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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还早,不若就再回去睡会儿,回笼觉最是养人。”
    寻月棠本想应了,却突然想到,好像是与郑从拙约定好,今日来店里用朝食来着,从上次“老乡见老乡、认亲腊八蒜”之后,郑先生就成了店里的常客,三五不时就会来店里,三餐都会来,大多也不会按照菜单点,而是与寻月棠定好家乡的吃食。
    想到这里,寻月棠突然有点发憷,没想到刚刚才想出来的辙这么快就要用上,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要不然,就说身子不适,再躲回房去?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又被自己否了:且不说放人鸽子是非常不道德的一件事,万一郑从拙真的其心有异,那她肯定是要告诉三哥的,这种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厘清利弊后,寻月棠哭丧着脸,对陈婶子说了句“朝食有客要来”,就去厨房忙碌了。
    前几日约定好,今日做糁汤。
    这道小吃在后世也有,根据汤底中所加肉的不同,又分作羊肉糁、鸡肉糁和羊肉糁;但是由于后世杀牛不再犯国法,牛肉糁才是街头巷尾最多的样式。
    现在这个年代,就仅有一种鸡肉糁汤。
    虽然昨日失神,将今日的朝食约定全然忘记,但是好在夜间吊汤已经成了习惯,店里也有现成的鸡汤,加好肉蔻、八角、大茴香、香叶、姜末与胡椒调味后,撕好鸡丝、点上汤面兑起来,再加上用热汤冲成的鸡蛋花,这糁汤便就得了。
    按照郓州的习俗,吃糁汤还得配上千层饼。现在大冷的天,是来不及做发面饼了,将就着做点半烫面饼,加足了料也能盖过面饼松软口感上的缺陷,问题倒不大。
    半烫面饼的做法也是在后世学到的,是将开水和面的面团与凉水和面的面团最后揉到一起去,这样的面团做出来软硬适中,最是适合做油饼。醒好面后抹上化开的猪油、葱花,盘成团重新擀开,油煎出来即可。
    寻月棠本还以为有自己的生物钟顶着,怎么着也不会太困,可是实在想多了,她实在不是特别能熬夜,这会儿揉着面,头就要点到案板上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一顿饭做完,她简直要抱着灶台睡过去,惨状不亚于后世上新闻的那些高考生,因为晚上太过紧张难以入睡,找来安眠药吃下去,结果到了考场上药效发挥了。本还想在炉边多少瞑会儿眼,刚坐好,就听到阿双说郑先生已到了。
    寻月棠苦笑一声,端起做好的吃食,去了前店,放下食案后,就将前店后院的门都关了起来。
    ——此刻与郑从拙议事的内容不可对人,从前担心的“瓜田李下、孤男寡女”都要先让条路出来。
    “先生从城外来,竟也这样早,”寻月棠打招呼。
    郑从拙昨夜也噩梦连连,一宿惊醒三四次,眼下也是乌青一片,见到寻月棠的脸色,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奇怪的共情之心,“昨日未睡得很好。”
    “唔,”寻月棠应声,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切入正题,脑子里乱麻一片寻不到头绪,她急需定心,便没接这个失眠的话茬。
    二人没再说话,只对着眼前的家乡味道,开始静默用朝食。
    郑从拙离乡之后就没再吃到过糁汤了,许多小吃大概都是有着地方性质的,糁汤也一样,纵然郓州人十户人家用早膳,得有五户吃糁汤,但是他上一世后半程与这一世之始所在的幽州、登州、凉州都没这东西。
    眼下实在是想念得紧。
    黄澄澄的蛋花既细又碎,在灰白颜色的浓汤中漂浮,白色的鸡肉丝就掩在其间,若不细看,不得踪迹,面上浮着新撒的芫荽碎,异香扑鼻。
    白瓷调羹就在食案上,拎起舀一勺糁汤入口,滚滚烫的热粥便如同给了口内一记重拳,但这拳头不痛,而是爽快与过瘾,紧接着,汤面上点的香油与香醋的味道接踵而来,浓浓的谷物香气与经年的发酵酸味交织在舌尖之上。
    再其后是胡椒的辛与辣,这辣味在入腹后便化作了热意,从额间与后背出散发出来,最后才是属于鸡肉与鸡汤的浓香纯粹。
    葱油饼拆开泡进去,再拎出来便挂了一层稠稠的糊,此时酥脆的饼皮变得要酥不酥,吃下去能先裹到肉汤,后才能感觉到冽冽葱香。肉类与面食、糁汤与油饼,果真是绝配。
    郑从拙吃得身心俱舒,昨夜未睡好的不适一扫而光。
    他这里一碗见了底,寻月棠也提着帕子拭了口,见他吃好,面对他笑着问了句:“郑先生若今日不赶时间,可否为月棠占上一卦?”
    第42章 试探
    “自然是可以, ”郑从拙将桌上碗筷俱收到一旁,掏出随身用具开始占卜。
    可卜了半天,好似无甚成果, 半晌,他摇摇头, 对上寻月棠一双期待眼眸, 颇有些歉意道:“抱歉,寻姑娘。从拙才疏学浅,占姑娘前路, 便如激流中望月, 隔窗纱看花,始终不真切。”
    “既是得三哥信重, 郑先生自是有过人本事在的, 无需过谦, ”寻月棠不肯松口, 又问:“占不到前路, 一般都是什么原因?”
    郑从拙其实对这样的结果熟的很, 毕竟他自己往后的路, 就是这般, 但“重生再来”这事过于神道了,说出来, 恐无人信,徒留笑柄。
    可是他知晓自己, 却不太懂对方。
    但联想到寻月棠父母被害的身世, 一个女娃家家的也不容易, 忧心前路是人之常情, 又念及自己吃人嘴短的这些日子, 他委婉道了句:“大约是因为,姑娘并不在因果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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