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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党-(49)

    一行人到了村委。
    村委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几乎每个人端了一个搪瓷盆,搪瓷盆里装了黄澄澄的玉米,但也有人端了米。
    拖拉机轰隆隆响,皮带带动机器。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拿红双喜搪瓷茶缸舀玉米,玉米冒尖,她把玉米倒进大的搪瓷盆里,加了一点黄(/)白(/)色(/)的(/)粉,她拿筷子搅拌,她旁边戴了一双白色手套的年轻男人卷焦米棍,卷好了一盘焦米棍,他把焦米棍放进塑料袋里,接住耷拉下来的焦米棍火速卷。
    男人跟小媳妇说了什么,小媳妇往机器上面漏斗一样的器皿里倒玉米。
    她是余国华二姐余二美,旁边是余二美丈夫。赵素芬笑容满面说,笑得最开心的是余二美爷奶和爹娘,还有余国华和王翠平小两口子。
    赵素芬刚介绍完,王翠平使劲招手,李谣笑着回应。
    这对夫妻就是当年到骆家村炸焦米棍的小夫妻。
    小李,你让红武帮忙排队,你跟我回家拿塑料袋。赵素芬说。
    好。李谣弯弯眼睛。
    另一边,骆谦走徐大胖的关系,从徐大胖叔叔家借走一台安装在拖拉机机头上的耕地犁耙。
    我从村里回来还你和生子的钱。骆谦坐到驾驶座上说。
    徐大胖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点头。
    骆谦从别的村借道,多开了十几里地到了大南头。
    快到他家地头,骆谦意外瞥见一个陌生的老头喊一个十来岁的陌生小姑娘和骆剩子的两个女儿,他眉头皱了一瞬。
    大爷,你到骆家村走亲戚的吗?我也去骆家村,可以带你一程。骆谦停车喊。
    不用,我儿媳妇叫我带她们过去。老头指不远处站在犁子上的女人。
    骆谦望过去,一个陌生小伙子赶老黄牛,骆剩子媳妇站在犁上,他收回视线,突然注意到地头停了一辆三轮车。
    我儿子买的,市里不卖,只有省城卖。老头乐呵呵说。
    你儿子老有出息。骆谦变着法夸老头的儿子,他听见骆青青喊老头爷爷,骆谦挑眉,扬声笑喊,大伯,我先走了。
    老头连声说好。
    骆谦离开,行驶了大概三四米,他扭头,骆剩子的大女儿和陌生的小姑娘手牵手走在最前面,骆剩子的小女儿伸手叫老头牵。
    骆谦笑了一声,把拖拉机开进他家地里。
    周小凤闻声跑过来,头伸到车斗里看,又蹲下来瞅拖拉机底下:你二伯呢?
    骆谦笑说:二伯做好人好事去了。
    他细细跟他二婶说是怎么回事。
    这个骆清川,家里越是有事,越是指望不上他。周小凤恨恨说。
    骆谦一愣:咋回事?
    咋回事,这就要问你大伯。你大婶子不让他住家里,叫他在坝坡上搭草棚子住,他信了两个光棍的话,跑到青青家给自己提亲,他打算娶青青妈,当谁不知道他想贪了青青家的房子。好巧不巧,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谈好了,两人都打了结婚证,还找村支书批了竹子,还买了塑料薄膜,打算跟我们一起种大棚菜。
    昨天下午,徐小玉堂叔赶一头老黄牛到咱村,徐小玉堂爷爷蹬三轮车载他小闺女过来,正巧撞上你大伯推青青妈进屋,两个光棍关门,徐小玉堂叔踹开门,随手操起一根木棍往三人脑袋上砸。
    三人差点被徐小玉堂叔打死。
    青青妈说了谁敢报警,她就告三人先强(/)女(/)干后杀(/)人,他仨屁都不敢放,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大队部医院。
    没人管两个光棍,也没有人管你大伯,大队部医院快被他仨的屎尿淹了,医生找村支书,村支书找我,叫你二伯和你爹商量怎么安排你大伯。
    你大婶子哭晕过去好几回,醒了就骂你大伯活着折磨儿孙,诅咒他死在医院。
    周小凤压根就不想管骆清海,巴不得他死在外边,关键他就是不死,躺在医院骂天骂地骂祖宗,时不时把他太爷爷拎出来骂一顿。
    骆谦背后冒冷汗,幸亏青青妈没事,要不然
    二四,车斗里是什么?周小凤突然问。
    安在车头上的犁耙,用它犁地,老省劲了。骆谦呼出一口浊气,又说,二婶,我找小龙哥分账。
    骆谦下车找骆小龙,周小凤下意识跟上骆谦,走到半道上,她回头瞥了一眼车斗里的犁耙,蹬蹬蹬跑回来坐到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犁耙,生怕它凭空消失。
    骆小龙正在赶老黄牛犁地,骆谦举起双手朝他挥手,骆小龙叫他二哥过来接他的活,他跟骆谦到草棚子里。
    两人对账对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分账,骆小龙分走了1520块钱。
    骆小龙头重脚轻出了草棚子,把用报纸裹住的钱交给他媳妇,偷偷告诉他媳妇里面有多少钱。王秋华腿软,心脏跳的巨快,死死地扒住骆小龙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地上。
    三位哥哥,过来帮一下忙。骆谦站在地头喊。
    来了!
    骆小龙和他两个哥哥跑过来。
    在骆谦的指挥下,几人把犁耙搬下来,又把拖拉机机头和车斗分开,再把犁耙安在车头上。
    骆谦扶机头犁地,呼呼呼跑到地尾,呼呼呼又跑到地头。
    赶老黄牛犁地的几家看到骆谦犁地就跟耍着玩一样,几家跑过来问骆谦从哪儿弄来的稀奇玩意。
    在镇上租的,一天一块钱。骆谦笑说。
    他们问清楚骆谦在哪里租的,他们明天也去租犁耙。
    他犁了八亩地,此刻是下午三点,他开拖拉机到骆青青家地里,二话不说帮他们犁地。
    青青妈怔愣站直身体。徐小玉堂叔让牛停下来,回头问青青妈:他是?
    青青妈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双颊出现浅浅的酒窝:他叫骆谦,在言字辈里排行二十四,本家叫他二四,过来好一会儿,她喃喃道,骆清海是他亲大伯。
    他有钱买三轮车,有钱买薄膜,有钱买竹竿、尼龙绳,都是托骆二四的福,因为他买骆二四家的菜种子种了菜,赚到了钱。
    他又听春娥说骆清海和骆二四的关系,他心中了然骆二四为什么过来帮忙犁地。
    青青妈走到田埂上,徐小玉堂叔拉老黄牛到大路上。
    骆谦帮他们犁好了四亩地,开拖拉机回到他家地头,喊骆小龙兄弟仨帮忙卸掉犁耙,把犁耙抬到车上,又把车斗安到车头上。
    这时,周小凤掀驾驶座坐垫:徐小玉堂叔塞的钱。
    骆谦抬头,正好看到老头骑三轮车载三个小姑娘离开,徐小玉堂叔拉老黄牛,青青妈拎茶瓶走在他身侧。
    不是亲生的,是继子。周小凤说。
    骆谦:?
    骆剩子叔婶不同意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的婚事,这不,他们听说老头对继子不好,继子花老头一分钱,老头恨不得拔掉继子一颗牙,他们带人打徐小玉堂叔,谁知道老头一声怒喝,本家扛锨扛锄头过来帮徐小玉堂叔,骆剩子叔婶回来找帮手,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这下,他们再也不说不同意两人结婚,也不逼青青妈等骆剩子,徐小玉堂叔要来这边种菜,他们也不敢说不。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也厚道,把骆剩子的地给骆剩子叔婶,他们不要骆剩子的地。周小凤拉着骆谦说个不停,自打骆谦走了,他们村没有一天不热闹。
    骆谦脑袋晕乎乎开拖拉机到镇上,他还了犁耙,就和徐胖子、李一生会面,他还清账,撕掉欠条。
    徐大胖开始和骆谦分首饰盒的钱。
    他俩二八分,徐大胖二,他八。
    第069章
    徐大胖把钱装进薄棉袄里侧的口袋里, 扣上扣子,他又把巴掌大的记账本揣裤兜里, 掏出钥匙打开大卡车两个侧底边工具箱, 一个工具箱整齐排满了军绿色的炉子,另一个工具箱堆满了钢中锅和不锈钢凸嘴茶壶,他又打开车门, 登上大卡车驾驶室, 丢下来两个麻袋。
    徐大胖下车,他插洋火点烟,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丢掉洋火, 含着没有点燃的烟说:你俩看着拿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他坐到麻袋上,拍拍身(/)下的麻袋, 你俩每人一个麻袋, 一个麻袋里有30件军大衣。
    不管他送货也好, 拉货也罢,顺道带一些东西回来卖, 他本意是赚点外快。
    他没有想到他和他弟弟发生激烈地冲突,在他受伤的情况下,他爹他娘指着鼻子骂他心狠, 亲戚邻里却帮他说话,大部分帮他说话的人因为从他手里买到稀缺的东西, 认为他心好, 人也善良。
    徐大胖叼着烟笑出声。
    骆谦、李一生各拿走了四分之一的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
    徐大胖翘二郎腿掏出记账本, 脚尖晃呀晃的算账, 货款精确到分。
    骆谦付了钱, 把货搬到车斗里:骆家村出现一辆三轮车,市里没有,人家在省城买的。
    骆谦开拖拉机离开。
    徐大胖缓缓站起来,把烟别到耳朵上,有光在他眼睛里跳动。
    李一生把麻袋撂到车斗里,清脆的口哨划破天际,他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回到余郢,天已经黑透了。
    车头的灯划破黑暗,一群孩子手里拿着一截焦米棍在大路上玩耍,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转过身体眯起眼睛看拖拉机。
    文子,是你爸爸。一个孩子激动大喊,其他孩子也跟着喊,似乎在较量谁的嗓门大。
    骆筠文左手拉他弟,右手拉他妹,跟朋友道别:我们回家了,明天找你们玩。
    好。孩子们大喊。
    有一个孩子边跑边喊:村委外边有灯泡。
    孩子们呼呼跑到村委。
    余二美和她丈夫还在炸焦米棍,余本顺和余占贤从屋里拉一根电线,安了一个灯泡给他们照明。
    骆谦已经张开怀抱,打算把三个孩子抱到车斗里,放下后车斗挡板,让狗子跳到车斗里,他载着孩子们和狗子回家。
    结果孩子和狗子突然掉头追小伙伴们。
    骆谦把拖拉机开进后院,李谣扶墙,扭头用手挡住刺眼的灯,骆谦熄火,四周骤然变暗,李谣突然有些不适应,她小心翼翼从长凳子上下来,把长凳子搬到一边,她对着下面的玻璃哈气,用揉成一团的报纸擦玻璃窗。
    骆谦注意到一沓报纸挂在长凳子上,他跳下来,拿起一张报纸揉成一团,走到李谣身后,对着上面的玻璃哈气,用报纸擦玻璃。
    李谣的手停顿一瞬,她弯腰从骆谦胳膊下面钻出去,腰却被一只手环住,身体被那只手往背后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拉,一股热浪遽然袭击她的耳垂。
    李谣身体软成了一滩蜜水,低沉的笑声一波又一波袭击她的耳膜,李谣红着脸推开他,跑到屋里擦玻璃。
    骆谦胳膊肘支在窗柩上,仰头,擦她脑袋上面的玻璃。
    李谣忽地一下打开窗户:你和骆小龙分账,你哥你嫂子没过去围观?眼睛没有滴血?
    我从骆家村前面两个村子借道到大南头。骆谦对李谣挤眉溜眼。
    李谣瞬间脑补完骆谦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开心大笑。
    她关上窗户,踩在小板凳上对着玻璃(骆谦的脸)哈气。
    两人擦了六间房子的窗户,骆谦拿钥匙打开另一间屋的门,把货搬进屋里。
    李谣对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不感兴趣了,直接略过它们,来到麻袋跟前,她解开扎绳,惊喜地掏出一件军大衣披在身上。
    军大衣的长度到她脚踝,她裹住军大衣,被军大衣包裹的严严实实。
    暖和。李谣眯眼说。
    这是涤卡面棉军大衣,我打算卖60块钱一件,下个月拿出来卖。骆谦又指其他货,这些货也放到下个月卖吧。
    从下个月中旬开始,他们这里正式进入寒冬,取暖的货最紧俏。
    李谣双手双脚赞成骆谦下个月卖货。
    三个孩子把身体藏在墙后面,露出脑袋喊:妈,爸。
    骆谦率先走出去,带走三个孩子,李谣脱下军大衣叠好放进麻袋里,她锁好门,放好钥匙,到锅屋找爷几个。
    骆谦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烧火,三个孩子把小肉手放到灶膛口烤火。
    李谣的胳膊肘支在灶台上等水开。
    村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骆谦低头嗅三个孩子身上的米香。
    李谣瞬间有了精神:余国华姐姐和姐夫来村里炸焦米棍,隔壁村听到消息,端米和玉米来我们村炸焦米棍,来我们家买家具的县城人跑到村委看热闹,也回家舀米过来炸焦米棍。
    二美姑姑说今天不炸了,奶奶婶婶们不愿意。骆筠修突然开口。
    骆谦:二美姑姑?
    骆筠修忙解释道:二美姑姑是余国华叔叔的二姐。
    骆韵莹小脸红扑扑举手:是哒,二美姑姑给我玉米味的焦米棍。
    骆筠文回忆他听到的对话,说:我们村是二美姑姑娘家,二美姑姑每一次舀大米和玉米,都冒尖尖,二美姑姑和姑父到别的村炸焦米棍,别村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骆谦拿火棍挑了一下火:骆家村也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领证了。
    李谣嘚楞站直身体,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捂住肚子哈哈大笑,替青青妈和两个小女孩高兴。她真的高兴,都笑出了眼泪。
    孩子在身边,骆谦没有说他大伯横插一脚,被徐小玉堂叔揍进医院。
    孩子们睡着了,骆谦跟李谣详细说他大伯和两个光棍干的事,以及他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李谣咻的一下钻进骆谦的被窝,抓住骆谦的耳朵往外扯,骆谦凑近她,方便她扯耳朵,李谣:!
    她凑到骆谦耳边说悄悄话。
    今天没到凌晨,还是11月28号,距离12月份没有几天了。
    12月的第一天清晨,路边枯草铺了一层霜,白茫茫一片,李谣背一个背篓回来,她走进锅屋蹲下来,摘掉背篓带子,从背篓里抱出一个大南瓜,放到案板底下,又从背篓里拿出两串大蒜,她踩凳子把大蒜挂在铁钩上。
    妈,会计叔叔家的母猪生了11只小猪。骆筠文换上了厚棉裤,棉裤类似背带裤,它穿在毛衣外边,厚棉袄里面,他还穿上一双棉鞋。
    棉裤、棉袄、棉鞋都是去年的,有点小了。
    他却不觉得小,跑的特别带劲:会计叔叔说不卖,他自己养。
    骆筠文觉得好可惜呀,他还想抱一只回家养呢,腊月二十七前后,他请老师傅杀猪,请大家吃杀猪饭。
    李谣跳到地上,她走到门外,骆筠文从她身边跑过去,不一会儿,他从屋里出来,拿一盘焦米棍跑出去。
    李谣:
    所以呢,告诉她这些干嘛,又不跟她拉呱。
    谣妹,二四呢?
    李谣向门口看去,就见骆清川带头进来,后面跟了骆清亮、骆清喜、骆言峰、骆传军,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她想这就是徐小玉堂叔吧。
    他出门办一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李谣请他们到堂屋坐。
    不了,你跟二四说我们到村委等他。骆清川笑着摆手,带他们离开。
    李谣:
    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骆谦二伯带他们到村委显摆,不是显摆几个大老爷们,是显摆村委。
    李谣站在大路上,目睹骆清川指电线杆,指电线,指大喇叭骆清亮等人大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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