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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查查-(48)

    沈玄青看不上那糙玉佩,一直没应声,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去。
    三钱对村里别的人来说不少了,典当三百文够过好一阵日子了,有年轻人对视一眼,一个人走冬夜雪路太操心,最后有三个一同结伴出门,毕竟草药郎中年纪也大,雪路不好走得扶住搀好了,不能让郎中在路上出事,三个年轻小伙子更好互相搭手帮忙,当然他们走之前先把玉佩拿到了手里,省得老张氏日后反悔。
    房里人多乱糟糟的,沈玄青兄弟俩见没别的事,发现卫兰香提着灯笼过来,就要回去了,张正子家的事没人愿沾,大伙儿也不是大夫,留在这里帮不上忙,陆续就往外走。
    爹,你在这儿也不懂医,全子又不会哄娃儿,你也知道你大孙子哭起来得好几个人抱,这样,你去找木生他爹娘,好歹是正子二叔,让他们来搭把手,我老张婶子也有个人照看。
    全子夫郎怕被张家赖上,再说张家在村里又不是没亲戚同宗,有个啥事老张氏自己和亲戚商议就行了,何必他们在这里多管闲事。
    成,我去找。全子爹也知这个道理,接过全子娘手里的灯笼就出去了。
    老张氏半倚在小床上,听见全子夫郎的话用鼻子轻哼一声,眼睛也是斜着的,看不惯全子夫郎,但始终没发作。
    也确是该找二房家来,她这个做大嫂的,老二媳妇都是她帮着娶的,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不是,她往常就能拿身份压住二房,这会儿自己伤着了,二房怎么也得过来伺候伺候。
    第81章 二更
    待老张氏缓过来一点力气,就朝李婉云喝道:赔钱东西,还不给你男人把被子盖好,成心想冻死我儿不成?
    她说完觉得死这个字不好,连忙又呸呸两声,瞪一眼李婉云道:要死也是你死,我儿福大命大,定能醒过来。
    全子夫郎见李婉云被骂的一声不敢吭,暗暗叹声可怜,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喊上全子娘就要回家。
    院门外沈玄青几人刚出来,就遇到过来的林忠才和他儿子,林忠才是里长,识字年纪也大,年轻时在外奔波过,见过的世面多,是以在村里颇有威望,林忠才和沈玄青阿奶沾了点七带八拐的亲,远是远了点,但也算是个亲戚,沈玄青这一辈都喊他舅爷。
    舅叔公来了。卫兰香说道,沈玄青兄弟俩跟着喊了舅爷。
    是兰香啊,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大晚上叫唤成这样。林忠才见是他们就问道。
    沈尧青开口道:舅爷,我们过来就看到正子和他娘摔地上了,正子摔重了昏过去,他娘腿折了,别的还不太知道。
    这样啊,那请郎中没?林忠才往张家院里走,他边走边问话。
    毕竟是长辈,卫兰香不能一走了之,只好又和儿子跟在后边,说道:去了去了,大志他们去了三个人呢。
    林叔过来了。全子娘喊了声,旁边真哥儿也叫了人。
    这会儿张家再没别的人,林忠才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全子家就在隔壁,当然要问问。
    我也是听到老张嫂喊叫才出来,一出来就见她和正子都倒在门前地上,正子那会儿就没动静了。全子娘如实说了。
    待进房后,老张氏因腿疼难忍低声唉叫,她毕竟年纪大了,能忍到这时候已经算很不错,这会儿见到林忠才,登时哭哭啼啼诉苦,说大志那几人丧了良心,都没人愿帮她去喊郎中,非得讹诈她一块玉佩才肯去。
    林忠才年纪虽大,可不是糊涂的,老张氏为人如何一清二楚,又看一眼沈尧青,见他微微摇头就知这老太婆在胡言,轻喝一声斥道:我只问你,正子这是怎么回事?
    老张氏抹一把眼泪,唉唉说道:我儿说他要去和大羊喝酒,夜里我见他没回来就去找,不曾想他倒在门前了,我去扶他脚下一滑也给摔了。
    大羊也忒可恶,啥时候喝酒不好,非得今日找我儿,这么大的雪,不是成心害人吗。
    她话音未落,看见端了火盆进来的李婉云,恶狠狠瞪过去一眼,说道:定是她,定是她坏了心肠,把我儿推倒在地,害正子摔得这样重,早知道就该打死这个祸害!
    李婉云胆小怕死,也不敢违背丈夫和婆婆的话语,但这会儿她火盆还没放下,呆愣愣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血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只说出一句我没有。
    老张嫂,你这话说的,明明我看见了,你和正子先在门外摔了,婉云才从院里出来要扶你,哪里是她推的,可别空口说白话污蔑好人。全子娘看不下去了,把李婉云手里的火盆接过放在地上,等会儿火势大了铜盆滚烫,非得把手烫掉一层皮。
    就她还是好人?老张氏急得一瞪眼,还想往下说却被全子娘打断了。
    你别胡说,夜里静,我在院里给我孙子倒尿壶,可是听见了,外边咚一声像是有人摔了,还没过劲,你就喊起来问是不是正子,我当是正子摔了个屁股墩没多想,再回去拿尿壶,就听见你嚎了。
    全子爹娘是一对滥好人,心是善的,在村里跟谁都和气,但这会儿见老张氏冤枉李婉云,全子娘看不下去,滥好心一犯就为小张氏辩解起来。
    她这么一说十分合理,小张氏一个软弱的妇人家,哪有胆子去推丈夫,更何况全子娘在村里为人厚道,不是扯谎的人,林忠才便信了几分。
    正子像是踩在尿上滑倒了。沈玄青开口道。
    见屋里人都看他,就说道:院门前那一滩尿在雪上都成黄的了,夜里不好辨认,但看雪上颜色深就知道,正子身上不也一股尿骚味,老张婶身上都有,都是踩到尿给滑了。
    屋里确实有尿骚味,别说沈玄青了,别的人方才着急,眼下多想一会儿也能觉察出来,于是沈尧青开口:他去喝酒,应该是回来在墙根下解手,没留神踩上去了。
    外头那块石头上有血迹,该是正子倒下去头磕上边留下的。沈玄青打猎养成的习惯,在忙乱中也能分出心神观察周遭,借着当时全子娘灯笼映出的光就看到了。
    林忠才点点头,张正子亲娘都说他确实是出去喝酒,如此一来,事情便明晰了,连老张氏闻到自己身上尿骚味都再说不出话来。
    他走过去看一眼床上的张正子,又探探鼻息,发觉气息分外微弱,枕头上有血迹蔓延,流的还挺快,心下就是一惊。
    快捣些止血的药来!林忠才缩回手立即说道。
    老张氏见他神色不对,愣一下便嚎啕哭起来,拍着左腿边哭边骂。
    林忠才被她哭喊的心烦意乱,喝止道:住嘴!
    家里没药。李婉云六神无主,眼睛都是呆滞的。
    沈玄青本不愿管张家这些事,但看到张正子后脑在流血,方才抬进来脸色还好点,这会儿越发青白了,便说道:我那里有大蓟根,我去拿。
    金创药止血最好,但是贵,寻常人家没有闲钱置备,沈玄青有钱后想过买一些,进山打猎危机重重,但因冬日下山了,在家里又用不上金创药,就想着等开春再去买。
    这时全子爹把张木生一家子叫来了,人一多都在询问,屋里又变得乱哄哄,老张氏还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因腿疼哀叫不止。
    卫兰香和林忠才说一声,和沈尧青先回去了,他们只是外人,顶多给点药材,别的忙也帮不上。
    鲜大蓟根止血好,可这会儿有干的就不错了,张家这一遭乱事与他无关,沈玄青没多待,给了药就离开了。
    次日一早,张正子家的事在村里传开了。
    雪停了,快晌午时陆谷在厨房做饭,和张家离得近,只隔了三家,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进进出出不少人。
    昨晚沈玄青跟他说是张正子喝醉了解手,踩在尿上把自己滑倒了,摔倒磕到脑袋,他听愣了,沈玄青就跟他说,人喝醉了什么奇事都有,还有人喝完酒躺下睡觉,醉死过去胃里泛上东西,没法儿吐出来就给呛死了。
    听完陆谷心道喝醉真不是什么好事。
    谷子哥哥,给你吃。沈雁进来递给他两个红枣,就到灶前坐下烧火了。
    干枣甜甜的,陆谷边吃边切菘菜,冬天别的菜少,可不得天天吃这个,一炒和豆腐炖熟,有时候放些肉一块炖,只要有油水菜就很香。
    沈雁给灶里添了把柴,看一眼外头说道:出太阳了,谷子哥哥,明儿晴了的话,咱包包子吃成吗?
    整天吃馒头,她有点想吃包子了。
    陆谷转过头来说道:也好,馒头剩的不多了,明天多和些面,包子馒头一块儿蒸。
    沈玄青在院外把房前屋后几棵树上的积雪拨下去,省得压断树枝,尤其柿子树,一回来听见他俩说蒸包子就提议道:不是还有两吊肉,放两三天了,不如切成大片做蒸碗,放些炸豆腐进去,回头想吃热一热就行,想吃鲜的肉再去买。
    纪秋月坐在堂屋打络子,听见他的话笑道:这个好,肉蒸软蒸烂了也香,能夹在馒头里吃,要是觉着肥肉腻就抹些辣椒油,还有酸豇豆呢。
    好,明天一齐蒸了。陆谷浅浅笑了下。
    他们正说话间,卫兰香回来了,张家出事左邻右舍多少都要去看看,老张氏平时嘴烂,提东西行礼也吝啬,但好歹和村后离得近的十来户是有往来的,鸡蛋和肉舍不得,毕竟老张氏都没给别人拿过,别人也无需给她带,但怎么也得舀点米面过去,是个意思就成了。
    娘,怎么样了?沈玄青问道。
    卫兰香叹口气,说:正子一直没醒,连药都喂不进去,王郎中没说后话,可
    她说到这里就闭嘴了,若是被人听到,不就成她背地里不说好话,咒张正子死呢。
    见纪秋月在打络子,她走过去说:这几天你别出去,外头人多,撞着碰着怎么办。
    知道了娘。纪秋月应道。
    陆谷切菜的手慢下来,他听懂了卫兰香的意思,张正子昨天打李婉云那副狰狞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过一晚就躺在床上连药都灌不进去。
    万一
    到时候婉云该怎么办,他的忧虑很快被打断。
    谷子哥哥,咱也包点马齿菜馅的,夜里我拿木盆泡些,不然全是菘菜包子。沈雁依旧在想包子吃。
    不是她没心没肺,张正子老打人,她都见过好几次,沈尧青说过,打老婆媳妇出气的男人不是男人,她不喜对方,老张氏成天骂儿媳妇,她同样不喜,平时离张家远远的,不会凑上前,眼下就是出事了,她也不愿多理会,他们家日子才刚过好呢,再说她也不懂那些事。
    行。陆谷答应着,切菜快了点,马齿菜晒那么多就是让家里人吃的,况且这个包包子也香。
    第82章
    要蒸包子和馒头了,笼屉里还剩下十一个陈馒头,因家里人多,只早食就能吃七八个,早起卫兰香一看,就说不如炸馒头片,几年都没吃过了,先前炸过一次油饼,可那是不一样的。
    炸馒头片要给锅里倒不少油,陆谷是没做过的,卫兰香切馒头片他打下手,厨房外点了泥炉用陶罐烧喝的热水。
    因是煎药用的,他们以往把泥炉都叫药炉,但前几日卫兰香觉得这名儿不好,成天药炉药炉的,不大吉利,毕竟纪秋月有身孕了,就喊成泥炉了。
    娘,这些够不够?他往大锅里放油,拿不准到底要多少就问道。
    卫兰香探过头一看,说道:再舀两勺,油少了容易糊,炸完剩下的油等凉了还能灌回去。
    好。陆谷依言又添了两勺。
    热油烧开,炸的时候锅里刺拉拉直响,十一个陈馒头切了不少片,翻着面在锅里炸,炸好的夹出来后放在汤盆里,不然碗放不下。
    今天这早食不一样,炸好后连喊都不用喊,沈玄青他们前后脚都进厨房看着等着了。
    陆谷捏起金黄油亮的馒头片,咬一口酥酥脆脆的,馒头片里面不酥但热乎乎是软的,觉着没味道往上面撒一点点盐,带上咸味就更香。
    炸馒头片趁热吃最好,而且又是油又是盐的,连菜都不用炒,干渴了喝点热茶热水就成。
    一盆馒头片吃完没剩下,盆底有油卫兰香没舍得直接洗,斜着往油罐里滴了一会儿,最后还捏了片豆腐把盆底的油光擦干净了。
    吃完陆谷没闲着,在切豆腐和肉片,今天要做蒸碗呢,豆腐得先炸一炸,也是因此,卫兰香就顺便炸了个馒头片吃。
    冬天冷,干灶上的活摸到冷菜冷肉手会僵冷,更别说沾到水,是以蒸馒头包子一次要弄好几大笼屉,不然没吃几天又得蒸。
    沈雁给外面陶罐添了冷水让烧着,等下和面要用温水,她也没闲着,进厨房帮陆谷切肉,两个人到底快些。
    堂屋里的纪秋月把泡好的马齿菜用筷子从木盆里捞出来,水太冷根本不敢伸手捞。
    茄子干还有木耳地皮菜也都泡了些,昨晚怕夜里太冷,放在厨房水结冰碴子,就都拿到堂屋来了。
    见沈尧青没事做,她说道:大青,你去剥棵菘菜,再洗两个萝卜,娘她们腾不开手,和面炸豆腐都是活。
    今天虽然有太阳,但这一大早还不怎么暖和,在厨房干活要挽起衣袖,尽快弄完才是正理。
    行。沈尧青答应一声,他觉得用筷子太慢,伸手把木耳茄子干等捞出来。
    你不冷?纪秋月抬头嗔道。
    我皮糙肉厚不怕。他笑一声,起身就把两个篮子提走了。
    陆谷几人在厨房里忙碌,等面醒好,卫兰香把两个儿子叫来揉面团,两个小子力气大,没一会儿就揉光揉顺了,她这才接手搓长条,因今天要包包子,馒头就不用揉了,拿刀咚咚咚利落剁开,放进笼屉让儿子端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三种包子馅剁好了,连沈尧青沈玄青兄弟俩一起,桌下点了火盆一家子坐在堂屋包起来。
    菘菜萝卜是冬天常吃的馅,马齿菜偏黑,切了白豆腐和一些肉搅在一起,茄子是自家种的,今年有钱了,卫兰香还多买了些晒成干,夏天的茄丁辣子包子好吃,过冬没青辣椒,就切些木耳地皮菜混进去剁成馅。
    陆谷见沈玄青手上笨拙,把自己手里包好的一个放进笼屉里,又拿一张包子皮过来,手下动作放慢,小声让沈玄青看他是怎么包的。
    卫兰香边擀包子皮边笑道:我擀几张小的,不是有那种小包子能用油煎,回头咱也试试。
    有钱有闲的时候,只要不懒,人在吃食上就愿意鼓捣。
    三种包子挤一挤,最后包了三笼屉,茄子包最少,菘菜和马齿菜包多,馒头也是三笼,也亏是他们家笼屉多,不用去借。大锅上架的都是大笼屉,这六笼够他们吃上好一阵了。
    沈玄青搬了大木柴塞进灶底,火呼呼呼就烧旺了。
    等馒头包子蒸好,就算还没到晌午饭时,一家子趁着热乎新鲜的包子先吃了一顿。
    马齿菜劲道有嚼劲,剁了肉和豆腐进去,肉香豆腐香都有,比陆谷以前吃过的纯纯野菜包子香多了。
    茄子包也好吃,因他们这里夏天吃茄子包的时候总会放青辣子,有个辣味才觉得香,卫兰香还把辣椒油碗端来让往包子里放。
    在家里吃吃喝喝,一早上就过去了。
    太阳出来但还是不怎么暖和,天上时不时飘过云朵遮住太阳,今天不下雪了,沈玄青没事做,就背了个竹筐上山去捡木拐爪。镇上有人管这叫拐枣,下过雪后更甜些,也是时候去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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