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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80)

    他原本两边都不想得罪,眼下却是两边都得罪了,正愁眉苦脸地担忧着自己的前途,偏偏童玄还边走边与他感慨:李大人,您又何苦来动蓝公子?可知殿下此番南巡,几番遇险,全靠蓝公子才化险为夷,您难道当真认为他只是个男宠?
    李尚书脸色一僵,想起了先前关于蓝祈的种种传闻,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僵硬问道:这位蓝公子究竟是何人?
    童玄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大人也算与阿遥有些交情,我便也不瞒您,您自己好生掂量。
    他看了看左右,似是确认了周围无人,才附到李尚书耳边,一字一句悄声道:蓝公子是楚后的人。
    李尚书顿时如遭雷劈,要不是童玄及时扶住,他甚至都要软倒在地。他的确是个聪明人,南巡以来的种种在他脑中瞬间变得顺理成章,蓝祈是楚后留给夜雪焕的暗卫,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只因南巡凶险才让他以男宠的身份站到明面上;而右相如今想要动蓝祈,除掉夜雪焕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他自以为看清了这些因果,吓得魂不附体,直恨自己为何要掺和这趟浑水,又为何要多嘴问蓝祈的身份。他尚且年轻,楚后在世时不过是一员小吏,远远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但细细想来,蓝祈那幽深淡漠的眼神,可不就和楚后如出一辙?他既是楚后的人,夜雪焕岂能容人动他分毫?
    而眼前这位侍卫统领端着一张正直正派的脸,嘴里说着有些交情,却不由分说地告诉他这等机密,还不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这种朝堂动荡、皇权争夺的大浪,又岂是他这等小船经受得起?
    童、童统领李尚书抓着童玄的手,脸色惨白,烦请转告殿下,蓝公子的籍下官不查了,右相那里下官也知道该怎么说还请殿下莫要计较下官今日唐突
    他与童玄同为三品,且童玄是侍卫而非朝官,按说还要低他半级,他却吓得自称下官。童玄满脸同情,好言安慰了几句,从后门将他送走,看着他跌跌撞撞、魂不守舍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60章 背水(下)
    你当真替我造了籍?
    蓝祈颇有些意外,夜雪焕不声不响,居然早就做好了安排,思虑之周到,真可谓滴水不漏。
    我岂会留这种空子给刘霆。夜雪焕不以为然,在蓝祈鼻尖上捏了一把,似是不满他的不信任,回丹麓前就替你造好了,如今你的身份可还是个五品侍卫,母后钦点,谁敢查你?
    蓝祈不禁莞尔,也更加感念他的体贴细致,伸手勾了他的脖子,懒懒道:那你怎的不给我发俸饷?
    夜雪焕扬手在他臀尖上轻拍了一下,笑骂:谁家侍卫有你这样的吃穿用度?小白眼狼,也不想想你在九音阁吃了多少夜宵钱,还敢问我要俸饷?
    你给我造的籍是从楚后在世时算起,那么多年欠下的俸饷,不该补给我?蓝祈凑到他跟前,在下颌上浅浅亲了一下,堂堂皇子,岂可欠账?
    你啊
    夜雪焕轻笑,想起这小猫儿多年隐忍,如今终于愿意向他倾诉、向他讨要补偿,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附在耳边低低调笑:那我就一夜一夜,慢慢地补给你,好不好?
    这话无疑已经荤味十足,可惜蓝祈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小薄皮了,居然半点也不脸红,甚至还乖顺地在他颈间蹭了蹭。
    今日天晴,晨光映雪,银白一片。少主翘着尾巴出去溜达了,童玄回来时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一脸淡定地将李尚书的反应如实说了。
    夜雪焕听完后大笑:李若谦可真是个妙人。
    他此时虽在谈笑,心情却说不上轻松;刘霆只是让李尚书来稍稍试了试水,而他的回应却可谓强硬至极,生生又往前抢了一步,摆明了是再不给回旋的余地,奔着你死我活去了。
    他如今占尽先机,刘霆却依旧在步步后退;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觉警醒。逼得越紧,退得越后,到时候的反弹之势就越凶猛,垂死的困兽若是捆不好,同样还能咬死许多人。
    他就是要把刘霆逼到退无可退,要他底牌尽出、全势反扑,然后才敢把自己的底牌也亮出来。
    他算了算时辰,对蓝祈道:去换身衣服,跟我出去。
    想了想,又笑道:穿漂亮些,我们去见见贵客。
    九音阁虽然通宵营业,但白日里的氛围自是与夜间不同的。真要论起来,午后是九音阁生意最好的时段,但上午的时光往往才是最闲适、最宜人的。尤其是在这样没有朝会的冬日晴雪之中,开一隙窗格,点一炉暖香,要一杯清茶、三两小碟,便是听不清楼下琴娘的演奏,光是听一听窗外并不如何喧闹的人声,也足可谓雅事一桩。
    谢子芳如今就在享受这样美妙的早晨。
    丹麓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雄城,而这座雄城的财富少说也有七成集中在上城之中。光看这北市一处,那些建房的瓦、铺地的砖,店铺里陈设的金银玉器、绸缎绫罗,街上行人的衣着首饰、后面跟着的家仆护卫,扑面而来的都是金钱富贵的味道。
    这不过是丹麓城中的小小一隅,更不提那些权贵的府中,还有那巍峨的皇城之内,到底会是何等奢华。
    总有人要说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光鲜之下满是罪恶,可又有多少人能拒绝这样的纸醉金迷?谢子芳自认是个真小人,但也强过伪君子,一边口中声讨,一边享受其中。
    他端着茶盏,嗅了一口淡雅的茶香,满脸都是陶醉。
    西越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贫弱小国,战战兢兢地依附重央而生,也不知有多少西越人把定居重央作为人生最高理想。谢子芳家中经商,年少时曾在丹麓住过一段时日,从此便被这座万顷雄城深深吸引。重央人自有身为大国子民的气度和矜持,对待他国商贩尤为宽容热情,会一脸自豪地介绍丹麓城里最好的去处,甚至书塾的先生看到谢子芳正值学龄,还邀他去旁听课业。书塾里的学童听说他是西越人,个个都与他交好,三天两头给他带些小玩意儿、小吃食,放课后争着与他玩耍,恨不得把重央所有的好都展现给他看。他欣悦、动容、羡慕,却也嫉妒、自卑、不甘,重央人身上总有一种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优越感,让他无法不自惭形秽,让他时时刻刻都在意识到,他是个西越人,他不属于这片繁华盛世。
    他的祖国永远无法拥有这样的繁荣昌盛,也永远给不了他这种昂首挺胸的骄傲。
    他若想要这样的富贵奢靡,想要这样的骄傲自豪,就不能再做西越人。
    他不惜叛出西越、转投颐国,不惜以色侍君,不惜卖主求荣,那么多年步步为营,如今他所向往的一切终于就在眼前,不过一步之遥。
    他如何能不陶醉。
    谢监国,好兴致啊。
    谢子芳闻声回头,就见右相刘霆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带刀侍卫,其中两个跟了进来,关上了雅座的门,自觉立在一旁。
    他今日是一身便服,锦衣上绣着花鸟图,腰带上嵌着金玉珠,对于重央的权贵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打扮,可对于寻常的西越人而言,都是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
    同样是一国之相,可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天壤云泥。
    谢子芳抬眼看了看,微笑回道:刘相在这丹麓城中日久,自然不觉有何新奇之处。然刘相可知,只这九音阁里居高临下的一眼,便是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的风景?
    刘霆不置可否,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亲自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热茶。
    谢子芳的容貌确实很美,嗓音也醇厚性感,可却太阴柔,不是重央人喜欢的那种美人。重央所盛行的男风归根结底来源于尚武的习俗,哪怕身为男子,也会被强大的同性所吸引;或者说正是因为同为男子,才会更加向往和倾慕于强大的力量感。而那些立于顶端的强势之人也无疑更加享受于征服同性的满足感,即便是那些喜欢美少年的,也是喜欢少年人的青涩稚嫩,享受于亲手调教培养的成就感。
    路遥能被评为丹麓第一美人,除了自身容貌和有夜雪焕做靠山之外,也是因为他确实有本事,能在北市这种销金窟里辟出一块自己的小天地来,就算被误认是夜雪焕的男宠多年,整个权贵圈里也没人会轻视于他。
    重央人认为的男子之美,是力量,是才情,是广阔的可能性,而不是谢子芳这样纯粹的阴柔魅惑。
    然而这位监国大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刘霆心中委实看他不起,若论眼界,谢子芳的确比西越、颐国之类的小国臣民要开阔和长远得多,可若要论器量,他还远远不足以站在重央的朝堂上。田间的雀鸟即便是看到了高远的天际,那孱弱的翅膀也不足以高飞;即便是乘风而起,骨头不够硬,终究还要随风而逝。再看他一路上位的手段,也实在不高明,在重央更不可能行得通,毕竟重央朝堂之上可从来没有这种从床上爬过来的肱股之臣。
    放眼这重央朝堂,他又攀得起谁,谁又会看得上他?
    刘霆呷了口茶水,这才开口问道:谢监国可喜欢这丹麓城?
    谢子芳欣然道:自然喜欢。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不喜欢丹麓?
    如此甚好。刘霆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喜欢,谢监国不妨就在丹麓多住些时日吧。
    谢子芳听他语气不对,笑容立时就敛了起来:刘相这是何意?
    自然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刘霆冷冷答道,朝中对贵国所给的答复并不满意,希望谢监国留在重央,以配合继续调查。
    谢子芳勃然色变:不质亲王质臣子,岂有此理?!
    刘霆嗤笑道:那只能怪谢监国的分量太重,唯有你才能教颐王有所忌惮,乖乖听话。
    谢子芳眼中戾色一闪而过,随即强自镇定,沉声道:刘相,这可与我们先前所说不一样啊。
    此为陛下的决定,我亦无能为力。
    刘霆甚至都没正眼看他一下,也懒得再给他什么好脸色,慢悠悠地说道:谢监国若还想解决此事,就请勿要妄动。
    谢子芳冷声道:刘相想要如何?
    刘霆明显是要翻脸,但既然没有直接翻脸,就说明尚有忌惮。谢子芳自觉有恃无恐,并不如何惊慌,但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之后也不谈什么合作了。
    他心中有了些计较,刘霆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平静说道:也不如何。谢监国只消安心待在鸿胪寺中,老夫自会处理妥当。若实在要出门,让护卫们跟着便是。
    谢子芳双眼微眯,这分明是软禁加监视,要限制他的行动。虽说是重央朝中商议的结果,但刘霆不与他互通有无,反而要他置身事外,那必然是要采取些对他不利的措施。
    他不是没想过刘霆会翻脸,但形势转变如此之快,也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忍不住试探道:刘相如此过河拆桥,就不怕我玉石俱焚么?
    过河拆桥?刘霆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我早与你说过,玉无霜只能让他玉家人自己动手,你没本事动。可让我说准了?
    我可有与你说过,待南巡事成之后再谋玉家?
    但凡你能沉得住这口气,他夜雪焕早该死在西越,岂有如今这等局面?
    你一步错,便步步错,一个金睛落到他手上也就罢了,到后来红龄也落到他手上,玉无霜也落到他手上
    我助你扶了你主子登位,助你清洗了半个云雀,你又回报了我什么?皇陵钥匙、云雀的掌控权、夜雪焕的命,你样样失手,我又过了什么河、拆了什么桥?
    谢子芳强忍怒气,刘霆这番兴师问罪的确让他无法反驳,可他也着实有些冤。一则刘霆自己与玉家也有苟且,打的是两头收租的如意算盘,本就没怎么出力;二则红龄这女人行事又不听他调遣,谁也没想到她会栽得如此彻底。更不提玉无霜还玉石俱焚地用了红颜枯骨,谁能奈何得了她?如今他们都被逼到捉襟见肘,说到底是因为各怀鬼胎、互相拉扯,何必倒把自己说成个债主似的。
    话既已说开,刘霆也没了好脸色,冷笑道:至于玉石俱焚?你怕是还没弄清自己的立场。如今朝中主战者甚众,只要你有任何异动,立时就会成为宣战的借口。若真让此战成行,你第一个就要死,还想有玉石俱焚的机会?
    谢子芳大骇,他没想到重央竟会如此强硬,颐国送了亲王前来,已是有意俯首称臣;然而重央竟是非要找借口宣战,摆明是要吃下颐国,甚至一举吞并整个西南区域,其野心可谓昭然若揭。
    平心而论,颐国最后会走向何种结局,谢子芳根本不在意。那只是他的跳板,是他用以在重央立足的敲门砖;他满以为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份大礼,然而在重央朝廷眼中,颐国根本就不值钱,原本对云雀的那点忌惮也因为睛部的瘫痪而彻底消失,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自己打,不稀罕他来献礼。
    若要追究原因,诚然都如刘霆所言,是他太过托大,没能对玉无霜赶尽杀绝,导致颐国的死穴彻底暴露;但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刘霆都可以说是冷眼旁观、毫无作为,只保他刘家自己的利益,甚至连情报都吝于分享。
    刘霆这条船,也该是时候下了。
    我明白刘相的意思了。谢子芳放软了面上的态度,缓缓说道,还请刘相多费心了。
    刘霆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却也懒得理会,不想再与他多言,只带了两名侍卫起身离去,其余留在门外的都鱼贯而入,在谢子芳面前站成一排。
    谢子芳的立刻就臭了,但如今寄人篱下,处于劣势,唯有忍气吞声,另谋打算。
    刘霆心中也并不轻松,脸色同样阴沉;刚转过走廊拐角,迎面就看到了刚刚登楼的夜雪焕,也同样带了一队的玄蜂侍卫,阵仗极大,不像他平日里来北市享乐时惯常的作风,心里顿时突了一下。
    若论辈分,刘霆是外公辈,却始终越不过这层君臣主仆的关系,周正地给夜雪焕行礼。夜雪焕以小辈身份回礼,在这方面,两人都无可挑剔。
    这可真巧。夜雪焕一脸的官方微笑,这才刚是午前,正是喝茶的好时候,刘相怎的就走了?
    刘霆瞥了眼他手里牵着的小男宠,不咸不淡地回道:比不得殿下有闲心逸致。
    夜雪焕面不改色地说道:刘相乃我朝肱股之臣,为国辛劳,宝刀不老,容采自是不及。
    他性子倨傲,鲜少用得到这种酸臭的奉承之辞,然而此刻真要说,却也信手拈来。
    刘霆知他此时前来,必然也是冲着谢子芳。他并非没有手段阻止这两人接触,但若此时插手,倒反而显得心虚,反而会给夜雪焕可乘之机。
    他与谢子芳在此会面也并非什么机密要事,夜雪焕听到风声倒也不奇怪;但他居然来得如此迅速,如此步步相逼,竟都要当面来切他后路,当真是非要与他做个决断不可了。
    擦肩而过之时,刘霆嘴角微扬,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阴狠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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