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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pa(90)

    鬼君说话总是笃定,能予人以一种安定感。毕竟他可是鬼君想着自己确实不该低估鬼君的能耐,三九心中乱麻终于解开了几分,巴巴地冲他眨了眨眼,当真没事?
    心说小孩就是好哄,见他眼神顷刻间清亮不少,秦念久闷闷一笑,捏在他颊上的指尖微微加重了些力气,又给他喂下一颗定心丸:你瞧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不信你鬼君?
    唔!三九被捏得脸颊一酸,终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鼓着脸点了点头,信。
    这就对了嘛!秦念久笑得开朗,抻着他的小脸不撒手,忽又一皱鼻子,叹息着假意抱怨:真是,小小年纪成天愁眉苦脸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都跟我不亲了
    三九忙喊一声哪有!,便飘飘要往他身上窜,后颈却突然一紧,被人提溜了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二楼也已收拾得差不多了。
    谈风月不动声色地瞟过窗框处那抹细微的彩光,将三九拎至了一旁,放他站好,一手将怀中书册摞在案上,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这一大一小两鬼,偷偷背着我聊些什么呢?
    秦念久闻言便看向三九,幅度细微地挑了挑眉。
    哪有偷偷接收到了鬼君递来的眼色,三九冲谈风月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暗骂他小气,我择完了那花草,怕鬼君一个人待着闲得慌,这才来陪他聊天解解闷么
    猜也知道这小鬼正腹诽着自己,谈风月冷冷一戳他额头:怕是你自己闲得慌吧。
    什么嘛这两个人,一个爱捏他的脸,一个爱戳他额头,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三九又是捂额头又是揉脸颊的,瓮声瓮气地替自己争辩:仙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藏书阁就是那咳。你还留鬼君一个人在这坐着,自己去忙活,也不怕惹得鬼君伤怀
    他那日在纸符里都听到看到了,这藏书阁就是害他鬼君一宗身死的祸起之处那鬼人徐晏清带着那劳什子玉烟首徒来了藏书阁,说是翻找剑录手稿,却假意忘了那手稿放在何处,在桌上案上架子上一通翻找,引得叶正阑着手帮他收拾,这才教他无意间瞧见了那功德案档
    光是想着便觉来气,又对国师积怨深深,三九拳头紧攥,轻啐一口,忍不住窃声骂道:哼,狗贼!
    乍听他此言,谈风月还当他是在骂自己,却意外地没与他计较,而是略略一僵,看向了秦念久:是我欠考虑了。
    哪会!最见不得他这副如履薄冰的小心模样,秦念久无奈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近前来,要是真照这么说,这聚沧哪处都能惹我伤怀,那我们不如早早离开此地算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三九更是着急解释:不是不是,我骂的是那国师
    实则他倒也不是如履薄冰,只是无论这阴魂是否会伤怀,未考虑周全便是他之过。谈风月略作迟疑,终还是轻轻抚上了秦念久的发端,简单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便将他拉了起来:先回房歇了吧。左右这书阁我都已收拾齐整了,留三九在这儿清清灰除除尘即可。
    这活计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三九懵懵一呆:啊?那仙君你呢?
    谈风月却已如风般将秦念久卷离了藏书阁,遥遥抛下一句话音给他:陪你鬼君解闷,免他伤怀。
    晚霞酡红,夕阳入海。
    被翻新整修过一遍的竹屋尚还称得上雅致,根根青竹笔挺,如翡如翠,内里布置也仍是那般素净,除了那原本琳琅的博古架上缺失了大半物件,余下一切都好似旧时模样。
    眨眼间就被谈风月一路带至了竹屋之中、放他在床沿坐好,秦念久阵阵目眩,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好笑地一擂这老祖,这么急做什么!
    谈风月坐到了他身侧,自顾摆弄起了床边小案上的茶具,怕你不愿在藏书阁久待。
    分明是欺负三九吧!脑仁闷痛,秦念久拿手一磕前额,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真是害得我头晕。快快,劳驾让我靠靠。
    谈风月为自己斟茶的动作稍顿,凉凉嗤他:娇气。
    说是这么说,他却搁下了茶杯,依言将他扯倒在了自己腿上,自觉地替他揉起了额角。
    后脑枕上一片温软,确实消减掉了些许晕眩,秦念久十分受用地微微眯起眼,手指顺势绕上了谈风月垂下的发丝,不过早些回来歇下也好,我确实有些困了。
    若换作之前,这时谈风月定会打蛇随棍上,满是私心地拥他倒下,可现在一切都好似不同了。
    毕竟他现在神智混沌,身体亦虚弱,谈风月没多说什么,拿手覆上了他的前额,轻轻拍着,一副这便要哄他入睡的架势。
    奈何秦念久却是向来不安生的,前一句才刚说了困,后一句便又开始叨叨了起来:今日收拾了藏书阁,明天便能去整理库房了唔,离库房不远就是厨房,可以叫三九顺手去清理离远了还有几方岩洞
    谈风月垂眼听他絮絮念出只有他记得的各处地名,逐一应了下来,好。嗯。我来收拾。
    自窗外透入的暖橙夕照逐渐变作紫红,又点滴转暗,眼前的景是旧景,身边的人是故人,竹屋青衣,满目青绿,耳畔的话音也是那样熟悉,一派静好光景。
    许是这样静好的光景令他想起了青远,又许是这老祖句句顺应的模样着实新鲜,秦念久稍喘了口气,将绕在指间的发丝卷起了又捋直,末了还轻轻拽上一记,好笑道:若是在青远时你也这般勤工,宫不妄肯定就不会那般对你生厌了。
    他说出这句话实属无意脱口,好似宫不妄不是那幻阵中凄然落泪的师姐一般,竟惹得自己蓦地一顿,无端恍然:说起来,还答应过她我们要回青远去呢。
    是这一世的他与谈风月答应了鬼城城主,要回青远去,而不是上一世的秦念久与谈君迎。
    谈风月察觉到了他的失神,原本覆在他前额的手掌轻轻下挪,虚虚遮住了他的双眼,还回去吗?
    眼前一片漆黑,却暖而可靠。秦念久抬手盖上了他的手背,答得笃定:回。迟早会回去的。
    待他了结此事,找到不用成魔的方法,便能回到青远去过那生人不犯、神仙不管他所盼望着的生活了。
    谈风月垂眼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秦念久,心内微微一揪。自从那日在留影幻阵中知晓了前尘始末,这阴魂虽表现得异常平静,仍能姿态轻松地与他说笑拌嘴,伴他重修观世宗门内外,不但对他不再疏离,甚至还能与他笑谈起观世宗人死事,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实则却一直在暗中布置,还以为他没能察觉想来这阴魂该是认为此事与他无关,不愿将他牵扯进来,惹他担忧吧。
    思及他所布下的那再普通平凡不过、不堪大用的阵法,谈风月无声地低叹出一口气,抿了抿唇。
    阵法无用,横竖有他在旁,他直接出手助他便是。
    还真是难得他们二人,原本浮浮躁躁的那个沉下了心来筹谋,向来沉稳的那个却只想当一回莽夫。
    被这奇异的反差逗得莞尔,谈风月唇角微弯,扮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静静抚了抚秦念久的长发:嗯。
    回想起在青远时的自在安乐,自己却正逐步入魔,秦念久不由得一阵惆怅,胡乱挣开了谈风月覆在他眼上的手掌,侧过身去揽住了他的腰,低低道:嘶,说是正入魔可我看我除了身上会冒些魔气出来、格外虚弱些,也没什么大变化啊?该不会这整场成魔之说,都只是幻梦一场吧
    没心思取笑一声他这真是痴人说梦,谈风月抚着他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嘴上仍是调侃:啧,你还指望着有啥变化不成。长犄角,长尾巴?
    秦念久将头埋进他怀里,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管怎样,只要别落俗地变成一头白发就行。古往今来的话本里老这么写,看都看腻了,没点新意。
    谈风月随手拂过他的发根,以幻术染黑了他脑后的几缕银丝,附和道:确实。
    又挑眉嗤道:你又不是头一回入魔了,怎么不知道会有何变化。
    一想起留影幻阵中那魔物的模样就感到一阵反胃,秦念久不禁讷讷:哪来的入魔,我那时不是突然间就堕魔了嘛,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咳咳,到底还是经验不足。
    听他说自己是乍然堕魔的,谈风月蓦地一默,不接话了。
    没听他接话,秦念久自他怀中挪开几寸,奇怪地抬眼看他:怎么?
    虽然在留影幻阵中听过见过,但那毕竟只是画面,并不能洞悉画中人内心所思所想谈风月沉默片刻,终开口道:先前一直没敢问你。
    绕是淡定如他谈风月,也总有怯懦的时分,就好比此刻。他微微垂下眼,直视着秦念久,问道:你那时究竟缘何会乍然堕魔?
    啊。
    自打在国师塔中忆起生前往事,同时忆起了那一念可惜,秦念久便一直满不情愿告知他此事。半是自己心中介怀,半是怕引得他愧疚自责,甚至因此对他疏离了不少但此刻他看着他的眼,难抵他的注视,便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是因为我那时想起了一个人。
    他声音颇缓,慢慢道:觉得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亦无缘再相见了,有些可惜。
    归根结底,一念扰人罢了。
    原来一切终究还是因他而起。谈风月只觉得喉间发梗,无话可说。
    秦念久却全然不欲深究如今的他已想明白了,若要论过错,也合该怪他自己道心不坚,又与谈君迎何干?他只没心没肺地拽了拽谈风月的长发,与他玩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有些许感动?
    知道他这是不愿让自己自怨自责,谈风月轻攥了攥手指,又是一垂眼,顺着他的意思将话转开了去:先前一直也没敢问你。
    他定定看着秦念久那对澄明的黑瞳,问道:你心悦于我,究竟是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我是谈君迎?
    秦念久闻言不觉一怔,
    见他发愣,直至半晌都没答他,谈风月只觉得胸腔中有样软物被狠狠一揪,眼神亦微微暗了下去而下一秒,垂落的发丝就被狠狠猛拽了一把。
    风水轮流转,秦念久拽着他的长发,不但像看傻子似地盯着他,还万分直白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傻子啊?
    绕着发丝的手指轻巧一转,好似在指上系紧了一个结,他直视着谈风月,一字一顿道:我应下要与你一起的时候,哪知道你是谈君迎?
    风水又是轮流转,这回换作谈风月呆呆一怔:
    原来这老祖也有这般庸人自扰、患得患失的时候秦念久捧腹笑个不停,颤颤伸出手去,搭上了谈风月的后颈,将他强拉下来,吻上了他的唇角。
    浅啄很快变作深吻,秦念久仍是闷闷笑着,眼帘轻轻一闭,眼底那深如旋涡、沉如暗流般的忧虑终于短暂消融了片刻。
    第一百零九章
    团团灰云暗暗偏冷,饱吸着要降不降的雨水,好似要自半空下坠,模糊了远山轮廓。明明还未到傍晚,山间鸟兽却已纷纷归巢,一片无声,唯有风声低低呜咽。
    任由衣袂随风而飞,秦念久独自站在生云台上,垂眼看着掌中略有些发皱的传音纸鹤,面色难得地既愠又恼。
    算算日子,距他们回到聚沧已过了大半月有余,与他的设想相去甚远,宗门人非但根本没找上门来,就连谈风月每隔数日下山采买也未探听到半点风声如此风平浪静的,当真是白费他成日惶惶悬心,草木皆兵。
    满心烦忧,他无不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难道那傅断水是被他那太子弟弟一刀捅得受伤惨重,以至于猝死在了回宗路上不成?
    当然不可能。
    近日来虽然并无任何风吹草动,但他手中这枚快被人遗忘了的传音纸鹤却在昨夜短暂地亮起了片刻。
    仅是片刻,就连浅眠在他身畔的谈风月都没能发觉。片刻之中,纸鹤那端并未传来任何人声,只听得见有呼吸声浅浅,仿佛是正欲言又止,又不等他开口,不过转眼便断了音讯。
    着实猜不透那傅断水究竟是何用意。是为求稳妥,想拖长了时间待他更虚弱时再携人将他一举拿下,抑或是他当真听进去了那句待他真成了魔再屠也不迟,这才按兵不动,又或者是念着他们的人情,想留他多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
    他只知道敌袭迟迟不来,自己逐步入魔的速度却可谓是一日千里照此下去,只怕是还不等他手刃仇敌,世间便要生灵涂炭了!
    脑中阵阵袭来的晕眩感渐深渐重,周身漫绕的魔气再难压制,已然近乎将金轮染成了黑轮,秦念久心间暗骂着那傅断水行事拖沓,几度想要泄愤地将手中纸鹤揉作一团,却终是作罢,将那纸鹤收进了袖中,口中低低抱怨:啧,这玉烟首徒的行动力,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那叶正阑,可不是一探到蹊跷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哪似他这般拖延!
    按说宗门人不来,也算是留出了时间给他去寻避免成魔之法,可要知道观世宗虽小,其中藏书却浩瀚,全然不输各大宗门,这段时日里他与谈风月日日流连于藏书阁,几要翻尽了古籍旧经,却是一无所获。
    是了,早该想到的。已然堕魔者死后还魂再度入魔,前无古人、闻所未闻,世间又怎会有解?
    件件设想接连破灭,如此,只能另做打算
    又是一声轻叹自唇中吐出,秦念久只觉得舌根涩涩发苦。谈风月、三九、青远件件记挂之事自脑中划过,最终凝成了一体:
    无论如何,唯不能堕魔祸世。
    这般想着,他略一沉吟,转眼盯上了身畔的梧桐枯木,若有所思地朝那梧桐挪近了几步,唔
    当日他失意堕魔,是师尊秦逢舍身坐化以镇魔气,将他击落了交界地而他们那日回到聚沧,这梧桐仍对他身上的魔气作出了反应
    轻抿了抿唇,秦念久凑得离梧桐树更近了些,将手一揣,低声下气地与那树好声道:咳,师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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