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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杀猪佬! 第8节

    石头长长地“噢”了声,道:“那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下葬日,都挖出来给我们观摩观摩?”
    他话音刚落,便“砰”一声炸起一阵巨响,一柄青釭重剑狠狠插在他脑测一寸的位置,剑身发出尖锐的锋鸣,余黛岚手按剑柄,斩下他鬓前一截发丝。
    “小贼。”余峰主面色狠厉,却惜字如金,“再敢胡言,杀了你。”
    石头无辜地冲着他撅了撅嘴:“凑这么近,要亲嘴吗?”
    余黛岚气得反手就要抽他耳刮子,却被薛灵镜拦了下来。
    “师尊。”余黛岚不满地喊了声。
    薛灵镜却没有看他,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株桃枝上。
    岑蹊河道:“师尊,那确实是几日前新栽的桃树,可是有什么问题?”
    “未能成活。”薛灵镜道,又随手点了另外几棵,问,“这几棵,可也是前些日栽种的?”
    岑蹊河仔细看去,只觉心下一冷,硬着头皮道:“确实都是那三十八名弟子的埋骨之地。”
    薛灵镜轻轻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地道了声:“挖吧。”
    诸弟子均是脸色发绿,岑蹊河走到近处那杆桃枝前,握着枝干,往上一提,竟没有立刻提起来。
    “师尊!”岑蹊河脸上变色。
    薛灵镜点了点头。
    岑蹊河这才施力拔起,登时引起一片哗然。
    ——桃枝本应生出根系的地方,正缠绕着一只硕大雪白的蠕虫,无声地吞食着枝干,似乎因为尝不到血肉,不满地扭动着身躯。
    “这只虫子,比徐正轩嘴里爬出来的那玩意可大得多了。”石头道,“恐怕把整具尸体都吃干净了,才能养到这么大吧。”
    几人往地下又深挖数米,果真寻不到尸身下落,只留下一些浓黄色的浆液,湿淋淋的黏在石块与树枝的交界处。大蠕虫见了光和活人,摆动着身体急着想要另寻一个供体,余黛岚一挥青釭剑,登时将那扭动的身躯砍作两截。
    “三天时间。”薛灵镜低声命道,“尽一切可能,还掩香冢一个清净。”
    众人忙躬身称是,薛灵镜又嘱咐几句,便乘着鹤,回了自己位于中峰峰顶的居所。
    石头:……这人不管我了。
    岂止薛灵镜不管他,整个武陵上下就没人待见他。
    “咳咳,”石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芝兰玉树的仙门弟子在周围忙来忙去,只觉闲得发慌,干脆高声吆喝,“有没有人想练练定身咒的解法?”
    众弟子拔树的拔树,杀虫的杀虫,没人搭理他。
    石头思忖了下,换了个法子喊:“有没有人看我不顺眼,想把我弄出桃源津?”
    果不其然,几十个弟子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伏清丰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走过去,道:“这位少侠,但凡你能让师尊开口,伏某保证用八抬大轿将你安安稳稳送出桃源津。”
    余黛岚瞧着他,冷笑道:“跟泥猴子说话,变成泥猴子。”
    伏清丰不理他,瞅着石头那张花猫似的脸,忽的心中一动,一边拿手指描摹,一边道:“桃源美景,美酒佳酿,确实不太适合泥猴子,少侠,我观你骨相,盲猜你本来面目不会丑陋,不若让伏某人来亲手替你洗把脸罢?”
    “姓伏的。”余黛岚甩了一眼过来,“别处处发情。”
    伏清丰乐呵呵地喝了口酒,竟然真的拿帕子去沾小溪里的水。
    石头大惊失色,心道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又苦于定身咒而动弹不得,只好大叫:“别别别……住手住手住手——”
    “停下,快停下,停下——”
    “杀人啦!防火啦!武陵大仙强暴黄花闺男啦!”
    他东拉西扯一阵狂叫,听得一旁余黛岚面色铁青,只觉头皮一痛,余峰主已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整张脸按进了小溪里。
    “呜呜呜……咕嘟咕嘟咕嘟……”
    过了许久,他才被拉回岸上。
    石头用力地挤了挤眼睛,才甩掉睫毛上盛着的水,目光下意识地往下挪。
    只见清澈的溪流中,倒映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第12章 掩香葬邪祟(二)
    “你……”伏清丰惊道,“你是……”
    石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怎么了,我长得丑碍了你的眼?那还不赶紧拿泥巴给我糊起来?”
    伏清丰盯着他:“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石头讪笑:“你这搭讪技巧实在是不咋地。”
    余黛岚皱了皱眉,也凑过去看那张洗得白净的脸,越看眉头拧越紧。
    眼前人一双弯眉,一对杏目,唇珠上翘,皮肤似玉石无瑕,端的有些女相。那双眼睛眼尾处上扬两抹红痕,倒颇有些剑意飒爽,亦有几分风流多情。俏面白润,唯一对唇红得异常,中了毒一般,有如秋熟的浆果,拿手指去捻便能捺出汁液来——这双唇总是无赖地笑着,被泥巴糊起来的时候十足十讨打,拿水冲干净后,竟是有些招人。
    余黛岚却对丽人美景无所顾念,只确信道:“我见过你。”
    石头夸张地“诶”了一声:“好巧好巧,两位都见过我,莫不是曾几何时我与二位在京城酒馆搓过麻将?”
    伏清丰摸了摸下巴,眼睛微亮:“你露脸之前说什么我都想打你几顿,露脸后倒是只想捏住你的嘴巴,多漂亮的嘴,怎生偏偏就会说话呢?”
    余黛岚冷道:“又犯浑了?”
    伏清丰尴尬地咽了口唾沫。
    石头得意唱道:“俺乃桃花源下一狐狸精,乱花迷人眼,俺乱仙人心。”
    余伏二人齐齐把他推开数米,伏清丰捂住了眼睛,余黛岚则是嫌弃地伸手在鼻端甩了甩,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狐狸臭味。
    石头委屈地瘪嘴,双目水亮,红唇润泽。
    余黛岚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一拧眉头,忽然拔剑:“当年太公剑斩狐狸精时剃光了他的头发,看来我也得学一学。”
    石头吓得尖叫起来,余黛岚充耳不闻两剑斩去,愣是将他两鬓的垂发削了两截下来。
    石头哭得震天响,一会“我的秀发”一会“我的青丝,我的绿云”,只打雷不下雨,只干嚎不掉眼泪。
    余黛岚不理他,捉住他身后的披散的长发拎起来要接着削,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鹤唳。
    两个侍童自中峰下来,恭敬道:“薛掌门请石头先生一会。”
    余黛岚松了手,石头立刻止了嚎,笑道:“我什么时候竟成石头先生了?”
    侍童没搭理,只走过去要搬他,只听余黛岚道:“等等。”
    石头警惕地看着他,余黛岚蹲下,用剑尖挑起一块泥巴,兜头糊在了他脸上,末了还没忘记用调转剑柄碾碾平。
    石头骂道:“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还是这滪歙样顺眼。”余黛岚冷冰冰地道,拽过一旁恋恋不舍的伏清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侍童带着石头进了薛灵镜住的出云堂,寻了张榻把他往上一搁。
    薛灵镜正坐在窗前,似乎刚沐过浴,披着一头长发,简单穿着没什么纹样的素衣,手中拿着一张信笺,身后岑蹊河正在替他梳发,细声问他要不要梳个什么髻子。
    薛灵镜随口道:“以后这些伺候人的事情让旁人做就罢了。”
    岑蹊河笑说:“近年事多,弟子时常游历在外,少有孝顺师父的时候,师父莫拦着我尽孝。”
    薛灵镜便也不再劝阻,看了眼石头,放下手中书信,轻道:“你所说的苍山派一事,我已命人查了。苍山派近年广招弟子,在武陵旁几个县镇大量遴选,选去的弟子资质如何倒是无从得知,不过巧的是,武陵派负责征选弟子的几位洞主都在他们去过的县镇挑到了合心的入室弟子。”
    “哦?”石头并不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你们武陵派怎么处处见人家挑剩下的,还能挑到天赋非比寻常的?你们都不生疑?”
    “倒不是不生疑,而是自古以来规矩如此。”岑蹊河解释道,“苍山派是个新晋门派,在遴选弟子一事上,礼让大宗是约定俗成、积习成常的道理。武陵仙君一脉下,每年新出头的小门小户如雨后春笋一般,四处广撒渔网,同时同日同地遴选弟子乃极为寻常之事,若不是你说苍山派托了这趟镖,师父和我都不至于去查验此事。”
    “如此说来,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挑了几个,把好的都省给你们?”石头笑道,“张什么的洞主挑了多少弟子?”
    “这便是症结所在。”岑蹊河轻叹了一口气,“三个月前栖枫前往来福镇征选弟子,路上遇到苍山派的徐庆鸣,还一道喝了酒,两人分手时栖枫顺手拣回了个天赋异禀的小朋友,姓宋,年纪挺大了,十六岁,已经过了修炼的最好年纪,身子骨倒是软,还没长开,和栖枫很是投缘,便被栖枫带回了水崖洞。栖枫也是尽心教他,然而这小朋友身子骨实在孱弱,回武陵后,一套入门心法都未修完,便卧病一月,药石不医,栖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大约也是被分了心神,才会被外敌趁虚而入,伤了一洞弟子三十八条人命。”
    “这么一说,事情岂不是都明白了?”石头笑道,“我猜猜,苍山派的人给那宋小朋友下了某种毒,毒发作起来厉害得紧,会变成一条大虫子,把人的脏腑都吃了,大虫子吃了生,生了吃,活生生吃了你们一洞弟子,张洞主察觉出端倪,一路查去却被苍山派结果了性命,尸身被装在棺材里,托徐氏镖局避开你们运去天涯海角。结果好巧不巧,徐正轩那小子因为和我斗气,进了天神庙,徐庆鸣生怕事情败露,干脆杀了徐家满门灭口——”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殷切地看向薛灵镜:“薛掌门,亲亲薛掌门,我说得对吗?现下证明我是无辜的啦,快点解开那个什么定身咒,放我走呗!”
    薛灵镜睨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岑蹊河看不得他提及死难时笑吟吟的表情,移开视线,一边说,一边拾起一只白玉发簪挽住了薛灵镜的发髻,“但此案仍有许多疑点。一来,栖枫与他门下三十八名弟子若是死于食锦虫之口,为何明镜扇中映出了你的影子?二来,栖枫为何独自追去苍山派,苍山派杀了栖枫,既不欲我们发现栖枫的尸身,又为何不将其毁去,要运回蓬莱岛?还有,苍山派与我武陵无冤无仇,且无利益之争,费尽心机对付我等,又是何必?况且若真是他百般作恶,为何明镜扇全无察觉?”
    “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这些问题问我做什么。”石头努了努嘴,轻飘飘地道,“不过那三十八个人,确实算是我杀的,这个我可以认。”
    岑蹊河一怔,继而大怒:“既是你杀的,你又惺惺作态什么?”
    他要拔扇,薛灵镜却抬了抬手,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看着石头道:“你继续说。”
    “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啦。”石头笑嘻嘻地冲岑蹊河做了个鬼脸,“魂灵还活着,身上倒已经有了不新鲜的气味,如果我不把他们砍了,那些虫现在怕不止是在地里吃桃花了……你凶什么凶,臭小子,还不快跪下来喊两句‘谢谢爷爷’?”
    岑蹊河皱眉:“他们在水崖洞中遇难,桃花渡口素来非武陵门人不得入,你又是如何进得的水崖洞?为何而来?老实交代!”
    “你们掌门都打不过我,我怎么进不来!”石头嚷道,“我那时候正逃命呢,慌不择路一阵乱跑,这不就掉到你们水崖洞里,结果,好家伙,一大堆会动的尸体在那儿拿着剑修炼,吓死我了!我一个惊慌,也忘了喊救兵,也忘了留证据,就把它们通通砍啦!不过我杀人的时候那个张什么的应该已经不在了,你们说的那位宋小朋友也不在——如果确实是他把大白虫子带进来,他理当是第一个死的。”
    他说得言之凿凿,语调雀跃,仿若在讲自己杀过的猪,做过的游戏。岑蹊河实在难以尽信,只沉着脸色,继续质疑道:“水崖洞位于中峰悬崖峭壁之中,藏于飞泉瀑布之间,距桃花源渡口尚有数十里之远,地势险峻而隐秘,你再慌不择路,又怎么能慌不择路跑到那个地方去?”
    石头一愣,自觉失言,忙牢牢地抿紧嘴唇,眼巴巴地看向薛灵镜。
    这回薛灵镜没再回护他,淡淡一个眼神丢过去,示意他如实交代。
    石头心里翻来覆去骂了他数遍,最终嗫嚅道:“水崖洞洞前,不是有个大瀑布么?”
    岑蹊河一愣,继而脸色铁青:“你可别说你是瀑布底下来的。”
    水崖洞以飞瀑为门,瀑布底下数十里,就是武陵派盛名远扬的小镜湖。
    传说中小镜湖是武陵仙门的“通天之所”,灵气充沛,与仙界相汇合,而武陵仙君燕赤城数次显圣,均是在小镜湖,有时隐匿在湖边的水雾中,有时倒映在镜面般的湖水里。只是正如凡人不可捞水中月,武陵门人亦靠不近小镜湖,小镜湖正如那水底月——自水崖洞往下看,它远远地在那里;顺瀑布一跃而下,它仍远远地在那里。
    “可我就是瀑布底下来的啊!”石头神色不愉,耷拉着嘴角,“我也不愿意嘛……但燕赤城那厮管着我,只让我住在那里,我这不就是背着他跑出来的,只是这次运气实在不好……”
    岑蹊河和薛灵镜对视了一眼,均读到对方目中的惊疑不信。
    “既然你一口咬定,本座也不能全盘否认。”薛灵镜徐徐站起身,忽然拽着石头的肩膀,把他一起从软榻上拎了起来,“走,去水崖洞试上一试,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你若当真能进入小镜湖,本座便信你,会替你想办法解了定身咒,向你赔礼道歉,以上上宾之礼待你。”
    石头一听要去小镜湖,如顽劣的学生要见夫子般苦着一张脸,不死心地耍赖道:“若进不去呢?”
    “若进不去……”
    “若进不去,你就等着进我武陵派水牢吧。”岑蹊河冷笑着插话,“到时候自会有人严刑逼供,教你学会讲实话的。”
    作者有话说:
    解锁发型:公主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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