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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阿玄(91)

    被掠夺走的器物无法填补,但转眼之间,四分五裂的厚毯与帘帐无痕缝合,横七竖八的柱子与墙壁也完好如初。
    碎石灰尘尽数消失,金兽飘出缕缕清烟,清淡木香缓慢盈满屋内每一个角落。
    甚至贴心撑开了净化魔气的法阵与隔绝窥视的结界。
    已然恢复了百年前的模样。
    夏歧重新打量房屋,有些讶然,如今周围景致一恢复,他竟宛若置身星回峰居所。
    人对事物的偏好似乎能印在神魂里。
    清宴喜静,星回峰居所便清雅素净,却不显得冷淡,白日生机勃勃绽开的花和夜晚错落亮起的暖色灯,都让居所充斥着恰到好处,不喧宾夺主的生活气息。
    这间寝殿虽然更为宽敞,布局偏好却与之没有丝毫偏差,连熏香味道都有九成相似。
    夏歧稀奇地走到门棂前,屋外竟然长着几棵玉兰,如今重新焕发生机,欢喜绽放得层层叠叠,宛如枝头雪。
    雪色花瓣被微风捎进屋来,与他擦身而过,轻轻洒落在地上,也落在身后的床上。
    而原本沉黑的海面,在清宴的幻术之下,换为了百年前一望无际的蔚蓝,洁白浪花翻涌,浪潮声影影绰绰传来。
    夏歧恍然有置身百年前灵影山的错觉。
    难怪清宴会把寝殿选在这里实在又美又舒适。
    黑龙也来到窗边,眺望着窗外的蔚蓝沉星海。
    故地重游,幻出昔日之景,除了怀念,便是想让夏歧也看看百年前他喜爱的景色。
    这也是几百年来,他第一次将另一个生灵带进这间供他休憩的屋子。
    他察觉身边的人消失了,不由回头寻找,只见他的道侣已然躺到他的床上,正兴奋而好奇地滚动着。
    夏歧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滚着,心想灵影山寝宫与星回峰居所还是有区别的清宴的床硬得硌人,五年前他更为清瘦,第一次被清宴压在床上亲吻片刻,竟硌得他的背脊生疼。
    如今身下的这张床却宽敞而柔软适中,舒服极了,他往床上一躺,滚了五六圈才接近对面床侧,不由惊讶问道:柏澜,你这张床为何这么大。
    黑龙看着收了黑斗篷,毫不设防地躺平在自己床上的人,眼里浮现笑意。
    百年前,我原身与人形的时间各占一半。
    夏歧见黑龙也踏上床来,围在他周围卧了下来,便明白了万妖王以前也会这般休息。
    他挪动身子,在龙身上找了个挨着龙首的舒服位置倚着:与我想象中,随意找根柱子一盘的歇息方式相去甚远。
    黑龙:
    夏歧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芥子里拿出那对花鸟纹银香囊,摊开手一送,银香囊便悬起来,挂在了床四周的帘帐上。
    他们总要离开,再回来不知是何时和何种境地了,愿这对信物能作为他们早日返回的好兆头吧。
    他轻声道:便让它们留在这里,等我们再次归来。
    黑龙轻蹭他的面颊,以作回应。
    夏歧想了想,又从芥子里慢慢把一条雪白的毛茸茸薅了出来。
    岁岁似乎正在玩雪,胡须上还沾着点点雪沫,迷茫地看着四周。
    它忽然看到周身的巨大黑龙,浑身的毛顷刻一呲,颤巍巍地连退几步,钻进夏歧的衣襟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饶是黑龙收了所有威压,万妖王的原身对连妖丹都没有的小灵兽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神智般的震撼。
    然而,雪灵鼬忽然又察觉了什么,许是黑龙的气息太熟悉,它愣了几息,又慢慢爬了出来。
    夏歧知道,其实早在进入南奉,清宴妖力回来之后,岁岁便敏锐嗅出了端倪。短暂瑟瑟发抖后,它又对多了妖力的主人恢复从前那般亲近依赖。
    清宴的原身,岁岁也迟早要面对的。
    果然,雪灵鼬逐渐不颤抖了,短小的爪爪试探地搭住黑鳞,轻轻嗅了嗅,浑身呲起的毛又缓慢顺了下去。
    它只是极为迷茫,小小的爪爪在柔软床上踩出几个浅浅的小坑,又看向夏歧和黑龙,疑惑地轻声叫了叫,仿佛不明白主人之一怎么变得那么大了
    黑龙尾巴慵懒轻抚过雪灵鼬,岁岁三条尾巴晃了晃,新奇地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冲夏歧叫了叫,迈着小短腿跳下床,四处探索着玩去了。
    夏歧松了口气,三人虽跨越种族,却依然是美好和睦的一家人,他不由有些开心。
    他终于有机会低头,细细抚摸着漆黑锃亮的龙鳞,只觉得黑鳞比身下的缎子还有光泽,令他爱不释手。
    夏歧随之想起幻境中,灵影山覆灭在黑焰里,巨大黑龙的鳞片与血雨纷纷落下,染红了灵影山的万物
    这是发生过的事,即便隔了百年,清宴此时也安然无恙地守在身侧,他却仍然心有余悸,万分心疼。
    他不由慢慢抱住黑龙的脖颈,轻轻用脸颊依赖地蹭着,然后迷恋地抚摸着龙身。
    他不知摸到了何处,一直凝视着他的蔚蓝眼眸浮现几分不自在,他正要疑惑地摸回去试试,便被龙尾轻轻按住手背,随后听到清宴说话了。
    灵影山的妖灵们,即便化为人形,也喜欢留下一部分原身。
    夏歧想起幻境广场上,长着耳朵尾巴和鳍耳的妖修们,莞尔道:毛茸茸的尾巴耳朵的确好看。
    黑龙一阵沉默,又想起小马的话,终是没忍住,沉声开口:阿歧是不是对我的原身不太满意?
    夏歧一愣,心想遭了,都怪自己对毛茸茸过分执着,总在无意间显露出来。
    他忙抱着自家道侣的龙首亲了亲龙角:没有这回事,我最喜欢的便是柏澜的原身了。
    抱着黑龙亲亲蹭蹭了半天,他才见那双蔚蓝眼眸蕴起笑意。
    阳光安静铺了进来,透过轻轻扬起的轻薄床帐,与玉兰花瓣一起,漫洒出婆娑的一床暖洋洋。
    蔚蓝海面捎来模糊海浪声,无端让人身心放松,仿佛沉静在这间房里的时光也走得缓慢。
    被风涨满的纱帐后,夏歧没骨头似的挨着黑龙龙首,只觉得此刻时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谁能想到此处竟是险境之中的一隅。
    他曾带清宴逛遍霄山,如今清宴带他参观寝殿,两人都互相分享过人生轨迹,他很开心。
    他与清宴少有这样慢悠悠的时刻,此时若不用来与所爱之人消磨,也太对不起这满室安逸了。
    夏歧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翘起腿,对同样露出几分慵懒的黑龙问起废话:我的王,你以前有王后吗?
    事关清誉,清宴即刻回答:没有。
    又温声补充道,以前没有,如今有了。
    夏歧忍俊不禁,却好奇不减:以前为何没有,下一任的万妖王怎么办?
    蔚蓝眼眸掠过一抹无奈,认真解释:万妖王不是传血亲,是由山灵认可。
    夏歧满足了好奇心,问题却一个比一个直白:那你独自过了百年,怎么不找个伴?
    黑龙几不可察地叹息:何故非要找伴,这一世要不是遇见你,我依然不会起这番心思。
    夏歧只是随口发问,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他与那双坦然又无奈的眼眸对视几息,眨眨眼,猝不及防低头亲了下黑龙鼻尖,眼里有满意又俏皮的晶亮。
    奖励。
    黑龙回答:不够。
    龙首凑近,轻轻舔舐着他的下颚和唇角。
    龙的舌宽而厚,更为粗粝,温度与呼吸也比人更烫一些,而先天灵物的气息与身体都干净无比。
    潮湿柔软和滚烫气息撩得夏歧腰间一软,颈间一片薄红。
    他也不躲,只是抱住龙首,继续着他无聊又实在好奇的提问:我还没问完柏澜有没有什么上一世的特征,影响了这一世?
    黑龙略一思索:灵影山妖灵极擅工艺,裁月镂云,喜欢将灵材雕刻或制作得更为精细雅致。百年前闲暇时,我也常试着烹饪出新菜品。
    夏歧闻言莞尔,想起了初遇时,那道隐在晨曦与蒸气间的银白身影。
    清冷端肃的出尘与烟火气竟能在一个人身上揉合得毫无违和。不惹凡尘,却也能融入人间景致。
    没等到他再次发问,黑龙深深凝视着他,主动说道:妖对喜爱事物也有着长久的偏执和贪恋,对道侣更加如此。
    夏歧一愣,心里无端一暖,不由弯起唇。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双蔚蓝眼眸不见半分不耐,依然专注认真。
    他心里酸软,抱着龙首,含笑轻声问道:柏澜,殊琅我能吻你吗?
    黑龙的澄静眸光一动,龙首稍一凑近,便轻轻舔上他的唇。
    粗粝温热的柔软触感划过唇瓣,那痒像是也撩在心间。
    夏歧不由红着脸,微张开口,舌尖被那段滚烫触上,下一息,黑龙消失,他便被柔软的双唇吻住,又被有力的双臂拥进怀里,一起倒在床上。
    夏歧背抵柔软的床,身上落了温暖阳光,与所爱之人共享着气息,他惬意极了。
    此时他忽然明白,相爱不是礼尚往来的回应,是所有贴近都出自本能。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模样,只有握紧彼此的时候才最安心。
    唇彻底分开时,两人在未散的温热气息间沉默对视着,都心照不宣地明白,此时此刻,时光静谧,一切刚好,无需再抑制什么。
    正适合情动之后的顺理成章。
    第124章 是归途
    夏歧紧贴着自家道侣的体温,脸颊发烫,凝视着那双蔚蓝眼眸,心跳逐渐失了稳重。
    他思绪飘然地想,还好之前收了黑斗篷,不然清宴也不好拆。
    一番胡思乱想后,还不见清宴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看着他,眼里的欲.念越发深沉,却还蕴着另一抹愧疚?
    这是能出现在这种时刻的情绪吗?
    他一愣,旖旎的心悸稍缓,难道清宴有什么事瞒着他?
    这么一想,他的手被清宴无声握住,拿到唇畔垂眼轻吻,才对上他的视线,眸光黯淡,低哑嗓音含着明显的内疚。
    对不起,阿歧,我们第一次时,我伤害了你。
    夏歧陷入了表情空白的呆滞。
    他的道侣在说什么?为何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听不懂?
    清宴见身下的人不言不语,便以为旧事重提让对方重回阴影,他忽然后悔在这个旖旎时刻谈论起这件事。
    但不愉快的事情已然发生,夏歧因为爱他而既往不咎,不代表心里的伤痕消失了。
    若是再行此事,相同的亲密难免会让对方想起那天的阴影。
    他不想让夏歧再受一点伤害,也不想夏歧为他在任何事情上勉强自己。
    在两人更进一步前,至少要让夏歧心无芥蒂。
    清宴回想起一身狼藉的人影,将夏歧的手贴在脸颊,像是对待无处安放的易碎珍品。
    他低着声音: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阿歧受到的伤害我寻到一道禁咒,你亲自放入我的灵台,若是今后失控要伤害你,你便催动此咒
    夏歧见对方言语越发离谱,忙出声打断:等下等下!什么禁咒,这是能乱说的吗
    说什么放入灵台,纵使是通天彻地的万妖王或是清仙尊,妄动灵台无异于自毁修为,若灵台被禁咒侵蚀,离陨落也不远了。
    什么事能让清宴说出这种甘愿被恶咒束缚的话?
    他从方才开始便云里雾里,柏澜,你这是在说哪件事,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清宴见夏歧打定主意不想重提此事,心里并没有轻松。
    他的修为比夏歧高,如今妖力回来,不知未来是否再有无法控制自己,又伤害夏歧的时候。
    夏歧经脉的毒未解,终究比他脆弱许多,而对方更舍不得出手伤他。
    禁咒只是一重保障,是他应得到的惩戒,也让夏歧从今以后安心一些。
    夏歧担忧的目光让他内疚更甚,却执意将视线与之对上,陷入煎熬也不躲不避。
    是在阿歧离开苍澂,留在霄山后。我心有不甘,总是妄图将你带回身边,也恨别的事物在你眼中超过了我我便去寻你,在渚州一间客栈,我强行占有了你
    清宴是全天下最端方守礼的人了,言辞有度,自持克己。就算心中真是这番想法,为了让言语熨帖没有棱角,也很少会这般直白。
    如今的遣词用句像是在陈述罪行,字字锋利,是在惩罚自己。
    夏歧怔愣,见那双蔚蓝眼眸泛起些微的红,无端沾染了几分偏执的阴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没去在意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旖旎烟消云散了,忙拉着清宴坐起身来,与对方迷茫地对视着。
    他想象着清宴描述的场景,沉默几息,忽然有些羞怯,红着脸轻声问:你是说你来找我,我们还一起去了客栈,然后你情不自禁地强行占有了我还有这种好事?
    如此激烈倒是让人有些兴奋
    清宴的神色凝在面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死寂了几息。
    夏歧见清宴露出罕见的愕然神色,仿佛不知道他这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废料忙严肃地咳了咳。
    他稍一回想,记忆中好像有类似的事情,但是与清宴所说有些出入:柏澜,你说来渚州找我,我们一起去了客栈我记得是有那么一次,不知是不是你所指的那天,你先和我具体说说当时情景?
    他见清宴眸光一动,紧紧盯着他,于是略微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又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清宴不知夏歧为何表现得像是忘了一般,不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夏歧的每一个表情,声音依然艰涩。
    当时,我追逐一只屠了整个村的魔妖兽,一直到了渚州境内。那只魔妖兽见活路无门,便与我玉石俱焚。我被魔气侵染,当下明明清除了干净。沿途遇到了你,便与你一同回客栈歇息但魔气似乎还残留了一缕,被不甘与妄念催发出来,混乱了心神便伤害了你。
    叙述的嗓音越发低哑,每一个字都是折磨。
    说到此处,他见夏歧微微蹙眉,手指不由紧张一僵,翌日醒来,你已然离开了,我后悔自责,满心慌乱,去霄山寻你。你听完我的道歉,却说说我们本是道侣,那样的事无可厚非,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结束,清宴唇畔漫上苦涩。
    他永远记得当时在大雪中,夏歧神色冷淡,那双眼平静得毫无情绪,好像他们之间再无继续纠缠的可能就连那样荒唐的事也不值一提。
    他不敢奢求夏歧原谅他,但是竟然连责骂都没有。
    他在漫天大雪里看着夏歧决然离开的背影,满腔烈烈燃烧的内疚悔恨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他知道与夏歧之间的牵连早已断裂,终是血液冰凉,心灰意冷。
    夏歧听完自己被迫薄情寡义的事迹,慢慢抹了一把脸。他在脑海里整理了片刻思绪,才对上清宴偏执的目光。
    对方似乎还沉浸在两人渐行渐远的绝望中,怕他再次离开,仿佛哪怕远离一寸也无法接受,紧紧握着他的手。又怕力道太大伤害了他,不敢握得太紧。
    两种情绪争执,让手背紧绷,青筋隐现。
    夏歧心里苦涩,原来自家道侣在这般无妄之灾中,变得这么不安而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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