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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网盘-txt(14)

    舅妈说完不容霍佑青反抗,将人带上了车。若是之前,舅妈定是扯不动霍佑青的,毕竟霍佑青是个男生,可这几十个小时,霍佑青几乎没吃什么,胃烧得厉害,虚弱无力。
    霍佑青被拉上车后,眼睛还不住地往外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是想看到戴沅的尸首被平安运下船,还是戴家人呢?
    车开离了港口,他还在看,视线里忽然闯入一个人。他看到那个人,瞬间将脸贴在了车窗上。
    可三秒后,身体泄了力气。
    不是戴沅,戴沅没有死而复生,他看的是戴沅的哥哥戴亦莘。戴亦莘好像在找什么人,霍佑青在戴亦莘的眼神看向这边前,先将自己缩在了座位上。
    舅舅是第二天才回到家,他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却不敢迎上来的霍佑青,努力把脸上的疲惫神情收起,尽量平静地说:怎么起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霍佑青像是急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拖鞋都穿反了,他直愣愣地看着舅舅,舅舅,戴家
    没等霍佑青说完,舅舅打断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我看今天就回去吧,我给你订机票。
    霍佑青意识到些什么,他快步走上前,可快到舅舅跟前时又停下,就像小时候,他犯了错,便不敢亲近大人。
    我不能回国,我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国?很有可能是我害死的戴沅,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戴沅说着,雪白的面容染上痛苦的水红,他一向挺直的背垂了下去,抬手狼狈地擦眼泪,可眼泪还是有遗落,一颗颗在地砖上。
    我要给戴沅偿命。
    这句喃喃说出的话换来一巴掌,这是舅舅第一次打他。
    舅舅像是气坏了,你偿什么命?!那天晚上你和戴沅都喝了酒,你们站的地方有监控,监控拍到的是你们同时落的水,哪是你害死的戴沅。只能说舅舅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他重复了一遍,只能说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只能说戴沅倒霉。
    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别人家养这么大的孩子跟他家的孩子一起出去玩,两个人落水,他家孩子活下来了,别人家的孩子没了,他怎么能说对方倒霉呢?
    可他家的孩子没有错啊。
    舅舅像是短短几天之间老了十岁,他再也藏不起疲惫的样子,如大山倾倒一般猛然跌坐在沙发上,你要是暂时不想回国,也行,那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把手机给我。
    霍佑青垂了下眸,泪珠便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木然回到自己房间拿手机,交的时候,他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戴沅的葬礼,霍佑青没能去,舅舅根本不许他出面,这是一种自私的维护,而维护之下,更藏着即将到来的暗涌。
    如果戴家人没有怪他,那么他应该是可以去戴沅葬礼的,可现在他不能去,舅舅还三申五令不许他出门,以此就可以推断,戴家人是恨他的。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戴家。
    戴父用完早餐,正要出门去公司,被自己的大儿子拦住去路。他这几日心情极差,对戴亦莘也没有什么好脸,做什么?
    父亲。戴亦莘已经比戴父高了,他需要低头看自己的父亲,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戴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什么事?
    我想改名字。
    戴父顿住,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久在商场浸淫的双眸情绪不明,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戴亦莘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戴沅。
    戴父一巴掌打了过去,这掌打得极其狠,直接把比他高的戴亦莘都打偏头,甚至唇角打出血。
    戴亦莘扭回头,继续说:我想改成弟弟的名字。
    又是一脚。
    戴父学过空手道,这一脚力度之大,直接让戴亦莘撞到并不算很近的木质桌子边角。他闷哼一声,慢慢将口里腥热的血咽回去,再次站直身体,父亲,请您答应我。
    还是一脚。
    戴亦莘这次是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双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我要改名。
    他把想换成了要。
    戴父被气坏了,抬起手要再打,可这一次戴亦莘扣住了戴父的手,他下半张脸全是血,却在此刻对他父亲笑,父亲,我很喜欢戴沅这个名字,请您一定满足我这个心愿。
    须臾间,戴父似乎在大儿子身上看到小儿子的身影。
    小儿子平时就是这样笑的。
    琥珀眼微微一弯,唇角翘起。
    一幅天真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关在家里十几天,霍佑青错过了开学时间。他的手机被舅舅拿走,也无从得知,他未归校的事情让国内的龚琅轰炸式给他手机打电话。
    若不是龚琅的哥哥正盯着龚琅,龚琅已经买了机票飞过来找人。
    不仅仅是龚琅,他的室友也打来电话询问,其中最频繁的是一个叫仇问斐的室友,在社交软件上问他是否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延期返校之类的话。
    但这些霍佑青都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明显感觉到舅舅的焦头烂额。舅舅已经很久没有正常时间下班了,他偶尔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过去,舅舅都在加班,没跟他说两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舅妈也跟之前不一样,连吃饭都会走神,这几日连自己开的琴行都没有去,出门都是去舅舅公司。
    这是霍佑青从家里司机那里问出来的。
    这些反常都告诉霍佑青,戴家对戴沅的死耿耿于怀,很有可能已经迁怒到舅舅舅妈的头上。
    这一天他的猜测更是得到印证。
    这段时间他一直睡不好,今天也一样,半夜惊醒,便迟迟无法再入睡。他抱着腿盯着透进来的月光看了许久,看着看着,月光似乎变成戴沅那张青白的脸。
    他吓得哆嗦,堪堪把牙关打颤的声压下去。
    片刻,他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楼下厨房给自己泡杯牛奶。阿姨说牛奶能助眠。
    霍佑青游魂一般从房间出去,意外发现舅舅的书房门缝还透着光,他先是以为灯忘记关了,后想到可能是舅舅还在忙公司的事。他略想了想,给自己泡牛奶的同时,倒了一杯热水准备送到书房。
    停在书房外,还未敲门,里面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账户上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总不至于都被套牢了?
    舅舅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劳倦,先前合作买地,钱几乎全砸上面的,现在戴家单方面退出,我们的公司根本吃不下这么大的项目银行那边也许也得了消息,纷纷不愿意放款。那些原先和我们合作的客户,如今知道我们得罪戴家,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
    那怎么办?难道舅妈说到一半就痛哭起来。
    舅舅转而安抚舅妈,没事,大不了回国做点小本生意,我烧烤烤得好,到时候摆个烧烤摊,也能养活我们一家人。
    像是苦中作乐,还笑着说要去大学城后街摆摊,赚的钱肯定不少。
    后面的话霍佑青没有再听下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枯坐到天亮。他咬住手,清丽的眉眼印染上痛苦、愧疚、害怕等情绪,把十根手指都咬破了,才放下手,站起来看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
    窗户正对着后花园,灰蓝调的天色里,一向娇艳的玫瑰都显得落败。
    他视线掠过玫瑰,看向后花园后的围墙
    无论如何,跟戴沅之死真正相关的人是他,不是他的舅舅舅妈,如果戴家要报复他,也应该报复在他身上。
    而且他至少应该去跟戴家人道歉,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说要去看虎鲸,戴沅也不会死。
    想到这里,霍佑青去洗手间把手脸洗干净。镜子里的他顶着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眼中血丝条条纵纵,触目惊心,眼下也有明显的青黑。他这十几天一直未能睡好,心里负担几乎要将他压垮。
    霍佑青是吃完早餐之后翻的墙,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房间里,家里的人要发现他不见了,至少要等到中午。
    戴沅跟他说过自己的家庭地址,等他打车抵达地点时,虽然知道戴家家世显赫,可下车后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戴家的豪宅坐拥湖边,高大的棕榈树像是卫士从铁门内的两侧一直延伸而去,媲美公路一般宽的柏油路尽端是占地极广的上世纪风格外观的住宅。
    霍佑青站在铁门外,正踟蹰着,雕花铁门朝内打开,像是在欢迎他进入。他看了下身后没有来车,便抬腿走了进去。
    光是从铁门走到住宅,就花了霍佑青十几分钟,等他站在住宅的门外,门先一步从里打开。
    他以为会见到戴家的管家或者旁的人,可他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戴亦莘。
    戴亦莘身材颀长,比霍佑青要高上一个头,开门时投下的影子像是能把霍佑青罩住。不过此时的戴亦莘看上去不太好,他的脸色没比霍佑青好到哪里去,苍白如纸。
    霍佑青本能认为对方是为了戴沅的死而悲痛,立刻就垂下头,对、对不起,我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他面前的青年静待一会后,接过话,先进来。
    戴亦莘让开门口的位置,等霍佑青进入房子,他轻轻将门关上,再引着人往会客厅去。
    你的腿怎么了?霍佑青忽然道。
    戴亦莘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行走不便,可还是被发现了。他略停下脚步,回头看被自己引进来的少年。
    脸真的太像了。
    霍佑青看到这张脸,不可避免地想起戴沅。他控制不住地凝上眼泪,情绪如置陡崖,随时即将崩塌。自责和愧恨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夺走他所有注意力,连戴亦莘走近都没发现。
    等发现时,戴亦莘不知道垂眸看了他多久。
    霍佑青忙擦了下脸上的泪,喃喃道:对不起
    他太过陷于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戴亦莘看他的眼神,那藏在平静海面下的喜悦。
    戴亦莘用眼睛把霍佑青看了个遍后,终于抬眸看向其他方向,几秒后,视线重新回到霍佑青身上,我有话想跟你说,去我房里可以吗?
    虽然觉得去房间里谈有些奇怪,但霍佑青还是同意了,也许对方是觉得房间更隐秘,更适合谈话。
    他跟着戴亦莘坐上室内电梯,不可避免地看了看对方的左腿,他发现了戴亦莘左腿的不自然,像是受伤了。
    戴家的豪宅内部是完全现代的风格,戴亦莘的房间很大,差不多是霍佑青房间的三四倍,一整面的玻璃窗外是碧绿的湖水。
    此时的霍佑青没心情欣赏豪宅,他是为了道歉而来的,也想请对方放过他的舅舅舅妈。
    于是进入房间没多久,他就九十度鞠躬向戴亦莘道歉。
    戴亦莘是戴沅的哥哥,他应该向对方道歉。
    霍佑青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事实上,这些对不起并不能减轻他心里的负担。
    那是一条人命,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挽回的鲜活的一条命。
    哥哥。
    一句称呼陡然让霍佑青僵住。
    他呆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戴亦莘,并后知后觉发现对方今日的打扮风格不像往日。
    戴亦莘一向比年龄要穿得成熟,比如他喜欢西装,而戴沅更男孩子气,基本上都是大男孩打扮,卫衣、T恤、牛仔裤、运动裤怎么休闲怎么来。
    今天戴亦莘穿着白色套头卫衣,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前,再加上本来就一模一样的脸,乍一看,仿佛是戴沅重生在眼前。
    戴亦莘走近,他握着霍佑青的肩膀,把人扶起来,没关系,我原谅你。
    按道理,霍佑青应该松了一口气,或者内心的愧疚之情少几分,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颤了颤眼睫,问:你爸爸在家吗?我想、我想见见他。
    一向对他礼貌的戴亦莘拒绝了这个请求,拒绝的语句是,你不需要见我父亲,哥哥。
    他又叫了霍佑青一声哥哥。
    你霍佑青终是没忍住,你为什么要叫我哥哥?
    戴亦莘明明比他大。
    这个问题让戴亦莘露出笑容。
    很古怪,明明戴沅才死,他却能露出像由衷欢喜的笑。
    愉悦的笑下是令人心惊胆寒的话,因为我现在是戴沅了。
    戴亦莘说。
    话方落,霍佑青不由地退了一步,可对方的手还握着他的肩膀。他一退,戴亦莘追上一步。
    霍佑青因为连日的睡不好,容貌憔悴不少,可戴亦莘依旧是不错眼地盯着人看,像看最稀世的珍宝,最瑰丽的玫瑰。他边看,边逼近,像是伪装许久的狗终于露出狼的本相,或者说是蛇的本相。
    待将人搂入怀里时,更是迫不及待地凑在人脖颈间深吸气,跟他想象的味道一模一样,从肌肤内里透出的香甜。
    下一瞬,他被狠狠推开。
    霍佑青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指尖都在发抖,你你你生病了吗?
    哥哥你为什么要说我生病?我很正常。戴亦莘神色有些委屈,而这种委屈往往会出现在戴沅脸上。
    比如他不答应戴沅去钓鱼,不答应戴沅一起跳交际舞,不答应戴沅总之,这是戴沅经常露出的神情。
    霍佑青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待下去,他想或许戴亦莘因为弟弟的死暂时失了神志。
    他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我现在要回家了就想离开,可是根本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抱住。
    戴亦莘实在比他高上不少,抱住他时,那种过于强烈的逼迫感一瞬间席卷全身。霍佑青腿软了须臾,然后更是浑身僵硬地看着戴亦莘冲他撒娇。
    是的,戴亦莘在向他撒娇。
    显然这位高个子青年没有撒娇过几次,做起这件事来不如他弟弟顺手,可他还是固执地用脸去蹭霍佑青的脖颈。
    蹭了几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是证件。
    他将证件亮给霍佑青看,琥珀眼亮得出奇,里面有各种情绪,唯独没有丧弟之痛。
    证件上印着照片、名字和出生年月。
    照片上是两兄弟同样拥有的面容,名字是戴沅,而出生年月显示年龄是二十岁。
    我是戴沅。戴亦莘语词清晰地说道。
    说着,他大胆地用唇碰了碰他日思夜盼的脸颊,碰的时候,戴亦莘的唇微微颤栗。
    是兴奋,是喜悦,是骨髓深处爬出来的痴恋。
    我原谅你对旁人动心,原谅你没有第一眼看到我,原谅你没有发现我早就宣之于口的爱。这些都没关系,当我成为戴沅,你就能爱上我了吧。
    第二十六章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却是反应极大地推开他, 看他的眼神更是染上害怕,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戴先生。霍佑青开口。
    一句称呼彻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戴亦莘还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甚至他的手都没放下, 他看着那张雪白精致的脸努力维持冷静的样子,心里在想
    他从未喊过自己的名字,现在第一次称呼叫的是戴先生。
    霍佑青不敢多看戴亦莘,自顾自地快速说道:如果您的父亲不在,那我先离开了。
    连你都换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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