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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3)

    西南督府占地不算太大,却还是单独辟出了一处独立的小院,前厅连着书房和卧室,卧室则分内外两间,一进门就是一张硕大的屏风,以金银线绣着开屏的孔雀;屏风后是全楠木的案几和软椅,地上铺了一整张厚实的鹿绒软毯,细软舒适。
    里间更是宽敞,一张楠木大床上铺着上等的锦缎被褥,连床帐都是最好的冰蚕纱,一旁还摆着精巧的紫铜香炉,袅袅的炉烟飘散开来,颇有了几分闲适的味道。
    隔着一条走廊,后院居然还有一间浴室,直接在地面上挖了一方小小的浴池,靠墙处有一张口的虎头,该是从外面接了水道,就从这虎口里放水。池底铺着细密圆润的鹅卵石,被水泡热之后坐在上面,定然极其享受。
    夜雪焕检视一圈之后哑然失笑,这分明该是为太子准备的,倒让他捡了个便宜。
    回到卧房,立时就有两个使女上前,为他更衣。
    他平日久居军中,其实并不习惯被人服侍起居,但这身厚重复杂的重央朝服实在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穿卸,即便两个使女一起动手,也花了好久才一层层地剥了下来,换了一身暗金色的锦缎长袍,脚踩一双刺花锦靴,仍旧与他惯常的干练打扮截然不同。
    待取下了冠冕,换上了轻巧的黑金发冠,这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好久不穿正式朝服,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脑袋上的旒珠,稍微一动就晃得眼晕,不动脖子又僵得厉害,当真是遭罪得很。
    蓝祈坐在鹿绒毯上,看着这奢华的小院,又看着那身重央朝服,忍不住心生感慨。之前在那间小宅中从不见夜雪焕要人服侍,比寻常的富家少爷还要自理自律,差点都要忘了这人是个皇子。
    等到收拾妥当,屏退了使女,刚坐下喝了口茶,便有侍卫来报,说羽林军总领求见。夜雪焕嗯了一声,也不起身,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坐着等人。
    魏俨与他也是旧识,年少时相交甚笃,一起在太学府里厮混过,只不过已经多年未见。他每年年节时分回丹麓时,魏俨往往已经告假回乡,每年都错了过去。虽然同在军中,偶有通信,但总也没机会见面。此次夜雪焕指名要他随驾,多少也有些私心。
    魏将军加官进爵,还没来得及说声恭喜,就要劳你替我护行,委实过意不去啊。
    魏俨一踏进门就听见一句似笑非笑的打趣,也笑着回道:哪里,三殿下亲自点名,末将才是受宠若惊。
    夜雪焕莞尔失笑,抬眼看向了魏俨。
    这位羽林军总领肤色微黑,两道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身形高挑挺拔,肩宽背阔,黑衣之下隐约可见上臂处紧实虬结的筋肉,充满了张狂的力量感。比起夜雪焕那副白净华丽的容颜,他才更像是个身经百炼、骁勇善战的将军。
    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竟都有些感慨。当年还都是轻狂嚣张、稚气未脱的少年,时隔多年,再见时都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和性情,但却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
    这边基本安排妥当了,我先带羽林军到城外驻扎,来和你说一声。
    魏俨笑了笑,也不再与他打官腔,你
    一边说着,目光就瞥向了蓝祈。夜雪焕一看就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来意,也不废话,对蓝祈道:蓝儿,去见过魏将军。
    蓝祈起身,对魏俨行了一礼。魏俨看着那张淡漠平静的小脸,漆黑的眸子似两抹安静燃烧的火焰,竟不由得愣了愣,无端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他的长相实在不算出挑,这一闪而逝的熟悉感并没能勾起魏俨更多的记忆,反倒是那看似纤细实则紧实的身形更让他在意,起了些试探之心。
    刚一动念,手指才不过微微一抬,那双杏眼就直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作,当真敏锐至极。
    原来如此。魏俨心中了然,对夜雪焕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到底还是你知我心思。夜雪焕轻笑,长越跟着我这么多年,最近竟是愈发啰嗦了。
    若魏俨知晓了蓝祈的真实身份,只怕也不会如此轻易接受,但夜雪焕也懒得解释。
    魏俨苦笑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但是也不要太过了。此次跟来的御史蒋大人虽非刘家之人,却最是刚正不阿,你若不想被他参个骄奢淫逸、败德坏风的名头,最好还是收敛点。
    他便是参我又如何?夜雪焕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父皇反正不会管,大不了把我舅舅气成秃头。
    你啊真是。魏俨失笑摇头,这么多年没见,越发人神不惧了。
    魏俨不过也就大他半岁,言谈间却总有着一股子兄长的味道。嘴上虽在提醒他注意,但却完全没表现出楚长越那样的担忧来。夜雪焕就喜欢他这种性子,不漠视,也不多过问,点到即止。
    两人又聊了几句,魏俨便起身告辞:我先去扎营。待得空再与你好好喝一杯。
    夜雪焕笑道:合该与你的羽林军好好亲近亲近。
    魏俨一走,小院中便安静了下来。夜雪焕支着额头,凤目微阖,竟是难得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
    连日来一直在安排布置,今日又起了大早,精神实在好不起来。蓝祈估摸着是又不自觉地收敛了气息,分明坐在身边,但一闭眼,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转头瞥了他一眼,发觉他也正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居然有一丝迷离,瞳仁里闪动着细碎的流光。
    于是忍不住心念一动,把他抱了过来,捏住下巴吻了上去。蓝祈并不抗拒,反而张开了嘴,任凭采撷。
    良久方分,夜雪焕抚着他微红的脸颊,低笑道:在想什么?
    蓝祈低声答道:只是觉得殿下似乎有些累。
    会累不是很正常。夜雪焕失笑,早就说了,我身边的破事很多,累些总比死了好。
    见蓝祈垂首不语,又笑道:怕么?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蓝祈摇头,稍一犹豫,还是缓缓说道:云雀内一直都有反刑讯的训练,若是被俘,哪怕是被折磨到体无完肤、崩溃求饶,供出来的话也不能尽信,可惜这些训练只适用于影魅和荆刺。潜隐的身体敏于常人,吃不住痛,一般都受不住刑讯。一旦失手被俘,自行了断就是最好的结局。
    顿了顿,又用更轻的声音说道:我虽有自信不会失手,但每次任务也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听上去倒有几分像我每次上战场前的决心。夜雪焕轻笑,伸手抚过他的右膝,语气也轻柔起来,既然吃不住痛,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一样的。蓝祈咬了咬下唇,我只要没被抓回去,就还不是必死之局。痛些也总比死了好。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焰光闪跃,璨然生辉,我不想死,但也不怕死。我可以为殿下做很多事,不会让殿下有任何闪失的。
    夜雪焕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恍然便觉一阵心神摇曳,坚定热切的目光似乎让他看到了几分当年初到西北的自己,即便到了现在,那份向死而生的觉悟也从未改变过。
    承诺要给你庇护的是我,自然该是我不让你有任何闪失。他将蓝祈抱得更紧了些,贴在耳畔喃喃低语,不过既然你有这份心不若今晚就给我暖床吧。
    蓝祈僵了僵,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种话题,却还是淡淡答道:如殿下所愿。
    夜雪焕没由来地就火了。
    蓝祈一直都是这样,抱他就乖乖依伏,吻他就乖乖张嘴,无比乖巧温顺,可是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能表现他是心甘情愿,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形势所逼、屈于淫威之下的隐忍姿态。
    他自认在认人识人、服人用人方面十分有造诣,吃软不吃硬的、吃硬不吃软的、软硬都不吃的,他都有办法拿捏,唯独却对蓝祈毫无办法。
    到底是只养不熟的小野猫,无论是软是硬,他照单全收,却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吃不吃,抛出去的试探全部石沉大海。有时似乎觉得已经抓住了些许,将他的防备打开了一丝缝隙,却又很快闭拢,严丝合缝,最后转了一圈,还是回归原样。夜雪焕往前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千依百顺、毫无原则,抹杀了自己所有的意愿,反而倒让人无从下手了。
    可就是这种顺从才让夜雪焕无比焦躁。不是怀疑他的忠诚,而是看不得他这般委屈自己。只要他想,分明就可以恃才傲物,可以光华万丈,可以堂而皇之地提条件;可他就是要伏低做小,摆明了是在以退为进。
    明知他那层淡漠的外表之下藏着一缕鲜活的灵魂,却偏偏就是剥不开那层坚硬的外壳,让人心痒难耐,痒得无法自抑。
    你是不是始终觉得这只是一出戏?夜雪焕心中越是恼怒,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烈,吃准了我不会真的碰你是么?
    蓝祈垂下眼帘,依旧淡淡答道:只要殿下想要,我都愿意。
    夜雪焕头疼地叹了口气,似乎连生气的劲都提不起来了。这番对话在当初遇到他的第二日就已经发生过,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原点,毫无寸进,再好的耐心也快磨没了。
    蓝祈的心防太重,面上功夫也太好,若当真要靠着磨嘴皮子、靠那些不痛不痒的亲亲抱抱来怀柔攻心,真不知道要磨到猴年马月。
    不下点猛药,只怕还真的拿不下他。
    嘴上问不出来,那就问他的身体。他的心可以严防死守,但那副敏于常人的身体却是扛不住的。既然无法由内而外地征服,那么由外而内也是一样。
    不给他点厉害的瞧瞧,他还真要以为这种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招数可以拿捏堂堂三皇子了。不给他开开荤,他还当他三皇子是吃素的了。
    蓝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他在那小巧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致命而无法抵抗的诱惑,若是不愿意,现在说还来得及。
    蓝祈低着头,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了起来,反复捏了好几次,才终于克制住了颤抖,低声说道:我我真的没有不愿意。
    夜雪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他那低垂的眼帘下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在湘妃阁时他曾露出过一瞬间的满足,在灯会上也露出了片刻的恐惧,戏耍莫染时也有过恶劣的小心思,说明他也不是完全无懈可击,总还是有收敛不住的时候。
    然而当他真的想藏的时候,就偏偏能藏得滴水不漏。就如同他自己所说,他不想让人看见,别人就看不见。
    无论是他的存在,还是他的真心。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夜雪焕眯起了凤眼,嘴角徐徐翘起,我很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第10章 冷眼
    慰问了一番舟车劳顿而来的随行人员,又去见了右陵本地的大小官员,一大圈走下来,天色擦黑。
    西南督府的正厅里大摆盛宴,灯火辉煌,一条红毯从正门直拖到深处,两旁的案几一字排开,一边是随行人员,另一边是本地官员,按照品阶依次就坐。
    夜雪焕坐于上首,位置角度都刚刚好,能将底下的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按理说这厅里大多都是刘家的人,本该上下一心;但光是这么打眼一瞧,他就知道这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可以写好几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越是像刘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越容易尾大不掉,越有空子可钻。
    三皇子悠然举起酒杯,朗声道:这些时日看遍了右陵的风土人情,如此太平盛世,离不开各位大人的苦心经营。我代父皇、代这南境的百姓,谢过各位大人的辛劳耕耘。
    言罢一饮而尽。场下众官员纷纷起身揖首,口称不敢,然后也都各自饮尽。
    一场宴席就算是正式开始,婀娜多姿的侍女端着各式菜肴次第而上,杯盘之声此起彼伏。
    夜雪焕放下酒杯,身边的蓝祈立即便替他斟酒。他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衣,袖子异常宽大,只堪堪露出十个指尖。长发松松地束了一半,发丝里缠着一段浅蓝色的流苏,看上去越发纤细柔弱。
    夜雪焕调侃道:今日手可端稳了,再洒在我手上,可就真饶不了你了。
    声音很低,像是两人之间的耳语,但满场官员却偏偏都听得分明,都在偷偷打量。
    与其说这是三皇子的洗尘宴,倒不如说是一场对蓝祈的围观大会。
    按说这种场合,身边带个姬妾侍候酒水再正常不过;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小男宠不仅没有任何名分,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无人知晓。
    三皇子自己不提,谁也不敢多嘴,也就只能自己偷窥,看看这个能乘三皇子的车、住三皇子的房、坐在三皇子身边侍候酒水的小男宠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要长成怎样的天人之姿,才能得这般盛宠。
    然而现实却有些残酷,这小男宠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妖娆多姿的身段,更没有特意打扮,看上去清淡极了,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乖巧,低眉垂眼的温驯模样倒也十分可人。外界皆传三皇子薄情,服侍过的人没一个能留到第二天,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完全属实。
    满场官员各有所思,心思单纯些的觉得三皇子看遍繁花,最终留在身边的果然还是这种返璞归真的,一时颇感释然;心思深重些的隐约能猜到几分,觉得三皇子这一出多少有些做戏之嫌,只是不知道是何目的,暂时还在观望。而有些平日里就心术不怎么正的,此时目光已然有些微妙,联想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方面,比如这小男宠既非凭长相得了三皇子的宠爱,莫不是因为那方面厉害?
    蓝祈能感受到这满场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既然被要求演这一出,便也只能尽心尽力,手指握紧了酒壶,稳稳倒满一杯,瞥了夜雪焕一眼,又垂下眼帘,低低回道:殿下又取笑我。
    那小眼神,四分委屈,三分落寞,两分羞怯,还有一股子百转千回的娇嗔埋怨赌气,没有半分矫饰造作,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然可爱,让人很想狠狠欺负,多看一些他的委屈,又恨不得时刻都揉在怀里好好疼爱;明明不娇不媚也不怎么美,可就是那么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能教人口干舌燥。
    满座官员纷纷感慨,不愧是三皇子,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小尤物。
    楚长越看得双手发抖,才刚开场就想摔杯子,也不知这剩下的宴席还怎么忍得过去。
    夜雪焕倒似乎早已习惯了蓝祈这般模样,只笑了笑,又转头和赵英聊起了天:上元那日我去花市灯会上转了转。不愧是南境的要地,繁华程度不啻丹麓,足可见赵大人这些年的心血。
    赵英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官方微笑,回答道:不敢。都是陛下治国有方,做下臣的也不过是尽个本分。三殿下这些年在西北神勇无双,保得边境太平,才有国境之内的繁华盛世。
    一番互相吹捧恰到好处,底下的官员纷纷附和称是,随即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这种场面,夜雪焕自然得心应手,笑着摆手道:不过是侥幸胜了几场仗罢了,谈何神勇。这南巡一事,我也迷茫得很,还要多倚仗赵大人了。
    赵英呵呵一笑:殿下说笑了,当年林帅亲手上书赞殿下文武兼治,十五万边军尚被殿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何谈区区南巡。殿下若有所需,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也预祝殿下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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