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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清淳格格党(5)

    贫苦人家的女子,往往十三四就嫁了人,看这位的脸,可不是这个年纪。
    一个梳着妇人发式、出身低下的女子
    刘氏在心里不屑地唾了一句不守妇道,面上却不露分毫,热络又不失恭敬道:夫人安好。
    刘妈妈客气了,女子对着她点点头,看向旁边捧着布料的人,不知此次带了什么料子,劳烦拿来让我瞧瞧。
    刘氏殷勤地接过布料,走上前,亲自放在一旁的榻上,然后一一介绍:这是开封的织金妆花绢,近来甚是有名素云罗,这碧色最为难得
    刘氏说得口干舌燥,旁边的女子只点头,间或随意指几匹,一副不太提得起精神、郁郁寡欢的模样。
    本着阎王易躲小鬼难缠,既然接着差事,一定要伺候好这位祖宗的想法,刘氏在针娘给女子丈量身段后,换上关切的嘴脸,柔声问道:夫人何以难展颜,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唉。
    女子叹了口气,看着针娘,欲言又止。
    刘氏挥手将针娘撵开:你先出去等我。
    屋里安静下来,刘氏的目光中,女子再次郁郁叹了口气,只见她一副坐立难安又不愿让人发现的模样,看了看四周,确定连碧鸳都出去后,便拉了刘氏的手,压低声音道:此事除了妈妈,我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帮我了。
    刘氏目光微闪,也跟着压低声音,掏心掏肺道:夫人尽可说,但凡是我能做的,定不会推辞!
    那我便直言了,听到刘氏的保证,女子眼睛一亮,再次贴近,有些急切道,自将我扔在这院子里,侯爷便再也没有露过面,不知、不知可有听到什么消息?譬如有人送了侯爷美貌女子
    另一头,刘氏差点当场笑出声。
    她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这位在忧心失宠。
    刚来时不是一副清高模样,结果被扔下半个月,就开始怕了,可见这女子啊,一旦尝到富贵的滋味,腰板便再挺不直了。
    想到来之前太守夫人细细的嘱托,还有一路听来的各色消息,刘氏笑得脸上皱成了朵花:夫人尽管安心,这些天来,是有人给侯爷送美,但侯爷一个都没收呢。
    眼看着女子皱起眉,显然不信,刘氏加重语气,肯定道:夫人不信老奴,也该信侯爷,听闻圣旨已到,侯爷明日便要斩了那些逆贼,想来很快就会回来看夫人了。
    拉着刘氏的那只手不易察觉地一僵。
    叶瑾险些当场失态。
    顾筠要回来了。
    半月前,她跟着男子来到云中府,对方将她扔在这里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这些日子,叶瑾接触最多的除了被派来伺候她的两个丫鬟碧鸳和翠柳,便是一位太守府的嬷嬷,刘氏,听闻此人乃是太守夫人的奶妈,看着亲切和蔼,可叶瑾就是从对方的眼角眉梢里看出对自己的鄙夷。
    好在叶瑾并不在意,相比有没有被人鄙视,她更在意那位失踪许久的男子,顾筠。
    如今,她已经断断续续了解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顾筠,大虞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原安定侯府嫡次子,十六岁中探花,十七岁被父牵连,贬为庶人流放漠北,十九岁护送前六皇子今永兴帝入京,帝王亲封清平侯,领直隶总督,兵部尚书,是权贵中的权贵,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一位厉害人物,竟然会受重伤,沦落到她生活的小县城,表面上说是什么奉旨抓叛贼,但叶瑾觉得,内里必有隐情。
    不过,究竟有什么隐情,叶瑾一点都不关心,她只觉得自己倒霉,倒霉透顶。
    她开始新生活的计划碎成了粉末,只能被关在高墙围起的四角天空里,连出趟门都不被允许。
    这样滔天的权势,难道她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窗外有小鸟振翅飞过,消失于自由的天空,叶瑾收回视线,对旁边的碧鸳道:外面日头正好,我们去花园里散散吧。
    这座府邸有个小花园,园子一角栽了许多梅树,如今正是好看的时候。
    叶瑾拒绝了身旁人的搀扶,道:替我取把花剪来。
    碧鸳是个清秀不爱说话的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岁,但做起事来手脚麻利,闻言她应了一声,转身闷头小跑回院子。
    四周很静,因为花园就在院子的隔壁,碧鸳没有等去取午饭的翠柳回来顶替自己。这个时间,花园洒扫的老婆子显然又去躲懒了,叶瑾眼风扫过,确定四周应该没什么人后,快步走到了不远处的池塘前。
    最近天气暖和了不少,但温度显然还在零下,眼前的池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没有结冰,源源不断的活水正在里面流动。
    这个温度,要是不小心跌进去,怕是要大病一场。
    池塘边,披着斗篷的女子望着清澈的水面,纤长卷翘的睫毛剧烈抖动了一下,唇边勾出一抹带着讽刺又无奈的弧度。
    下一刻,只见她伸手去探池水,脚下像是太滑没站稳,口中发出小声惊呼,然后照直摔进了池塘中。
    哗啦
    落水的巨大声响只听到一半,便被消了音,刺骨的冰冷伴随着快速渗入衣裳的水将她团团围住,叶瑾闭着气,奋力将一早松开系带的斗篷甩掉,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多少。
    池塘比她想象中要深,棉衣沾了水,死一样沉,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去演,因为光是挣扎着浮出水面,就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碧鸳的惊叫隐约传来,她奋力游动,终于在体力耗尽前抓住了池塘边沿,也抓住了碧鸳因惊吓而微微颤抖的手。
    一盏茶后,叶瑾躺在床榻上,裹了两层棉被,一边发着抖打着喷嚏,一边接过碧鸳手里的瓷碗,将里面烫口的药汁一饮而尽。
    意料之中,还未入夜,叶瑾便发起了烧。
    昏昏沉沉间,各种人影来了又走,她感觉到自己被半扶起来灌下苦涩的药汁,头上的布巾也被换了许多次。
    等叶瑾终于有精神睁开眼时,正对上的,是一双如古井寒潭般的熟悉眼睛。
    顾筠回来了。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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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男子伸手抚上叶瑾缺乏血色的脸,被她下意识侧头躲开,指尖顿时一停。
    一室寂静,空气中的尘埃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片刻后,叶瑾扯出一抹虚弱的笑,道:我还病着,公子侯爷不要过了病气。
    嗯。
    顾筠应了一声,神色未动,仿佛并不在意,可那停住的指尖却没收回,而是施施然换了个方向,缓缓落在叶瑾发白的唇上。
    心脏微微收紧,叶瑾屏住呼吸,任凭男子微凉的指尖在自己有些干涩的唇上抚过。
    茶。
    顾筠回头,朝着旁边瑟缩的翠柳吩咐。
    叶瑾猛地一惊,顾不得其他,目光快速扫过房内,问道:碧鸳呢?
    你房里伺候的另一个?顾筠侧身,让丫鬟扶起叶瑾,喂她茶水,嗓音淡淡道,领了十杖,外面跪着。
    跪着?跪了多久?这么冷的天,还挨了打,人会废掉的!
    叶瑾急道:是我自己贪玩,不小心滑倒落水,和她没有关系。
    她服侍你,却让你落水生病,这便是她的过错,相比叶瑾的着急,顾筠语速都未变半分,念在此次并未酿成大祸,且饶过她一命。
    饶过一命?这么点小事,便要和生死牵扯上了吗?
    叶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而在她的目光中,顾筠神色淡淡扫了旁边的翠柳一眼,翠柳拿着茶盏的手便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如此粗心大意的奴婢,他的语调轻缓从容,却犹如掺了冰,留之无用,不如打死了之。
    茶盏中的水晃啊晃,终于撒了一点出来,不等叶瑾反应,只听扑通一声,人体砸于地面的似曾相识声音中,翠柳直直跪在地上。
    她身体打着颤,却不敢出声,只埋着头,大滴不知是汗是泪的液体砸在地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圆。
    而在叶瑾的愣然中,顾筠已站起身。
    他那双眼好似浸了墨,就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沉声道,还有,今时不同往日,你该自称妾才对。
    我
    叶瑾只觉心口被狠狠扎了一下,刺得生疼。
    屋内火盆分明烧得正旺,恍惚中,她却感觉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寒冷的黎明。强烈的窒息几乎将她淹没,她于幻梦中奋力挣扎沉浮,呼吸间溢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一个人命低贱的时代,遍地天灾人祸,底层的人为了活着,早已用尽了力气,他们那么努力,努力到可笑的地步,而他们拼尽一切活下来的生命在上层阶级的眼中,和光鲜衣角抖落的灰尘没有区别,杀了,便杀了。
    这一刻,叶瑾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的试探和挣扎,不过徒劳而已自此之后,但凡她一天不能将自己融于高贵的特权阶层,做到将身边人的生死置之不理,便一天不得逃脱。
    理智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引来锥心的刺痛。
    良久沉默,叶瑾垂眼看着被子上精致的绣纹,低声道:妾身明白。
    醒了就好,今日还有事,我先走了。
    目光在女子蝶翼般不断颤抖的眼睫上略过,顾筠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转身便要离开。
    一只柔白无力的手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
    侯爷,碧鸳伺候了妾身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她定会吃下教训,更加尽心服侍,女子仰头,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愈发显得清透动人,原本冷淡的无礼模样被掩藏了起来,她放软嗓音道,还请侯爷饶过她吧。
    顾筠脚步略停,目光扫过她扬起的白皙面容,以及露出的半截纤弱脖颈,直到她咬唇,幅度很小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终于微抬声音,朝着旁边的翠柳吩咐道:教她不必跪了,自去领药。
    男子向来冷淡疏离的眉眼多了丝平顺,显然心情不错,吩咐完毕后,他回身反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然后在上面安抚地拍了拍。
    他道: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
    好好养病。
    她倒是不想,可不做也得做。
    屋内,叶瑾接过翠柳递来的药,在对方目不转睛地盯视下,屏着息一饮而尽。
    今日夫人气色见好,想来是新方子对了症,翠柳递给她装了蜜饯的盘子,待会儿奴婢叫张大夫来一趟,再替您诊诊脉吧。
    咳,劳烦了,叶瑾取了颗蜜饯,没有急着吃,而是忍着喉咙里的痒意问,碧鸳的伤势如何了?
    哪敢称劳烦,都是奴婢分内事,相比话不算多的碧鸳,翠柳原本是个活泼爱笑的伶俐性格,只是好像被顾侯爷吓坏了,如今整天小心翼翼,盯叶瑾盯得比眼珠子都紧,侯爷宽宏,赐了上好的伤药,碧鸳今早还跟我说呢,她明日便能来伺候您了。
    让她再休息几天,咳咳,不急,叶瑾摆手,想了想,撑起身体要下地,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她接受不来那些奴仆性命低贱的观念,碧鸳因为自己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夫人身子还未好,可不能再受了寒呀!
    翠柳想劝,但见叶瑾坚持,只能取来棉衣斗篷,将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好,确定不会透过一丝冷风后,方才扶着她缓步出了门。
    出了门,往后走,二人来到后罩房边角上的一间小房子。
    昏暗逼仄的屋子里,碧鸳挣扎着要起来给叶瑾行礼,被她按回床上。
    奴婢贱命一条,如何当得夫人拖着病体来看,碧鸳坚持给叶瑾磕头,道夫人不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好,还容奴婢回去,奴婢时时感恩在心
    说着话的少女近乎哽咽,一双泪眼里满是感激,还有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于叶瑾这个连累她的人,她没有一丝怨愤,对于顾筠那个惩罚她的人,也不见丝毫憎恨。
    这世上,真的有任劳任怨到完全没脾气的人吗?叶瑾觉得,她只是根本不敢有脾气罢了。
    因为不管是叶瑾,还是顾筠,都有权要她的命。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院里梅花开得正繁,风一吹,便有清幽暗香扑鼻而来。
    叶瑾站在游廊之下,掩口轻咳,任由身旁男子信手摘去飘落在她发上的花瓣。
    后日启程回京,届时你和我一道,顾筠将指间花瓣扔到风里,指尖轻抚叶瑾如云的秀发,若有什么想带上的,嘱咐她们一并给你收拾齐当了。
    那片花瓣随风打着转,飞啊飞,最后不甘而又无奈地落到了泥土里。
    叶瑾垂眸,应道:是,侯爷。
    其实,她和碧鸳又有什么分别?
    她们的命,全都握于此人之手啊。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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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山犹带雪,浅水未生波。
    官道上,一队长长的车马在春寒中缓缓行进。
    古代的交通方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叶瑾从马车上的暗格中取出酸梅含在口中,反胃感可算消下去了一些。
    她抱着手炉半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隔了一会儿,干脆躺下了。
    成语说风尘仆仆,叶瑾穿越前还不懂,来到这个世界后却有幸明白了,盖因这里的路大都是土路,车马行走起来,便会扬起土雾,而且越是靠后,吃到的土尾气越多。
    就如此时她坐的马车,为了遮挡风沙灰尘外加保暖,车厢两侧窗户都挂着厚实的棉布帘子,这导致内里光线十分昏暗,通风能力也不敢恭维。
    叶瑾问旁边的碧鸳:几时了?
    碧鸳帮叶瑾调整了一下身后的软垫,动作干净利索,已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她答道:回夫人,午时了。
    叶瑾松口气,按照这些天的经验,午时车队一般都会停下,让累了一上午的士兵仆从们塞两口干粮,喝点水。
    果然,不久之后,车外响起一声长长的哨音,马车慢悠悠停下了。
    昏暗的车厢内一亮,翠柳撩起车帘,和碧鸳一同扶着被裹得几乎成了个粽子的叶瑾下车。
    叶瑾抬头,只见车队停在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上,远处隐约可见穿着粗布衣的农人。
    叶瑾深深吸气,隔着帷帽垂纱,不着痕迹地看向车队前方,那里停着一辆全车队最大最豪华的马车,坐着的当然是我们整个车队最尊贵的顾侯爷。
    相比她坐的狭□□仄只能抱着手炉取暖的马车,对方那辆里面有顶精巧的小炉子,加上走在车队最前面,不用担心吃到尘土,所以车窗用的是透光透气的料子,只要不怕累眼,完全可以在里面看书下棋喝茶。
    叶瑾垂下眼,抬袖遮口,咳了几声。
    一旁翠柳叹气:夫人的风寒已大好了,只这咳症,总不见好。
    叶瑾放下衣袖,摆手道:不碍事,应是赶路的原因。
    翠柳皱眉:等到了太原府,定要找个好大夫来给夫人瞧瞧。
    叶瑾点头。
    二人说话间,有人小跑过来,道侯爷叫叶瑾过去。
    帷帽下,叶瑾带着笑意的脸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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