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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党-(10)

    骆筠文:来了。
    兄妹仨凑到一块儿商量下午到村长家喊上小伙伴到村支书家玩,村支书家旁边有一个年代久远、无人住的宅子,路边有一垛柴火堆,孩子们爱到那里捉迷藏。
    你仨没出去玩呀。说的话是村支书骆清亮的儿媳妇顾娟,上个月被调到计生办上班,她丈夫叫骆言辉,在镇上派出所上班,村长骆清喜的小儿子骆谨在言字辈里排行十六,骆言辉排行十四。
    孩子们叫她十四婶:十四婶,我们下午找墨墨玩。
    骆惊墨是顾娟的大儿子,和骆筠文差不多大。按理说顾娟和骆言辉的大儿子应该比骆筠文大上三四岁,为什么差不多大呢,因为两人一开始订亲对象不是彼此,都在结婚的节骨眼上被对方请求推迟结婚日期。总之,他们有难言之隐,你不同意,想要逼死他们,婚期一推再推,骆言辉家、顾娟家看出了对方不打算结婚,提出解除婚约,对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到处散布骆言辉家、顾娟家拖了几年才悔婚,不地道,问骆言辉家、顾娟家要钱,带兄弟姐妹上门闹事,转头,骆言辉的订婚对象和顾娟的订婚对象领了结婚证。
    他俩婚后五个月生下孩子。
    懂得都懂。
    大伙儿掉头骂骆言辉和顾娟的订婚对象,热情地撮合骆言辉和顾娟,骆言辉和顾娟也存了赌气的心思结婚。
    两人婚后第一年经常拌嘴,顾娟七天有三天回娘家住,自打生下骆惊墨,顾娟不能经常回娘家住,骆言辉不好丢下娘俩继续住值班室,两人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磕磕绊绊相处,慢慢的处出了感情。
    现在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从顾娟一个镇上姑娘有时间就陪骆言辉回村可以看出来,要知道刚结婚那年,顾娟过节日才回来吃一顿饭,绝不留下睡一夜。还可以从顾娟光彩照人的脸上看出来她日子过得舒心,说话都充满了活力和笑意。
    她笑着叫兄妹仨赶快找墨墨,现在去,还能问他们十四伯要米花,下午去,可能就没了。
    骆筠文仰起小脸,笑说:没事,我下午带蚕豆花给墨墨吃。
    婶婶替墨墨谢谢文子。
    不谢。
    顾娟每次和骆谦、李谣的孩子说话,回回惊讶,他俩的孩子和她接触到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不会惹人烦,还会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是文子,和文子聊天,顾娟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暖又大气的孩子。
    顾娟不受控制蹲下来和他们聊天,听到奶娃子哇哇大哭,她猛然想起她找李谣有事。
    顾娟和三个孩子挥手,推门,李谣正好开门,把换下来的尿布放到外边的盆里。
    嫂子。李谣侧身。
    顾娟走进来,进屋就看睁开眼睛动嘴巴的姐弟俩,李谣递给她一杯茶,顾娟坐下来,说:谣妹,二四哪天有时间,你叫二四带你到镇上医院结扎,就是上环,医生给你开的证明,你保管好,我们都是看证明做登记的,你没有证明,要强制带你上医院再做一次结扎。
    好。李谣攥衣角。
    你莫害怕,上面来的干部说当天上完,当天就可以干活,什么感觉都没有。话虽是这么说,顾娟至今没去上环。身边上了环的同事都说好得很,但是顾娟还是害怕,再害怕也得上,除非她不想要工作了。
    李谣不想上环,害怕像上辈子那样患上炎症。
    嗐,暂时不提这个。我听清喜叔说你家要买砖起三间房,说是到时候咱四家一块儿买砖,你跟二四得长点心,嫂子没有挑拨你家和那三家,顾娟放下茶缸,坐到床框上,挨着李谣,言辉陪我回来,路过你公婆家,你嫂子逼你公婆交出钱,他们三家分,你公婆说没钱,还欠了别人一些钱,你嫂子不信,进屋翻,六个人翻,愣是没有翻到钱,他们就骂你公婆把钱全给了二四。你家起房子,我估计她嫁过来那年,骆谦的哥嫂找骆谦闹,具体不知道背着骆谦怎么着了李谣,骆谦一气之下把他给他哥嫂打的家具全劈成了柴火,连门都给卸下来劈成木块,锅都给砸了拳头大的洞,那可是冬天,那三家没地方睡,没门没窗,连锅都不能用,也没敢着骆谦麻烦。
    从那之后,顾娟每回回村,婆婆、妯娌和她唠嗑,都说骆谦哥嫂怎么着骆清河、杜梅,没听说他们惹骆谦、李谣。
    顾娟寻思他哥他嫂子怕了骆谦,不敢惹骆谦,就去逼自个儿爹娘。
    我估计他们不敢找骆谦和你闹,找你公婆闹,往死里逼你公婆,你公婆要是顶不住,有可能找你和骆谦借钱,安抚那三家。
    李谣头疼她公婆,人是挺好的,闲下来没事过来帮她搭把手,但是他们在处理三个儿子的问题上特别拎不清,李谣真的弄不懂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坐月子不出门,不清楚一些事情,我干脆跟你说了。那个骆清池,一点没有做长辈的样子,我公公、清喜叔教训那三家,骆清池拿火棍敲瓷盆,喊如果没有你公婆帮骆谦照顾家,二四能出去赚钱嘛,要他说,二四攒的家底得分成四份,你们四家一人一份,我瞧的出来,那三家心动了。有的话顾娟不方便说,就是骆清池说出这些不着调的话,骆谦爹娘说不能够这么算,气场太弱,一点没有说服力,反而让那三家理直气壮认为就应该这么分。
    就说到这里,有时间继续聊。顾娟不让李谣送,开门出去。
    这回她注意到院子里摆放成型的上下铺,跟她睡过的上下铺不一样。
    顾娟走过去瞧,下铺床大,上铺床小,梯子是倾斜的,每一个台阶非常宽,诶呦,七个台阶,七个抽屉,这玩意做的怪精巧的。
    骆韵莹蹬蹬蹬跑过来,倏然挺直小胸脯:四四婶,爸妈家大妹滴。
    爬梯竖直,还硌脚,顾娟上学工作那会儿睡上铺,上去了就不愿意下来,下来了就不想上去。
    当初她睡的床要和骆谦打的一样,她至于每天循环经历几回痛苦的事嘛。
    莹子的床真好。顾娟羡慕说。
    嗯嗯。骆韵莹重重点头,哒哒哒跑回去接着捡坏蚕豆。
    顾娟看到骆韵莹,想到她刚满一周岁的小女儿。
    骆谦打上下铺,显然给三个孩子睡的,她家有两个孩子,要不要打一个上下铺放到镇上,休息天接孩子到镇上,哥哥睡上面,妹妹睡下面,关键这床不占地方,抽屉还可以放东西。
    顾娟怎么出来,又怎么进去:谣妹,我怕是不能等到二四回来。二四回来,你跟二四说照着这个样子,给我家打一个上下铺。
    好,嫂子。李谣应道。
    就这么说了啊。这次顾娟真的走了。
    她人在家里坐月子,帮丈夫接了两单生意。
    李谣想想就想笑。
    她把钢中锅端下来,把茶壶放到炉子上,端钢中锅出去,用钢中锅里的开水洗衣服和尿布。
    李谣晾晒衣服和尿布,转身瞧见组装好了的床,屋檐底下孩子够不到的地方挂着防蛀虫粉末,昨天她还没看到,她猜丈夫今天给床刷上了防蛀的药粉。
    看来给陆小梦打的床快完工了。
    话又说回来,李谣看到半成品床,理解顾娟为啥火急火燎要丈夫打床。
    这样的床,她上辈子见过,但是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是第一次见,格外的稀罕。
    杜梅今天没过来,李谣炖了鱼汤,奢侈的做了四碗米饭。
    饭后,三个孩子午睡,李谣给他们做炸蚕豆,一半撒白糖,一半撒盐和辣椒面。
    三个孩子起床,第一时间跑到锅屋,拿小木碗扒拉一些炸蚕豆:妈,我们出去玩了。
    嗯。
    李谣自己在家里琢磨顾娟说的话,还真叫她琢磨出她和丈夫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妈,我们回来了。
    李谣走到窗前,骆谦一只手搂住骆韵莹,一只手扶车把,骆筠文、骆筠修坐在后面抱着骆谦,他们看到了李谣,露出一排大白牙。
    李谣想说骆谦怎么这么早回来,留意到落山的太阳,她才意识到她足足发了四个小时呆。
    骆谦载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转圈,陪孩子们玩一会儿,把孩子们放下来。
    他从车篮里够篮球,打开窗户交给李谣保管。
    院子西南角有一棵老槐树,骆谦用铁丝圈一个圆圈,匝在树腰上,还在圆圈上围了一个网。
    骆谦用身体挡住孩子们的视线,啵, 迅速离开李谣的唇,闪离之前,指尖顶着篮球,跳跃投篮。
    哇!三个孩子连连惊叫。虽然他们不知道爸爸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看到那个东西落到圆圈里,莫名的兴奋。
    文子,带弟弟妹妹玩篮球,爸爸有事跟妈妈谈。
    骆筠文激动的小手颤抖接过篮球,骆谦又打开了被李谣关上的窗户,他趴到窗台上,兴奋说:我跟小马的叔叔去市里,他带我进空军退休干部大院,里面都在搞装修,小马叔叔跟干部商量怎么打家具,我闲着没事看怎么排水管、怎么排电线,可能几个退休干部看我最闲,抓我去篮球场打篮球,打完了篮球,已经住进新房的退休干部带我到他家洗把脸,他们家打的家具全是成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不像我们这边师傅打的,那个看着和气的退休干部说从闽南请来的师傅打的,还带我参观。
    第021章
    还有一个退休老干部爱人是苏州人, 这次他们装修房子,特意请来了苏州师傅。不管是闽南师傅, 还是苏州师傅, 他们打出来的家具都有对了,老干部称作厚重的文化底蕴,他们还做了改良, 挺新派的。我一进屋, 就感觉出来主人家有深厚的文化修养,热爱生活。骆谦眼中好似燃起了一把火。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咬文嚼字的一面。说完,李谣自个儿先笑了。
    没有几个农村人说话文邹邹的,她是特例。
    骆谦说她打小说话就这样, 他推测她应该天生是个爱读书,会读书的人。说她经常挤出时间偷跑到扫盲班跟老师学习,同样学习,其他人说个话的功夫就忘了老师教了什么, 她却熟记于心。
    骆谦还开过玩笑, 如果他年长她八岁,他就出钱供她念书, 培养她当大学生。
    他注定要失望,因为骆清亮的老闺女骆语写作业,她问骆语借三年级数学书看。完了, 她认识所有的汉字和数字,读了几遍下来, 完全搞不懂那道题讲的是什么意思。
    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语文可能好些, 数学就只会简单的加减。
    因此, 她考不上大学。
    这话就扯远了, 李谣回到骆谦今儿说话文绉绉上面: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骆谦一愣, 随即乐笑,身体探进屋里,揉李谣的脑袋:那些退休干部穿着讲究,胸前口袋别了一支钢笔,还戴了副眼镜,说话斯斯文文,我跟他们待了一天,他们说了老多文邹邹的话,我总能记住一些。这不,卖弄到你面前了。不过他们看着斯文,摘掉眼镜,脱掉外套,打球又狠又猛。
    他总觉得老干部和他打球,玩了战术。
    可惜他没接触过战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干部进球,最后半场他跟上大家的节奏,把对手防的死死的。
    和他一队的老干部跟他说年轻就要多学习,建议他有意识的培养自己多看报纸,多走走,多听听,多自省。
    后来他就被老干部领进家里洗脸,接触到了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家具样式。
    骆谦记东西特别快,基本上认真看一遍,就很难忘掉。
    他记下了这些家具样式,回来的路上听人谈论个体户,谈到市里出现了卖衣服、卖吃食的小老板,小马的叔叔还说起镇上要开集市,暂时定下来七天开一次,骆谦萌生一个想法,就是开一个家具店。
    骆谦问李谣到镇上租房子开家具店,能不能干。
    上辈子谁请骆谦,骆谦就给人打家具,这辈子她没做什么,骆谦直接开家具店。
    和上辈子一点也不一样。
    未知的走向,导致李谣心里没底,不知道她家富裕起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算计。
    李谣一脸的不安和焦躁,骆谦以为李谣担心他步子迈的太大,万一生意不好,赔的倾家荡产。没有人给他俩依靠,他俩只能靠自己,还有五个孩子要养,他们承担不了失败带来的后果。
    要不这样,我们不是要起三间房吗?一间留给兄妹仨住,其余两间留我摆放家具,我找人来家里看家具,看中了,我借拖拉机给送上门。骆谦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我打两种款式家具,我从县里、镇上找的买家嫌贵不买新款式家具,选择老款式家具,咱们就暂时不打这种家具,成品家具留给自己家用,打以前样式的家具,先挣够到镇上买房子的钱,咱们再搬到镇上。
    骆谦心里有更疯狂的计划,等攒够了钱,跑到市里买房子开家具店。
    能赚到了钱,他才准备告诉李谣,免得李谣陪他空欢喜一场。
    从丈夫拿卖苦力赚的血汗钱买甘蔗苗回来种,到丈夫自己成立装修公司,多少次失败,他又多少次站起来重新拼搏,李谣明白他是不甘平凡的人。
    想通了这点,李谣选择支持他,和他一起迎接未知的明天。
    在此之前,她必须跟他掰扯清楚他父母和他哥他嫂子:你哥你嫂子今天又找爹娘闹,小叔出来乱搅合,说爹娘顾着咱家,你放心出门做活,咱家的家产必须分四份,四兄弟每人一份,你哥你嫂子认同你小叔说的话。
    我会听他们的吗?骆谦嗤笑。
    我记得你说过爹娘就你一个可心的儿子,你不心疼他们,就没有人心疼他们。你有没有想过爹娘的想法跟你一样,你哥只有他们一对父母,他们不心疼你哥,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心疼你哥。骆谦眼睛发直,李谣拿掉盖在她脑袋上的手,要把他的手掌丢到一边,一只满是又硬又厚茧子、一道道伤口的掌心剌疼了她的手,李谣立刻握紧这只手,心里面心疼他,嘴上却吐露挟裹刀片的话,你心疼爹娘,爹娘心疼你哥,你说有一天爹娘会不会求你分钱给你哥?
    李谣花费一下午的时间悟出这些。
    其实公婆并不心疼丈夫。
    骆谦端详李谣,嘿道:还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还是我眼光好,把唯一一个心疼我的人娶回家。那只灼热的手裹不住他的手,她加了一只手。骆谦眼中闪着光,笑出声。
    李谣知道他心里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坦然的接受她说的话,李谣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不去逼他现在表态,而是主动把这事揭过去,说起其他事:你还去市里吗?
    去。骆谦说。
    李谣来了精神:你去种子店买一些萝卜、白菜种子回来,你问一下,这个季节适合种什么,你每样买一点,我在家没事,卖点种子,赚点家用。
    对了,上回干部来村里登记人口,我好像听说市里有红皮白心、青皮青瓤的萝卜,你打听一下新品种萝卜和大白萝卜有什么不同,要是这两种萝卜比大白萝卜好,咱家种几亩地,兴许几亩地的萝卜加上家里的存款,就能到镇上买房子。李谣不好解释她怎么知道两种新品种萝卜晒出来的萝卜干筋道,腌的萝卜叶子也比大白萝卜叶子好吃,就让骆谦跟人打听。
    红的、青的可太喜庆,这么喜庆的玩意居然是萝卜,骆谦一乐:红的、青的往地里一种,咱家遍地的红红火火。这玩意好,看着高兴,说不定还能招来福运。我去市里打听一下,如果确实不错,多买点种子,自己家种几亩地,也卖给大伙儿,让他们跟我们一样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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