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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查查-(43)

    今天要卖的东西不多,除了野澡珠以外就是那十张獾子皮,连板车都不用拉,沈玄青和家里人说一声,陆谷就送他出了院门。
    等沈玄青走远了,陆谷叫回狗崽,到堂屋底下继续给沈雁绣袄子。
    家里女人双儿做针线,沈尧青劈了一会儿柴见太阳大了,就拿了麻绳柴刀上山打柴,这几天打的柴都没卖,塞进柴房囤着,他还在心里琢磨,这两天再没有别的活计了,就和沈玄青一起上山多砍些柴回来。
    快到晌午的时候,陆谷在厨房做饭,沈雁给他烧火,这时狗崽和大灰都叫起来,从院子里跑出去。
    他一听就知道是沈玄青回来了,但菜还没切完,等会儿要开饭呢,不能停手,只好从窗户朝外张望。
    没一会儿沈玄青背着竹筐走进院子,走近厨房一看见陆谷就笑了,说道:我回来了。
    陆谷眼睛微亮,浅浅笑起来。
    娘。见卫兰香出来,沈玄青喊道,他把竹筐卸下来,又从里面抽出两把油纸伞,陆谷站在厨房就瞧见竹筐下面竟有青绿的圆果子,绿的那样鲜亮,在初冬万物凋零的枯寂中看起来十分鲜活。
    在码头转了转,看见有卖橘子的就买了些。沈玄青说完看一眼陆谷,眉宇间全是笑意。
    他夫郎胆子小也没见过世面,每次碰到没见过的东西,眼睛总是微睁,好奇又惊异,明明很想知道是什么,因为胆小不敢上前,怯怯的。
    他每次看见陆谷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一下。
    这颜色,买多少回都觉得新鲜。卫兰香咂咂嘴,又说道:今年便宜不?
    沈顺福在的时候给家里买过几次橘子,从老远的南边坐船来,买的那几次都不便宜,所以买的就少,只是给家里尝尝鲜,连待客都舍不得呢。
    还行。沈玄青把那两把油纸伞拿给卫兰香看,没有道明橘子的价钱,又说:下小雪撑着,这两把你们用。
    卫兰香把伞撑开看了看,伞面是描了花的,可漂亮了,沈雁往灶底添了把柴跑出去看,这么漂亮的油纸伞让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还拿在手里转了两下,对陆谷说:谷子哥哥,你看。
    陆谷把切好的菜用刀放进碗里,抬头看一眼说道:好看。
    每年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就不太出门,小雪飘起来别看小,可落在身上头上很快就变成水,把衣服头发都打湿了,带斗笠又觉着太过,不如撑一把油纸伞来得精巧。
    描画的伞贵些,但见家里人这么高兴,沈玄青就觉得钱没白花。
    和阿嫂去吃。他从竹筐里拿了几个橘子出来递给沈雁,又拿了两个给卫兰香,说道:娘,你也吃。
    完了他又拿了俩进厨房,一个递给陆谷,开口道:闻闻,橘子皮和别的果子不一样。
    陆谷在围裙上擦擦手,小心翼翼接过来,绿橘子还挺大的,饱满沉重,他轻轻闻了下,那种独特的清香果真不同一般。
    沈玄青把另一个剥开,剥下来的橘皮用手一挤,就溅出一点点汁来,汁水朝陆谷那边迸溅,他连忙朝后退了小半步,惹来沈玄青轻笑出声。
    第74章
    橘子皮被挤出汁水后,那种清香更明显了,颇有些提神醒脑的感觉。
    陆谷以前只听人说过橘子,但没吃过,听见沈玄青在笑他,有些微窘,垂下眉眼假装剥橘子皮缓解尴尬。
    沈玄青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夫郎生性羞涩,稍微逗一逗就局促了,连忙剥下两瓣橘子递过去。
    唇边挨着微凉的橘子,陆谷抬眸看一眼沈玄青,在那样好看的星眸注视下,微红了耳朵张嘴咬住。
    都吃进去再咬破。沈玄青把两瓣橘子往他嘴里塞。
    陆谷依言做了,在口中咬破后,橘子酸酸甜甜的饱满汁水涌出,像是清冽的山泉在嘴里溢满。
    原来橘子这么好吃。
    他抬眸看向沈玄青,没说话也能看出他的惊奇。
    沈玄青也吃了一瓣橘子,初咬破酸味涌上,甜意很快就来了,天气冷橘子也有点凉,但吃起来是很不错的。
    见陆谷惊奇又高兴,他再次笑了,把剩下的橘子都给陆谷,犹豫一下,从怀里又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细细的长条像是包了根长枝条。
    给你的。沈玄青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微抿了下唇,但眼里的笑意未散。
    陆谷两手都拿着橘子,就先把橘子放在案板上,接过红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根崭新银亮的簪子,尾部雕着稻叶和稻穗。
    稻叶纹路分明,连稻穗上面的一粒粒谷穗都十分明晰,稻穗有两个,一个是直着的,一个向下弯,倒真像是稻谷成熟后变重坠下去,自然而灵巧。
    沈玄青在金银轩一眼就看中了这根簪子,因谷穗雕刻的逼真细致,做工费些时辰,要价就贵一点,但他还是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根簪子就觉得高兴,揣在怀里连忙赶回来,把买马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快到家时才想起。
    陆谷从没见过这么贵重的银簪,更别说戴了,成亲时头上也不过是木簪木钗。
    给我的?他抬头小声问沈玄青,眼神期待又忐忑。
    嗯,给你的。沈玄青点头。
    谷穗就是谷子,小时候他娘给他衣袖和交领上绣谷穗纹时,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陆谷紧紧攥住手里的银簪,眼眶逐渐微湿。
    沈玄青不知道他怎么了,抓耳挠腮有些无措,低声问道:不喜欢?
    没人会喜欢爱哭的人,陆谷眨了两下眼睛将湿意逼回去,摇头带着一点鼻音小声说:没有,很喜欢。
    他说着又笑了,笑容浅浅淡淡却灿烂明亮,沈玄青长得太高大,站在他面前让他再看不到别的人和事。
    那就好。沈玄青也笑了,灶底还燃着火,沈雁去吃橘子了,他开口道:我来烧火。
    嗯。陆谷把银簪用红布裹好,贴身塞进怀里,一整天脸上浅笑都没散。
    阴云蔽日,好在没下雪也没刮风,初冬已至,无论哪个村子的人都准备迎冬囤粮囤柴,米面腌菜大白菘菜还有萝卜家家都备了不少,最近几日不少人都在山上砍柴。
    山脚下的人离镇子远了些,但冬天砍柴方便,到处都是树木,山林还算茂密,今年砍了明年还长,小树新树两三年也就长大了。
    沈家二房也不例外,砍树砍柴多是汉子干的活,但陆谷他们也能帮着把柴火挑回去,家里留下纪秋月做饭烧水,饿了渴了就能吃喝。
    用麻绳绑好两捆柴火,往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上一挂,陆谷挑起来就往家里走。
    汪一声,狗崽从旁边林子里窜出来,也不知道在林子里有多野,身上都挂着枯碎叶。
    陆谷没多管它,只要没跑远就行,之前在山上撒野惯了,回来太拘着也不好。
    山上可以说是没有路的,树木石头挡道,走起来崎岖坎坷,寻常人上山都是背竹筐走路,拉板车是件很费力的事。
    这两天沈玄青沈尧青兄弟俩拿着长斧柴刀又是砍又是劈的,没工夫拉车,他们三个妇人双儿就没用板车,沈雁年纪又小,背一捆柴倒是能行,他们家是村里离山最近的,前山又不算远,一趟趟跑下来柴房慢慢就满了。
    当然陆谷他们挑的背的多是树枝细干,剩下的一根根主干堆在一起,砍得多是比碗口粗一些的树,太粗太沉的树木不好砍伐,即便这样,在山上拿锯子锯木头到底麻烦,到时候砍够了拿麻绳一捆,太重就少捆上几根,在村里找几个汉子一同抬回去。
    村里家家都要备柴,今日帮沈家抬了,明天沈玄青沈尧青也要帮着别人家去抬木头,是互相的人情。
    陆谷一进院门,纪秋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谷子渴不渴,这蜂蜜水温的,刚能下口。
    你去放,我给你拿。她也不等陆谷回答就匆匆进了厨房。
    好。陆谷慢她一步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就到柴房把两捆柴火解开,和别的堆放齐整了。
    纪秋月拿了碗往柴房门口来了,朝里面一看说道:不少了,明儿再有一天半天你们就能歇了。
    柴火越多过冬越暖,不用冒着冬天的严寒到山上砍柴,陆谷看着这么多柴火心里觉得很踏实,点头附和道:嗯,快了。
    他拿了麻绳和长树枝出来,接过纪秋月手里的碗喝了几口,甜津津的蜂蜜水让笑意也变得更甜。
    见纪秋月头上戴着一根凤尾镶银珠的发簪,银簪是新的,是以很亮,他眉眼微弯,心想阿嫂戴着真好看,随即又想起自己的那根银簪。
    这两天山上山下一趟趟跑,他舍不得戴,怕万一掉了,还是放在房里安心。
    再说女人还好,头上有些簪子钗子是惯常的,但他们乡下的双儿总是布巾缠起头发,和汉子差不多,哪有人戴这么银亮的簪子,想想要是有人看他,他就有点退缩。
    纪秋月不知他所想,笑着说道:天冷,我看梨子还有不少,到傍晚抓把枸杞子,再放些红枣,拿黄糖煮了,又热乎又清甜润燥,从前只听别人吃,今天咱们也吃一回。
    黄糖镇上的人又叫冰糖,他们乡下常见红糖,见着块状的黄色甜糖就按颜色叫了,家里那点黄糖是沈尧青买的,想着让媳妇也吃吃没吃过的东西。
    家里肉多是沈玄青打的买的,今年还留了獾子皮,一人做个毛领护脖子,纪秋月平时会有一点私心,别人不说,卫兰香这个婆婆做事说话不能太偏袒,不然她心里是会计较一下的,但家里人素来对她都好,自己有了好东西给家里尝尝也是应该的,藏着掖着算什么。
    好。陆谷浅笑着答应,喝完蜂蜜水又出门挑柴火。
    一家子在山上忙碌三天,到第三天下午,卫兰香知道沈家三房在哪里砍树,过去把沈顺旺和沈玉平喊来了,半路上又遇到石大陈一家,她打趣说笑几句,也把大陈拽来当劳力。
    沈玉平比沈玄青小一岁,今年才十七,长得不算低矮,和沈玉一样都是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因这双眼睛,六分的脸也凑了个八分的俊。
    玉平得多练练,这砍柴干活的功夫好了,以后老丈人丈母娘都得夸。沈尧青一见堂弟过来就笑说道。
    沈顺旺和周香君这几天在给沈玉平相看好人家的姑娘双儿,来沈家二房说了两次,让卫兰香帮着多打听,是以他才这么说。
    沈玉平年纪小点,沈家三房日子一直都不错,没吃过什么苦,他看着要稚嫩些,一想到娶媳妇就挠头憨笑,露出一口白牙,傻儿子乐成这样让他爹沈顺旺看了都笑出声,轻拍一下儿子后脑勺,呵斥道:多大的人了,一点老成劲都没有,别傻乐,快干活去!
    沈顺旺和沈顺福有几分像,也都是能下苦卖力气的性子,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会赶大车,连马车都替人赶过,虽自己家买不起车马,但也能挣几个赶车钱,家里隔几日吃顿大油荤是没问题的,还能攒下一些银钱。
    乡下几乎人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已经下午了,都没耽误工夫,男人把好几根主干捆起来往家里抬,陆谷和沈雁抬不动太多,就捡着稍细的木头抬了一根。
    谷子哥哥,要不我们弄两根。沈雁抬起木头后觉得不算重。
    她才十一岁,个头连陆谷都比不上,瘦瘦矮矮的,还不等陆谷说话,卫兰香听见就笑道:你和你谷子哥哥抬一根就行。
    行,那娘我俩先回去了。沈雁点点头,他俩不用把木头捆起来,比几个汉子快,陆谷在前她在后,两人就先下山了。
    砍好柴后还要一段段锯开,这样好塞进柴房,省得堆在院里下雨下雪打湿了。
    锯木头在院里,不用在外面跑,家里只有一个大锯,沈玄青沈尧青轮番上阵,有时候他俩不在,给大陈家和三叔帮忙抬木头去了,陆谷就和卫兰香在院里锯,一个人弄不了,两个人拉大锯就轻些。
    好几天院里都有木屑,这些木屑也没扔,太阳一晒又轻又干,能留作火引和草绒一起用。
    晌午饭吃过,陆谷洗完碗见沈玄青在院里锯木头,就过去把锯好的几段抱到柴房,放下后再抬手,一个不小心被粗糙树皮刮到了手背和手指,皮破了但只渗出一点血,肉眼可见血就止住了。
    经常干粗活就是这样,陆谷看一眼没放在心上,出去后沈玄青瞥见他手背上的破皮,停下手里的活问道:蹭破了?
    嗯,没流血,不碍事的。陆谷答道,见地上不少木屑又去拿扫帚。
    冬天本就容易长冻疮,又干燥,手也容易干裂,前两年沈雁就是,手上长了冻疮又疼又痒,手指也红肿,结痂看起来更是凄惨。
    因此去年他猎到獾子就给家里留了獾子油抹手脚,还买了一点棉花让卫兰香给沈雁缝了个筒袖,筒袖是圆筒状,能把手伸进去,若一只手的话能往胳膊上拉,套在袖子上,冬天不干活了就把双手塞进筒袖里,布里缝着棉花到底暖和。
    冻疮一年长了,后头容易年年长,不知道陆谷有没有长过。
    第75章
    沈玄青想着,见陆谷拿了扫帚过来就问了。
    陆谷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说道:长过。
    果真如此,沈玄青眉头微敛,开口道:那今年多留神,买了汤婆子就常用,别看这几日不怎么冷,也不能大意,冻到就会又长,时常捂着。
    陆谷长了好几年冻疮,也知晓这个道理,闻言点点头,因沈玄青的关切,他抿唇露出个很浅的笑意。
    家里不是有棉花,你这两天缝个厚的筒袖,做饭洗菜也把水烧热了再用。沈玄青又说道。
    嗯。陆谷答应着,过来把地上木屑扫成一堆,省得等会儿堆积太多。
    沈玄青又开始锯木头,锯起来不快不慢,总之得等,他就拿了长斧子,到旁边拿起一根圆木竖在地上,抡起斧子往下,借着长斧的重量,木头利落的被劈成两半。
    夜里洗完脚,要是觉着腿脚干,就抹点獾子油润一下,防着干裂。沈玄青又想起这个,边说手下活也不停。
    不等陆谷说话,他又道:等会儿我找一下,去年留了些还有剩的,老油比新油好使,剩的不多但能用一阵。
    好。陆谷点头,弯腰又把一根木头竖起来。
    两人一个锯木头一个劈木头,时而说几句话,一个下午过去,只剩三根大木头。
    陆谷去做晚饭了,沈玄青加了把劲,将这三根锯成长段长段的,年前蒸包子炖肉蒸肉直接往灶底架一根大柴,旺火烧起来也省事。
    天黑得早了,因锯木头耽误了一会儿,到吃饭时天彻底暗了,沈雁从灶底引了火点燃烛灯,堂屋缓缓亮起来,见灯芯短了,针线篮子恰在高桌上,她捡了根长针拨了拨。
    沈玄青锯完最后一根木头,沈尧青把三根长柴抱进柴房。
    一下午忙碌,身上不免沾着灰尘木屑,沈玄青进堂屋取了墙上挂着的布条甩子,握着木柄甩起来拍打周身,将身上的尘土渣屑甩干净,见沈尧青从柴房出来,就把甩子递过去,自己到厨房门口洗手。
    陆谷和沈雁陆续把饭菜端上桌,等他俩收拾干净饭菜也齐了。
    一点灯烛微摇,虽黯淡些,但也足能看清桌上的东西。
    每人一碗热腾腾的汤饼,饼子是前两天卫兰香烙的,筋道有韧劲,特意多烙了些,把饼子切成跟面条差不多粗细,白菘菜切成细丝,再把泡发的地皮菜和黑木耳切成小块。
    陆谷在院里挖了棵有绿叶的秋菜,切碎后起锅烧油,把这么多菜倒进去用不多的油翻炒一下,才倒水带饼条一锅煮了,舀出来后按着家里人爱吃辣的程度,给碗里放了辣椒油,鲜红鲜红的,也是个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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