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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灯火-子夜灯火笔趣阁(29)

    周氏一下子哽住了,是了,她都忙昏了头了,差点忘了这一遭。
    一时间,心中越发气苦,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苦命的孩子啊!
    但是白淑柔却看着而并不害怕,黑亮的眼中,反倒是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命苦,我怎么会命苦,我日后便是皇家儿媳,嫁的丈夫再怎么不成也有个爵位在身,这点小事儿若是都做不好,那怎好享用如此的富贵,母亲,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反倒是你,日后你便是一个人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
    周氏一愣,抬头看向女儿,似是有些不懂她这话里的意思。
    而白淑柔也仿佛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转而道: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母亲,你先回去吧。
    周氏心里还有些浑浑噩噩,但是却也不好打搅女儿,只能迷迷瞪瞪的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白淑柔眯了眯眼睛,不管怎么说,母亲对她还是很好的,如果力所能及,她自然不介意奉养母亲,可是若是自顾不暇,那也只能放任自流了,毕竟,她不过是个外嫁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日之后,白府大小姐出阁,嫁的人家还是王府,这本该是轰动全城的一件盛事,可是却因为出阁之期提前的缘故,显得有些仓促。
    但是即便如此,许多人还是去了,甚至卫知府也去观礼了。
    不为别的,总得给睿王府几分薄面。
    而那位长史也十分长袖善舞,对来观礼的府衙官员十分热情,尤其是京里来的吴生静,他热情的都几乎有些谄媚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吴生静能作为巡按御史被派出来,本身就说明他深受皇帝信任,和这样的人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不过吴生静对他却看着淡淡,只是坐下吃了杯酒水,甚至酒不到三巡,便起身借故离开了。
    如此失礼,却没人敢说一句话。
    徐中行心理大概明白他为何如此不近人情,毕竟是皇帝跟前的人,总得和人避嫌,就比如白家大小姐出阁前的这段时日,虽然吴生静早就知道王府来人在白家,却一次都没有上门拜访过。
    这就是分寸。
    而徐中行几人,跟着知府大人,也只是多坐了一会儿,酒过三巡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府衙的人一走,剩下这些士绅们也很快纷纷告辞,仿佛少走一会儿,就会有人在后面追魂夺命一样。
    如此盛事,最后却只落得个虎头蛇尾,长史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一边的白文华却不免长吁短叹,只觉得真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王府长史也没这个闲工夫听他长吁短叹这些,等到了吉时,便要走。
    白家人将王府的送嫁队伍一直送到了城外三十里这才回转。
    周氏哭的稀里哗啦,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
    淑姐儿今儿也难免露出几分伤感来,眼圈红彤彤的,最后千言万语,却只汇聚成一句话:您保重。
    周氏哭的越发厉害了。
    只是吉时已到,她也无法违背,只能靠在丫鬟身上,看着载着女儿的车马远走。
    等送完了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太太这会儿却是精神了,周氏一回来,就传了她过去。
    周氏面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洗呢,匆匆就去了萱草堂。
    进去的时候,老太太一身鸦青色的袄裙,坐在正位上,半阖着眼,手里拨动着佛珠。
    周氏看她这身打扮,有心说大喜的日子里不太吉利,可是到底也一句话都没敢说,只老老实实的走上前去,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眼睛都没睁,只淡淡说了一句坐吧。
    周氏内心忐忑的坐下,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老太太叫她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太太也没让她等很久,很快就睁开了眼,拨动着佛珠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扫过周氏的面颊,周氏只觉得像是被钢刀刮过一般,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今淑姐儿也抛下你走了,如此白家,倒是只剩下我们婆媳俩个孤家寡人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极冷,周氏听了心里只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许久才强笑了一下道:老太太言重了,如今家里不还有二叔在,而且老爷在外头的关系也没断,此事总有转圜的余地。
    老太太却闭上了眼:这话你也就拿来骗骗旁人,你先问问你自己信不信,我今儿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闲话,今儿府城热闹,敬哥儿也趁着这个功夫,从牢里送了信出来,他的意思是,白家只怕要不成了,他和安哥儿也很难保住,咱们婆媳俩,还是尽快回乡下老家去,低调行事,想来那位巡按大人也不好为难咱们孤儿寡母。
    周氏再也笑不出来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怎么转眼间,原本烜赫一时的白家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的孩儿,她的丈夫,只怕都要不得活了,这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可是周氏除了哭泣,却再没有别的办法。
    老太太这回也没生气,只是任由周氏坐在边上哭,而她则是又闭上了眼,继续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徐中行和知府离开了白家之后,就直接回了府衙,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吴生静坐在后衙正堂,仿佛是在这儿等着他们似得。
    卫知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道:吴御史可是有什么事?
    吴生静浅浅喝了口茶,温声道:刚刚收到消息,皇上命我们仔细严查此事,让巡抚大人也要配合此事。
    卫知府一听到这消息,人都振奋了几分。
    他们这几日一直不审问白敬华,等的就是京里的消息,毕竟这件事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一个不处理好,那连带着他们,只怕下场也不会太好,因此大家行事都格外谨慎。
    如今终于等到了皇帝的旨意,那行起事来也便宜多了。
    不过还有件事。吴生静打断了卫知府的欢喜:在我们离开府衙之后,白敬华似乎通过人和外头的白家通传了什么消息。
    听到这话卫知府忍不住凝神:此事也是早有所料,并不出奇,只是具体传递了什么消息,御史大人可知道?
    吴生静轻咳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了卫知府:此事出我手,入你眼,不必再让旁人知道。
    卫知府原本要打开纸条的手顿了顿,看了身后的徐中行一眼,又看向吴生静。
    吴生静只是笑笑:当然了,徐推官也是可以看的,毕竟可是皇上亲笔表彰过的忠义勇直之人。
    徐中行仿佛没听出这话里的调侃,面上神色分毫不改。
    而卫知府却是松了口气,要是真不让徐中行看,那自己这处境也够尴尬的。
    卫知府很快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之后,面色微变,眼中生出怒意,他转过身,将纸条递给了徐中行。
    徐中行倒是神情平静,便是看了纸上内容也不见分毫波动。
    等纸条再次回到吴生静手中,他也收回了面前两人身上的视线,垂眸道:此时事关重大,我会和巡抚大人商议的,若有可能,也会与都指挥使大人通情,你们不必担忧。
    卫知府顿时松了口气。
    要知道,虽然每省都有三司,可是都指挥使司却一直游离于两司之外,一方面是因为文武之防,一方面也是因为都指挥使是直接听命与兵部的,哪怕是巡抚等闲也是调动不了他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本省其实是又两个都司的,一个位于省城的都司,一个位于沿海的行都司,而距离延宁府最近的,反而是那个行都司。
    如此,其中调动越发显得尴尬和复杂,不过如今这事儿既然有大人物操心,他一个知府也就闭嘴了。
    之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下事情的具体操作,吴生静这才离开。
    而等到吴生静离开之后,卫知府这才忍不住和徐中行道:这个白敬华倒是大胆,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险恶之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儿,他却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徐中行却很淡定:地处边陲,不沐王化,自然胆子大些,只是却有些想当然了,几个贼寇,翻不起什么风浪。
    卫知府听着这话叹了口气,他们刚刚看的那个字条上,白敬华叮嘱了家里人一件事,要家里尽快与海外联系,解决碍眼之人。
    至于这碍眼之人是谁,卫知府不问都知道。
    幸好他们留了一手,将这字条掉包了,否则只怕此时还得出些波折。
    毕竟他们如今已经查到了实打实的证据,白家人勾结海寇,打劫过往商船,却独独放过白家,这才使得白家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在海贸上称雄。
    现在抓住了白家,若是海寇们狗急跳墙,此事还真有些麻烦。
    蒋明菀自然是不知道这番风波的,她如今在家里,正在于杨静姝说话。
    眼看着出嫁的时日一日近似一日,蒋明菀也开始领着杨静姝理嫁妆。
    在打理内务这种事上,杨静姝自然不要人教,但是对于她具体有什么嫁妆,杨静姝还不大清楚,得蒋明菀一点一点的与她交接。
    杨静姝看着那单子上的一长串东西,虽然不及自己初嫁时丰厚,可是却也是杨如珪在能力范围内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杨静姝若说心里没有感怀那是假的。
    在原来的杨家,大哥杨如瑾最受父亲的重视自不必说,她与大哥的年级相差也甚大,因此两人关系算不得亲厚。
    几位姐姐也是早早就出嫁了,最后只剩她孤孤单单的。
    后来终于又有了小弟,这个小弟年纪比她小几岁,在家里的时候也默默无闻,没什么关注,她便总是带着小弟玩耍。
    等到小弟长大了,她也出嫁了,本以为日后见面的时日不多了,没成想又会有如此风波,他们姐弟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又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而如今,他们各自的人生,又再一次走到了分岔路口。
    杨静姝心里有些激动,放下嫁妆册子,看向蒋明菀,轻声道:夫人,我们杨家能有今日,多赖夫人和徐大人的照料,静姝感激不尽。
    蒋明菀听着这话一愣,继而又是一笑:当年杨老大人在外子年幼时多般照料,悉心教导,使得外子能有今日成就,如有善果必有善因。
    杨静姝听着这话忍不住便想要流泪,父亲当年,爱才惜才,教导过扶助过的仕子书生不知凡几,可是如今能回馈这份善意的,也就只有徐中行了。
    她忍住眼中酸楚,低垂眼眸,轻声道:夫人如此谦逊,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说了。
    蒋明菀轻轻一笑:那就不必言说,日后好生过日子便是了,只要你与杨兄弟都好好的,我与外子便也心安了。
    杨静姝忍住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杨静姝如此,蒋明菀心中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若是没有当年之事,也不知杨家姐弟如今又该是什么情形呢?
    她记得清楚,杨静姝出嫁那日,她也是和徐中行上门去送过贺礼的,那时候杨家显贵,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上门道贺。
    哪怕以徐中行和杨言正的关系,他们夫妻也只捞得一个偏座。
    那时候她坐在一堆贵妇人群中,甚至连杨静姝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给他们这一桌招呼敬酒的,更是杨家一个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
    即便是这样,能进了杨家门,那也是各个与有荣焉。
    可是如今那些荣华富贵,却如同过往云烟,尽数消散了。
    晚上徐中行回来之后,蒋明菀和他说了今日杨静姝那些感激的话。
    徐中行听了只是顿了顿,便道:相比老师对我的深恩,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蒋明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有多言。
    夫妻俩等用完饭,蒋明菀正说要去小书房看书,徐中行突然道:有件事要和你说,我在账上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只这么一句话,却没有说用途,这对徐中行来说十分罕见。
    但是蒋明菀却很习惯他这样的行为,因为自打他被贬官之后,他几乎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每个月都会无原因的支取银子。
    有时候是几十两,有时候多些,就上千了。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补贴杨家,可是后来这一世仔细观察了杨家情形,她却发现,徐中行应该并没有给他们这么多银子。
    否则以杨夫人的排场,怎么可能还住着一进的院子,跟前就两个使唤的奴仆。
    就徐中行支取的那些,早就足够在省城买个大宅子了。
    因此她确信徐中行肯定是将这些钱挪作他用了,可是到底是什么用,她却说不上来。
    只是她却也不多问,在这种事上,她还是相信徐中行的,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老爷既然有用,那就取吧,反正家里如今情境也算殷实,不急着用银子。
    徐中行见她没多问,心中不由一缓,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小声道:你放心,是有正经用途的。
    蒋明菀又是一笑:这个我自然是信老爷的。
    徐中行见她笑了,心里这才彻底放下。
    夫妻俩一同去了小书房,又是各自坐在书桌前安安静静的看书,在静谧的夜里,倒是显得格外的清净安宁。
    白敬华自打把信送出去,就一直在牢里等消息。
    可是他等啊等,却只等来了自己案子要开堂审理的信儿,丝毫没有任何他想听到的消息传来,那个和他相熟的狱卒也消失了。
    白敬华的心里一沉,知道事情只怕有变,如此他心中越发惶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只怕自己的事情露了馅,到时候,只怕就是倾家灭门的大罪了!
    白敬华吓的浑身颤抖。
    一直熬到了开堂前夜,仿佛预示到了什么,白敬华反而是平静了。
    他这一夜,坐在牢门口,透过一扇小小的气窗看着外头的夜色。
    月亮很亮,夜色宁静,也不知这样好的夜色,他还能看几晚。
    他能听到不远处儿子监牢里哼哼唧唧的声音,昨个儿子耍无赖不想吃牢里的东西,被狱卒给揍了一顿,他对这一幕几乎毫不关心,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若非这个祸害,他又如何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惨笑。
    或许他一开始就选错了,早知道卫知府和徐中行这样厉害,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对知府阳奉阴违。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敬华等待着自己的最终结局。
    第二天一大早,府衙开堂审案,传白敬华上堂。
    白敬华整理了一下衣冠,似乎还想要保持他读书人的风度,可惜在这种情境下,只显得有些可笑。
    他被狱卒推搡着往大堂而去,身后还有儿子的大呼小叫。
    我要申辩,我要招供,罗家人并未我囚禁,罗娘子也并非我威胁,这都是我父亲做的!也是他逼我招认的!
    白安业在这个时候喊冤,白敬华几乎没有丝毫的惊讶,毕竟他如今已经不能给儿子提供庇护了,哪怕是白安业这样愚蠢的人,也早就能够审时度势,知道其中轻重了,这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倒是那个狱卒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忍不住道:这真是你亲儿子?
    白敬华愣了愣,许久道:亲的,血浓于水。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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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关系
    上堂之后的判决几乎是水到渠成, 卫知府一方证据确凿,而白敬华,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甚至也不敢攀扯出谁来。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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