日能不能做好。
    听到这话,漪如随即道:做不好就算了,我不入宫。
    严祺和容氏都诧异。
    为何不入宫?严祺问。
    自是不想见到宫中那些牛鬼蛇神,也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
    我病还未好。漪如扯着瞎话,到时候若是说了胡话,如何是好
    话没说完,她的鼻子被严祺刮了一下。
    我看你如今清醒得很。他说,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容氏也只当她是在记恨那日太子的事,道:你生病以来,圣上和中宫都甚是关心,还赐下许多物什。你不入宫谢恩,如何说得过去?
    说罢,她也摸了摸漪如的头:到时候你乖巧些,父亲母亲不让你说的话,不许胡说,知道么?
    漪如只得应下。
    第二十一章 重生(二十)
    严祺虽是纨绔脾性,但对于在朝中的正事,倒也一向认真。
    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就已经起身离开。漪如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母亲和弟弟,不见了父亲。
    到了夜里,严祺回来,一脸振奋。
    他等不及脱下官服,就快步走到容氏的屋里,摒退左右之后,对她说:你猜,我今日在官署中听到了何事?
    何事?容氏问道。
    宋廷机调任了秘书郎,他的新宅,正是定在了东街。
    容氏愕然,手里的绣帕一下掉在了地上。
    是真的?她忙问,你亲自问过了?此事确实?
    问过了。严祺口渴,拿起案上的杯子,仰头将茶水灌下,道,我得知了以后,便即刻去了一趟秘书省,宋廷机已经在里面了。我又问起他那宅子的事,他说正是在东街。他还颇是诧异,说此事他刚刚定下,本想修整好了再请亲友去吃酒,问我如何得知这般迅速。
    容氏面色不定,再想到漪如说过的话,目光定定。
    先前,漪如只说中了宋廷机借钱,容氏觉得那宋廷机本就是个铺张性子,借钱实属寻常,不以为然。但现在,她说的三件事都一下印证了,不偏不倚,已然并非随口胡诌。
    我就说漪如这场病,定有缘故。严祺转而喜道,我看,她不是中邪,而是真的通神,能得天机。
    容氏却皱眉:那便还须说回那灭门之事,你说着话不能直着解,那
    为何宋廷机的事却说一是一,处处成了真?
    严祺挠挠头,叹道:我亦为此烦恼。说罢,他转身出去,唤来仆人,道,去将大女君请来。
    仆人应下。没多久,漪如被陈氏抱了进来。
    严祺让陈氏退下,将漪如拉到跟前,问道:漪如,你曾说圣上会将我们家的人都杀了,这些话,你也是听那仙人说的?
    漪如看着他,心想,果然来了。
    那些话毕竟吓人,又扯到了皇帝,夫妇二人自然颇是谨慎。那日漪如说出口之后,严祺和容氏就变了脸,即刻喝止。
    严祺对漪如说的仙人很感兴趣,却唯独没有向她问起过严家灭门。不过,漪如知道他们很是在意。因为就在昨夜,容氏还试探地向她问起来,试图弄清楚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而现在,两人终于一道开口,向漪如问起。
    看着父母认真的神色,漪如知道,必是宋廷机的事被印证了。
    宋廷机是严祺的至交,对于他的事,漪如知道许多,包括他如何发迹。
    此人也是个大家子弟,与严祺自幼相识。不过,宋家的家教比严家好多了。宋廷机读书不错,靠家中举荐入朝,做了个七品小官。然而他父亲的这一支,跟严祺祖上一样,是个没落旁支,并无许多钱财可支撑场面。宋廷机的出路并不太宽,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在五六品之间徘徊。
    幸好,他有严祺。靠着严祺,宋廷机结识了不少人脉。
    此人精明,在严祺帮助的帮助下,多方运作,渐渐得势,后来更是站在了严祺麾下,为他出谋划策。
    当然,最后捅严祺一刀的时候,他下手也是十分爽快的。
    这些话不提,漪如望着父母,摇摇头:不是仙人说的。
    严祺和容氏皆错愕。
    那是谁说的?容氏忙问。
    是我亲眼所见。漪如平静道,我梦见父亲在朝堂上被当众脱了官服,圣上让人押了下去,没多久,我们一家五口都被推到了闹市之中斩首了。
    严祺和容氏面面相觑。
    容氏捂着胸口,念了声佛,却似想到什么:一家五口?如此说来,你三弟也在其中。
    不是三弟。漪如眨眨眼,是三妹,那时,她和阿楷都长大了。
    严祺即刻又问道:长大了?多大?
    漪如想了想,道:这我不知,阿楷就像后院那个阿腾一样,瘦瘦高高的;三妹小许多,年纪约摸与燕儿相仿。
    阿腾是府里的花匠,今年十五岁;燕儿是一名稚婢,今年八岁。
    容氏显然被吓住了,手里绞着绢帕,不安地望向严祺。
    严祺面沉似水,道:我与你母亲呢?在你这梦中是何模样?
    父亲和母亲么,漪如思忆片刻,道,比现在胖多了,不过都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许多。
    严祺又问:可知我是何罪名?
    漪如掰着手指: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说了几个之后,她望着严祺:父亲,还有许多,可我记不全了。
    记不全自是漪如胡说的,她知道就算全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因为前面这三个,只要皇帝想重判,每一个都够全家掉脑袋。
    严祺又向漪如问了许多,漪如一一答来,以做梦为由,只挑要紧的说。
    比如,办案的都有谁。当严祺听到宋廷机等人的名字时,脸白了一下。
    除了这些人,你还梦见了谁?严祺紧问道,都是何人害我?
    多了。漪如想。
    我记不得许多。她说,不过那些人都是奉着圣上的旨意,父亲说要面圣,却一步也离不开牢房。
    严祺看着漪如,目光沉沉。
    夜色已深。
    但严祺和容氏仍坐在榻上,各不说话。
    容氏拿着绣绷做着女红,却心烦气躁,一不小心还扎了手指。
    严祺听到她轻哼出声,回神,忙将她的手拉过去查看。
    容氏看着他,踌躇片刻,道:漪如说的那些,你觉得都是真的?
    严祺没说话。
    他心中也疑惑不已,想不出头绪。
    原本,他听漪如说那是梦里见到的,还松了口气。
    毕竟她梦里那仙人的话已经得了印证,如果这事也是仙人说的,严祺怕自己会睡不着觉。
    没想到,他现在更睡不着了。
    漪如说的虽是梦里所见,但其中处处所言,都让严祺细思极恐。
    她虽经常入宫,但最多只在那两三处宫室中打转。朝堂是怎么样的,天牢是怎么样的,还有处决人犯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九岁孩童怎会知晓?
    第二十二章 重生(二十一)
    至于那些罪名,从漪如口中出来,一个一个有模有样。每一个下面,严祺都能说出几个获罪倒霉的大官来。这些,一个九岁孩童又如何编造?更别提,漪如还说出了好些人的名字。
    宋廷机什么的,他们与严祺来往甚密,会被提到并不稀奇。但其中还有那么两三人,严祺不过刚刚认识。
    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在漪如面前提过他们?接着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喝醉了酒的时候,跟容氏说话,说过朝堂、天牢和刑场的事,被漪如听了去?
    容氏见严祺不答话,催促道:说啊。
    严祺叹口气:她也说了那是做梦,我怎知是真是假。
    容氏哼一声,道:你啊,先前宋廷机真升了官修了宅子,你高兴得似得了宝似的。如今听说要满门抄斩,却又说那是做梦不知真假。你不过是巴不得,好事都是真的,坏事都是假的。我却觉得,你将漪如所言当作真事,倒也无妨。
    严祺讶然:怎讲?
    自是要你远小人亲贤人。容氏语重心长,我早说过,宋廷机此人,既街坊风评不佳,那必不是什么好人。你再看看你那一干酒友,全都在漪如说的人里面。他们每日对你追随左右前呼后拥,难道真是喜欢你么?不过是见你使钱大方,又跟圣上亲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罢了。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真性情,全是惯于逢场作戏的。
    你好的时候捧着你,你不好的时候便落井下石,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难道少么?
    严祺一向不爱听这话。
    在他看来,这些人是看中了他的好处才贴过来的,没错。但人生在世皆以利往,也只有能让别人有利可图,别人才会聚过来。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谁不如此?能让人看得上,心甘情愿跟随,那就是了不得的本事。
    但现在听得容氏的话,他也觉得有些踌躇起来。
    他自来到京中生活,与宫中来往频密,知道许多事。从小到大,倒台的权臣他见过不少,世态炎凉也见了许多。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当下是刚刚起步,正当笼络人手之时,当广纳贤才来者不拒。
    至于以后会如何,等以后再说。
    现在,严祺也这么想。
    但当有人跟他说,自己或许会死在这些人手上的时候,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严祺想到漪如诉说的梦境,脊背又是一阵发凉。
    容氏看着他那变幻不定的脸色,道:怕了?
    严祺啧一声:她言之凿凿,岂有不怕之理。
    容氏道:我且问你,若这梦境是实情,你待如何?
    严祺张了张嘴,好一会,讪讪道:总不好造反。
    容氏的嘴角抽了抽,笑出声来。
    造反自是不可行。她给严祺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道,你又不是啸聚山林的好汉,使不得刀弄不得枪,如何造反。我问你,你可算过命?
    严祺看着她,摇摇头。
    他虽然敬重鬼神,逢庙必拜,但一向对卜问之事敬而远之。
    算命做甚。他说,算好了欢天喜地,算不好便愁眉苦脸郁郁寡欢,一切自有天意,我不做那等蠢人。
    容氏嗤笑:那你为何听了漪如的话这般紧张?她也不过是跟算命的一样,说了件坏事罢了。
    那不一样。严祺随即道,算命的只会说是凶是吉,却不会把全家人如何获罪如何赴死都说出来。
    说得再清楚,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容氏道,你不曾听漪如说么,那时,阿楷和老三都大了,就算成真,也还有许久。
    严祺愣了愣:你的意思
    老人常说,天机不可泄露,为何?容氏道,乃是因为天机一旦示人,人得了预兆,便会做出趋吉避凶之事,那天机便也就不灵了。如今这事也是一样,知道了哪些人要害你,你便离得远远的,这梦中之事自然也就不会成真。
    说罢,她叹口气:文吉,我方才在想,这或许便是文德皇后和你父亲他们在天有灵,怕你前途有难,托漪如给你警醒。你既然觉得该信,便莫辜负这一片深意才是。
    严祺闻言,露出豁然开朗之色。
    他站起身,搓了搓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未几,又看向容氏,目光灼灼,露出笑意,上前抱住她,用力在她脸上亲一口。
    静娴,你果然是我贤内助。他高兴道,什么都难不到你!
    容氏唬了一下,满面通红地瞪他一眼,却也不由地跟着笑。
    这些话,你父亲当年与你说了不少,我也与你说了不少。她嘴上仍不饶人,嗔道,你全听不进去,到头来,还不如女儿做了个梦。
    我怎会听不进去,我时时都记着。严祺赔笑,女儿这梦,充其量是将那最后一点茅塞拨开。若无夫人长久教诲,我又岂有如此慧根。
    容氏被他哄得终于心情舒畅,得意道:那还用说。
    严祺确实把容氏的话听了进去,从此之后,宋廷机等狐朋狗友招呼他去玩耍喝酒,他都推辞了。
    平日里在官署或别人家里见面,严祺虽仍然客客气气,却不再与他们深交。
    许多人都诧异不已,还有人受了宋廷机等人的委托,登门来找严祺,向他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
    严祺自不会将实情告知,只说自己近来身体不适,又想多看看书,故而闭门在家。
    他要看书?酒局上,高咏一手搂着歌伎,笑一声,将牙箸放下,确是该看,他肚子里的书,只怕连乡塾里的七岁小儿也不如,不知论语看全了不曾。
    郭昌握着酒杯,沉吟片刻,看向喝闷酒的宋廷机:你前阵子不是向他借了好些钱,他问你还了么?
    那倒不曾。宋廷机道,我前两日派人送了些利钱去他府上,倒是被他退了回来,说不必给。
    那不就好了,高咏摆摆手,放心好了,严祺严文吉,此人我们难道是第一天认识?看着吧,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出来找酒喝。
    第二十三章 重生(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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