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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79)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能听到自己每一步落脚时,那巨大的地下空洞里响起的回音;仿佛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就能踏碎这层浮华的表象,将千年之前的残酷真相展现到世人眼前。
    容采?
    直到蓝祈微凉的手指覆了上来,他才陡然回神。
    皇位刚刚更迭不久,夜雪焕的态度尚不明确,大多数权贵都还在观望,自是没心思出来玩乐,昔日奢靡的北市如今竟也变得萧条冷清。
    然而那些稀疏的灯火明明灭灭地映在蓝祈漆黑的瞳仁中,却仿佛能点亮整个世界。
    夜雪焕释然一笑,只要蓝祈还在他身边,只要这双漂亮的眼睛还在注视着他,他便无所畏惧。
    无事,就是想散散心而已。
    他单手托起蓝祈的腿根,蓝祈便自觉勾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听说九音阁虽然暂时停业,但里头的厨子都没走。夜雪焕笑道,今晚去那里吃,想吃什么都让人给你做,好不好?
    蓝祈趴在他肩上,欣然点头。
    路边某间店铺的屋檐下蹲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这个时节还没有山楂,所以串的是野樱桃。
    这种庶民之物本不该出现在北市里,但只要逢到太学府休沐,许多孩童会就近跑来放风撒野,自然也就吸引了其他各市的各种小贩。
    而这名小贩眼下显然是被傍晚这场雨困住了,人倒是无妨,但那些裹着糖衣的樱桃串却不能淋雨。他护着自己那小小的摊头,颇显焦躁苦恼。
    蓝祈瞥了眼那些红艳艳的糖葫芦,软糯糯地嘟哝:想吃。
    夜雪焕笑着在他鼻尖上咬了一下,抱着他走到摊边,努努嘴道:自己挑。
    小贩忙站了起来,眼底却颇有不屑之色,以为是哪家纨绔子弟在和小情儿玩情趣;但看两人华丽的衣着,也不敢怠慢,殷勤地赔笑招呼。
    蓝祈挑了串最大最红的,夜雪焕便径自抱着他离去,后面的童玄立时上前付钱,十分豪迈地替主子给了一颗小金豆。
    小贩大喜过望,卷起摊子迅速离去,生怕金主反悔。
    蓝祈咬下一颗樱桃,化开的糖衣将两片唇瓣染得晶莹透亮,看得夜雪焕心猿意马,凑到他耳边问道:甜么?
    蓝祈不答,张嘴将舌尖递了出去。
    此时正是樱桃的果期,但大抵是丹麓真的不适合长樱桃,蓝祈唇上的糖晶甜到发齁,然而口中残留的果肉却酸到牙疼,夜雪焕尝了一口就偏头呸了一声,眉间皱成一团,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笑骂:难怪那小贩跑得飞快!
    蓝祈笑眯了一双杏眼,抬手压低了伞柄,明黄的伞面挡住了恼人的雨丝,也挡住了伞下拥吻的亲密身影。
    那大概,就是丹麓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点带有甜味的回忆。
    和二哥刚完了,可以准备回家结婚了_(:з」)_
    明天停更一天
    第132章 将悼(上)
    枫江苑和九音阁原是北市最大的两家食肆,但因为南宫家黯然退出朝堂,从二月起就一直歇业。
    但南宫家的基业毕竟还在,南宫显虽然心灰意冷,终究不会放弃南宫秀人希望保全的这个南宫家,是以丹麓的产业虽然暂时都搁置了,但佣工却一个未辞,楼里也一直留着人看守和日常收拾打扫,等到局势稳定就会重新开张。
    夜雪焕说要在九音阁用晚饭,门房自然也只能放他进去。虽然大门紧闭,里头却亮着灯,竟还隐隐有食物的香气。
    蓝祈循着香味找去,居然在最内侧的小雅座中见到了路遥。
    路遥毫无形象地支着一条腿,整个上身恨不得都已经趴在了食案上,一手拿着一沓信纸,另一手拈着一枚小汤包正往嘴里塞;见到蓝祈,先是意外地眨了眨眼,随即又看到他身后的夜雪焕,立即条件反射一般坐直起来,虚张声势道:又不开业,你们还来?
    夜雪焕自顾自地拉着蓝祈在他对面坐下,挑眉道:那你又来做什么?
    路遥撇了撇嘴,神情居然还颇有几分委屈和愤慨,将信纸塞进蓝祈手里,我还能来干嘛,我来接南宫秀人那个小瓜皮的信啊!蓝酱你来得正好,你也来品品,这小瓜皮简直不要脸!
    童玄默默叹气,自觉坐到路遥身后,将他还支着的那条腿摆正放好。
    路遥假装没注意到他摆弄自己,对蓝祈忿忿道:这个小瓜皮!我担心了他快四个月!他居然说他去南洋玩了!要明年才能再联系!你说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气死我了!我可以骂脏话吗?
    不可以。
    夜雪焕拈起一枚汤包送到蓝祈嘴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秀人的信又怎的会送来这里?
    路遥快速解释了这封信艰难坎坷跨洋而来的全过程。
    南宫夫人当初怀胎时恰逢年节,一家人都在东海本家。因为高龄怀胎,胎象十分不稳,南宫夫人整个孕期都留在了东海郡,直到南宫秀人两岁时才带回丹麓。
    南宫秀人自幼就养得精细,南宫夫人怕丹麓的下人手生,伺候不好,是以将本家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来,其中就包括一名姓张的老面点师傅。
    这位老师傅的手艺最得南宫秀人喜爱,是以与小少爷最为亲近;南宫秀人自太学府结业后成日在丹麓城里游手好闲,不爱着家,南宫夫人也说不动他,只能把张师傅指去了九音阁伺候,让小少爷自己玩开心了就去九音阁觅食,至少还不算太脱缰。
    南宫家出事之后,南宫夫人大病一场,跟着南宫显回了东海本家,据说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南宫显疲于重整南宫家的产业,又以为南宫秀人已经殒命,也没心思管丹麓这边的下人,正好让南宫秀人钻了空子。
    张老师傅的儿子常年跟着南宫家的船队,时不时就有家书从海外发来,没人会想到其中就夹杂着南宫秀人的信。
    路遥目标太大,直接和他通信有风险,所以南宫秀人与他约定,将消息一应传去九音阁,路遥只需要定期去查看有无信件即可。
    路遥今日本就是因为童玄临时被叫走,一时无聊,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没想到真就接到了南宫秀人的信,更没想到夜雪焕竟也心血来潮要陪蓝祈吃九音阁。
    蓝祈并未发表任何评论,目光落在信纸上,嘴里却叼着夜雪焕手里的汤包,小口嘬着里面的汤水;夜雪焕竟也就这么一直举着喂他,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听路遥说话。
    路遥看得直怄,解释完前因后果就闭了嘴,等候蓝祈看信。
    信上确实是南宫秀人的笔迹,大致内容是说月葭国师与前朝凤氏确有渊源,夜雪渊夫妻已经在月葭落脚。因为女儿早产体弱,需要仔细调养,他们应该长时间内都会留在月葭。如果实在有急事需要联络他们,同样可以通过九音阁给月葭那边发信,南宫秀人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至于他自己他说从前自己被管得太严,都没能好好出去看看,所以决定要周游天下各国,就先从南洋诸岛开始。如果要给他发信,一并发往月葭就是,他回去了自然会看到,但什么时候能看到、能回信就不保证了。
    他人在海外,消息不通,估计是不知夜雪焕和蓝祈生还,所以信中并未提及他们。如果他知道蓝祈会看到信,口吻大概就不会如此卖乖耍赖;明知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等他的消息,还敢这么嚣张地说什么要周游各国。
    莫说是路遥,就连蓝祈读完都想撕纸。
    他咽下汤包,妥帖地将信纸叠起,微笑道:你说我若是把这封信卖给五公子,他愿意出多少钱?
    路遥噗地就笑了出来,妙啊蓝酱,这小子就该被抓回去打屁股。
    他若真不想回去,五公子怕是也奈何他不得。蓝祈挑着眉头,轻描淡写道,给他回封信,就说我把他这封信交给五公子了,至于他能不能在五公子找到他之前看到信,我就不保证了。
    路遥愣了一下,你还真要告诉南宫显啊?
    他一个人去周游列国,谁能放心?蓝祈哼道,五公子遭了这么一回,便是找到人也不敢强逼他回来的,但至少能让人暗中保护。他若是不乐意,就叫他来找我好了,我看他敢不敢来见我。
    路遥看着他此刻那胜券在握的神情,夸张地哇了一声,又看着夜雪焕,啧啧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玩养成是往女王系的方向上养的
    童玄偷偷在他手腕上捏了捏,只可惜路遥并未理会,也幸好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我也该给大皇兄发封信。夜雪焕无视了他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如今虽已尘埃落定,但月葭情况特殊,还是该弄清楚才是。
    他看了看南宫秀人那封信上署的日期,差不多都是一个月之前了,说明月葭的通信的确困难,日后他回了西北,时间只会更长,往来更不方便,还是该找机会亲自去一趟月葭才好。
    下人端上了各式江东面点小食,道道精致,完全不似是仓促之间突然准备的;蓝祈许久没吃过这些,一顿饭吃得比平时都多,丝毫没被南宫秀人影响了心情。夜雪焕看他那一脸餍足的小模样,甚觉欣慰,也懒得再想山河大阵之事。
    他忽然察觉,夜雪权坐着皇位,他才能真正放心地不问朝事、退守西北;而夜雪渊虽有抱负,但终究不够果断、不够心狠,很多时候还需要夜雪焕替他去做恶人。
    从某种角度而言,夜雪焕就是夜雪渊用以震慑朝堂的山河大阵,所以一旦他出了事,朝中便人心蠢动,因为他们真正忌惮的并不是夜雪渊。
    这或许也是夜雪权篡位后能坐稳皇位的根源所在,他不需要借助山河大阵,就能以一己之力震慑住整个朝堂;这种威慑力甚至超越了夜雪焕,因为他手里无军无势,朝臣对他的恐惧和拜服只源于他这个人本身,他的统治不会被外在因素所动摇。
    若真的有朝一日,有什么人能把这样的夜雪权逼到需要祭出山河大阵,那夜雪焕怕是也没本事救了。
    所以于夜雪焕而言,或许如今反而才是更好的结果。
    晚饭之后,夜雪焕和蓝祈分别写信。一封发给夜雪渊夫妇,告知二人生还的消息,询问异血的研究是否有进展,是否能登月葭岛面谈;至于蓝祈晕船这个严重的问题夜雪焕可以再去为难文洛。
    另一封信则发给不知何时能看到信的南宫秀人,告诉他蓝祈已经把他卖了,让他好自为之。
    这两封信会伪装成张老师傅的家书,以再寻常不过的方式,从丹麓城外的驿站发出,辗转送去东海郡,再由南宫家的船队送出海外,到达某个不起眼的商贸海岛,最后被月葭的定期采买船队带回岛上。
    整个过程可以说确实坎坷艰辛,也无法预测究竟何时能收到,但这却是绝大多数海商与家人通信的唯一方式。荣亲王府的信件自然会有专人跟踪,确保送达;但很多时候,那些发往远方的家书会遗失或损毁在途中,连带着其中饱含的思念和挂牵,再也不见踪迹。
    民间多疾苦,从这些小细节里就可见一斑。
    准备完这两封信,蓝祈又另拿信封,将南宫秀人的信装好,戳上他自己的小印,轻描淡写地吩咐八百里加急送往东海郡;只怕南宫显收到信时,他们发给南宫秀人的信还没出丹麓。
    路遥这下真心虚了,抓着蓝祈的手,担忧道:不好吧蓝酱,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啊!
    蓝祈却道:他不可能在外面躲一辈子,五公子也不可能总察觉不出问题。趁早把他卖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彼此也都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又闹得太难看。
    路遥见他态度坚决,知道他在此事上是真的很生气,铁了心不想让南宫秀人逍遥,要抓他回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也就只能在角落里小声嘟哝:小瓜皮啊小瓜皮,你这回可把蓝酱得罪死了,哥也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回到百荇园时,夜色正浓。
    雨前风凉,蓝祈今日在宫门口站了许久,夜雪焕怕他受寒,一回来就吩咐准备热水沐浴,又给他喂了碗姜汤,这才详细说了山河大阵的情况。
    蓝祈听后沉默良久,最后叹道:若丹麓城下当真有这么一套大阵,我真的无法说陛下做错了。
    夜雪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专心替他编着头发,似乎已经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
    我不明白。蓝祈苦恼地摇了摇头,按照壁书上的说法,契蛊对凤氏血脉有天然抵制,即便凤氏濒临灭族,其后裔也只能取陵中珍宝,而动不了大阵钥匙。
    他放松身体,倚靠在夜雪焕胸前,喃喃道:醒祖留下了能令山河破碎的钥匙,却不交给凤氏之人在他心目中,究竟怎样的人,才配持有和使用这把钥匙?
    夜雪焕将他编好的发辫拢到身前,拿毯子将人裹好,才缓缓说道:凤琊的那具蛊傀,单手就能将童玄甩飞出去。而当时他那只手就放在这里。
    他抬手覆住蓝祈的心口,你可曾想过,若契蛊不曾真正认你为主,若凤琊不认可你是那个可以获得钥匙的人那会如何?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分明与当时蛊傀的那只手截然不同,却无由让蓝祈回想起了陵中的阴冷幽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契蛊与凤琊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醒祖本人可能也并不了解;玉无霜与楚后或者说是月葭的那位神秘国师,都单纯认为只要身怀契蛊就能取出钥匙,但实情也许并非如此。
    蛊傀没有意识,契蛊却有本能;夜雪焕事后回头再想,甚至觉得蛊傀最终会把钥匙交给蓝祈,不是醒祖给它留下了指令,而是契蛊在驱使着它。
    若契蛊不曾二度认主,不曾真正与蓝祈相融,当蛊傀将手放在蓝祈胸前时,契蛊会不会凭着最原始的、想要回到本体中的本能,要求蛊傀撕开蓝祈的胸膛,抓出那颗它寄居的心脏?
    又或者,若契蛊当真还残留有凤琊的某些情感印记,它又是不是怜惜蓝祈的一片冰心,才让他在重伤弥留之际都不曾完全蛊化?
    千年之前所有的秘密都已经埋葬在了西丘陵的地下深处,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再也无从知晓;契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他们也已经无从探究。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契蛊已经成为了蓝祈的一部分,使得他有了一些蛊虫的特定习性,暖则重欲,寒则怠懒,身上还有异香;往后这种体质是会变好还是变坏,眼下亦无从判断。
    夜雪焕叹气道:所以还是要找机会去月葭,将异血和契蛊的根由弄清楚才是。
    嗯嗯?
    蓝祈顺着应了一声,但很快就察觉不对,扭头看向身后的夜雪焕,满脸惊恐,那岂不是要在海上漂十几二十日?
    夜雪焕善诱失败,只得抱着人随口乱哄:也未必就要我们过去。你身上的契蛊如此特殊,说不定月葭那位老国师愿意过来重央见你呢?
    蓝祈哪能信他这番鬼话,正欲挣扎反抗,程书隽忽然在门外请示道:王爷,姚将军来访。
    姚潜?
    夜雪焕面色微沉,魏俨带羽林军宫变时,姚潜并未参与;事后夜雪权登位,他也并未公然跳出来反对,如今仍在羽林军当职。魏俨擢迁金吾卫之后,羽林军中有大量职位空缺,姚潜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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