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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阿玄(58)

    为了晚些再变回丧家之犬,他等到夏歧即将离开霄山,才迟迟来领罚。
    屋里静了几息,座上的人只道:南奉之行,你不在队列。
    周临一愣,以为夏歧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屈辱咬牙片刻,哑声直言:我是问,被逐出师门前还有其余惩罚么?
    话音一落,便察觉座上的人抬眸,目光久久停在他身上。
    他不由背脊僵硬,喉结紧张地微动,手心也开始出汗。
    片刻后。
    一封信啪地被丢到周临面前,打破了满屋寂静。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便见新任门主站了起来,负手缓慢踱步到书案一侧,冷冷睨了他一眼。
    你该罚。二十年猎魔人生涯没有塑起你半点信念,竟因那一半本属于你的妖魂生了心魔,还轻信挑唆,看轻个人性命。你的罪责,得用这辈子来偿还。
    周临仿佛被戳中溃烂伤口,脸色越发苍白,但这是他本该得的,只能听着那道肃然的声音继续回荡在静得压抑的屋里。
    周临,因遭十方阁诡计所诱,身负魔种,受其控制,摧毁防线,令多名同门伤亡。念其在门派期间尽忠职守,勤修不辍,多次以命相护同门,权衡功过,罚终生镇守霄山猎魔人墓地,三十年内不得踏出霄山半步。
    周临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几欲不敢相信地看向淡漠垂眼的人。
    他忙颤抖拿起那封信,是关于他的调任书函并不是驱逐书
    而墨迹干得不能再干,是这位新任门主早已备好的。
    信封一角在骨节苍白的手指下发皱,他忙又颤抖着抚平,眼眶慢慢发红。
    而不远处的人又从容开口:让你守着墓地,亲眼去看世间清平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教你今后莫要看轻生死。周临,可愿领罚?
    周临咬牙止住颤抖,单膝重重跪下,垂首沉声:弟子领罚。
    夏歧无声走到书案的另一边,在桌案隐蔽处,不动声色地抬脚磕了磕站酸了的脚尖。
    霄山对所有猎魔人来说是归途和家,对周临何尝不是?
    功过能相抵,倒也不必这么严苛。何况周临糊涂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开窍便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如果离了霄山,他又能去哪。
    而霄山失去的同门已经够多了。
    不过这周临是不是该走了?在磨叽什么呢
    走了他也能继续躺回去了。这要处理的事情繁多,多待一刻便会晚见清宴一刻
    与淡漠面色不相符的跳脱想法持续了几息,门外传来了弟子通报,说清停云已经抵达了霄山。
    夏歧一愣,终是把笔搁置下了,旋身走出书房去亲自迎接。
    走过周临身边时,见对方低垂着眼,抿着嘴唇,看样子还有些别扭。
    他也不在意,轻按了下对方肩头。
    这事便如此了,回去歇息。
    才见周临磨磨蹭蹭起来,无声拜别了。
    夏歧随之疾步离开,忽然意识到,以前边秋光管着一堆离经叛道又性格各异的弟子,而性格最差的便是中了催魄的他自己还怪不容易的。
    余晖落尽,夜幕低垂,驻地陷入安静的夜。
    夏歧转过回廊,便见霄山弟子领着新到达的苍澂弟子前去安排食宿,而熟悉的圆润身影与清宴站在大殿广场上,那人正笑得开心欢乐,周身像是洋溢着祥润之气
    更衬得自家道侣越发挺拔轩昂。
    清停云见夏歧走了过来,笑容一僵,想立马收敛,又觉得太刻意了,不收吧这太过灿烂也不太对。
    毕竟上次见面,两人可没有好好相处。
    夏歧早已忘了之前的尴尬场面了,那时满心想着失忆的清宴,哪有多余心思顾及其他人。
    清停云此番来驻守霄山,他万分感激,不由到人面前便礼数周全地先行礼道谢。
    清停云随之一愣,细看眼前的人,那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处事不惊的沉稳,隐隐有了新任门主的威仪,不再是从前那个托荫于苍澂的乖巧小孩了。
    清停云心里叹了一声,面上的严肃终于没绷住,把稍一弯腰的夏歧捞了起来,嘴上习惯了似的没好气道:行了,客气什么,此番驻守防线也不是单单为了霄山,防线崩了,我们也难收拾魔患。
    说着,他把一个储物芥子丢给夏歧:喏,师兄让我给你带的。
    夏歧接住后一愣,打开一看,是诸多丹药与符咒。
    丹药尽是用于缓解伤痛与抑制经脉折磨,不过这五花八门的符咒
    他如今接触多了性格别扭的人,对这一类人的心思倒是熟悉万分了,此刻随意一想便明白了,心里好笑,却不道破,还故意问清宴:柏澜,有你这个人形符咒大全在,怎么还需要带这么多符文?
    清宴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似笑非笑地稍一挑眉,好整以暇地望向清停云。
    不打算解说,也不打算掺和。
    清停云在自家师兄摆明的袖手旁观与夏歧玩味的目光下,终于无奈哼了一声:符咒是我给你的!可得活着回来!
    自己照拂过的乖巧小孩离开苍澂,入了霄山,他如今依然心堵。霄山处处是险境,这次变故也是九死一生,有什么好?
    但有些事总归要有人来做,夏歧不过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中的一名罢了。
    如今看到夏歧安然无恙,还成了门主,心里的遗憾才少了大半,却还是有些别扭。
    清停云说完,不想看夏歧的反应,一甩袖转身想要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苍澂掌门礼数周全地辞别,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歧忍俊不禁。
    清宴牵起他:师弟生性有些固执,口是心非罢了。忙结束了么,一起回家?
    夏歧幼年时在满是恶意的环境长大,对别人的恶意最是敏锐,自然是知道清停云面上凶巴巴,实际不乏担忧。
    他捻了捻清宴的指尖,想到书房里堆积的文书,哀嚎了一声:明日得出发了,但我一堆事没处理完呢恐怕还不能休息。
    清宴理解地颔首,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抚:那我陪你。
    夏歧顷刻一扫烦闷,看到救星般双眼一亮,开心地抱住自家道侣的手臂,几乎把人拖向书房:正好,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向清掌门请教。
    静谧夜色拥在两人身后,把一路低声笑语一起送至灯火暖融融的书房。
    *
    从渚州前往南奉,路线诸多,距离最近也最好走的一条是水路。
    南奉本就礼乐崩坏,诸多势力混乱,如今更是处于十方阁覆灭后的动荡,关卡没那么森严,众人商议后干脆选择了水路。
    他们不打算大张旗鼓,只带一批弟子潜入,其余弟子在南奉边境以待调遣便可。
    晨曦熹微,众人已在渚州边界的渡口,等待着来接应的船只。
    夏歧与弟子们随意聊了几句,便见闻雨歇走近过来,面色有些为难。
    他随着对方走到安静处,奇怪问道:闻掌门有事要说?
    闻雨歇咳了咳:小歧,之前在陇州边界,前辈先行走传送阵赶去霄山,说会有故人来帮忙破坏剩余法阵待会儿来接应我们的,便也是这位故人。
    夏歧点头,清宴做事向来周全,不过这有什么支支吾吾的必要:嗯,是柏澜在南奉的熟人吗?
    闻雨歇欲言又止,十分为难,又斟酌片刻,才道:这位故人很想念你,本该与我一道上霄山的,但不太敢便先行去给我们打点通沿途。
    夏歧闻言一愣,他对故人相逢几乎有些怕了:想念我?不敢来见我是谁?
    该不会又是从前无意中结下的仇人吧?
    闻雨歇正苦恼得紧,见河中有船悠悠驶来,穿过如细雨般的重重水雾,慢慢靠近渡口。
    夏歧犹疑地走过去,见船头那抹身影越来越清晰,正朝着他激动地挥手
    脚步忽然顿在原地,他有那么一刻,怀疑又是在梦中。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胸中翻涌起的万千情绪太过激烈,几息之后干脆利落地转为死寂的麻木,指尖仓促一颤,不敢上前。
    直到有人用温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低声在他耳边温柔道:阿歧,我牵你过去。
    *
    苏菱立在船头,见宽阔河水碧色涛涛,阳光倾洒下鳞光斑驳,心情极好。
    还在心中感叹快五年没有离开南奉,一朝离开,处处都是美景。
    她万分激动地看着多年不见的小崽子慢慢走近,期待他热泪盈眶地扑进自己怀里,诉说着多年挂念。
    人到了眼前,只见被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如今眉眼长开了,模样越发温雅清俊却红着眼眶。
    小崽子咬着牙,死死盯着她看了片刻,嘴唇一颤,睫毛也湿了,才哑声说道:这五年我过得很好还当上门主了。
    苏菱心中喜悦一顿,打量了对方片刻,越看越皱眉。
    安逸的日子可不会把人雕刻成这般锐利外露的模样,她心疼无比,想要去拉人
    夏歧却倏然眸光一冷,话语几欲是从牙缝里挤出:五年了,你好端端活着,怎么抽不出片刻给我传个信
    苏菱尴尬笑了笑,正要解释,谁知兜头迎来一阵携着怒意的剑光。
    船停在港口,等着客人登船。
    苏菱被追得满船上蹿下跳,她在水花飞溅中又惊又怒,几乎不敢相信:造反了夏歧!你当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连我也想打!
    苏菱身手极为矫健敏捷,根本没有何处不健全,会影响传个信的模样,夏歧的怒火被催得更盛了。
    其余人惊诧着登船,围观了一阵便乏味离开,各做各的。
    清宴与闻雨歇坐到窗沿桌边,泡上了一壶茶,悠然看着水面上的两人打成得碧波乍破,漫洒如雨,甚至呈现一道浅而轻薄的彩虹,盈盈卧在船边。
    清宴抿了一口茶,目光又回到夏歧身上,只觉得自家道侣的剑术又有所精进了。
    闻雨歇面色担忧,心里却直呼痛快
    当初她在法阵前见到清宴口中的故人竟是苏菱,其心情与夏歧无异,但碍于是师父,不敢造次。
    夏歧此番行径当真解气!
    万丈晴空之下,水色潋滟,清风徐来。
    船夫波澜不惊,像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也只当壶中美酒的消遣。
    他高昂喝彩一声,一扬风帆,载着一船鸡飞狗跳,徜徉过碧色波涛,从陇州悠悠驶往千里之外。
    第三卷 :溯世影
    第79章 金灵障
    眼前有暖金色光晕轻晃而过,影影绰绰,不太真切,如抓不到的轻雾薄烟。
    清宴不由自主地循着光晕而去,穿过周身琉光四溢,玑珠泠泠。模糊低笑轻语如调皮的风,嬉戏过被花香盈满的如云衣袂
    他隐约记得,正要前往何处?
    脚步随着稍加思索顿了下来,周身轻细的喧闹声稍稍退到一边,给独自伫立的他让出一片空地。
    一只莹白玉盘呈到眼前,托盘之上,一颗半拳大的夜明珠珠光润泽,光华内敛,萤萤生辉。
    是了,这是他赢得山灵举办的试炼后,得到的奖励。
    周身的欢乐喝彩影绰迷蒙,他拿起夜明珠在指尖摩挲,珠子润泽的光把他的指尖映出点点星光,他心里生出淡淡的欢喜。
    翻转之间,光洁珠面映出了他的面容。
    他与珠面中的眼睛对上,那双瞳孔色泽深蓝,微光浅淡,宛如深渊海水落上一抹幽幽月华。
    心头的疑惑稍纵即逝,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把这颗自己喜爱的珠子,送给最爱的
    摩挲着珠面的手一顿,他慢慢蹙起眉。
    送给谁?
    *
    阿歧
    半梦半醒的混沌间,几近本能地喃喃出回答,清宴慢慢清醒了。
    识海里,蕴着熟悉之感的陌生光景像是晨曦下的朝露,不舍又眷恋地慢慢消退淡去。
    他睁开眼,见窗户微敞,湖上夜色正浓,迷蒙的月色伴随着阵阵水涛声,从窗户落了进来。
    前往南奉的船还在平稳航行,此时夜深,万籁俱寂。
    他的身边传来平缓绵长的呼吸。
    今日船只已经行过南奉边界,进入南奉的范围。
    南奉气候诡异不输霄山,却与霄山的严寒是两个极端,无风无雨,闷热潮湿。
    夏歧整天热得没什么精神,漫漫航路也找不到什么消遣,白日与傅晚变着法从湖中捞鱼又放生,几天下来,船只经过之处,湖中水生灵兽闻风退避。到了晚上,才能在稍降的气温里歇下来。
    今夜,夏歧过来找他聊了一阵,不想离开,他被自家道侣磨到床上一齐躺着,便陪着睡觉的夏歧一起入定了。
    修士没有梦,入定后静心敛息,更不会有多余杂念来搅扰。
    然而自从他走了炼魂法阵,神魂被拉扯过,每当入定,识海里总会陆续出现零散而模糊的场景。他清楚,这是蕴在神魂深处的记忆。
    不过连夜的血腥压抑场面之后,竟出现了今晚这般有几分怀念色泽的光景。
    清宴久久阖眼。
    再睁眼时,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他低下头,看向被他从身后拥在怀里,睡得正熟的人。
    怀中的人把青丝束成利落马尾,此时侧躺熟睡,向他毫无防备地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他把自己沉浸在满天地的清冽月光中,拥着怀里的温热呼吸。他安静看着夏歧,内心漫上柔软与欢喜,倒是与回忆中,他俯身摩挲夜明珠的喜爱之情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低头,把唇印在莹白的后颈上,轻轻摩挲,才察觉自家道侣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想到方才身陷陌生回忆,却想把最爱的夜明珠送给夏歧的心情,又无声笑了。
    *
    夏歧醒来,只觉得睡了近日来最舒服的一觉,竟然没有在热浪中被热醒。
    他神清气爽地从清宴的床上爬起来,发现屋里门窗微敞,却十分清凉,仿佛有秋夜微风在室内徜徉,甚至有丝丝湿润水汽。
    他稀奇地找了一圈,才发现屋里墙壁与窗棂上被刻下几串铭文,一看笔触锋利端雅,便知是清宴的手笔。
    夏歧啧啧称奇,心想应该早些来清宴屋里蹭床的。
    神识稍一探出,便找到了清宴,对方正在屋外,夏歧不由穿戴整齐,推开窗。
    不远处,清宴站在晨曦之下,青丝缀着晨光,身后碧色湖水落满金色鳞光,与他墨色袍角上的金色纹路交相辉映,颇为赏心悦目。
    清宴面前悬着云镜,云镜那边,是许久未见,驻守在苍澂的清时雨。
    夏歧没去打扰门派间的谈话,更不想迈出清凉范围,便没骨头似的趴在窗沿。
    离开霄山之前,闻雨歇修好了那对剑穗,还在清宴的要求下升级了芥子,融入了清宴那个空间巨大的芥子两人竟能从任意地方进入同一个芥子中了。
    他随手从剑穗芥子里薅出一只雪灵鼬岁岁太黏他了,见不到他便伤心得要命,也不肯进食。他与清宴商量后,把岁岁养在芥子里,带出了霄山。
    夏歧从桌上揪来一串葡萄,分了几个给岁岁,又以偷瞄自家道侣的轩昂身影以作消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片刻后,清宴与清时雨的谈话似是要结束了,夏歧见清宴凌空画了一个法阵,又从云镜渡去给清时雨,他模糊听见清宴让清时雨试着一起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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