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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25)

    一路沉沉地想着心思,回到了兵营之内的住处。此时的警备比先前森严了不知多少,内有玄蜂外有羽林军,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驻地里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得随意走动,留在自己屋内等候问询。
    魏俨带着羽林军暂时接管了排查工作,蓝祈回来时正好迎上。魏俨十分友善地对他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目光深处似乎隐隐有几分同情的味道。
    蓝祈未曾留意,到了夜雪焕的房门前,楚长越刚好从里头出来,一看到他,脸上就是一副极其复杂的神色,最后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你了。
    嗓门不可谓不大,也不知是想让谁听见。
    蓝祈摇了摇头:分内之事。
    楚长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见他齐齐整整,发丝也没乱掉一根,心里也松了口气,赶忙说道:直接进去吧,殿下等着你呢。
    然后忙不迭地溜了。
    跟在三皇子身边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这位主子真正动怒的时候,溜得多远都不为过。
    兵营里不可能有多好的条件,更不可能像西南督府那样,卧房都分内外两间;只以一块屏风将床铺和案几隔开。一开门就见夜雪焕坐在案几之后,双手抱胸,脸上犹带着笑意,目光却如同三九严冬里屋檐下挂着的冰刺,扎在人身上,又冷又疼。
    蓝祈抿了抿唇,感觉情况好像确实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些。当即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殿下
    夜雪焕没动,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平安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没了担忧,剩下的就只有怒气。
    来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好似初春时节江面上的薄冰,其下奔腾的江水随时可能破冰而出,汹涌难挡,我让你只消跟着我,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你只当耳旁风?
    蓝祈低头不语。夜雪焕见他又是这副架势,不反驳,却也不服软,心中燥意更盛,一把将他抓到自己腿上,强压着怒气说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解释,但你最好能说服我。否则我今日非罚到你长了记性不可。
    蓝祈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说道:那个刺客是个潜隐。
    夜雪焕挑了挑眉尖。
    若只是个普通刺客,在他架起机弩瞄准过来时,我就应该能感觉到他的杀气。蓝祈依然低着头,放在膝头的双手不自禁地捏紧,可直到这一箭到了背后,影响了气流风向,我才察觉到。能做到全无杀气的,只有潜隐。
    我之前也说过,潜隐不能杀人,否则一旦沾染了杀气,一身匿术就算是废了。无论对方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都没有一个潜隐会愿意以命换命,这是身为潜隐的骄傲,也是睛部的禁令之一。如果有潜隐参与刺杀,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抬起头,看进那双锋锐的凤眼,他被人控制了。
    夜雪焕隐隐明白了一些,怒气稍平,揽住他的后腰,解了他那带着一身夜露寒霜的斗篷,淡淡道:你说过,一切操控心智的药或蛊,都不能用在潜隐身上。
    只有一种,傀心蛊。蓝祈的声线变得更加清浅,带了些颤抖和飘忽,傀心蛊种下之后,一切皆与寻常无异,根本看不出被控制心智的痕迹。但一旦中蛊,就只有两个时辰性命。宿主死后,蛊虫会吃干净他的脑髓,然后出来寻找下一个宿主。下一个宿主会继续执行上一任未完成的任务,直到目标达成。
    夜雪焕沉默片刻,问道:这就是你看到那支箭后,须臾的功夫里想到的?
    我必须亲自去确认。蓝祈闷声说道,云雀应该是利用了追捕到的叛逃潜隐,但如果真的用上了傀心蛊,让它感染到了前去处理的玄蜂或是羽林军侍卫,那殿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变成下一个刺客。
    夜雪焕蹙着眉头,沉声道:云雀此次刺杀的目的,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即便没有你,那一箭最终未必能落在我身上,却把你引出去了。
    我知道。应该是红龄有所察觉,想试探我是不是金睛。蓝祈缩在他胸前,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眸子里的某种情绪,要么将殿下置于危险之下,要么暴露我自己的身份,我没有选择。
    夜雪焕轻叹,将他拥进怀里,涩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蓝祈摇摇头,双手攥住了他的衣襟,神情难得有几分急切,云雀如今也很急,所以才如此不择手段。殿下遇刺,无论成功与否,南境都会掀起轩然大波,云雀会因此损失掉许多棋子,但他们竟也顾不得了。如今就是我们占得主动的机会。
    夜雪焕凤眼微眯,清楚他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蓝祈坚定道:既然不惜代价来试探我,定然是对我有所图。我想要殿下利用我,让我去做诱饵。
    夜雪焕毫不犹豫道:不准。
    可是
    夜雪焕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唇上,阻住了所有的辩解,再不听话,我要罚你了。
    蓝祈听话地闭了嘴,但神情却明显不以为然。
    夜雪焕深知他这倔脾气,原本满腔的怒火此刻全化成了怜惜和叹惋,抚着他的发顶,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叹息道:蓝儿,你让我觉得很挫败,好像只有你在不断被我利用,而我却根本保护不好你。
    我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的蓝儿有多么优秀,却只能让你在身边假装一个又呆又笨的男宠。今日之事虽非本意,却好歹让旁人知道你并不是只能张开腿侍奉我,从此再也不会看轻于你。我心里竟觉得松了一些。
    蓝祈伸手勾住他的后肩,低声道:我只是不想殿下有事。
    那你可能理解,我也不想你有事?夜雪焕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乖,此事我自有打算。就算真的要到那一步,我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蓝祈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收紧了手臂,贴上了眼前的薄唇,含含糊糊地低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也绝对、绝对不会让殿下有事。
    此时的夜雪焕尚不明白蓝祈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所以也听不出他掩盖在求欢的暗示下的某种觉悟和悲凉。只以为是他终于服了软,终于愿意乖乖地让自己保护他,满心只有对他的怜爱,再顾不得什么刀光血影、阴谋诡计。
    那两片唇瓣温凉柔软,带着一点稚嫩而青涩的甜味,每每能让他欲罢不能。
    蓝儿乖。今日又立了功奖励你一下好不好?
    在他面前,蓝祈似乎从来不知道何为拒绝,乖顺地被放倒在了身下的软毯上。
    与此同时,赵英正在自己房内大发雷霆,压低了声音怒吼: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坐在他床沿的女人莞尔轻笑:我又没在西南督府里动手,右陵驻军也不归你管,罚不到你头上,急什么。
    即便是这样刚刚开春的二月初,这女人依旧是一身艳红的轻纱薄裙,领口低敞,露着一小片雪白的胸肉和傲人的沟壑,神情慵懒从容,举手投足都是诱惑的味道,正是归心楼的老板、云雀的上任羽首红龄。
    这副游刃有余、秀色可餐的模样落在赵英眼里,却勾不起半点欲望,只有让他更加恼怒,冷笑道:皇子遇刺是多严重的事态,莫说是我,整个南境上下不知多少人要倒霉!那尊煞神的名声你没听说过?当年那个蛮王的头骨,到现在还挂在亟雷关上呢!
    红龄咯咯娇笑:舍不得孩子如何套得着狼?
    赵英凉飕飕地回道:你们拿别人家的孩子去套狼,自然没什么舍不得。
    红龄抬眼看他,似笑非笑,你们三皇子不会深究此次的刺杀,你信不信?
    赵英不答,只冷冷看着这个满身媚骨的女人。
    红龄并不理会他这强硬的态度,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自然不知道蓝祈是个什么人物。睛部那群潜隐本就是些高能低智的货色,只有金睛才能有脑子。三金睛之中,蓝祈是名副其实的首位,玉无霜之下的第一人,洞察力和判断力都远非玉久和方离所能比拟。玉无霜带着他与方离一道闯宫,方离被抓自尽,玉无霜重伤,只有他跑得最快。如今那些叛逃的潜隐几乎都已伏诛,追捕的范围越来越小,我也不过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竟当真是蓝祈,传闻中的第一金睛。
    赵英眉梢竖起,以你的身份,竟认不得他?
    你懂个屁。红龄嗤笑,哪怕是个脏字,竟也生生被她念出了几分风情来,睛部的潜隐自训练起就全部蒙面,莫说是我羽部,就是他们自己人之间也互不相识,只有玉无霜见过全员的真面目。蓝祈这等金睛更是被誉为不存在的存在,平日里影子也见不到一个,我去哪里认识?
    赵英面沉如霜,刚下去了些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冷哼道:那也没必要用这种法子来试!
    红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仿佛觉得他实在愚蠢不堪,却又不得不解释,显得很是勉强,蓝祈之所以是金睛之首,就是因为他太过精明。只消这么一支小箭,他就能知道刺客是什么人,后续还有什么布置。他不把身份亮出来,就只能让他的靠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后患无穷。你不明白不要紧,但只要他能明白,他就必然是蓝祈。而且你看,他这不是暴露出来了么?
    她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以为他千方百计、不惜张腿献身也要留在你们三皇子身边,当真安了什么好心不成?玉久和方离都废了,玉无霜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他了。他明知此次刺杀是我们在试探他,却还是要暴露身份,明摆着就是要和我斗,甚至可能想要反过来利用我,想引玉无霜去找他。所以他必然不会让你家三皇子大张旗鼓地处理此事,无论如何也会压下去的。
    顿了顿,又故作惋惜道:可惜啊,蓝祈不是他玉家的人,否则若让蓝祈接了玉无霜的班,只怕也没君上什么事了。
    赵英蹙眉道:玉家究竟有何说法?
    红龄看了他一眼,悠然道:你家主子都没告诉你,我有什么义务和你解释?
    赵英被她这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刺激到了,怒极反笑:那你又何必现在来找我?魏俨带着羽林军把整个驻地翻了个底朝天,你不怕被抓到,我还怕被你牵累!
    红龄掩唇直笑:我是做什么的,赵大人不是最清楚了?你们兵营里,不正有个最好的藏身之所么?若实在被你们那金翎将军查到了
    她拉开自己低敞的衣襟,露出一边白嫩光洁的肩头,别有深意地笑道:也不过是让赵大人多个风流的名声,他还能在这里看个全程不成?
    赵英满脸厌恶,怫然斥道:一派胡言!
    红龄笑得前仰后合,笑声里带着透骨的媚意,却只能让赵英更加烦躁,只恨不得让这女人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
    整个南境都知赵大人与我是什么关系,谁能想到背地里竟对我如此大呼小叫。
    红龄懒懒地笑着,将肩头的衣物拉了回去,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慌,只管装傻就行了。也顺便告诉你家主子,我云雀不是非缺他这几百个人,但这笔交易他若还想做下去,就别动玉无霜的主意。说是不让我们在他的地盘上动作过大,还不是存着私心,想自己抓玉无霜么?如今连蓝祈都落在三皇子手中,也不知泄出去云雀多少秘密。这些我们都可以不追究,但凭他是绝对抓不到玉无霜的,所以麻烦让他别再阻拦我们抓人。
    赵英听出她话中含义,忍不住心中一寒,低声问道:你们又想做什么?
    红龄玩味地看着他,似乎对于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很是不屑,自然是帮蓝祈一把,好让玉无霜早些去找他。我们只管盯住他,收个黄雀之利便是。
    她轻巧地站起身,缓缓走到赵英身前,轻笑道:你告诉你家主子,如今还有些时间,他最好不要再挡着我们。若是到了原本约定的时机,玉无霜还是没有抓到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贴在耳畔的低语无比暧昧,然而内容却只让赵英觉得悚然心惊。红龄在他身后悄然离去,他却只能站在原地,除了握紧拳头,将怒气都发泄在自己掌心里,别无他法。
    夜雪焕将昏睡的蓝祈抱到床上,紧紧地圈进臂弯里。他也知道蓝祈初尝情事,经不起自己这样无度索求,可又实在按捺不住心中那股子焦躁和急切,只想把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儿【哔】到哭叫求饶、神志不清,【哔】到两腿发软、筋疲力尽,最后只能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再也无法擅离他身边,更分不出心思去想什么诱饵不诱饵。
    他在西北戍边多年,身边有许多共过患难、同过生死的亲信;而相比之下,蓝祈在他身边还不到两个月,对他尚有诸多隐瞒,也不曾见过他真正发起狠来的样子。
    夜雪焕是自小就光芒万丈的三皇子,恃才傲物,无论行军还是权斗,作风都很大胆,不莽撞不冒进,却也敢拼敢赌,往往都在险中求胜。身边之人虽然都由衷钦佩,但始终都无法真正接受他这样的性子。比如楚长越,每一次都担惊受怕;比如童玄,随时都是一副能为他捐躯的架势。他当然心怀感念,但多数时候,这些关心和忠诚却只能成为负担,让他觉得越来越沉重和孤独。
    而蓝祈虽然面上淡漠,骨子里却是和他一样的自视甚高,一样的胆大心细,拿自己当诱饵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对自己狠起来时眼睛都不带眨。所以夜雪焕很清楚怎样最能给予蓝祈慰藉和依靠,而蓝祈也同样清楚夜雪焕在不同场合下的各种需求举棋不定时能帮他分析推演,不需要倾诉也能洞悉他的情绪,只用隐晦而不经意的小动作安抚他偶尔的焦躁烦闷,把一身的傲骨都化作了绕指柔。
    他们之间明明有着大片的空白,却偏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与彼此相处的方式。
    蓝祈抵挡不了夜雪焕给予的温柔,夜雪焕也同样抵挡不了这样的理解和陪伴。说是欣赏也好,是怜惜也罢,他终究是动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当然清楚,如今云雀主动出手,正是将计就计、趁热打铁的好时候,把蓝祈放出去引蛇出洞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可这些出于理智的判断在对蓝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只想把蓝祈妥妥帖帖地藏着,安安稳稳地护着,不想他有一刻离开自己的视线,不想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种执念越来越深,让他开始束手束脚、患得患失,明知应该信任蓝祈的自保能力,却还是生怕有个什么万一。
    蓝祈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明明可以只将对刺客的猜想说出来,让玄蜂去处理便罢,谁也奈何他不得;但他却生怕云雀还有后手,怕夜雪焕身边存在不可知的危险,宁可把自己暴露出去。这样还不够,还生怕夜长梦多,要拿自己当诱饵。
    他不知道云雀究竟图谋什么,夜雪焕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中的牵扯太深太广,而云雀也无疑比他预想得更加强硬和势在必得,第一次出手试探就逼得蓝祈无路可退,只怕日后的手段会更加难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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