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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大山里的男人(9)
    两人又腻歪了会才开始收拾东西。
    乌诏去清理厨房, 池小天去整理自己的行礼,他动作比较快,乌诏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装了两个大麻袋了:池叔。
    他探头看了眼, 看到了池小天的大棉裤,军绿色的,看样子得有十来年了高龄了, 你都带的什么,这就别拿了吧。
    山里冷, 一下雪,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早些年仗着年轻不当回事,现在已经意识到保暖的重要性了, 他把乌诏拿出来的棉裤又塞进去, 沉声道:这个暖和。
    乌诏蹲地上抱着肚子笑,他又亲他的池叔:到大城市我给你买羽绒的, 薄薄的一层就很暖和。
    到时候给他池叔打扮一下,会很帅。
    他的池叔现在就很帅。
    池小天坚持要带:它暖和。
    非要带就带着吧。
    乌诏把池小天带的衣服重新叠好再放进去, 叠着叠着他发现有件保暖衣开缝了,线头跑出来老长, 他没说扔了之类的话, 池小天念旧:池叔,家里有针线吗?
    单身男人家里怎么会有针线。
    池小天起身:我去隔壁借。
    乌诏会补衣服, 还缝的很好看,细长的手指捏着那条缝, 下针都看不到线:池叔, 剪刀。
    剪刀家里有。
    池小天翻出来递过去, 突然问:小诏怎么会补衣服的?
    乌家走了好几条道, 不是简单的富贵就可以概括的。乌诏是乌家的大少爷, 应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对,但乌诏会得很多。
    乌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池叔想知道?
    池小天沉默点头。
    乌诏没有告诉池小天,他对着池小天笑了下:是秘密哦。他做思考状,等哪天我想告诉池叔再说吧。
    池小天没有追问:小诏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乌诏想带的只有池小天,他把针线装回去:池叔跟我一起就好了。
    东西收整了两天,池小天说要请人带他们出山的时候乌诏说有人来接。
    的确是有人来接。
    张一三兄弟来接的乌诏和池小天,但他们开的车在路上抛锚了。他们借了老乡的拖拉机,拖拉机抓地能力不错,还不存在底盘过低报废的情况。
    张一跳下来:乌少爷。
    乌诏看着那辆土黄色的拖拉机:怎么回事?
    张一低声解释:村里人买车的少,怕少爷等着了,就先借了这辆车。
    张二在开,他以前没开过拖拉机,猛一开竟然爱上了这种威风凛凛的感觉,拖拉机的前斗铺上了床大红花色的棉被,张一又把棉被拉展了些:新被子,这是山下大娘嫁女儿的陪嫁,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我花了一千人家才肯卖。
    这还是大娘看他有眼缘,这是新人新婚的时候铺盖喜被,寓意着新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要不得说张一是人精呢,乌诏听到夫妻恩爱就没有不高兴了,他拉着池小天坐上去,还有点兴奋:池叔,等咱们俩结婚要不要也铺这样的被子。
    喜被都是长辈准备的,一般是母亲给出嫁闺女的嫁妆,池小天没有父母了,乌诏也没有了,他们就是能结婚也没人给他们准备喜被。
    池小天从麻袋里扒拉出件大衣,仔细的给乌诏裹严实:到时候再说。
    男的也不能结婚。
    乌诏窝在池小天颈窝:我要嫁池叔,给池叔当小媳妇,我会带喜被过去。
    池小天觉得乌诏在说傻话,乌诏有时候单纯的过分,他没说他们结不了婚:谁给你准备喜被?
    乌诏埋头笑:我自己把自己嫁出去,我自己给自己缝。嫁给池叔后我每年都自己做喜被,年年当池叔的新媳妇。
    哪有人张嘴闭嘴说要嫁人的,不害臊。
    池小天抱着乌诏:还远,先睡会。乌诏早上起得很早,一直忙到了现在还没坐下来休息。
    张二在开拖拉机,在山路上走着轰轰拉拉的响。他不知道池小天给乌诏灌了什么迷魂药:哥,乌少爷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老男人了?
    看这宝贝劲,出门都恨不得绑裤腰带上。
    张一叫自己弟弟把嘴闭上: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别看乌诏挺厉害的,以后乌家指不定谁当家,张二鬼鬼祟祟,我觉得吧,咱以后可以换人讨好了,你看,这摆明着是池小天高兴了乌少爷才会高兴。
    一走老半天,这么吵乌诏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四人到山下天已经落黑了,车还没修好,夜路也不好走,他们商量着在老乡家借住一晚。
    拖拉机轰轰拉拉的进村的时候,在街上烤火的人十分统一的看了过去,就是打扮的土气,也能看出来都是城里人,一个比一个长的俊。
    最好看的还是那个年轻人,他裹着大袄,但似乎是身体不好,全程都赖在看起来不太好招惹的男人身周。
    可能是兄弟,哥哥惯着弟弟。
    张一他们拿了挺多钱,老乡也大方。
    晚饭炖了两只土鸡,上面糊着圈馍馍,开锅的时候香味弥漫,馍馍沾满了汤汁,他们吃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吃到一半老乡家的小孩趴在门口偷看,乌诏喊他过来。
    小孩扭扭捏捏,进来也不肯说话。
    乌诏递给他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小孩一下子就乐了:新年快乐!
    张一抱着碗,很久都没再咽下去一口。他先前也见过乌诏,年轻人眼珠黑沉沉的,明明年岁不大却一身暮气,怎么说呢,像是浑身腐烂又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死人。
    他不再看乌诏,继续埋头扒饭,跟男人在一起就跟男人在一起吧,一辈子就这么短,眨一下眼睛就过去了。
    小孩接了红包屁颠颠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领回来一大帮人,乌诏也大方,挨个发红包,反正钱也不多。
    吃完饭天就彻底黑了。
    在山路上跑了大半天,不冷是不可能的,乌诏跟池小天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用盆泡脚,这房间没装空调,老乡家也没有多的电热毯分给他们:池叔,冷不冷?
    池小天不冷,他觉得乌诏冷,乌诏体寒,贴了下乌诏脸颊,果然发现冰凉凉的,他用手捧着乌诏的脸:等会床暖热了再脱衣服睡觉。
    好。
    乌诏盯着他英俊的池叔,心又有点痒,池叔。
    池小天知道这是想接吻的意思,他配合的低下头,乌诏凑前,在两人要亲到一起的时候,屋外有小孩在敲门,在门口探头探脑:大哥哥出来玩啦!我们买了烟火。
    池小天下意识推开乌诏,整个人都拘谨起来,乌诏也没生气,他托着下巴看着他鸵鸟似的池叔:池叔你害羞啦?
    池小天没承认,他从水里出来,给乌诏戴上了围巾:他们叫你,出去玩吧。
    乌诏没有自己去,他拉着池小天一块去了,也没跑远,就在院子里,刚才领了红包的小孩都在,他们凑钱买了一大把仙女棒,因为这是乌诏的钱,他们分给乌诏的最多。
    仙女棒听着仙气,点燃了也很仙气,炽白色的焰火呲花一样绽放,在黑夜里显得温暖而明亮,乌诏还是第一次玩这个,廉价的焰火出乎意料的漂亮。
    几个小孩的仙女棒已经点完了,他们眼巴巴的凑到了乌诏跟前,一个个半蹲着像是埋进地下的萝卜头,乌诏把自己的分了出去,池小天分到的最多。
    喊乌诏出来玩的小孩问乌诏:为什么叔叔的最多啊。
    都是大人了,还要玩吗?
    乌诏靠着池小天站,他眉眼精致内敛,在焰火下漂亮的不可方物:因为我最喜欢叔叔了。
    小孩没有再问,他虽然小,但也知道什么是最喜欢──是想把好东西都给他。
    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他,哪怕他其实并不需要,但就是忍不住想给他。
    最后放的烟花燃烧起来像是孔雀尾,艳丽夺目。池小天看了眼乌诏,乌诏在看烟花,他握着乌诏的手放进自己口袋,一起看烟花。
    两个人在跟小孩玩。
    张一再催他弟弟修车:怎么样了?
    张三搞了一身机油,脏兮兮的:发动机坏了,这里没配件,得让人送。
    张二兴致勃勃提议:要不就开着拖拉机出去。
    张一踹了张二一脚让他滚:配件几天能到?
    张三实在抽调不开人手,他们信任的人都被安排做了别的事,不然也不会因为一辆车就在村里多留一天:还得两天。
    张一打开手机查地图,张二凑过来个大脑袋:哥,找啥呢。
    暂时走不了。张一来的时候看过地图,记得附近有座姻缘庙,搜到了,地方不远,他把姻缘庙的定位发给乌诏,先给乌少爷找点事做。
    乌诏第二天才看到信息,张一也照实说了,发动机坏了要等人送配件,明天或者后天才能走。闲着也是闲着,乌诏把寺庙的图片给池小天看:我们一起去拜拜吧,保佑我和池叔能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第46章 大山里的男人(10)
    池小天没有意见。
    姻缘庙在半山腰, 路不是太好走,但也不是太难。山间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日头出来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 兴许是有了太阳, 树枝上跑出来了几只尾巴带点白毛的小松鼠, 它们抱着树枝蹲在树杈上看着两个人, 尾随了他们一路。
    到寺庙了松鼠还跟着, 乌诏问池小天: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池小天也不知道。
    可能是好久没见人了,有点稀罕, 但他没这么说, 他拉着乌诏看松鼠,声音温和:它们喜欢你。
    喜欢我们小诏。
    乌诏没忍住笑了下,他掏出一把瓜子放地上, 退开两步。
    松鼠没第一时间过来,蹲在树杈上看了会才跑下来,大尾巴摇啊摇,抱起瓜子就跑。
    乌诏继续跟池小天上山,这次松鼠没有再跟上来了。
    庙前面栽着很高的树,看样子得有上百年历史了,上面挂满了牌子,牌子下面系着红绸,有些红绸颜色鲜亮,有些红绸因为饱经风雨已经褪色了。
    守着摊子的是个老大爷,眉发皆白:要扔牌子上去吗?一块五十块钱。他们提供很传统的笔墨。
    当然要。
    乌诏递过去了一百块钱:要两块牌子。
    他其实不信神佛,就是重生了也不信, 他就是很单纯的想和他的池叔好好的。
    墨水都冻上了, 老大爷重新磨墨, 怕两个年轻人不会写毛笔字:你们自己行吗?我可以代写。
    乌诏说不用。
    他会写毛笔字,笔锋有棱有角,老大爷都伸长了脖子看,就六个字:池小天是我的。
    池小天看见了,他对乌诏的占有欲习以为常。
    乌诏把牌子抛到树杈上,他一次就成功了,姻缘树又承载了一份思念和欢喜,风一吹,翻飞的红绸是冬雪和山色里唯一的亮色,鲜红明艳。
    池小天也是自己写的,他没乌诏写的那么好看,也许是香火味和肃穆神性的雕像会使人心生向往,他很心诚:小诏好起来。
    乌诏看向池小天:我要是好不起来呢?
    池小天很平静:那也没关系。
    我希望你能好起来,但好不起来也没关系。
    庙不大,上面供着的小神宝相庄严。这会人少,老大爷还挺闲的,几天没人来,他也想找人说说话:平时我不轻易出手的,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下签?
    他递给池小天一个竹筒,使劲摇,摇出来一根。
    池小天以前没玩过,他还挺感兴趣的,他跟系统吹牛逼:我肯定是上上签。
    摇出来了,巴掌长的竹签用大红的朱笔写着批字,大凶。池小天心梗了下,他下意识看向那端坐在莲花台上的神像,香火缭绕中,她唇角含笑,似悲似悯又像是大爱无情。
    老大爷都哎呦了一声,好几年没看到这么凶的签了,他连忙拾起来:虚的,假的,年轻人不要放在心上,建国好多年了,现在是社会主义,封建迷信要不得。
    池小天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就是老大爷说的解签?你不是这里的庙祝吗?说自己是封建迷信砸自己饭碗可还行。
    乌诏不信这个,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自己摇出来个大凶没事,关键这是池小天摇出来的,他上前:我也试试。
    一连五次,次次大吉。
    老大爷真的开了眼了:一遇风云便是龙,你这是要发达走大运了啊。
    乌诏拧眉,他把竹筒给池小天:你再试试。
    池小天没有再试,他揉了下不开心的乌诏的脑袋:就是玩玩,不要放在心上。
    老大爷应声:对。左眼睛跳财右眼睛跳灾,左眼睛跳就是我要发财,右眼睛跳就是封建迷信信不得,年轻人,要学会随机应变。
    乌诏把池小天抽的签和自己的交换了下:没有大凶,不会大凶。要是有,我就替池叔挡。
    池小天感觉乌诏好像信了。
    他见老大爷这里还有平安符:那个怎么卖的?
    大凶的签只有一根,概率很小。有人在这里摇出来这么晦气的签老大爷也很不好意思:也不值钱,你们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们两个。
    池小天只要了一个,他给乌诏戴上:小诏跟我换了签,小诏得保护好自己。
    乌诏这才笑起来。
    他仰着脸,亲昵的蹭了蹭池小天的面颊:好。
    老大爷这才品出来不对,但他没说出来,他还笑呵呵的:我这平安符防水,洗澡都不用取下来,信不信,它就是在水里泡个两三年都不会坏。
    这么牛?
    池小天看向老大爷:怎么做到的?
    老大爷没说,他神神叨叨的有了庙祝的样子:秘密。
    山里清净,一到下雪基本没什么人。老大爷可能看池小天和乌诏顺眼,请两人在吃了顿饭。
    他蒸的八宝糯米饭,甜甜糯糯的。
    池小天和乌诏走之前在功德箱下面压了两百块钱,这不是给神的,是给这个老大爷的。
    他们下山也不晚,但天黑的很快,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发现后面还尾随着一个小东西,是乌诏喂过的那只松鼠。
    小松鼠一路跟他们来到了山下,见两人被车接走了才摇着尾巴回去。
    张一托了个朋友,又送了来了辆车。
    那边的事有点急,他们连夜离开了大山。
    车开了两天一夜,由北到南,天气逐渐暖和。
    几人到地方没急着回去,先去换了身行头,池小天的衣服是乌诏亲自搭的,用池小天自己的话来说,他帅炸了。乌宅。
    乌老爷子死后搬进来了一大堆旁系亲戚,狸猫挤走了真正的太子,隔山差五就举办宴会,豪车汇聚成云,每个人都衣衫整齐华贵。
    乌诏他们的开的车溅满了泥点子,一路横冲直撞冲进了花园里,车头撞塌了香槟塔,小提琴声悠扬的宴会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我的裙子!少女提着被溅到酒渍的鱼尾裙,夜莺般动听的嗓音因为怨愤嫌弃显得尖利刺耳,谁,谁的胆子这么大开着车闯进来,你们知道这是哪吗?还想不想要命了,这可是乌乌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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