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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52)

    形势转变太快,箭手本就没有近战能力,院内狭窄,被逼近之后就毫无发挥的空间;何况云水关里的这些边军几乎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对上这群在西北与边蛮对阵多年、如狼似虎的玄蜂侍卫,根本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不消片刻便死了大半。
    刘冉已然伏诛,还有谁要跟着他继续作乱?
    刘冉虽已身死,但有盔甲支撑,倒不下去,依然是跪着的姿态。夜雪焕长剑指地,鲜血顺着剑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即便是一身黑衣也能看出大片的暗红。院外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激烈的厮杀声隐隐传来,由远及近,应该是魏俨或者白婠婠赶到了。夜雪焕心中稍定,嘴角边缓缓展开一个森冷的笑容。他知道方才那一下偷袭多半是童玄的杰作,刘冉的确没有太多阵前临敌的经验,最大的威胁站在面前,居然还敢回头张望。如今援军已到,这些剩下的士兵看起来也无甚斗志可言,胜局已然锁定。
    但他不想就此罢休,甚至连劝降的心思都没有,当先提着剑杀了出去。玄蜂侍卫们跟着他一起冲杀,明明是绝对弱势的人数,却仿佛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狠狠地扎进了包围圈之内。
    他在西北素有只杀不降的名声,边蛮虽然恨他惧他,却也敬他慕他,因为他对敌人无情,却也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于他而言,值得尊敬的对手不能用劝降来羞辱,而叛乱者更不配得到宽恕,哪怕这些人都是重央的子民。
    他要让刘家看清楚大逆作乱的下场,让天下人看清楚夜雪氏不可挑战的威严,更要让后面那间屋子里的玉无霜好好地看清楚,他有没有能力完成她的遗愿,有没有能力清理掉那些各式各样的不轨之徒,有没有能力保护蓝祈一辈子。
    在这一方兵戈缭乱的杀阵之中,他心里唯一念着的,只有他不知身在何处的小猫儿。
    天边雷声阵阵,雨丝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慢慢变成又一场气势磅礴的大暴雨,在地面上冲开一条四处蜿蜒的红河。
    本场MVP:童玄
    第39章 归所
    整片民巷之内杀声震天,尖锐的兵甲碰撞声回荡不绝,凶猛的雨势和响雷也掩盖不了那些凄厉的悲鸣。到处都是散落的兵刃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流淌的雨水都成了淡淡的薄红色。
    这种程度的厮杀当然比不上真正的战场,在童玄眼中平平无奇,也并不打算下去助阵。夜雪焕看上去白净优雅,却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煞神,一旦杀红了眼,当真就是谁挡杀谁,以身诠释了何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本就因为蓝祈的事心烦意乱,整个人都暴躁得很,连日来的压抑愤懑全都发泄在了这群逆军身上,只能说刘冉是自己撞上来触了个大霉头。
    对方虽然人多,但主帅已死,群龙无首,毫无斗志,玄蜂侍卫掩护着他,巧妙地利用着地形周旋,加上羽林军已在外围进行压制,可以说是局势已稳。童玄很了解夜雪焕,这个时候帮他杀人才是坏了他的兴致,还是守着蓝祈比较重要;等解决了这场逆乱,再把蓝祈往他怀里一推,什么火都该消了。
    想到这一层,童玄那张一向拘谨严肃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偷偷瞄了蓝祈一眼,就见他死死盯着下方的战局,手里抱着先前挎在腰间的小布包,指甲都快要把布帛撕裂开来,看上去已经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
    明明是他自己预料之内的事态,可等到真的杀了起来,他却比谁都担惊受怕。童玄叹了口气,轻声道:蓝公子放心,殿下没事的。你若是怕,就别看了。
    蓝祈摇摇头,视线依旧牢牢锁在那道所向披靡的黑色身影上。他始终是个潜伏于黑暗中的密探,这样混乱的厮杀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说不害怕都是骗人的。雨幕模糊了他的双眼,可他还是要努力地看着,把那冷厉铁血的身姿深深地印入脑海里那才是夜雪焕最真实、最耀眼的模样,是他自己永远也到达不了的高度,所以也最令他向往和心折。
    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恼恨起了自己这身潜隐的本事,杀不得人、见不得光,无法与那人并肩作战,这种时候只能躲在暗处,成为他的负累。
    童统领。他对身边的童玄说道,你去帮殿下,我没事的。
    童玄却摇了摇头:我若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殿下知道了才会怪罪我。
    蓝祈抿了抿唇,刚欲开口,童玄继续道:殿下并不需要保护,玄蜂存在的意义也不是保护他,而是替他守护最重要的东西。
    这话的意思极其明显,尤其还被童玄用如此正直认真的口吻说出来,蓝祈都不由有些脸红。明明下方就是满目疮痍的战场,心里却无法控制地悸动起来。
    殿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绝不会轻易给承诺。童玄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极郑重,他和你承诺了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无论何事都不会改变。正因为是你,殿下才会冲动,才会失控,但他对你的心意,玄蜂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请你相信他给的承诺,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蓝祈彻底红了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突然理解了为何他能把大名鼎鼎的丹麓第一美人收入怀中越是这样严谨认真之人,说出来的话才越让人无法质疑。
    这位侍卫统领若是说起情话来,想必杀伤力一定很强。
    童统领可真是他颇有些尴尬地斟酌了一下词句,人不可貌相。
    童玄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了不得的话,突然就腼腆了起来,忸忸怩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并无僭越之意,只是站在玄蜂的立场上,我也希望
    我知道了。蓝祈没让他说下去,轻声说道,我会好好和他说清楚的。
    蓝公子
    童玄本欲再说两句,却突然看到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嘴角边那颗浅浅的梨涡。
    平日里不怎么会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才格外恳切;平日里不怎么笑的人,露出来的笑容才格外迷人。
    童玄看得甚至都有些怔忡,片刻之后才红着脸撇开了头。他也不知为何会与蓝祈说这些,大抵是夜雪焕那两口血吐得太过触目惊心,也有可能是那句路遥可有和你闹过这么大脾气戳到了他心里的软处。
    他和路遥能有如今的圆满,全靠夜雪焕一手成全,可他自己却始终孤独。好不容易心有所系,如果就这样无疾而终,也未免太心酸了些。
    夜雪焕有他身为皇子的尊严和骄傲,有些话也许永远都说不出口,所以才需要童玄这个侍卫统领来替他守住最为珍贵的东西。
    蓝公子。童玄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沉声说道,我玄蜂上下,除了殿下之外,就只会认你为主。
    蓝祈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是苦是甜,微微泛着疼痛。撇开夜雪薰当初那不靠谱的指教不谈,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认可和祝福;在经历了那么多嘲讽和诅咒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鼓励他留在夜雪焕身边,与他长相厮守。
    何况还是童玄这样一个知晓他所有的身份立场、知晓他们之间会隔着多少艰难险阻的人。
    正因为是童玄,是夜雪焕身边最亲信的人,才最能了解他的心意和决意。与其说他是站在玄蜂的立场上,不如说他就是站在夜雪焕本人的立场上,恳请蓝祈从此不要再离开。
    蓝祈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酸,也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淋得太久了。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热切的喜悦,如果不是怕分了夜雪焕的心,直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抱住他,向他倾诉这些年里所有的辛苦和委屈。
    容采!
    包围圈从外部被撕开,魏俨终于杀了进来,羽林军涌入巷内,抵挡住了剩余的叛军。他看了眼满地的尸体,不由得轻轻咋舌,一面把手中长枪扔给他,一面苦笑道:你也太凶了点吧?
    以五十敌两百,反倒是对方被他杀寒了胆,真不知该说是夜雪焕太凶悍,还是西南边军太不堪一击。夜雪焕丢了手中刘冉的长剑,接过自己的长枪沧星,枪尖倒转指地,哼了一声,算你来得及时。
    他的脸色在暴雨之中越发苍白,臂上、腿上都有划伤,并不影响行动,但也明显有些体力不支。雨中杀敌本就要艰难些,且不说视线受阻,湿透的衣衫都是负担。玄蜂目前还未减员,但也都负了伤,若是魏俨再不来,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敌军不敢与他撄锋,全是因为他撑着一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一旦气衰,示了弱,对方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就是靠人海战术也能堆死他。此时有羽林军助阵对敌,弥补了人数上的劣势,无论是他还是玄蜂,都可以松口气了。
    魏俨的神色有些怪异,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出来,递到他面前。
    是白婠婠送给蓝祈的镯子。
    我今日大早就收到了,知道事情有变,一直都备着。否则要等到刘冉带军出去了再整队,怕是只能来给你收尸了。魏俨长舒了一口气,郡主那边收到了另一只,这会儿应该在帅府里镇压余党。
    夜雪焕默不作声,胸口的闷痛更加厉害,忍不住咳了两声。魏俨见他神情,就知他最大的心病还没解决,轻声劝道:你莫担心了,至少小蓝还没走。如今这般混乱,他不出来也是对的。
    夜雪焕没理他,将含羞抓在手里,提枪又杀入阵中。魏俨无奈叹息,只得指挥羽林军掩护,由得他杀个尽兴,泄了心头之愤再说。
    一场混战从清早进行到午后,厮杀声已经平息,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偶尔的兵甲拖拽之声,更显得凄冷寥落。魏俨带着羽林军清理现场,夜雪焕斜倚在院墙上,长枪倒插在身旁,手里握着含羞镯子,脸色阴晴不定。
    他很久没有这般对阵杀敌,何况本也不在最佳状态,此时已经耗尽了体力,身上有多处伤口,手脚也酸软不堪,轻轻喘着气。他当然也算得出蓝祈大致是在何时给魏俨传的信,玉无霜所言果然一点不错,或许蓝祈到现在都还在附近,只是不愿、或者说是不敢面对他。
    玉无霜早就没了踪影,想来一切都在她的预计之内,知道蓝祈早就前去求援,知道这一切早成定局,所以才怂恿他直接与刘冉动手,要看看他的态度和手段。
    这样的一个女人,却终究抵挡不住命运的辗轧。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掌控住自己的生死;即便是死,也要让这世间诸事按照她的意愿进行,为此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死都列入计划之内。
    在这一点上,她与楚后何其相似。
    玉无霜究竟想要夜雪焕和蓝祈之间变成什么样,如今谁也不会知道了。就好像楚后在给蓝祈种下契蛊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也早已无人知晓。这些对于夜雪焕而言已经全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要蓝祈回到他身边来;是因为契蛊也好,是楚后的指令也罢,就如同魏俨所言,反正人都是他的了,从今往后的一辈子都要和他一起度过,还计较什么前因后果。
    有那么几道伤口,他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并不屑于用那种卑劣的、近乎于耍赖的方式哄骗蓝祈现身,可当那些刀刀剑剑落下来时,身体上的伤痛却反而带走了些许心头的酸楚。是他把蓝祈的一颗真心践踏得支离破碎,只有让自己也遍体鳞伤、满身狼藉,才能自欺欺人地减轻一些负罪感。
    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轻伤,不消片刻就已经开始结痂愈合,只要调理得当,连疤都留不下一条,如何比得上蓝祈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和痛。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童玄的声音,似乎是侍卫在和他汇报玄蜂的损伤状况。距离有些远,听不真切具体在说些什么,他也懒得理会。此时的雨势已经小了些,雨珠却颗颗饱满,砸在身上刺刺地生疼;噼噼啪啪的雨声仿佛将他隔绝在了人世之外,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直到有一只熟悉的小手覆了上来,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他后知后觉地偏过头,刚好撞上了那双漆黑的杏眼;略带着些怯懦,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明亮,倾盆大雨也浇不熄其中跃动的火焰。
    无论看多少次,这双眼睛都是如此惊艳。他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凌云的傲意,也看到过剪水的深情;看到过情欲高涨之中的融融春色,也看到过痛苦挣扎之时的簌簌寒凉。过往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在一一浮现,这双杏眼里出现过的每一分鲜活生动都曾经属于过他,也曾经只属于他。
    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就算给他一辈子也看不腻。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他本能一般反手握住了那只小手,湿冷的触感不似平日里的温软细嫩,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安心。这只手曾经认认真真地给他剥过橘子,轻轻柔柔地抚过他背后丑陋的伤疤,每一个夜晚都乖乖巧巧地被他包裹在掌心里。
    这只曾经被他甩开的手,竟还愿意再回到他掌中。
    意识似乎还是恍惚的,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最迅速、最诚实的反应,一把就将那小身子死死按进了怀里。精神上一松懈,厮杀了大半日的疲惫就都涌了上来,仅剩的最后一点气力似乎都用在了紧紧拥抱的手臂上,眼前蓦地一阵发黑,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殿下!
    蓝祈被他的突然脱力吓了一跳,又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没事。夜雪焕将他抱得更紧,下颌在他颊上轻轻蹭着,乖,别动先让我抱抱你。
    魏俨听到这边的动静,和童玄相视一笑,暗暗让羽林军把周围清空出来,自己也远远站开,不去打扰这一场历经坎坷的久别重逢。
    蓝儿我好想你。
    夜雪焕设想过无数次,等把蓝祈找回来了要如何斥他罚他;可真当蓝祈回到他身边,像一只冒着风雨还巢的雏鸟,湿淋淋地依偎在他胸前,本就单薄的身躯明显又消减了一圈,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发颤,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想你。
    他身上杀气未退,还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也同样湿得透彻;可那胸膛里却依旧坚实温暖,心口处传来的鼓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和剧烈,铺天盖地的雨势都被挡在宽阔的后背之外。
    蓝祈轻轻握住了他的上臂,低声道:对不起
    夜雪焕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三个字。从今往后,永远都不准你说这三个字。
    蓝祈张口欲言,又被一口咬住了唇瓣,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咬出血来,不准解释,我也不想听。我现在只想听你说喜欢我。
    蓝儿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蓝祈埋首于他肩头,纵有千言万语都只能梗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是早已说过无数遍的两个字,明明决定了要好好地说清楚,明明是他自己最真切的心情,却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艰难。
    夜雪焕听他久不言语,心里凉得透透彻彻,胸腔里血气翻涌,剧烈的闷痛压得他几乎要窒息,却反而柔柔地笑了出来,先前的强硬全都没有了,声音变得低缓而飘忽,你不愿意了?不要紧不愿意也不要紧。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我喜欢你。蓝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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