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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的二月(15)

    因为妇人突然松开手,瞬间摔落在地。
    孩子爬起来,紧紧的趴在妇人的身上,不愿意离开。
    妇人在孩子耳畔低语了几句,孩子乖乖的点了点头,顺从的走到了一旁,目光却直直的看着妇人。
    妇人的目光看向苏念,苏念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苏念走近,看着一地的血,头皮发麻。
    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夫救你。
    这荒郊野岭的,可没法救人。
    敏年,快过来,把她背回去。
    不用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念刚刚开口,妇人就轻声说到。
    那声音,弱的像是在风中摇摆的烛光,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周敏年站的远远的,看见妇人身上的血,吓得不行。
    苏念喊他过去,他也丝毫不敢动弹,反而躲在了瘦弱的周勤年身后,看起来很是搞笑。
    苏念也懒得理他,因为妇人抬起了手,抓住了苏念的袖子。
    苏念立马蹲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妇人,应该很快就要没命了。
    流了那么多的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大姐,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苏念见妇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妇人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苏念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妇人的唇边,才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
    求求你,帮我带着这个孩子。
    大姐,我家条件不太好,可能没法养活这个孩子,要不你告诉我,家里有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我把孩子送过去。
    苏念很是为难的说到。
    周家这一大家子,就已经很艰难了,再多一个小孩子,生活就更艰难了。
    况且,苏念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妇人和孩子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的把孩子留在自己家。
    这个孩子是大兴的三皇子,我是他的乳母曾氏叛军杀进了皇宫,我带着他逃出来了。
    妇人紧紧抓着苏念的手,不敢松开。
    她怕一松开,苏念就走了。
    她已经命不久矣了,小皇子却不能随她而去。
    虽然她与苏念素不相识,但是,苏念能因为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就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说明她是个好人。
    曾氏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把孩子托付给苏念了。
    就当是一场赌博吧!
    赌赢了,小皇子能继续活下去,延续大兴王朝最后的香火。
    赌输了,大兴王朝就彻底灭亡了。
    曾氏的手,颤抖着,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玉佩,交到了苏念的手中。
    带着这块玉佩,把孩子送到冯将军那里!
    曾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的望着苏念。
    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不肯闭上眼睛,是因为在等待苏念的回答。
    苏念根本就不知道冯将军是谁,但这是曾氏的遗愿,苏念还是答应下来。
    苏念咬了咬牙,沉声到:好!
    听到这个好字,曾氏紧抓着苏念的手,骤然松开,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瞪大的眼睛也终于闭上了。
    乳母!
    一旁的小孩,看见曾氏落下的手,心头一颤。
    他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亡,但是,他知道,曾氏永远不会抱他、哄他了。
    就像母后一样,也是这样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也没有醒来过。
    乳母告诉他,母后只是睡着了,可是睡着了是会醒的,母后却没有再醒来过
    小孩子趴在依然留有一丝余温的曾氏的身上,嚎啕大哭。
    豆大的泪珠,像是下雨一样,落在曾氏的衣服上。
    可是,她再也不会替他抹去眼泪了。
    苏念看得心疼极了。
    她最见不得孩子哭了。
    孩子,乖!别哭了。
    苏念小声的安慰到。
    小孩子转过头,看了一眼苏念,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珠。
    鼻子和小脸蛋冻的通红,可怜极了。
    你能不能把我的乳母叫醒呢?她怎么不醒来呢?
    稚嫩的话语,恳求着苏念。
    苏念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孩,安慰的拍着他的背。
    小孩子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靠在苏念的肩头,放声大哭。
    那哭声,让苏念很是心痛。
    哦哦哦没事了,没事了
    苏念把小孩抱进怀里,轻轻摇晃着,嘴里一直细声安慰到。
    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低,没一会儿,竟然沉沉的睡去了。
    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周勤年看着死去的曾氏,又看了看苏念肩头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那妇人和苏念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小孩子的身份。
    不过,他之前倒是听说,有些逃难的富贵人家,经常在路上遇见强盗。
    那些强盗不仅抢走财物,要是抢红了眼,人也会被杀光。
    这妇人和小孩子,都是一身富贵打扮,看起来就知道是有钱人。
    肯定是被强盗追杀到这里的。
    那妇人流了一地的血,肯定是被强盗用刀砍的。
    别的伤口,是不可能会流那么多血的。
    苏念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了看死去的曾氏,决定先让她入土为安。
    敏年,你快些跑回去,拿工具来,咱们一起把这个妇人给埋了。
    这荒山野岭的,尸体在外面留着,很快就会被野兽吃掉的。
    娘咱们要不别管了吧
    周敏年躲在周勤年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声的对苏念说到。
    快去!
    苏念眉头皱起,很是严厉的喝到。
    我这就去!
    周敏年被吓了一跳,立刻往土地庙的方向跑去。
    周敏年走后,苏念看了看手中的玉佩。
    只见那玉佩上,雕刻着一只腾云驾雾的龙。
    龙,那可是帝王的象征。
    除了皇宫,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标志。
    看来,那个妇人没有说假话。
    自己怀里的小不点儿,真的是大兴王朝的三皇子。
    第三十三章 下葬
    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周敏年扛着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来到了山上。
    只见他脸色通红,额头上一层的汗珠子,明显是跑过来的。
    娘
    周敏年看见苏念后,把抗在肩头的工具扔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喊到。
    待周敏年缓过气来,苏念立马让他挖一个大洞,把死去的曾氏给埋起来。
    周敏年也不敢耽误,捡起锄头,就开始吭哧吭哧的挖土。
    勤年,你先抱着这孩子!我和敏年一起动手。
    一个人的效率太慢了,也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娘,还是我来吧!你坐着休息会!
    周勤年给苏念,用树叶简单的铺了块坐的地方,让苏念能坐着休息一会儿。
    抱孩子可是个力气活,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
    周勤年这两天在破庙里抱着小安安,才三个月大的小安安,抱了不到两刻钟,手就开始发麻了。
    娘现在抱着这么大的小男孩,肯定不轻松。
    苏念原本想要拒绝,转念一想,周勤年身体差,说不定就是因为缺少锻炼,让他挖一挖土也好,全当是锻炼身体了。
    那你们两个稍微加快点速度,外面风太大了。
    呼啸的北风,从密林里吹过,吹到苏念脸上,像是针扎一样疼。
    苏念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孩子。
    娘,你放心,很快的!
    周敏年头也不抬的挖着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回到破庙时,把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桂兰她们。
    她们和周勤年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肯定是被强盗追杀的富贵人家。
    又听说妇人死了,独留一个孩子,难免心生怜悯。
    尤其是李桂兰和张春珍。
    一个是已经生了孩子的,一个是马上生孩子的。
    对小孩子,有着天然的怜惜。
    周敏年偷偷告诉张春珍,他害怕那个死去的妇人。张春珍立马就往周敏年头上敲了一下。
    在张春珍看来,那妇人,肯定是为了救孩子才受的伤。
    伤势太重了,才死的。
    这样伟大的母亲,值得敬佩,周敏年竟然还害怕。
    张春珍对着周敏年就是一顿训。
    周敏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被张春珍训过后,心里的那点儿恐惧,消失的一干二净。
    张春珍还告诉他,把那妇人埋了,是做善事。
    做善事的人,会得到上天的庇佑。
    周敏年觉得张春珍说的很有道理,他一刻也不敢耽误,扛起工具就往山上跑去了。
    娘,挖好了!
    在周敏年和和周勤年的通力合作下,一个大坑很快就挖好了。
    周敏年和周勤年都累出了一身汗。
    苏念瞥了眼大坑,叹息的说到:把人放进去埋了吧!
    这位曾氏,也算的上是忠仆了。
    为了保护小主子,丢了性命。
    临终前,还惦记着小主子的去处。
    直到她答应了她的请求,才闭上眼睛。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她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
    周敏年虽然已经不再惧怕死人了,但是看见浑身是血的曾氏,依然心里发毛,不敢下手。
    敏年,你要是不敢看,就闭上眼睛,我带着你走。
    周勤年心里虽然也在打鼓,却不像周敏年那么害怕。
    在周勤年的带领下,周敏年愣是闭着眼睛,把人抬到了洞边。
    勤年,放下去吧!
    周勤年一声令下,两人合力把曾氏放入了大坑里。
    然后用土把她给掩埋了。
    勤年,你去捡些枯树叶,把泥土掩盖一下。
    苏念想着,曾氏受了那么重的伤,必定是有人在追杀她。
    要是追到树林里,肯定能发现这里的异常。
    说不定就要把泥土给挖了。
    还是用树叶掩盖起来保险些。
    娘,咱们都把人给埋了,干嘛还要放上树叶呢?
    周敏年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增大工作量吗?
    敏年,你不知道,这妇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人家,那些强盗要是追来了,发现了新挖的土,肯定要把她给刨出来,把她扒拉干净。
    他是不知道曾氏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那一身衣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极好的料子。
    丧心病狂的强盗,很有可能会把曾氏的衣服给扒了。
    为了让曾氏安息,还是放些树叶上去更妥当。
    苏念正不知道该如何向周敏年解释,周勤年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而且,周敏年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
    看来,这大兴的强盗,是真的丧心病狂,连死人的衣服都要扒。
    敏年,你在这大坑周围的树上,都做些标记。以后可别找不到了。
    苏念思虑妥当,这曾氏虽然是个乳母,但也值得祭奠。
    待怀里的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人告诉他,当年是他的乳母舍身救了他。
    他要是有良心,也该来拜祭拜祭。
    可别到时候找不到地方了。
    墓碑是不敢立的,怕被追来的人发现。
    只能简单的做个标记,以后能找到就行。
    周敏年点了点头,用铁锹在周围的树上铲了几个不太明显的记号。
    把一切都做好后,苏念抱着怀里的孩子,朝着曾氏的墓拜了拜。
    周敏年和周勤年也神情严肃的祭拜了一番。
    冷风吹过树枝,发出呜咽声,仿佛也在替曾氏哀鸣。
    走吧!
    外头太冷了,再待下去,孩子都要冻感冒了。
    娘,我来抱吧!
    周勤年主动从苏念的手里接过小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小孩低声的呓语了一句,身子转了转,周敏勤年却没听清楚,以为他在发梦。
    周勤年贴心的拍了拍他的背,小孩很快又睡了过去。
    苏念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孩子,刚刚分明是在喊父皇。
    看来是把敏年当成是自己的父亲了。
    到了土地庙后,李桂兰姑嫂三人,立马就围了上来。
    见小孩在睡觉,都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李桂兰和从周勤年身上接过孩子,把他放在了晒过太阳的温暖棉被上,与安安睡在了一起。
    呀,这个孩子可真好看!
    张春珍看着小孩的脸,情不自禁的赞叹到。
    你看他的皮肤,可真白啊!眼睫毛竟然这么长!
    张春珍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她以后要多看一看这个孩子。
    在周家庄时,她听老人说,怀孕的女人,要多看看好看的人,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才会好看。
    她多看两眼,以后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也会这么好看。
    睡着的孩子,被张春珍的声音吵到了,眼睛微颤,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张春珍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再出声。
    第三十四章 喊爹
    娘,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周勤年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孩,低声向苏念问道。
    还能怎么办,咱们先带着吧!
    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外面挨饿受冻。
    而且,他的身份这么敏感。
    曾氏临死前,请求她把三皇子送到冯将军那里去。
    作为她的临终遗言,苏念答应了下来。
    可是,她连冯将军是谁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只能从长计议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个孩子尽快融入周家这个大家庭。
    苏念正在沉思,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阵尴尬的咕咕的声音。
    苏念立刻抬头看起,发现是周敏年。
    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肚子。
    娘,我饿了!
    周敏年冲苏念讨好的笑了笑。
    早上去山上砍树,上午又去山上挖土,周敏年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我这就去做饭!
    苏念也心疼周敏年忙活了这么久,立马就往里间去了。
    苏念正要离开,睡着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
    李桂兰把孩子抱进怀里,孩子却一直哭闹不止。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了苏念,哭的更大声了。
    他似乎是认定了苏念,朝苏念张开了双手。
    娘,她是想要你抱呢!
    李桂兰一直小声哄着,孩子却还是哭闹着。
    苏念只好从李桂兰手里把人抱了过来。
    神奇的是,孩子一到她怀里,哭声立马缓下来。
    接着小声抽泣了一会儿,终于停住了。
    桂兰,你去里间,把剩下的饺子给煮了。咱们中午吃饺子。
    苏念脱不开身,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吃什么了,直接吩咐李桂兰去煮饺子。
    我这就去!
    李桂兰立马往里间去了。
    孩子依偎在苏念的肩头,看起来无比的乖巧。
    苏念觉得,这孩子应该是有雏鸟情节。
    在亲近的乳母死后,她是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于是他便认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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