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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查查-(37)

    陆谷经常跟沈玄青上山,对村里的事没那么熟,不过那个妇人他见过两次,是隔了几家的张正子媳妇,离他们家近,张正子老娘被村里人称作老张家的,这他也知道。
    可不是呢。纪秋月应道,她这么一说,心里还生出种庆幸,幸好当年她娘给她找的是沈尧青,卫兰香是个好婆婆,不然遇到老张氏那种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老张氏立的规矩严苛,她吃饭在房里,儿媳妇端着饭菜送进去不说,还得给她跪下请安,稍有不如意就打骂,有时候还把儿子叫去打儿媳妇。
    伺候公婆不是稀罕事,跪下请安别的人家也有,但像老张氏那么严厉的还真不多,他们农户人人都要干活,哪有没事就去挑儿媳妇错处的闲功夫。
    村里别人不说,卫兰香没在婆婆手里受过这种气,沈顺福别看是个大老粗,可待她好,一直护着,所以她也待纪秋月好,陆谷来了之后同样没打骂过,连规矩都没立。
    再说她有沈雁,一想到小女儿要是以后被人磨搓,心里就难受。
    旁人的媳妇不说,纪秋月是有爹娘疼的,就连陆谷小时候也有亲娘疼,到了他们家哪能苛待人家,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能做动不动打人那么缺德的事。
    纪秋月在厨房给家里人烧水盥漱,她说柴不多了,陆谷就抱了柴火进去,还顺便听她说了张家的事。
    在沈家渐渐过习惯了,陆谷已经很少会去想以前挨打的日子,听完心有惊慌的同时不免也觉得自己运气好,遇见的是卫兰香,是沈家人。
    第63章
    沈玄青晚上始终没回来,陆谷听见外面沈尧青关院门的动静,这才翻个身闭眼睡了。
    汤婆子放在桌上还没用,家里比山上好点,没那么冷,睡前思绪轻扰,陆谷又想,沈玄青明天肯定回来,心里就踏实了些。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个阴天,太阳时不时从云层中露出来一小会儿,就知道不会下雨。
    陆谷背起竹筐拿了小锄头,和沈雁纪秋月上山找甜窝根。
    沈尧青跟着他们一块儿上山,肩上扛着麻绳腰里别着柴刀,想打些柴到镇上去卖,顺便在山上看看合适的树木,回头找人合力砍一些囤着,留作过冬用。
    他在码头干几天苦力觉得累了,就会在家歇一半天,债还清不用那么紧,他忙碌惯了有时候闲不下来,不是打柴就是捞鱼,到镇上少了也能卖一二十文,好歹是个进项。
    卖柴卖鱼轻松,所以他不会在镇上买的吃,他们乡下人回家吃喝很少花钱,都是自己种的或山里河里弄的,就这样十文十文攒起来,几天下来也不少呢。
    如今太平盛年,没有天灾人祸惊扰,普通老百姓只要勤快些,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你们小心些。沈尧青见他们找到一丛甜窝根草,叮嘱一句就独自往林子里打柴去了。
    好,你去吧。纪秋月应了一声。
    大灰在附近到处嗅闻,狗崽跟着它跑,陆谷见它俩没走远就没管,沈雁用镰刀把甜窝根草割了后,他拿锄头翻起土,很快从地里刨出不少甜窝根。
    两人不好一起挥锄头,容易磕碰到,万一伤着就不好了,纪秋月在别处找甜窝根,还真找到一小丛,那边少,她一个人能挖完,就独自忙碌起来。
    前山都不好找了,回头要想多弄点,还是再往深里走。沈雁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一个大的甜窝根往地上磕了磕,把上面的湿土块磕下来,又用手抹去大部分泥土,这才扔进竹筐里。
    我在山里找到不少,可太沉了,二青不好拉下来,后来就没再挖。陆谷也蹲下来捡拾甜窝根。
    沈雁说道:谷子哥哥,不用走那么远,稍微走深点就行,等回头天冷了码头活少,我和阿嫂就让大青哥一起去,不然林子一深有点害怕,有他或是二哥哥跟着,才放心呢。
    原是如此,陆谷点点头,甜窝根长在地下,是能过冬的野菜,等他和沈玄青不再上山的时候,只要天气好,别下雨下雪,也能进山来挖。
    汪!狗崽忽然叫起来。
    陆谷下意识看过去,大灰在飞快刨地上一个土洞,他见过这场面,是抓田鼠呢。
    果然,土洞挖开后就逮着只挺肥的大田鼠,没挣扎几下就被大灰咯嘣一声闷响咬断脖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灰在沈家都养了快两年了,沈雁和纪秋月自然知道它会抓田鼠,甚至能分得清老鼠和田鼠。
    它要是在家里逮到耗子也是咬死,但不会吃,勤快了会自己叼出去扔掉,犯懒的时候就扔在院子里,人看见才扔出去,它抓到田鼠就会叼到人跟前来,让给它烤了弄熟吃。
    纪秋月离它近,大灰叼着大田鼠凑过去了,她摘了片大树叶子往地上一放,拿手指点了点树叶,说道:回去给你弄,先放在这上头。
    大灰看见她手指头在点树叶,就低头松开嘴,把田鼠放了上去。
    真灵性。纪秋月笑着说一句,她挺怕老鼠田鼠这一类东西,拿树叶包起来就好点,等下要是碰到大青就让他来剥皮,不然连皮带毛囫囵不好烤。
    狗崽冲着死田鼠叫了一阵,见田鼠没一点动静,凑过去闻了闻,这才转身去玩了,腾腾腾跑到陆谷身边又跑开,活泼皮实,但没去跟大灰学抓田鼠的本领。
    沈玄青和陆谷说过,狗崽子聪明,就是月份还小贪玩了些,偷懒不肯学本事,回头要好好教。
    陆谷以前没养过狗,不知道狗竟然这么像人,家里四条狗的性子还都不一样,觉得很有趣。
    他们三个人出来背了两个竹筐,连大带小拢共只挖到二十来个甜窝根,找了一会儿再没找到,纪秋月看见大田鼠心里直犯嘀咕。
    杀鱼杀鸡还好,她不想动手剥这东西的皮,寻思着时辰不短了,按以往来说,沈尧青应该打好了柴,就对大灰喊一声:找大青去。
    大灰竖起耳朵听完,就转身朝树林跑,狗崽跟着它乱窜,陆谷原本想喊住乖仔,但一看它比之前长大不少,在前山有大灰跟着也不怕,嘴一张又闭上了。
    等沈尧青的时候他们没闲下,沈雁给兔子拔了些绿草和枝叶,再过一段时日就全变黄了,还说道:娘说就这两天,母兔该下兔崽子了,天冷还得多垫窝,弄暖和些才好活。
    闻言,陆谷也蹲下来拔草摘嫩点的枝条叶子,开口道:那给它吃好点,往后没绿草吃了。
    纪秋月听见他俩的对话没忍住笑了下,沈雁就不说,还是个孩子,陆谷看着大了几岁,可心性单纯,这几句说得,实在让人觉得他还稚气。
    没一会儿,沈尧青挑着两捆柴火找过来了,他上来没带扁担,砍了根结实的树枝担在肩上,卖柴的时候连这根树枝一起卖了,回来就更轻。
    他还以为让大灰找他是有什么事,没成想是剥田鼠皮,但既然媳妇发话了,他笑着放下柴按吩咐去做。
    下午周香君带着沈玉过来串门,和卫兰香坐在屋檐下纳鞋底。
    阿嬷,吃柿子干,玉哥儿也吃。纪秋月端了些柿子干过来。
    好。周香君笑着点头,停下手里的活吃了个。
    沈玉是个眉心有红痕的双儿,年纪小点,今年才十四,坐在他阿姆旁边绣手帕,他圆脸大眼睛,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很讨喜,有时低下头,脸蛋轮廓和沈雁还有点相似,沈家其他人都说他俩的圆脸和阿奶长得像。
    谷子哥哥,给你一个。沈玉自己吃柿子干还没忘了他旁边的陆谷,帮着拿了个。
    陆谷眉眼微弯接过来,三阿嬷和玉哥儿来的时候他刚巧也在绣手帕,玉哥儿就和他坐一块儿了。
    谷子要是还想吃干枣就过来拿,今年打了好些。周香君想起陆谷之前气血虚就说道。
    闻言,卫兰香开口道:你费心了,上次那半口袋没吃完呢,家里还有些。
    她又想起没卖完的野澡珠,对纪秋月说道:秋月,给你三阿嬷装些野澡珠。
    吃人家的枣子可不得给些东西,不然就成白吃了,野澡珠对陆谷来说好摘,不费什么力气,自然不会有异议。
    边吃柿子干边干活,卫兰香和周香君还说一说闲话,陆谷在旁边听着村里的那些人和事。
    他生性话少,更不会在背后嚼舌头,默默记下只是觉得自己以后在清溪村住着,无论见到谁,心里就清楚那人是什么样的,也能挑着去和好说话的人往来,太厉害的他不一定能跟人家说到一起。
    沈雁剁了鸡草过来,见陆谷他们在绣手帕,也拿了绣绷子出来凑热闹,学着绣几朵精巧的花儿。
    几人在院子里说说笑笑还挺热闹,没多久门口响起两声狗叫,大灰原本在村里和其他狗打架玩耍,这会儿跟在沈玄青后面回来了。
    陆谷一抬头就看见沈玄青,眼睛微亮起来,心中颇有几分激动却不懂如何表露,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但家里还有人在,见儿子回来,卫兰香高兴极了,放下手里的活想上前迎接,帮沈玄青把竹筐卸下来。
    阿嬷和玉哥儿过来了。沈玄青先喊了周香君,又对卫兰香说道:娘不用,你坐着就好,筐子没东西。
    既如此,卫兰香又坐下了。
    陆谷攥着衣角有点忐忑,可这份忐忑在沈玄青看向他时就化作了别的东西,他几步上前,见沈玄青卸了竹筐,因为有好几个人在,他有点羞涩无措,但还是小声问道:你吃了没,我给你做饭去。
    见沈玄青拿了木盆要洗手,他就进厨房舀了一葫芦瓢水出来。
    后面的卫兰香看着他俩抿嘴直笑,有夫郎就是不一样,老二那眼神,都不看别人了。
    二青去镇上了?周香君顺嘴问了一句。
    可不是,到吉兴镇那边去了趟,卖东西顺带看看他师父。卫兰香答道。
    不是她不跟周香君透底,这大白天的,村里人上山下山都经过他们家院门口,隔墙有耳,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多长个心眼总是好的。
    他们说话闲聊,陆谷在厨房忙碌起沈玄青吃饭的事,纪秋月原本想帮他,可一看沈玄青洗了脸手在灶前坐下要烧火,她悄悄笑一下就出去了,没打搅他们家二青想和夫郎待在一起的心。
    纪秋月三年前嫁过来的时候沈玄青才十五,半大的小子转眼就长大成亲了,还知道和夫郎腻在一起,她这个做长嫂的,心里头不免有些欣慰。
    第64章
    炊烟飘起,阴天本就不怎么暖和,没多久还吹起风,沈玄青要吃饭不好久留,周香君和沈玉坐了会儿就走了。
    沈玄青回来得晚,没赶上晌午饭,这个时辰沈家其他人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吃。
    陆谷给他炒了盘鸡蛋,早上沈尧青在邻村孟大岳那里买了一吊肉,切一些肉和秋菜炒了,秋菜见了荤油越发鲜绿,吃起来也更香。
    肉香味惹得狗崽直在桌下转悠,还去蹭沈玄青小腿。趁卫兰香没注意,沈玄青给它扔了片肉,狗崽吃完还想讨要,他再没理会。
    乖仔,过来。陆谷刷了锅,里面水没舀出来,等沈玄青吃完还要洗碗,灶底有余温,水在锅里就是热的。见狗崽当没听见继续烦人,就拉着它一只前爪拽走,远离了沈玄青。
    你吃不吃?沈玄青见他过来就问道。
    陆谷摇摇头,说道:不了,你吃,我们吃过了。
    狗崽一个不注意又跑到沈玄青旁边,歪着脑袋叫一声,没人理会它就蹲坐下来,眼巴巴看着沈玄青。
    家里人都在,陆谷不好意思坐在桌边陪沈玄青吃饭,脚步微顿一顿就出去了,捡了些细柴抱进厨房,沈玄青刚才烧火添的柴多了点,傍晚还要做饭呢。
    深秋天凉,黑的也比之前早,天刚蒙蒙黑,沈家人盥漱过后各自回了房。
    房里点着烛灯,陆谷和沈玄青一起泡脚,他坐在床沿,沈玄青拿了椅子坐在对面,木盆里放了艾叶,水颜色变深,白皙的脚面隐在水下,偶尔动一下就不小心碰到沈玄青的脚,他低下头不敢再乱动。
    拽过一旁的竹筐,沈玄青从一大团麻绳下面掏出钱袋,打开口就看见里面不少元宝银锭子。
    看着这么多钱,他脸上笑意浮现,抬眸对傻眼了的陆谷说道:一共是二百一十六两,那两张银狐皮毛色上佳,连师父都说好,这种皮子在府城有钱没处买,所以卖了个高价,一张就三十两,余下的赤狐皮有十张毛色顺滑厚实,一张皮十两,余下的七张稍次些,一张卖了个八两。
    狐裘难得,冬天穿起来轻薄暖和还好看,有钱人最是喜爱,所以能卖这么多钱,别说村里,二百两就算在丰谷镇,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沈玄青从钱袋里拿了两块银锭子递到陆谷手中,又笑着说道: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太大,我让管事都拿成十两一锭的小元宝,有二十个,还有余下的十六两是散碎银子。
    丰谷镇到底是个镇,连二十两的大银锭子都不太用,更别说五十两了,而且那么大一坨带在身上也不方便。
    十两的银锭子就已经不小了,陆谷只觉手里这两块沉甸甸的,他之前见过五两和一两的银锭,一两的最是小巧,他曾想过,等他有了一千文钱,也能到镇上兑一块一两银。
    你拿着,想买什么吃什么都去买。沈玄青见他捧着银子半天没说话,都看傻了,有些忍俊不禁。
    谁知陆谷听完却又递了回来,沈玄青不解。
    你,你攒着,二十个就是整的。钱太多让陆谷说话都有些磕巴,抬眸看过去认真说道:二百两整钱呢。
    见沈玄青不接,陆谷有点着急,就伸手去拉沈玄青的手,摊开把两个银锭子放进他手心。
    那好,你拿这些碎银花。沈玄青脸上笑意更甚,想起箱子里还有三十八两,八两能拿出来平时用,把余下的二百三十两攒起来就好。
    嗯。陆谷轻点着头答应,心里却在想,他自个儿有钱,买针头线脑足够了,哪用花沈玄青的。
    次日天还是阴的,鸡鸭在山上好几天了,陆谷有点担心,如今两人越发熟悉,沈玄青有时候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吃过早食,沈玄青就对卫兰香说:娘,我俩收拾一下,等会儿就上山。
    这么快。卫兰香一听就忙起来,给他俩去装柿子干,还说道:给你俩少装点也不沉,没事了吃,你去打猎带上几个,饿了嚼一嚼。
    娘,这些你拿着,以后家里买肉做腊味用,给你和沈雁也做身新衣裳,给她买个绢花什么的。沈玄青说着,把十两散银递过去。
    村里有时会有货郎挑着担过来,碎银子到底好使些,更何况乡下村妇一次拿十两的银锭子也花不完,拿出去还招风。
    他这次去府城见到跟沈雁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头上戴着小绢花,沈雁只有头绳,平时在山上采到山花才有的戴,而且一两天就蔫了,她又爱这些花儿,就想着给妹妹买些,但他自己不懂这个,再说陆谷不爱戴花,就没去买。
    好,娘知道了。卫兰香笑得合不拢嘴,把银子仔细揣进怀里,她昨天夜里睡下时还想问问老二,这次狐皮到底卖了多少钱。
    十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要攒上一两年才有,拿了这么多钱后她就歇了心思,沈玄青大了,本来就有主意,再说还有夫郎呢。
    上山下山惯了,陆谷很快收拾好,沈玄青到后院把两条细犬放出来,推着板车就出门了。
    卫兰香送他俩出去,叮嘱道:昨儿才跑了一趟府城这会儿又要赶山路,到山上记得多歇歇。
    娘,我知道了。沈玄青答应一句,陆谷也道声别,两人带着四条狗就往山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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