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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5)

    乖。这次就先放过你。他在那滚烫的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一会儿看你表现。
    童玄走到门边,抬手掀起半边竹帘,就见那条本就不宽的回廊里跪了一排,从雅座门外一直蜿蜒到楼梯口,一水黑底纹金的重央官服,场面蔚为壮观。
    整个归心楼里鸦雀无声,二楼其余雅座里还零星有几个客人,都扒在竹帘后面偷偷张望。一楼那群喝得正欢的民众此时也都噤若寒蝉、呆若木鸡,个个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不明白发生何事。
    归心楼的老板红姬躲在一根朱漆红柱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惧又不知所措。
    明知三皇子是微服而来,还特地搞成这样人尽皆知的阵仗,真不知这位赵大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太好使。
    童玄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有命,今夜是小年,莫要惊扰了百姓,请赵大人进来回话就是,其他各位大人请回。
    赵源唯唯诺诺地应了,起身入内。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跪着。
    童玄又强调一遍:各位大人请回。
    明显加重了语气,甚至有了点威胁的味道。
    众官员齐声称是,但哪敢真的叫回就回,全在一楼候着,一个个低头垂手,仿佛一群等着先生训话的书塾学童。
    赵源进去之后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地,颤声道:不知三殿下莅临,下官
    赵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夜雪焕看着他,笑容简直可以用慈祥来形容,我刚入鸾阳城时,赵大人的人就已经察觉了,不是吗?
    赵源浑身一颤,冷汗涔涔。
    夜雪焕把玩着酒盏,送到唇边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北境苦寒,丹麓又人多事杂,我不过是想在南巡之前偷个闲,这才和世子提前过来,原没想着惊动多少人。赵大人先前佯作不知,我还道是你知道我的用意,还和他们夸你机敏来着。怎么,不过是顺手料理了些他国奸细,玄蜂应该也已经处理干净了,赵大人是觉得还有何不妥,非要当面来和我说一说?
    赵源哆哆嗦嗦地回道:下官不敢。让奸细混入城内,是下官失职,特来向殿下请罪。
    夜雪焕笑得愈发愉悦:赵大人若是有本事察觉云雀的密探小队,这区区的鸾阳城督之职岂非太委屈你了。
    赵源背后几乎都要湿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地方上的官员惊惧,都是有道理的。
    夜雪焕的生母是已故的前皇后楚氏,背后有整个楚家做靠山,从小在所有皇族之中便最为强势;更不提他十五岁就远赴西北戍边,征战九年,一身军功,最出名的一战是在亟雷关外的戈壁连山之下,三万西北边蛮围了他三日三夜,最后竟被他一万五千疲兵连夜突围,成功反剿,银枪挑下了蛮王首级,从必死之局里凯旋而回,西北边境太平至今。
    前西北边帅林远告老之前亲手上书,赞他文韬武略,治军有方;朝堂上龙颜大悦,西北帅印连同十五万边军就都交到了他手上,后又连年扩充至十五万,可谓重兵在握。四皇子夜雪薰虽说在漠北之战中声名大噪,但终究不过一战之功,传唱再广,也比不得三皇子手下斩过的敌军人头。
    至于延北王世子,那更是出了名的好战嗜杀。延北王府自重央立朝开始就镇守雪鹄关,铜墙铁壁一般,把漠北胡族十余万人拦在关外。如今延北王年事渐高,世子虽然尚未袭位,十三万延北军已经尽在掌握。两年前漠北一战,更是把关外十余个部族全都杀寒了胆,主动割地赔款求饶,承诺年年上贡,永世不犯。
    太重的杀孽自然不适合放到明面上说,百姓看到的只有年轻将领的光辉与荣耀,而官员却必须清楚这些战绩背后代表的分量。
    如今这小小的雅座中坐着的两位狠主,是重央二十八万边军的分量。
    而且按照军中的传言,这两位狠主,心眼都不是很大。得罪一次,后悔终生。
    赵大人不必拘礼,本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三皇子悠然说道,起来说话吧。
    赵源低头称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这才战战兢兢地立起身,站到一边。刚抬起头想再说两句客套话,结果只看了一眼,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要魂飞魄散。
    三皇子手里抱着个小男宠。
    还抱得死紧。
    第4章 合戏
    重央并不禁男风,民间的同性婚姻不在少数,贵族圈中玩得更凶,但这毕竟不该是台面上的事。前凤氏皇朝统治时期男风盛行,到了末期更是夸张,朝廷上下一片秽乱。夜雪氏以此为前车之鉴,立朝之初很是打压过一阵,但人之所欲,始终堵不如疏,悄悄然便春风吹又生。
    三皇子虽然不贪恋美色,却也不是不近美色,床上从来不缺人侍奉,据说也男女不忌;但他为人克己谨慎,一不出入风月场合,二不豢养娈童姬妾,甚至从不留人在自己房里过夜,更不提这样公然抱在手上把玩了。
    赵源怕的也就在这里。三皇子原就是微服,与自己的好友亲信在一起喝酒听戏,风月一把当然也说不上公然;但是被他撞见了,那就变成公然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鸾阳城督,却自己巴巴地凑上来,撞破了三皇子骄奢淫逸的场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毕竟是我弄出来的动静,赵大人来我这里问问情况,原也不错。夜雪焕似乎完全不在乎被他看到自己温香软玉在怀,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你把整个鸾阳的官员都带来,现在连百姓都知晓了,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在鸾阳待么?
    赵源努力吞了口吐沫,艰难道:下官不敢,是下官考虑不周,殿下恕罪。
    夜雪焕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罢,反正原也打算过几日就去右陵守岁过年,不过早出发几日而已。赵大人这次可千万记得与令叔说一声,就当没看见我成么?
    三皇子凤眼微眯,笑容无比和蔼,却看得赵源毛骨悚然。他将手里的酒盏放下,怀里的蓝祈乖巧地执起酒壶替他斟酒,一边斟一边偷偷往赵源那里瞄。赵源被那双故意睁圆的杏眼一扫,没由来就觉得喉头一紧下腹一热,连三皇子的话都忘了接,立时就被吸引了目光。四目相接,蓝祈顿时像被烫着一样,手一抖,一注酒液就浇在了三皇子手上。
    啊!
    又是一紧张,直接连酒壶都掉了。好在也没剩多少酒,没洒到身上。蓝祈手忙脚乱去扶,被夜雪焕一把按进怀里,安慰一般摸了摸脑袋,调笑道:你说你,胆子这么小。赵大人不过看了你一眼,很可怕么?吓成这样。
    殿下对不起
    声音怯生生软绵绵,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快哭出来似的。夜雪焕毫不在意,自己甩了甩手上的酒液,又抓起蓝祈的手看了看,砸到手没有?
    殿下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殿下罚我吧
    蓝祈捂着脸,一副再也没脸见人的懊恼模样,声音里甚至真的有了些哭腔,简直娇羞万状,我见犹怜。夜雪焕好笑地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温柔得几乎要挤出水来:你在我手上洒的东西还少吗?我几时罚过你?真要罚也得等到回了房再说。
    赵源看呆了。
    楚长越、莫染、童玄、莫雁归全都看呆了。
    雅座里的玄蜂侍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又瞎又聋又傻。
    这是怎样一场入木三分、神乎其神的表演!这是什么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台词!
    楚长越几乎都要晕倒了,这还是刚才那个一脸淡漠的蓝祈吗?这还是他家心狠手辣的三殿下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剧情?演这么一出是想怎么样?
    要不是事先知道实情,他差点都要接受这个放荡皇子和娇羞男宠的设定了。
    想必赵源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精彩。楚长越顿感十分同情。
    头是蓝祈自己开的,但是现在他快演不下去了。夜雪焕嘴上柔情蜜意,眼里却全是揶揄和挑衅,一副我看你还要怎么接的架势。这种明显是荤话的词他当然接不下去,于是干脆把脸埋进了夜雪焕怀里。夜雪焕笑眯眯地轻抚他的后背,甚至还在发顶上亲了一口,很是一副沉迷美色、荒淫无耻的嘴脸。
    赵源道:下官先行告退。
    连告退的借口都懒得再找了。
    夜雪焕笑道:确实不早了,我也不便多留。还请赵大人务必做好安抚工作,我当真只是来偷闲的,别吓着这些百姓。
    赵源面色僵硬地点头称是,夜雪焕也不理他,打横抱着蓝祈就站了起来。莫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当先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趁着杂乱没人注意,此时一出去,那双墨蓝眼眸立时就吸引了整个归心楼的目光。刚才被说书先生讲得吐沫横飞的故事主角如今就出现在眼前,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百姓也不知该是崇拜还是惊惧,缩在一起窃窃私语。
    眼见着那间毫不起眼的雅座里陆续走出几个满身贵气的青年,后面整整齐齐跟着一队眼神冷冽神情肃穆的黑衣侍卫,顿感气势逼人,一个个又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楼候着的地方官员虽然没再摆出磕头大阵来,也还是躬身行礼,脸都恨不得要贴到大腿上;至于三皇子手里抱着的那个,就更是看都不敢看,生怕眼珠子不保。
    归心楼大门敞开,风雪裹挟着寒气吹了进来,然而却再也没有热闹的鼎沸人声来抵御寒冷,静悄悄一片,更显肃杀。童玄取了斗篷罩在夜雪焕肩上,蓝祈很自觉地伸手替他系好,乖巧得活像已经做习惯了一般。
    方才也和赵大人说了,不必拘谨。夜雪焕笑容和煦,语气柔和,十足十的平易近人,若是害得你们不能好好过节,倒是我的罪过了。
    莫染看着他那一脸的假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红姬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喏喏说道:民女不知是殿下驾临,请殿下恕罪
    夜雪焕语气越发轻软:无妨。你这儿的酒不错。
    红姬受宠若惊,忙俯首称谢。
    蓝祈很配合地被他抱着,脸埋在他颈窝里,原本想着就这样蒙混到离场,但听到红姬的声音,心里猛地一惊,眼角余光往地上扫了一眼,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行了,我这便走了。夜雪焕眯了眯眼,别有深意地看着赵源说道,赵大人,南巡再会。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三皇子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出了归心楼,却还是良久都不敢动弹。赵源赶紧点了几个平时办事最麻利的下属,让他们安抚民众,自己则趁机把红姬拉到了一边。
    让你盯着点,出事也不来和我说一声。
    两人躲在阴暗的酒楼后堂里,赵源一改先前恭顺畏缩的模样,满脸都是恼怒和阴狠,这下好了,人落在了三皇子手上,我看你如何交代!
    红姬嗤地一声,斜斜地倚着门栏,双手抱在胸前,懒散妖娆而从容,与先前判若两人,悠哉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我帮你盯人?
    赵源被噎得说不出话,红姬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又柔又媚,明明内容没有半点旖旎风流,却偏偏听得人骨头都要发酥,我们要抓的只有玉无霜,其他的跑了也就跑了,掀不起风浪。这个倒算有几分本事,能逃到鸾阳,但终究也没能完全走脱。玉无霜受了重伤,却连根头发丝都没被我们抓到,那才是真正的厉害。
    级别再高,只要不是姓玉,就接触不到最核心的关键,能顶什么用?你们三皇子那么一个狠角色,还会保他一辈子不成?
    赵源脸色稍霁,哼了一声,又警告道:你们内部出的岔子,别耽误了我们的事才好。
    红姬吃吃地笑了:赵英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一条看门狗倒吠得欢。
    赵源恼羞成怒,双眼赤红地瞪着面前的女人,却又清楚地知道利害,不敢发作。红姬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更加笑得欢畅。
    赵源强压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些,回想起方才在三皇子面前的凶险,仍心有余悸,不由问道: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长得也不算好看,可方才不过看了我一眼,我这心里竟突突地跳!
    红姬噗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他是睛部的人,魅术最多不过学点皮毛,你就这点出息。这要是真换了我们羽部的来,你还不得
    一边说着就把身体贴了上去,丰满柔软的胸脯在赵源身上都压变了形,娇艳欲滴的红唇擦过他的脖子,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柔若无骨,如同一条吐信的美人蛇。
    似乎除了越来越醇厚的风韵,岁月没给这个已过中年的女人留下半点痕迹,一举一动都有着致命的魅力。赵源心头狂跳,诱人的体香无孔不入地向他袭来,明知不能碰,身体却很诚实地不想动弹,狂吞着口水,目光游移不定。
    你好像很期待?红姬眯着眼,声音愈发性感,模样愈发醉人,放荡地伸手去捞了一把赵源的下腹,甚至屈指弹了一下那微微隆起的裤裆,然后咯咯直笑,果真是没出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狼狈不堪地退开,直贴到了墙角,只想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回去告诉你主子。红姬脸上依旧挂着妖艳的媚笑,眼神却冷冽阴森,合作是你们提出来的,可是到现在,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让你们三皇子摆了一道。这么没有诚意的话,也别指望我们去帮你们冒险出力。
    她伸出一根纤长白嫩的手指,指尖鲜红如血,滚吧。
    那个红姬是云雀的人。
    蓝祈被夜雪焕抱在身前,侧坐在马背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她叫红龄,是羽部上一任的羽首,几年前卸任之后就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是潜伏在这里。
    这个姿势其实很不安稳,受力面很窄;夜雪焕双手看似是圈在他两侧,其实只是握着马缰,没借他一点力,得亏是他多年训练,腰腹柔韧,四肢有力,否则根本坐不住。他清楚这位三皇子是在用尽办法地试探他,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夜雪焕眉尖挑了挑,似乎也没有特别意外,只问道:认出你了么?
    蓝祈摇了摇头:我方才一直没抬头,她似乎对我也无甚兴趣。上任羽首这样级别的人物,要么是已经潜伏多年,要么就是冲睛首去的。
    他轻轻叹息,自己也未曾发觉地松了口气,如此看来,睛首应该还没被抓回去。
    夜雪焕不置可否,轻笑道:都说这位归心楼的老板是西南总督赵英的人。我原还在想这位西南总督如此好兴致,找个姘头这般费力,原来是这么回事。
    径自思量了一会儿,兴致反倒更高了,刘家当真心大胆肥,自己家里玩玩就算了,真敢勾结外贼。狗改不了吃屎。
    重央当朝的局势之复杂,不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清。若是硬要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权臣当道。太子的母妃刘氏,三皇子的母妃楚氏,四皇子的母妃南宫氏,分别代表了如今朝中最强劲的三大家族。三家都是开国元老,权势滔天,根深蒂固,彼此相互拉扯,反倒把皇室夹在中间,束手束脚,无处发力。立朝百余年,如今已是第五代君主,代代都想改变这一局面,奈何这三家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一旦皇室有所动作,又立即抱作一团,往往让皇室顾此失彼,疲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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