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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pa(38)

    这话说得好笑,秦念久打断她,少见地冷下了脸来,禁制之下,忧乐何存?
    眼底有气急的泪意翻涌,宫不妄怒极反笑,总比生出祸端,哀哭满山来得要好!
    说也说不通,秦念久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反身拉过谈风月便走。
    山巅少了人声,重归静寂。宫不妄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被怒火烧得脑仁阵阵发昏,几次都想将手里的梅枝捏碎了踩烂,又终是没有动作。
    原本笑语遍山的,竟是不欢而散。
    第四十八章
    与那二人吵过一架,宫不妄余怒未消,疾步走回了不妄阁中,脚步重得似能踏碎地面。
    随手将手中梅枝掷进了一个琉璃空瓶中,她动作极大地扯来了张凳子,愤愤坐下,按着心口给自己顺气,却越想越是气极她觉着这样好,便这样做了,城中众鬼亦生活得安稳无疑,那两人凭何指责她?!
    清风穿堂而来,吹鼓起了层层红幔,细软的轻纱柔柔扫过了她的肩侧,仿佛是在安抚她一般,她却半点没领情,迁怒般将那纱幔大力挥开了。奈何清风哪会如人意,一次次将纱幔拂到了她身上,红得缭乱。
    乱红迷人眼,她眉头一皱,挪开了眼去,又看见了那插在琉璃瓶中的梅花剑。
    不觉恍然。
    耳边兀地似有几句轻软笑语划过,她怔怔地看着那瓶中的花枝,渐出了神
    青远那头,城墙中段,人影两道。
    她不解就不解!秦念久愤愤地拿脚一蹬城墙,不就是个禁制么,我就不信我找不出个解法来!
    本只为了三九,想着将他的禁制解除也便罢了,现他气性一起来,倒是替城中众鬼都鸣起了不平,誓要将他们身上禁制尽数解了才好!他眼中浮着层暖光,寸寸检视过墙上那咒痕纠葛的结阵,仍是生气,还说什么一了百了她倒是省事了,养了一城呆木头鬼!
    说着,他气呼呼地一扭头,一把猛拽过谈风月,不客气道:闲着做什么!开了天眼一起查!
    好容易拖了几个时辰不用上工,这就又绕了回来。谈风月任他拽着,试着为自己开脱,我又看不懂这
    看不懂也得跟着查!秦念久仍在气头上,说话中气十足,指着那城墙道:三九既然是在进城时被下的禁制,那问题必定就出在这结阵之上
    谈风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点,拿扇子一敲这急得跳脚的阴魂,语气有些无奈,光这么盲探又有何用?还是先静下心来捋一捋的好。
    唔!秦念久被他一敲,当真安静了下来,捂着额头瞪他,你说怎么捋?
    结阵由层层结界交织组就而成,谈风月虽然不懂结阵,但结界还是会设的,沉心想了片刻,问他:你先前说这层层结界,每层皆有不同的效用可有一层是专为禁制而设的?
    若有,想办法破除那层结界不就是了?
    奈何秦念久却皱了眉,没有。
    他早先认真分辨过、重验过几回,那层层交织着的结界效用各不相同,不过防护、招魂、聚魂、显形、裂魂还有一重限制罢了,连招财都设了一层,却独没有禁七情的一项,若非如此,他早想办法攻破那层结界,了结这桩烦心事了。
    如是这般,谈风月也无计可施了,将手一摊,那天尊还是继续盲探吧。
    难道是还有层看不见的结界不成?秦念久气闷地扫了眼那灵气流溢的道道咒痕,拿手肘一怼谈风月,老祖你也帮着找找看啊!
    又来了。谈风月无不头疼地捏了捏鼻梁,终于认了自己学艺不精,无甚好气地道:比不得天尊慧眼,我除开这结阵设得复杂外
    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几个字还未及脱口,他蓦地一凝神,拣出其中两字琢磨了起来,复杂?
    秦念久见他神情有异,像是有了猜测,忙将心提了起来,问他:怎么?
    谈风月轻轻皱起了眉,无论是设下结界还是维护结界,都极耗灵力,这结阵由数层结界交叠而成,功效甚多,既大又广,将整座青远包覆其中,还时时运转不停如此复杂的结阵,定要有充足丰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往里输入才是,可昨日
    秦念久听他讲完前半段便反应了过来,接着他的话推理了下去:可昨日她几乎一整天都与我们二人待在一起,后来还睡下入了梦,并无出力维护结阵之举,却也没见这结阵失效停摆
    细细回想一番,除开她独自练剑与比试时能看见她操控灵力,余下的时候还真没见她有过相关的动作
    这般想着,他喃喃自语道:莫非,她其实还是借用了外力?
    不等谈风月再说话,他顺着这个思路转头重新审视起了面前的结阵,不再专注于研究解读那句句咒痕,而是留心起了这咒痕的组成
    先没往这处想,因而未曾留意,眼下再看,便发现了细小的不同。
    那句句咒痕由道道灵光组就,有细细萤光正缓缓流转宫不妄的灵力与谈风月的较为相似,皆是一种通透的幽蓝,但这咒痕上的灵光却不同,颜色要更为浅淡纯粹一些,似带着股穿心凉意。
    秦念久看着上面正运转的灵光,没多想地将手一转,自指尖调出了一细缕黑气来。挟带着怨煞的黑气随着主人意愿而动,试探性地触上了那层薄薄灵光
    黑蓝相交,不过短短一碰,剧痛顿生,秦念久只觉眼前一黑,体内翻江倒海,疼得好似被分筋错骨了一般,叫他难忍地低呼了一声。
    听他呼痛,谈风月瞳孔一缩,连银扇都忘了用,跨步上前一把抓回这阴魂的手,似有几分生气地道:你做什么?!
    避之不及地将黑气收了回来,痛意乍消,秦念久惊魂未定地急喘着气,讷讷道:我只是想试试这灵力的深浅
    谁曾想竟会如此霸道?!
    谈风月狠狠将这阴魂往后一拽,让他离那结阵远了些,厉声道:行事前动动脑子!哪有拿自己去试的?嫌命长么!
    秦念久哪见过他这般动怒的模样,都快被他骂懵了,总不能让老祖你去试吧,你又不是怨煞之身,能试出个什么深浅来?
    简直无法与这一根筋的傻子阴魂沟通,谈风月忍无可忍地拿银扇重重敲了他一记,又听那阴魂惊道:哎,这灵光怎么溜走了!
    只见方才黑气所触碰到的那片薄蓝灵光被玷污了颜色,自行从咒痕上分离了出来,逆风洇成了团团光晕,直冲不妄阁所在的方向流去却又略过了山巅的那一抹红,向后飘得愈远,直至消失了踪影。
    谈风月虽没开天眼,却能看见秦念久追光而去的视线越过了山巅,不禁皱眉,是在不妄阁后面?
    才跟宫不妄大吵完一架,若是这个时候贸然追过去探查,保不齐要遇上宫不妄,怕是不好收场秦念久略作思索,看向了谈风月,那宫不妄戌时便歇了
    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两人便达成了共识待入夜后再去探查。
    趁夜黑风高时行事确实最好不过,只是他们却少算了一样:现刚过夏至,白昼尚长,这都已近亥时了,天色还半蓝不黑的,空有一轮明月高悬。
    眼瞧着城中鬼怪悉数归家,秦念久连轻薄简便的夜行衣都换好了,奈何天色不作美,只能尴尬地坐在檐上,徒等天黑透。
    青远城依着山势而建,屋舍高低错落,他坐在檐上,眼睛一垂便能看见大片琉璃瓦顶,盛着月光成了海,波光粼粼。
    蓦地,自粼光中跃起一人,携光翻身攀上了屋檐,坐到了他身边,递过一坛酒来,尝尝。
    秦念久捧着酒坛,嘴角直抽地看着谈风月,不想老祖竟还有这等闲心?
    早些时候出去买早点时顺带着摸清了街市,不想这一众城鬼虽无七情,活得倒挺滋润享受,街上茶楼酒肆一应俱全。谈风月同样穿得轻便单薄,无所谓地一耸肩,揭开了另一坛酒上的红封,左右都是在等,闲着也是闲着。
    一路异事接踵而至,确实难能静下来片刻秦念久领了他的情,就着坛沿浅饮一口,又尝不出滋味的好赖来,只能干巴巴地赞了一声,好喝。
    这酒的确不错。想这城中一众鬼怪虽然日日劳作辛苦,但吃的皆是山珍海味,穿的尽是绸缎绫罗,连所用的酒水茶叶都实属上等谈风月嗯了一声,自顾喝下一口,见那阴魂拿手垫在脑后,大咧咧地往后一倒,好不懒散惬意。
    酒不醉人,酒香却能解愁。什么破道、无觉、禁制都被浓浓酒气裹住,暂抛在了一旁,秦念久只枕着手臂赏月,低低叹道:撇开异事不谈,这青远还真是个好地方。
    衣食无忧,生人不犯,神仙不管。
    怎么,谈风月抿着美酒,侧眼看他,天尊这是当真不想走了?
    宫不妄那番为何要入轮回的话语重浮脑中,秦念久微微垂眼,没正面应下,只略有些怅惘地道:反正现下也不知该去哪儿敛骨说着,他转眼看向了谈风月,再说,老祖你的前尘,不也得想办法从宫不妄身上寻么?
    谈风月被他说得一愣。他什么都没与这阴魂说,这阴魂是怎么知道的?
    秦念久见他愣怔,撇了撇嘴,老祖莫不是真把我当傻子?就不说你自那日入了梦后就一直郁郁不乐的,从宫不妄梦中出来后也是一脸古怪光是你那柄拆心,想也猜得到是出自那蓝衣师兄之手吧?
    哦?谈风月撑脸看他,轻巧地把话错开了去,不想天尊竟如此在意我。
    果然猜得没错秦念久白了这臭不要脸的风月老祖一眼,静心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他的后话,而是见他挪开了眼,沉默着赏起了那月下琉璃海。
    真是的。看出这老祖似是极不愿提起这事,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无言地转开了头,闷声灌下一口酒。
    酒液入喉,酒香冲脑,勾起遐思无数这老祖,记忆有损,不记前尘,唯有一柄银扇傍身,独心念着一个红衣人。那宫不妄,记忆无损,却有忘症,又恰是红衣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教一宗人离散,死的死、忘的忘,又因天道冥冥,缘线纠葛,教他们重遇到了一块儿去可这老祖不想着要再续前缘也就罢了,为何还一副不愿追溯因缘的模样?
    是了,他说过的,若非幸事,忘了又何尝不好。可是
    红衣美人当前哎!他不是一路苦寻来着么!
    辛香酒液不断流入喉中,秦念久琢磨着那再续前缘四个字,总觉得心底哪里不太舒服,似被轻轻揪了起来,又似软软地塌下去了一块。他一惯弄不清自己的情绪,也无心去深究,只偷偷将视线移到了谈风月脸侧,于假想中将宫不妄放在了他身旁
    一个冷面公子,一个冷傲美人,当真是一对璧人无双。
    似有两道阴飕飕的视线正挂在自己身上,谈风月喝酒的动作一顿,直直看了回去,怎么?
    咳。秦念久忙将眼睛下挪,放在了他颈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红绳上,你这颈上系的
    从没听他提过,也没见他拿出来该不会也是件定情之物吧?
    同行至今,这阴魂事无巨细都与他实话实说了,自己却处处瞒他谈风月稍稍一默,将脖子上戴的东西勾了出来,在秦念久眼前一晃,这个?
    并不是设想中的玉佩或是金佛,这物件色泽红黄,半透不透的,里面隐约有道白色,看着像是个琥珀形状却属实奇怪,也看不清里面裹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他再细看,谈风月已将那挂件收回了领子里。
    哎哎,没看清呢!秦念久伸手欲抢,又被谈风月拿银扇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背,两道憋屈的视线登时如泣如诉地直射过去,骂他:小气!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早知那时趁他入梦,就大着胆子摸出来看了!
    好心护他还要被骂小气,谈风月无奈,冷眼看他,你一个怨煞之身,怎么见着什么都要上手去摸,当真嫌命长么?
    什么?秦念久好奇心顿起,这还是个灵物?
    说是个舍利。谈风月隔着衣领按了按那块琥珀,在秦念久探究出声前先行答了:偷来的。
    这霁月清辉似的老祖,竟还偷过东西?!秦念久无不惊骇,瞪大了眼睛看他,啊?
    嗯。谈风月应的云淡风轻,一笔带过道:数十年前途径灵显寺,看这物件似与我有缘,就顺手拿来了。
    好一个顺手。秦念久一言难尽地盯着他颈间,所以你进城时,被结阵劈了
    谈风月又嗯了一声,面色坦荡,该就因为这事。
    他是坦荡了,秦念久却觉得此举未免也太过不妥,又想着事出有因,他是不是从这东西上寻见了什么,便问:咳,你说似与你有缘,是怎么个有缘法?该不会也与你的前尘有所关联?
    意料之外地,谈风月摇了摇头,不过看着顺眼,便拿来了,除开戴着还挺贴身外,并无其他。
    秦念久:
    正犹豫着该不该劝他把东西还回去,他视线一垂,就见三九正木头似的杵在檐下,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他们。
    只顾着喝酒聊天,竟把正事都给喝丢了、聊忘了,还把这小祖宗给招了出来!秦念久忙俯身问他,怎么还没睡?
    三九仰着头,语气平淡,你们太吵。
    他们谈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奈何这夜实在太静了待会儿还要夜探不妄阁后山呢,秦念久好声赶他回房,不聊了不聊了,你回房睡去吧。
    青远结阵功效无数,皆为保亡魂可如常人般生活,好眠自然也是其中一样,三九却没依言动作,仍仰头看他,夜太静了。睡不好。
    吵也不行,静也不行见三九半点要挪步的意思都没有,秦念久略显为难地看了眼谈风月,又见谈风月正置身事外地回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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