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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清淳格格党(24)

    顾家的血脉。
    他从未想过要一个孩子。
    哪怕是她生的,也
    侯府门口,马匹高高扬起前蹄,顾筠跃下马,看着大开的府门,一时竟没有立刻进去。
    侯爷,夫人生病,叫了郎中去看。见他不动,管家迎上来小声禀告道。
    又病了?
    寒风凛冽,顾筠再顾不上其他,朝着正院大步走去。
    入了院,正遇上了府上惯用的郎中从房里出来。
    避子汤到底伤身,夫人现今已有了伤到底子的征兆,若能停药,最好先停上一段时日,郎中俯身朝他行礼,语气平和地将叶瑾此时的境况说了一通,末了叹息加上一句,如此下去,怕是子嗣艰难。
    今日,叶瑾醒来后便觉腹痛难忍,叫了郎中来,最后判断是经水不利。
    二人相处将近一年来,每次行房后,叶瑾总要喝下避子汤,方子便是这位郎中开的,虽已尽量用了伤害小的药材,但她喝得太频,日积月累下来,到底还是伤了身体。
    不是他猜得那般。
    顾筠站在原地,发现心中竟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他看向屋内,榻上女子面色苍白,近来养出的那点丰润仿佛一夕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一个单薄如纸的剪影。
    他看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涩然开口道:那便停了罢。
    不能停!闻言,屋里叶瑾忍着腹痛硬是翻身坐起,她甩开丫鬟的搀扶,盯着顾筠一字一句道,停了药,你一下也别想碰我。
    一年之期刚过一月,自由还没影,先搞出个孩子?
    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一刻,笼罩在二人身上那层虚假的和睦骤然被撕裂开来,露出早已千疮百孔的内里。
    这若是不停药,夫人此症只会越来越重,将来就算想要有孕,也再不可得了,一旁郎中有些犹豫道,如此下去,伤身事小,恐怕会有碍寿命。
    痛经就让它痛,生不出来就不生,折寿就折寿,我不在乎,反正这药我必须喝。腹中疼痛愈盛,叶瑾面上却不见一丝怯意。
    她瞪着他,那么用力,眸中满是戒备,带着压不下的厌恶。
    绝子,折寿,单独哪样拿出来,不叫当世女子露出惧意,可搁在她的面前,搁在她对他的恨意前,却统统不值一提。
    迎着女子冰凉的眸光,顾筠静静立于原地。
    从出宫开始,一直纠缠在他耳边的另一个声音忽地放大,变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在又哭又笑:我平生有二罪,一为嫁入安定侯府,二为生下你这个孽障,我该叫顾家血脉绝于我身,叫那两个疯子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顾家血脉
    顾家血脉。
    确实恶心。
    顾筠看着叶瑾,眸中大片荒原,冰雪覆盖之下满是冻土,唇边却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我说停便停,他道,停你的,我来喝。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转折生硬,加了一段赏梅
    谢谢蔡依林的小宝贝儿、躺平的营养液,比心~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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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瑾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喝?她怎么知道他喝的是不是避子药?
    然而, 不等她质疑,对面男子像已想到她所想,接着道:我若想骗你,给你偷换药不是更简便, 何必自己还要喝那苦汤。
    叶瑾沉默, 倒也是这个道理。
    可有男子用的避子汤?说着,顾筠径自去问一旁的郎中。
    老夫确有看过一个方子, 那头发花白的郎中看顾筠的眼神, 像在看一个年少轻狂的疯子, 颤巍巍道, 只是那方子用药猛烈,很是伤身, 长此以往, 恐对子嗣不利。
    去开, 让她们煎药。顾筠摆手。
    床榻旁, 马嬷嬷抬起一张含着泪皱纹遍布的脸, 和郎中去到一边桌上拿方子, 出乎叶瑾意料的是, 这位会在她用瓷片扎顾筠时奋不顾身扑上来的老妇人竟没有开口去劝, 而是顺从地去做这件在当世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事情。
    别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 就算到了各项技术研究更成熟的现代,也有不少男人连个最基本的避孕套都不愿戴, 或让另一半吃药,或让另一半去上伤身的环。
    所以, 他究竟为何会甘愿去吃那药呢?
    因为喜欢她?
    不, 叶瑾还没那么自恋。
    侯爷,药煎好了。
    落针可闻的屋内, 马嬷嬷亲自端着蒸腾热气的药碗递给顾筠。
    在叶瑾难言的目光中,坐在塌边的男子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烛光照在他的侧影上,可以清晰见到挺拔的脖颈,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有些许药汁从唇角落下,于那冷白的皮肤上画出蜿蜒的浓黑痕迹。
    药汁饮尽,马嬷嬷呈上蜜饯和帕子,却被无视。
    他放在药碗,深沉如渊的眼眸朝叶瑾瞥来,不等她反应,便伸手捏着她的下颚,倾身过来,撷住了她的唇。浓郁药香随着贴近侵入呼吸,顺着相触的柔软渗过来,他撬开她的齿,然后她尝到了一种苦到极致的味道。
    太苦了,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
    叶瑾皱眉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揽腰拥过去,直到胸膛紧密相贴。那拥抱太紧,紧到令人微微窒息,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心脏跳动的痕迹,一下又一下,急促而有力。
    时间被拉到无限长,整个世界只剩下桎梏着她的那个人。血液加速流动,在耳边留下轰鸣般的声响,他将她抱起坐在身上,隔着衣裳相抵,她放在他肩上的指尖渐渐颤起来,然后在某刻,于他已结了疮疤的伤处上方用力抓紧。
    那被瓷片划出的伤口分明已愈合,可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一种幻觉般刺骨的痛,顾筠低低抽了口气,然后侧头咬上她轻扬绷直的颈。
    如果
    喉咙中有句话想要冲口而出,被理智无情压下,他垂眸,眼睫落下长长的暗影。
    如果。
    哪里会有什么如果呢。
    ***
    叶瑾这次的小日子硬是拖拖拉拉了七日有余,方才离她而去。
    郎中给顾筠开的方子需要他开头连喝三日,于是他便早晚各两次,对着她连续喝了足足六次。
    虽说顾筠一早有令,此事不得外传,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院子里下人间的眼神渐渐变了。
    如果说,以前周遭人看着叶瑾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心机深沉手段了得的美人,那么如今,她们的眼神告诉她,自己已经变成了某种蛊惑人心的非人生物。
    她定是使了妖法,令顾筠理智全失,为了避免她伤到身体,竟宁愿自己断子绝孙更关键的是,侯爷都这么付出了,她竟然还敢不领情,简直不可思议,不识抬举,大逆不道!
    有次叶瑾路过花园,听到不懂事的小丫鬟在偷偷议论她莫不是狐狸精变的,被马嬷嬷当场抓住打了板子。
    夫人心慈,且饶过你们一命,要是再让我抓到有人胆敢背后非议主子,便让人割了舌头发卖出去!
    自从那日顾筠开始喝药,马嬷嬷好像一下子认了命,再没有用那种痛心疾首的厌恶目光看叶瑾,反而开始死心塌地和她站在一处,对她处处维护。
    小丫鬟被按在地上打板子,沉闷的一声又一声,周围奴婢都在发抖,然后暗暗用充满惧意的眼神看向叶瑾,那目光,细品,分明在说她竟然连马嬷嬷都拉拢蛊惑了!
    太可怕了,这侯府难道要成了妖魔横行的天下?
    不是说,花房近来新得了一盆黑牡丹吗,叶瑾懒得搭理那些无厘头的揣测,示意板子打够了赶紧撤下去,然后回头吩咐道,去,将花搬到我院子里。
    如今,侯府中已少有人敢不听叶瑾这个苏妲己的命令,那盆牡丹很快被人搬到了她的面前,只见阳光下,黑紫色的花瓣舒展怒放,雍容中带着一丝神秘的妖艳,果然很美。
    叶瑾轻柔抚着那娇嫩的花瓣,让丫鬟去赏养出这花的花匠。
    且不提顾筠那些她不晓得、也没兴趣探究的心结,单说他们之间的仇怨。
    如果伤害是通过补偿来消弭的,那还要警察和法律做什么。
    此时的叶瑾并不知道,站在她身后最近又变回慈眉善目的妇人垂下眼,遮住了内里阴冷的眸光。
    就在昨个叶瑾入睡后的深夜里,马嬷嬷悄悄出了院子,在花园的某座假山后和原本该在书房中待着的铃兰碰了面。
    嬷嬷,我早说过的,此女不除,恐成侯府大患,蓝裙女子含笑将颊边碎发别到耳后,您看她,和姜夫人当年有何差别。
    别提那人,她早死了。马嬷嬷面无表情道。
    得了吧,嬷嬷,姜珮究竟活没活着,外人不知,你我还不知么,铃兰不耐摆手,目光死死盯着妇人,道,我知嬷嬷只是不愿侯爷踏上当年覆辙,而我心尖小,唯装得侯爷一人,此事上,我们也算殊途同归。
    马嬷嬷沉默半晌,咬牙道:侯爷看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她,依靠你我二人,实难成事。
    哪里需要我们动手,嬷嬷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铃兰轻笑,然后对着妇人微微眯起的眼睛,嗓音很轻道,我们只要略施小计,让侯爷亲自对她动手不就好了。
    回忆霎时飞远,某个淹没在脑海深处的场景突然在马嬷嬷眼前打开。那是一个容颜绝美,一颦一笑夺人心魄的女子,曾经在侯府得宠半年有余,后来她被人发现在花园角落的一口枯井里,美丽的容颜摔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马嬷嬷知道,此事是听风亲自动的手,只因那女子犯了侯爷的忌讳。
    但是,以那人在侯爷心中的分量,故技重施,真的还会奏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昒昕的地雷,谢谢18219634、他是梦里很吵的月亮的营养液,贴贴~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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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峭春寒, 京城的春天并没有来得很早。
    叶瑾敏锐地察觉到,因着永兴帝后宫有喜的事,京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与之对应的是,顾筠一日比一日忙碌, 一开始他还能在中午抽空回来和她一道用饭, 到后来往往每日深夜她睡着后才回来,等到她早晨睁眼时, 枕边又已没了人影。
    一时间, 整座侯府几乎成了叶瑾一人的天下。白日里, 顾筠不在, 她想出门就出门,想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 只要别错过宵禁, 马嬷嬷便不会劝, 其他人也只会顺着她来, 真是好不自在。
    可惜天气太冷, 能供她打发时间的东西到底有限, 叶瑾很快便懒得再出门, 转为窝在院子里看书赏花。
    这日, 许久未见的彩云托人递了话来, 言道新培了一株很是稀有的山茶,想请叶瑾去花房赏面一观。
    成日无聊, 听到消息的叶瑾干脆当天下午就去了。
    奴婢没什么弄花侍草的天分,这盆已是养出来最好的。花房内, 跛了一只脚的彩云握着帕子, 羞赧道。
    不必妄自菲薄,我瞧着好看得很。叶瑾示意丫鬟拿赏银, 结果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收。
    夫人大恩,这都是奴婢的一点心意,如何还能领赏。彩云含泪当场就要跪下磕头,被当场制止。
    我向来不喜这些。叶瑾皱眉,正要松开抓着对方的手,却突然感觉到对方借着起身的动作,在她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
    奴婢近来请教秋菊,培出几盆水仙,记得夫人以前最爱水仙
    迎着彩云意有所指的期盼目光,叶瑾点头应下。
    外面冰天雪地,花房里却很是温暖,往里走,小道越发狭窄,叶瑾干脆将斗篷脱下交给丫鬟,示意她们在这里等,自己则跟着彩云去她放水仙的地方。
    夫人,这便是奴婢养的水仙。距离人群十步开外的地方,彩云扶着叶瑾站定。
    丁香色?这个颜色倒是难得。叶瑾俯身轻抚花瓣。
    虽然换了颜色,但花苞却不如原来好看,奴婢琢磨着,要是
    彩云一副献宝的模样,随手掐了朵开得正艳的水仙递过来,叶瑾伸手去接,却听对方在靠近时飞速说了句:奴婢听人说,看见马嬷嬷和铃兰夜里待在一处。
    马嬷嬷,铃兰?
    叶瑾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平白无故,这两人凑到一起做什么,还是在夜里偷偷见面,事出反常必有妖。
    从花房回来的路上,叶瑾开动脑筋从下毒猜到扎小人,然后心平气和地再次确定了自己在宅斗这项技能上只是幼稚园水平。
    好在并不需要她猜上多久,因为就在她回到正院的第二天,一个小丫鬟来到院子里,说是顾筠回来了,让她去前面书房找他。
    去那边做甚。叶瑾微微皱眉,半点不想见到书房里的那个铃兰。
    小丫鬟低着头,只重复道:侯爷吩咐夫人去书房里见他。
    夫人,既是侯爷吩咐今早马嬷嬷不慎崴了脚,在后罩房里歇着,现下主动开口的是新来的大丫鬟。
    替我拿件斗篷来。叶瑾只得道。
    一番简单打扮后,叶瑾来到书房的院落外。
    侯爷只叫夫人一人进去。院门处,小丫鬟伸手拦下了叶瑾领来的另一个丫鬟。
    跟着叶瑾的人犹豫着小步往后退,扭头去看叶瑾,见她抬手,赶紧停住不动了。
    铃兰姑娘呢?怎不见她出来。叶瑾目光扫过今日显得格外冷情的周遭,问道。
    今日新进了一批墨锭,姑娘带人去库房清点了。小丫鬟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脸。
    是吗。叶瑾点头。
    真够巧的,马嬷嬷崴脚,铃兰清点库房,这两人竟都不在场。
    彩云特意冒险递过来的消息,不太可能是假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她都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竟然没人通报,眼前的院子静悄悄一片,仿佛内里其实根本没有人般。
    以她看,里面不仅很可能没人,怕是还有什么她应付不来的东西。
    叶瑾懒得再说,扭头就要走人,没防住那又矮又瘦的小丫鬟竟突地扑上来,一把将她推进了院子里。
    丫鬟的惊叫连同着院门被撞开的声音近乎不分前后地响起,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叶瑾摔倒在地。她正要忍痛爬起来,却听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书房的木门被从内里拉开了。
    这光好生刺眼。
    懒洋洋的嗓音传入耳中,引起细微的酥麻,叶瑾直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年约四十的美妇人微提裙摆,轻盈跨过了门槛。然后,对方以手遮眼,就那样半靠在门框上,朝着院中原本在拉扯的几人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万籁俱寂,拉扯的两个丫鬟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而叶瑾看着女子那双染上了丝缕风霜却丝毫无损风情的美眸,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你知道祠堂在哪里吗?对方问道。
    叶瑾沉默,被心中的奇怪既视感弄得有些迷糊。
    怎不理我,难道要我自己找么。得不到回复,女子也不恼,只提起裙摆一步步下了门前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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