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我道侣只是欲迎还拒

-鹿阿玄(16)

    付乐山走后不久,夏歧便见清宴从园门进来了,把一个朴素的食盒放在桌上。
    他一愣,期待地打开,居然是三只莲花酥。
    层层叠叠的酥脆莲瓣散发出微甜诱人的香味。他眼尖,这般工艺,长谣厨子也未必能及。
    他双眼一亮:柏澜,你还真给我做了。
    清宴看了一眼他眼睑上淡淡的乌黑,开口道:夏歧,我说过,你若是不想去哪里,可以不去。
    夏歧一愣:你指门派宴会?能捞好处又能看到门派之间扯头花,怎么能算勉强呢?
    清宴直言不讳:霄山。
    夏歧没想到清宴这么直白,两人一时无声对视。
    原来从云霞镇回来后,清宴对他的反常依然疑虑担忧,还误以为事关霄山。
    上一世,清宴以为他被迫入了霄山,过着命悬一线的日子,往来刀山火海间,甚至导致经脉被毒折磨。
    没想到这一世也没能绕开这个话题。
    以前他失去七情六欲,和清宴渐行渐远,一切解释都没有必要。
    如今他却有更多耐心想与清宴互相了解。
    夏歧坦诚迎上清宴的目光,认真开口:不是的,柏澜,我不能说在霄山的日子都是开心的,但霄山给了我很多想要的东西。以前或许有很多无奈,但如今一切选择都是我的本心。
    清宴看他片刻,沉静眼眸带着洞察的深邃,才终于颔首:那便好。
    夏歧笑了笑,接着主动解释:云霞镇那晚,我看那金铃有些眼熟,后来察觉这法器的背后,说不准是我的仇人。
    从云霞镇回来,清宴繁忙,他忽然嗜睡,两人作息时有错开,一直没有机会解释清楚,想必让清宴挂心了不少。
    清宴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次夏歧这么坦诚。
    夏歧看出他的心思,有些好笑地给他倒了杯桂花酒:道侣之间哪有那么多要隐瞒的事。
    清宴似乎也认同此番话,于是问道:那么,你的经脉
    啊,对了,夏歧没听到似的,拉上清宴的手腕,温声畅想,等到魔患结束,咱两都不用到处跑了,就住在星回峰,每天吃吃睡睡,做点道侣之间增进感情的事
    清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把食盒向他推了推:吃吧。
    夏歧才想起差点辜负的美食,忙迫不及待啃了几口,然后满足地瘫在椅子上。
    总算圆满了
    第21章 旧日魇
    宴会当晚。
    夏歧跟着长谣引路弟子绕过花月相掩的迂回长廊,在回廊尽头碰见正好要去赴宴的清宴。
    湖水的粼粼波光安静铺在他的衣摆上,融成流淌的碎银色泽。
    清宴接过带路弟子的灯,遣散了对方,等他一起继续往前。
    夏歧遥遥朝他一笑,疾步上去与他并肩走着,随后稀奇看向四周悬着琉璃灯的白墙青瓦:陵州的风太绵软了,吃得也很好,我快陷入这消磨意志的温柔乡了。说起来陵州的建筑都这么奇怪吗?
    清宴侧首看了一眼他没怎么长肉的身形,琉璃灯的光轻落在他的眼里,成了几分柔软的斑驳:何处奇怪?
    比如这个院子,夏歧一指四周,又摸着下巴,你看,四四方方挺规整,从园门到房门铺一条笔直小路不就好了,为什么把小路做成弯弯绕绕的最远距离?
    穿行其中实在麻烦又费时间。
    清宴沉默片刻,放弃了与他探讨一步一景,四方四时皆入画的园林之美,直接挑了他能明白的方式解说:造景是一个原因,还有埋藏了法阵与奇门遁甲。
    夏歧一愣,回想起霄山自己的小破院子,不由感慨大门派就是讲究。
    两人且行且闲聊,片刻之后便到了飞云榭。
    飞云榭被一汪碧水拥住,绕岸花树繁茂,轻纱曼妙低垂,丝竹悠缓轻灵,水面上悠闲飘着盏盏莲灯,与水榭中的灯火交相辉映,整个水榭仿佛落在水天与星河之间。
    夏歧环顾四周,对长谣建筑偏好忽然福至心灵,他粗略一总结其特色露天,繁花,纱帐,水上以及灯火,只要组合任意几样造景,都能怪好看的。
    回头也给自己小院捯饬捯饬。
    来向夏歧引座的是常与他打交道的长谣弟子,见清宴也一道来了,一愣之后忙恭敬行礼。
    踏进飞云榭,夏歧踩在厚软的毯子上抬眼环顾,脚下不由一顿。
    弟子等他跟了上来,与他熟稔闲聊:如今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只用了家宴的规模,比不上天海宴。不过氛围更为热闹松散些。
    他面上端着见过世面的淡然,又看了一眼金玉扑面的周身,满室温暖幽香令人舒适放松,目之所及,精细奢华的纹路在釉色温柔灯火下细细流光。
    他心里默默把一切从简四字重新定义。
    说是用来放松的宴会,实际各门派管事的都来齐了,苍澂清宴,长谣闻雨歇与付乐山,十方阁柳识,此外便是他。
    看来他坐在这里便代表了霄山。
    柳识一直与身边的十方阁弟子说话,或许是在落雨集的梁子结深了,如今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扫向他,当他不存在一般。
    他心里不由稍显遗憾。
    众人随意落座后,闻雨歇也匆匆赶来了,行走之间带着尚未消散的杀伐之气,入了鞘的刀也凌厉气息尚在,仿佛刚从打斗里脱身。
    从门口到主位的几步之后,已经卸去了多余气场。她直接往碗里倒了酒,解渴般仰头喝了,拇指仓促擦过唇畔残酒,才终于缓了过来。
    付乐山看着她这大马金刀的行径,差点揪掉胡须,眼角一跳,难以直视地暗自摇头。
    如今人已到齐,他神色稍敛,面露严肃,敬了众人一杯酒后单刀直入地进入宴会主题。
    昨日我从落雨集回来,已经替换下云霞镇回来的那批弟子。经过仔细检查,竟都被心魔幻境控制了。如今看来,这心魔幻境能躲过锦都大阵,或许和锁魂铃有关。然而那锁魂铃一旦失效,便会与主阵眼断去联系,无迹可寻。
    夏歧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没有吃席环节吗?
    他一边听着,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面前的那盘水果,走岔的心思想道,葡萄而已,用翡翠镶金盘装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不由揪了一个放进口中,轻一眯眼这味道的确配得上奢华盘子。
    竟比自己在苍澂种的还好吃
    他正继续研究余下菜品,便听到了清宴的声音。
    锁魂铃能摄取一段亡魂的记忆,与之勾连的主阵能把此记忆投放到某一区域,成为幻象。幻象之中的任意事物都能遵循主人规则,诸如云霞镇之中的亡魂。云霞镇之后,还探查出了此类幻象,证明主阵依然还在运转。
    闻雨歇是宴会厅中第二个老实吃席的人,她顶着一脑门风尘仆仆,此番完了还要赶往下一处探查,便把商议与晚饭一同进行了。
    总是花时间探查幻象也不是办法,主阵不破除,做其他事都不是釜底抽薪。落雨集事件中,抽走弟子们的灵气是拿去激活锁魂铃,那么同理,要启动主阵眼,须得大量的灵气来做供应,难不成她的筷子一顿,轻轻蹙眉,主阵会直接落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么?
    夏歧嚼着葡萄,心想这般布置的确是最省事的。他又一琢磨清宴点到为止的解释,忽然又悟出点什么。
    陵州所有灵气充沛的地方都不会被凡人把持,自然都在长谣的管控范围。
    就他所知,粗略一数,各类灵石矿脉,法器材料的生产地,以及大小天然秘境,哪一样不属于长谣的财富?
    其他门派再多嘴提点,就有心怀不轨的嫌疑了。
    付乐山适时开口:查到那批异常弟子去了秋水湖祭坛,我便有所警醒,开始调查其余灵矿脉,某几处矿点都有魔气侵染的痕迹,又被锦都大阵很快净化了,暂时无异常。既然有这番猜测,往后也会严守。但这心魔幻境防不胜防,再有弟子着了道,便是等于自己打开了门。
    落雨集变故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明着来的魔妖兽能对付,就怕毫无预兆被控制的同门从背后捅刀。
    一阵各自思索的沉默后,清宴率先开了口。
    他思考时总是眉梢微沉,低垂眼睑,显得淡漠生疏,又有几分渊渟岳峙之气。
    锁魂铃能投放幻象,幻象之中并非虚无,山水花草皆能触碰,亡魂亦能攻击他人。或许主阵的作用与之有相似之处。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稍一沉吟,又道,心魔幻境的魔气不会被锦都大阵预警,说明魔气没有经过大阵边界,如果主阵能像投映幻象一般,把魔气投放在锦都的任何地方,便能让心魔幻境凭空出现。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怔愣。
    竟然与之前对心魔幻境的第二种猜测对上了是特殊法器所致。
    柳识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开了口:可是魔气不能单独存在,魔妖兽也被拦在大阵之外,这延绵不绝的魔气从哪儿供应?
    我有个猜测。
    夏歧听到此处,想起了最近琢磨出的事情,也不管接了谁的话,诸位知道魔心吧,它不是魔妖兽的心脏,而是把大量魔妖兽聚拢炼制,成为一个非生非死的东西。一旦成型,能呼吸周围灵气,释放魔气,宛如收缩的心脏。如果柏清仙尊的说法成立,在主阵眼上的,或许就是魔心。
    他把清仙尊三字咬得意味深长,貌状无意地瞄了一眼清宴,对方果然轻挑眉梢。
    陵州大量出现迷惑心智的魔妖兽,竟然在此因果里找到了答案。
    此番推论一出,一切线索都连上了。也等于弄清了心魔幻境的成因,闻雨歇早已放下筷子,面色肃然。
    这么说来,幕后之人用锁魂铃收集修士的灵气,再供给主阵眼投放心魔幻境。不过这法器实在阴损,能炼制修士的灵气与奴役亡魂?我隐约记得十几年前长谣关押过用先天灵根的孩子来炼制此类法器的邪修,后来让他逃了,再也没能抓获如今看来,这法器竟然被炼制到如此邪门。
    夏歧听到此处,垂眸意义不明地一笑,疏散淡漠:小孩的纯粹灵根最是适合来炼制法器,但不可多得,要是如今法器依然只能对付孩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来牺牲的人。
    他语气淡然,事不关己,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
    清宴听到此处,手指徒然一紧,白玉酒杯细密裂缝蜿蜒开。
    他忽然明白夏歧之前说的仇人意味着什么,那时夏歧太过轻描淡写,好似那只是作为猎魔人时顺手结的仇,而不是从小折磨了他六年之久的恶鬼。
    夏歧从小身形削瘦,大概是该长身体骨架时却在虐待中度过,后来被大婶相救,才勉强把他喂成普通体格的少年,但总归看起来比同龄人小一些。
    难怪夏歧触碰到锁魂铃的那一刻会露出那般表情。
    一名侍者走近清宴身侧,把一小碟剥好的葡萄放在他面前。那颗颗葡萄晶莹剔透,诱人可爱,新鲜得透出清甜的味道。
    清宴抬眸,见夏歧正在绢布上擦手,似有所感,抬头朝他眨眨眼,又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见别人都沉浸在刚刚的探讨中,才弯唇一笑,为了不引人注意,把握了十分矜持的弧度。
    眼里晶亮的催促意味却是藏不住。
    正事谈论得接近尾声,各门派之间互通消息,总算把近来措手不及,变故频生的事件理顺了。
    从陵州出现迷惑心智的魔妖兽开始,然后落雨集事件,再到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漩涡。
    如今的锁魂铃是巧合,还是谋划多年让陵州完全陷于魔患,仅仅是幕后之人想要的吗?
    再多猜测,还是得尽快找到主阵眼,否则陵州会被这个漩涡逐渐拖入深渊。
    各门派之间商量分工,长谣把主要探查地点锁定灵矿脉,其余门派配合搜索锁魂铃,截断灵气供给与寻找主阵一道进行。
    夏歧对幕后之人的动机始终有些在意,他思索着吃完了案上美食,眼看也要到宴散的时候了。
    今晚也算尽兴,不由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清宴后来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第22章 旧日魇
    飞云榭宴厅的明亮烛灯歇了,留下沿途一层光晕温柔的琉璃星灯送着离去的客人。
    夏歧见清宴与几名苍澂弟子伫立在飞云榭门前,似乎在商议探查锁魂铃的事宜。
    他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的困意涌上来了,打算先回去躺平睡觉。
    才没走几步,刚要踏入回廊,察觉有人朝他走了过来,不由抬眸望去。
    只见一位素未谋面的长谣弟子疾步而来,面上笑意盈盈,夏歧正要给这莫名乐呵的人让路,却发现那人竟是迎面凝视着他,接近后立马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
    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夏歧被猝不及防挂到自己身上的人吓到,瞌睡顷刻醒了,忙后仰躲开此人亲近的意图:大哥你谁,怎么不自报家门就动手动脚?
    面前之人闻言不由神色委屈,眉眼露出有几分孱弱的阴柔,连责怪的话都说得轻声细语:你怎能忘了我,我两曾经夜夜相拥而眠唔??
    夏歧当机立断捂上这张乱造谣的嘴,这简直飞来横祸,忙仓促地看了一眼清宴,正好对上清宴饱含深意的一眼
    他冤得简直无处可说,回头睨着楚楚可怜的人:你找负心汉能不能打着灯?这黑灯瞎火的,怎能摸一个人就来诬陷?
    男子闻言也不恼,眼角弯弯,黏黏糊糊地握着夏歧的手。夏歧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抽回手就要去拔剑劈了这无妄之灾,拉扯间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
    男子也不甚在意:歧哥哥,我不会认错你,你的蝴蝶骨上有一颗痣
    夏歧的手蓦地顿住了。
    他犹疑地一琢磨,这人莫非偷看过自己沐浴,毕竟他也不是个喜欢在外随便脱衣服的人转念又循着这个令人牙酸的称呼细细思索,居然真的想起了什么。
    他神色一动,面上缓缓露出正色。
    是了,是他思路窄了。
    若说与他相拥而眠,知道他身上痕迹的除了清宴,便是二十年前,年幼时期与他一起被关押在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地窖的那群孩子。
    夏歧蹙眉重新打量面前的男子,好似真的能与记忆中一位比他小又爱粘着他的孩子对上。
    他一时怔愣。
    都怪那几年光景称不上什么好时光,触及相关回忆,随之涌来的只有无边黑暗冷潮,萦绕在呼吸之间的霉味腐臭,以及灵根被反复炼取后经脉永不休止的疼痛
    如今再见,他成了猎魔人,对方成了名门正派的弟子,看起来都混得差强人意,还亲手诛杀过不少魔与邪修。
    但那段日子在心里留下的阴冷被晾干了多少,却是谁也说不准。
    两位暌违多年的故人无声对视,似乎都不知从哪开始叙旧。
    我是白轩呀,男子先轻声开口了,你走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前几天看到你,我没敢认
    白轩夏歧无意识地沉吟回想,是了,在浑浑噩噩,不辨年岁的那几年里,那个瘦弱的孩子是唯一在他清醒的时候与他说话的人。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