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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珊珊提醒:“你悠着点,别露馅了。”
    “怕什么。”邢泱自信满满,“他们记者最喜欢这样的场面,信息量巨大,冲突十足,七个记者七份通稿写得篇篇不一样,每个记者都能说自己是独家报道。”
    灵堂里棺材前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村子里的人请来了德高望重的村长。伛偻瘦小的老人拄着拐棍踏进灵堂,所有人闭嘴安静,邢泱收起手机,拉着范珊珊从后门溜出灵堂。
    屋外蒙蒙细雨,邢泱乐不可支:“林一哲的小三儿妈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死了还有这一出好戏。”
    范珊珊本想劝他少说两句,但说了邢泱也听不进去,索性和他一同笑起来。
    丁千雪举起伞撑在范珊珊头顶,轻声细语地说:“泱泱疯就算了,你也疯?”
    邢泱不满地说:“千雪姐,你为什么不给我遮雨?”
    “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丁千雪说,她指向不远处的老榕树下,“那边有人打伞,你找他挤一挤。”
    邢泱沿丁千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榕树下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他记人的能力出众,一眼认出来那是早上一起聊天的邵峙行。细雨淅淅沥沥,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一把伞下,再加上邢泱是gay,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于是他摇头:“不了不了,我自己走,宽敞。”
    丁千雪挽起范珊珊的臂弯:“那你自己溜达吧,我们去车里赶稿。”
    翻云工作室这次出差一共三个人,范珊珊、丁千雪和邢泱,两位女孩子是老道的编辑,邢泱是正经的pr(public relation公关)。工作流程是范珊珊和丁千雪写稿,邢泱负责前期策划、审核发布和内部运作。
    邢泱无所谓地摆摆手,脚尖转向一条泥泞的小路,与两个女孩子分道扬镳。
    听说山里有成片的万寿菊花海,邢泱打算借着朦胧的雨进山寻找花海,陶冶情操。拐弯的间隙,一把伞撑在邢泱头顶,熟悉的男声响起:“你去哪?”
    “找宝藏。”邢泱吊儿郎当地说。
    邵峙行胸前悬挂一台单反相机,他说:“我正好没事做,和你一起可以吗?”
    邢泱挑眉:“灵堂里那么热闹,你怎么不去拍?”
    邵峙行说:“太假了,没意思。”
    邢泱停住脚步,卸下习惯性的笑容,探究地问:“哪里假?”
    “哪哪儿都假。”邵峙行说,“林一哲演得假,那些村民也很假。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一丁点真的东西。”
    邢泱沉思片刻,说:“娱乐圈里没有真的东西。”
    “如果不是真的,新闻有什么价值呢?”邵峙行问,他的眼瞳黝黑发亮,像两块笃定的石头,“不过是一摊废纸罢了。”
    邢泱怔住,随即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的模样:“是啊,就是一堆垃圾,但架不住观众捧场。”他身子一矮,挤进邵峙行的伞下,“走,我带你寻宝去。”
    邵峙行迷惑地看向邢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态度转换。出于不让对方尴尬的社交习惯,邵峙行稳稳地撑着伞,说:“好。”
    第4章 山顶
    邢泱是个随性且圆滑的人,如果他想,他能让任何一个人开心,无论是要求严苛的甲方还是脾气古怪的合伙人,如果他不想,神仙都没法让他低头。
    所以就算邢泱得罪了娱乐圈里一多半的人,大家只敢在背后吐槽两句,当面依然笑脸相迎。一方面因为邢泱是宗政茜的弟弟,宗政茜是京城宗政家的女儿,背景深不可测,另一方面因为邢泱能力出众,担得起翻云工作室的招牌,昂贵的价格换来超出预期的结果,必然是甲方的首要人选。
    邵峙行握着伞,与邢泱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小路上。邢泱抖抖脚尖,拽着邵峙行往右边错两步:“踩草里,省的滑。”
    “哦。”邵峙行跟上邢泱的步伐,伞往旁边倾斜,遮住邢泱的肩膀。
    “你是哪儿的人?”邢泱问。
    “天津人。”邵峙行说。
    “呦,说段儿报菜名我听听。”邢泱开玩笑道。
    “……”邵峙行抿唇,几缕湿漉漉的短发垂下额角,“我在塘沽长大,不怎么听相声,也不大会天津话。”
    邢泱没去过天津,更不知道塘沽是哪儿,他问:“塘沽不在天津市区吗?”
    “很远,大概有七八十公里吧。”邵峙行说。
    “好吧。”邢泱抬头往山顶看,临时起意,他指着山腰的位置,“我们去那里,绕到山后面。”
    邵峙行没意见,由着邢泱的性子来,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我不记得啦,哪里都去过,十二岁之后就一直在北京。”邢泱说。
    雨丝如帘,云雾缭绕,脚底的草皮湿滑,邢泱扶着邵峙行的手臂,俩人慢悠悠地爬上半山腰。
    邢泱问:“津大学生那件事,你真的去临沂卧底了?”
    “没有,线人给的录音。”邵峙行说,“我去了一趟临沂。上教育局,人家说领导出差不在办公室,去警察局,人家说我寻衅滋事要拘留我。”
    邢泱讽刺地笑:“你掀人老底,人可不得着急上火。”
    邵峙行耸肩:“幸亏有个好结果,学院关门了。”
    “你为什么离开天津?”邢泱问。
    “我去临沂的时候被拘留了三天,有案底。”邵峙行说,“他们找我领导施压,没办法,领导说北京权贵多,不怕他们,让我去北京。我以为到了北京就能有更多的机会,或者说,有硬气的报社媒体要我,看来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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