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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pa(17)

    原本苍翠繁茂的密林眨眼变作了一地的焦黄枯枝,山林间的蛇鼠虫蚁、飞禽走兽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须臾化作了飞灰。
    不远处正昏昏沉沉地调着内息的三个玉烟少年一见这景象,瞳孔一缩,齐齐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地执剑赶来。
    加上叶尽逐拢共四人,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分别各站定了四个正位,手中长剑一扬,身法不断变换的同时以剑为笔,在空中划出了道道莹白灵痕,试图请来四方地灵以组成封阵,来彻底驱散这漫天毒瘴。
    搁这儿跳大神呢?!等封阵落成,整个红岭都要成鬼城了!秦念久看得心焦,立即便要提伞上前,又被谈风月忙中送来的一记眼刀给生生逼停了动作。
    不等他跳脚,谈风月错开半步,拿指尖掐破了五指指腹,挥手在空中一抹,竟是跳过了吟唱,直接在山上罩下了一座聚气而成的巨大金钟,将遮天的紫绿毒瘴严严实实地罩了进来,抑制住了它的蔓延。
    好,红岭城是暂且保住了,可被罩在金钟内的毒瘴只会愈来愈浓,他们亦尚还在金钟内,若不能诛灭了这散布毒瘴的源头,待他们尽数被毒死,红岭覆灭也只是早晚的事!
    见谈傅二人又一次地被破道弹开了数丈,秦念久终于顾不得那么多了,调集周身怨煞之气汇聚于摊开的左掌心,飞身直取破道顶上天灵
    所用的到底是具借来还魂的尸首,又面对的是个可召尸控尸的僵尸王,在掌心切实碰到破道那枯黄干裂、森凉无比的头盖骨时,本不该为毒瘴所侵扰的秦念久还是难免失神了一刹,似有无数碎裂的记忆唰地灌进了脑海,不过片刻,又无法挽留地悉数退去。
    说是记忆,可那些片段却都无色、无声、无香、无味只有一片乏味的苍白,又根本无法切实地看清。
    趁着他这一刹失神,破道口中发出一声尖利呼啸,将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折了过去,借此躲开了他即将自顶上灌注而下的怨煞之气,又以一股斥力狠狠震开了他的手,连带着将他向后击退了数米。
    被震开的左手剧痛得像是被石磨碾过,连勾起手指都难以做到,更罔提掐诀了,可还不等秦念久自齿间逸出半个呼痛的气音,就见破道如同一个失灵了的偶人般咔地张大了嘴,没了皮肉的下颌骨地松松挂在牙关上,甚至能让人一眼望穿它内里黑洞洞的喉管。随着嗬嗬的气音自它漏风的喉间传出,数以千计的蛆虫挣扎扭动着从它口中涌了出来,甫一触及毒瘴,便尽数化作了几可凝成实质的厚重怨气,出其不意地攻向了正设阵的几个少年。
    泼天怨气迎面袭来,站在阵首的叶尽逐首当其冲,可眼见剑阵将成,他分不出手来,只能将气神调出来凝在身前,企图硬碰硬地扛下这一击。
    不行!这怨太重,会侵蚀气神!
    秦念久眼神倏戾,电光石火间伸手拉过叶尽逐,将他甩到了身后,自己则挪步站上了阵首的位置,替他生生受下了袭来的怨气。
    到底是凡人血肉作皮,即使内里全是用怨煞之气撑作的筋骨,两股怨气相撞,他不免还是往后退了半步,喷出了一口的鲜血。
    缺了一角动作,组了一半的剑阵凝在空中,光芒隐隐有倒转减退之势,秦念久一擦唇边血迹,想也没想地以没受伤的右手抬起黑伞,灵活地接上了笔画,点、划、捺、勾
    一击不成,破道又是一声长长呼啸,遍身翻涌着的怨气一炸,铺天袭来的气压将缠着它的谈傅二人生生逼退了几寸,自己则卡着这几寸的空隙站到了阵前,露着骨茬的五指破空横截一划,竟不费吹灰之力便精准地破了封阵的阵骨!
    法阵被破,一股似能拆骨的极强斥力自阵心嘭声炸开,还不等反噬到正站在四方阵脚处的设阵人身上,傅断水便及时回身护住了破阵后被震伤心魄的少年们,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推出了金钟所罩着的范围之外,又全然不顾他们口中的呼喊,抬手设下了一道禁制,将他们强硬地阻隔在了外面。谈风月亦扶住了秦念久,抬手捂住了他肩上裂开的伤口。
    不过一具没了心智的行尸走肉,怎会能看得穿封阵?!秦念久难以置信地看着破道,又扭头看向谈风月,它怎么会这么厉害?!
    谈风月适才与那大煞对战了半夜,接连又遇上破道这么个难缠的角色,如玉的鼻尖都透出了点红,显然也有顶不住了,一开口却还是惯常的冷嘲,不然这僵尸王换你来当?
    秦念久没有跟他斗嘴的心思,不信邪地一蘸肩头流出的鲜血,连画了数张符箓甩向破道,却都犹如泥牛入江海,没能掀起半点涟漪。
    僵尸本就是靠着心中一口执怨撑起的形体,半属人半属鬼,阴司不收,天地不容,若想将其除去,只有直接将它的肉身毁灭这一个法子可是术法咒诀皆是无用;可是难以抵御这驱不散的毒瘴;可是武器根本没办法近它的身;可是
    可是不能不打。
    该死的!
    隐隐有些松动不稳的金钟之内,毒瘴蔽天,怨气横生。一人提黑伞,一人持长剑,一人执银扇,一齐朝破道奔袭而去。
    第二十二章
    大师兄!
    叶云停在近处寻了棵被瘴气蚀断的老树,将两个已陷入昏迷的同伴安置在树墩旁,又急着回身去拉自己那个半点不省心的哥哥,别闹了,快去调息!
    大师兄!大师兄!叶尽逐那张娃娃脸上此刻写满了盛怒,正拿脚猛踹面前纹丝不动的金钟,放我们进去!
    他一把甩开叶云停,越踹越用力,终因体力不支而气息紊乱地跌跪在了地上,却仍恨恨地拿拳头猛锤钟面,傅断水你大爷的!放我们进去啊
    金钟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只严丝合缝地卡在地上,沉默地矗立在山巅,尽职尽责地隔绝住了钟内的一切声响与气息。
    别闹了,叶云停低低一叹,上前把他拉到了一旁,我们留在里面也是添乱,大师兄还得分心护着我们
    叶尽逐何尝不知道是如此,但他就是气不过。遇见邪煞难道不就应该上去战斗、去拼杀么?一遇险境就将他们抛出来算什么?!
    还有那在危急关头护了自己一把的废物邪修他那么废物,万一就这么死了,他的人情要怎么去还?!盼着逢年过节给他烧纸吗?!还是晚上等着他托梦啊?!
    相信大师兄的决断吧。叶云停仗着手劲大,硬按他在树墩旁坐下,半哄骗半认真地道:我看那两个邪咳,那两位仙君也不似等闲之辈,有他们二人相助,定能顺利将破道降服。我看啊,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收尾了呢
    叶尽逐死盯着那沉默的金钟,不安分地挣扎了几番,又终是拧不过弟弟的手劲,只能气闷无比地冷哼一声,将腿扳起来一盘,闭上眼调起了内息。
    只可惜事与愿违,金钟之内的情况别说是收尾了说是破道快将他们三人给收尾了还差不多。
    修仙道者,所用的无非是些术法咒诀与剑招,而破道所操纵的毒瘴却正好将其克得死死的。术法无用,剑招被拆,剩下的不就只是一个个人肉沙包了么。
    鲜血似汗水一般自额际落下来,滑过眼角,浸湿了面上的黑纱,仿佛那噙着血泪的魂体现了本相。秦念久左手软软地垂着,右手艰难地持伞挡下了直击面门的爪刺,整个人被迫往后退了数寸,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辄痕,又蓄力反将破道一推,试图让它撞上谈风月袭来的剑尖,却见破道下盘倏然用力,腰身侧拧,避开了身后偷袭的长剑。
    不仅如此,它顺势一垂手,紧扣住了谈风月的手腕,便借力打力地将那剑往斜一送,格开了傅断水挥来的一记劈砍,自己则在这乱招之中急流勇退到了一旁,张嘴一吐又是千万能化怨气的活蛆。
    秦念久已经无力再表现出吃惊了,会破阵,会拆招,会攻防,这到底是具僵尸还是位仙友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问这个,谈风月的唇色原本就淡,此刻又中了瘴毒,两片像抹着一层淡青口脂的薄唇一碰,吐出的话语更显风凉,不如你上去拜个师?
    打了多久就听他们二人吵了多久,好在傅断水在宗门时也常听那对叶姓双生师弟吵闹,见怪不怪地权把这两人的拌嘴当作耳旁风,只专心地缠着破道出招拆招,却听戴黑纱的那人突然点了自己的名,姓傅的傅断水!
    难道你身上就没带着什么宗门秘宝吗,拿出来使使啊!秦念久边扯着嗓子喊他,边胡乱地劈开股股新生的怨气,你们那劳什子长老使的那劳什子无定妖幡,不是曾将破道打成重伤么,幡呢?!
    傅断水斩落一道袭至跟前的怨气,没看身侧那聒噪的蒙面人,只微微蹙起了眉。
    此行下山之前,为求稳妥,他曾拿出百样能克邪镇煞的灵器问天作卜,其中也包括那顶无定妖幡结果无一不是大凶必败。唯有舍去那种种灵器,再卜再算,得出的结果才是一个铁板钉钉、不容置啄的通。
    他并没有将此事解释予这陌路仙友听的心思,只沉默地又一次持剑袭向了破道。
    秦念久见他不作声,还道是那杀千刀的玉烟宗为了考验弟子,什么灵器都没给就将他们派来对付破道了,当即气结,心中暗骂什么狗屁宗门,莫不是瞧这群宗徒不顺眼,才遣他来送死的吧?!
    再度躲开了破道袭来的利爪,他心里一边骂着,将黑伞往臂间一夹,口中怒喝一声裂雷君临,便故技重施地又唤来了天火。
    转生一遭,连个踏实觉都没能睡成,这能召天火的法诀倒是短短一夜间便用了三次,还越用越熟练,其威力也貌似增强了不少。
    金钟外的两个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天火雷爆燃亮了大半个天际,呼啸着径直劈下,钻入了金钟之内,不禁面面相觑。
    金钟之内的傅断水亦略略有些讶然,第一次侧目看向了那召来天火的黑纱蒙面人。天火雷爆?这不是一道无效的伪诀么?
    分不清耳畔炸响的是雷声还是龙吟,分裂开来的数道天火犹如火龙般张开了巨口,直冲破道而去
    却犹如泥牛入江海,尽数没进了它的身体里,没能掀起半点涟漪,唯有四围溢满的毒瘴被烧开了道道裂隙。
    好,这下秦念久宣告自己彻底没辙了。
    没有灵器作辅,左手受伤无法掐诀,天火无用,亦不能完全现出真身与那破道搏命或者他可以?左右他们这般量级的两个邪祟斗将起来,金钟内外的玉烟宗弟子也很难留得命在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甩下这本与他无关的烂摊子,一走了之?
    他只是回人世一趟,来敛骨以求入轮回的不是吗?
    何苦要跟这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僵尸王缠斗,兴许还要赔上性命,断了自己得来不易入轮回的机会那边正试图拿流云缚桎梏住破道的谈风月,满打满算也与他相识不过三日,更别提傅断水这似与他有着杀身之仇的玉烟宗人
    一念起,如第一根雨丝从盖顶乌云中落下,一滴,一点,随即在心间细密地连成了雨幕。
    就如同那股陡然袭来的饥饿感一样,这念头十足陌生得令他心悸,甚至教他不受控地往后小退了一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谈风月。
    不看则已,一看便恰好瞧见他猛地咳出了一口粉色的血沫,显然是毒已伤及肺腑,而一旁的傅断水也好不到哪儿去,手中那柄与心骨结了契的灵剑已经哀哀清鸣了起来,彰示着主人的虚弱。
    这一地老弱病残的,怎么他娘的怎么走得掉啊?!
    一霎便驱散了那陌生的念头,秦念久拿手背狠狠敲着前额,试图找出一个能保全众人、诛灭破道的万全之法。
    僵尸王,说白了也就是厉害些的僵尸,僵尸,半属人半属鬼,阴司不收,天地不容,是靠着心中一口执怨撑起的形体
    执怨!
    解了执怨,没了支撑,它不就灰飞烟灭了么!
    要怎么才能替一只不知来历的僵尸解怨
    僵尸,僵尸,半属人半属鬼半属人半属人!
    执可空造出幻梦魇境
    脑中不过一个闪念,秦念久猛地跃向空中,却不是冲着那破道而去,而是袭向了正站在它身后的谈风月。
    谈风月猝然一惊,来不急思考这阴魂是失心疯了还是突然跳反了,甚至没来得及后撤,就见那蕴着煞气的锋利伞尖一勾一划,将自己的衣袖割开了一个裂口。
    心道这大概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吧,秦念久将黑伞一扔,伸手接住了从谈风月袖中掉出的灵匣。
    意识到了这阴魂是想做什么,谈风月惊异更甚,银扇一横,正欲调转攻势拦住他,就见他已单手打开了那灵匣,将那对能魇人造梦的眼珠攥在了手里。
    配合点,不然就一把火烧了你!秦念久恨声抓着那眼珠,全然没理会试图阻拦自己的谈风月和状况外的傅断水,眼见着破道向他冲来也不闪不避,而是紧捏着那对眼珠,一反身直直撞向了它。
    谈风月使出了全力也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袂,紧接着就被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引力摄住了动作、拽入了一片纯白的虚空。
    叶尽逐瞠目结舌地看着方才还在眼前的整座金钟顷刻间失去了踪影。一同不知所踪还有那被限制其中的弥天毒瘴,和本该在里面打斗着的三人一僵,只剩下了一片被毒瘴侵蚀过后的荒凉焦土,
    他平日里惯会咋呼的,此刻倒是不嚎了,一拽同样呆住了的叶云停,这?
    金钟呢,那么大个金钟呢?不是,他们师兄呢,那么大个师兄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先静观其变。叶云停回神得挺快,转头看了看那两个面色已逐渐恢复红润,气息也逐渐平缓下来的同门,若过了一刻钟大师兄还没有消息,便掐碎命符,通知宗门。
    人就这么消失了,天地茫茫不知何处寻,叶尽逐只能点头,好。
    第二十三章
    睁眼,手边沉烟香雾缕缕流落,转头,窗外遍山皑皑白雪盖苍翠。
    被窗棂分割成块的明朗晴空映入眼帘,有朗朗诵读声、剑气破空之声自外面远远传来,隐隐夹着几句单薄轻软的笑语,却又瞧不清人影。
    这是哪里?
    谈风月稳了稳被那股引力拽乱的心神,终于看清了自己正站在一间由青竹搭成的小屋中。屋中没有旁人,只有那莽莽撞撞、做事不计后果的秦姓阴魂背对着他,正两手撑着窗沿,探头探脑地朝窗外看。
    一忆起他方才是怎么想也不想地就拿了那眼珠往破道身上撞,谈风月心间便燃起了股暗火,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阴魂的后领,你难道就不怕
    哎别扯别扯!秦念久忙喊,一边心急火燎地回过了头,来错地方了,快
    两人声音同时一顿,都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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