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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桃花a(99)

    她们一家人自然是要去城外庄子去接裴老夫人。
    这么多年,裴老太一直住在清水,尽管裴通几次说要把她接过去,但裴老太以身子不好,不想路上奔波为由,都拒绝了。
    她虽一个人住在庄子里,但裴通后来又买了不少地,还有许多丫鬟仆妇伺候。
    裴老太在这边过的十分自在,又不用看见闹心的胡娘子母女,自然就更不乐意去了。
    好在裴通在这边留了可靠的下人,每月一封信与他联系着,他知道裴老太过的好,才渐渐放了心。
    如今举家要去京城,他自然不可能再把母亲落下,特意绕了远路来接裴老太。
    一路上,胡娘子心头都十分紧张。
    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忘不了这位婆婆有多能折腾,又一惯看她不顺眼。
    这次见到她,那老太太不定又要说什么呢!
    好在杏儿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看出她的紧张,默默拍了拍她的手。
    看着女儿一张淡定的脸,胡娘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是了,如今她女儿都这般大了,又这么能干,她膝下又有了儿子,在婆婆面前,也不是抬不起头了!
    她一路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而等到了庄子,全家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裴通,不可置信的问守门的庄人。
    你说什么?母亲半个月前就走了?她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那庄人是个新来的,被裴通吓的瑟瑟发抖,哭丧着脸道,老,老爷,老夫人是被杨舅爷接走的,杨老爷说是外面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就带着老夫人走了,说是去了京城投奔大少爷,老太太把人都撵走了,就留了我一个人看庄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裴通道,你说母亲跟着杨老爷走了?还去了京城?
    庄人点头道,对,杨舅爷是这么说的,实际上这几年,杨舅爷一直住在咱们庄里!
    裴通要待不信,但整个庄子已经空空荡荡了,除了大件的家什没带,家里东西显然都拿走了。
    但他也不可能听信庄人的一面之辞,立刻去找了裴家族人。
    他当年走时,是拜托族人照看母亲的。
    裴三爷和那庄头的话一模一样,还叹着气道,外头世道不好,但咱们这边还算安稳,这半个月不过是威德大将军从各地调兵,有不少官爷路过,但也不扰民,你母亲就吓坏了,非听你舅舅说什么马上要打起来了,劝也劝不住,立刻就收拾了东西说要去京里找鸿儿。
    我们劝也劝不住,你若不信,去问问伺候你母亲的几个下人,她们都被撵了出来,想必现在还没找上营生。
    裴通让下人出去打听,果然找到当初伺候母亲的婆子。
    是他当年走时替母亲找的,如今都被撵回了家,几人的说辞与裴三爷一样。
    裴通这才相信,母亲果然走了,而且都不等他,直接就跟着杨舅爷去了京城找孙子。
    当年杨舅爷把裴燕拐走,给人家当外室,裴通怒气冲冲追过去,没成想杨舅爷跟老鼠一样油滑,闻讯早跑了,他们连见都没见到他!
    等到裴通去了益州后,他又跑了回来,这些年一直跟裴老太生活在一起。
    怪不得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去益州呢!
    杏儿听到后,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这老太太也是神奇,外面还没怎么着呢,她自己竟然先跑了?
    而且都没和裴通说一声!
    而裴通留下的那个下人,被她直接给卖了,裴通才没及时得到消息,白白绕了这么一个大圈!
    一家人没办法,与曹家人在清水镇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就重新上路了。
    既要北上,自然没办法再坐船了,他们只能走陆路。
    两家人重新雇了马车,为了安全,决定顺着官道一直走。
    天气越发热了,杏儿换下了夹袄,穿上了单薄的襦裙。
    裴家一共十多辆马车,前头几辆是坐人的,她带着喜鹊,秀红知书一辆。
    第244章 再遇
    马车颠簸,秀红虽然给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但两天下来,主仆几人也被颠的腰酸背痛,一脸菜色。
    杏儿还从没坐马车出行过这么长时间,古代的出行实在是太受罪了。
    这几日,他们都日夜兼程的赶路,有时运气好会路过城镇,找到客栈留宿。
    大部分时候天晚了,只会找一处平坦宽敞的地方停下,就在马车上休息。
    这样走了两三后,饶是杏儿心志坚定,也感到十分疲惫。
    这一路上,她们果然看到不少拖家带口北上逃亡的流民。
    现在王石的叛军朝南方杀来,不少人惊慌失措,都开始往北上的一些大城镇逃亡。
    家里的女眷都提着心,生怕路上会遇到什么劫匪。
    好在裴曹家两家人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一长溜车队,又有不少青壮年护卫,一般人倒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天气渐热,日日坐在马车中十分憋气,大家就把车帘都挂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家中的女眷很少露脸,但这也没办法,她们日日赶路,总不可能一直在车里闷着。
    好在马车周围都有人护着,一路走来,也没人敢往车里瞧。
    但这日还是出了些事故。
    一大早,车队继续北上,他们已经走到了邙山地界,需要翻过这道山,才能进入南北之地的交界处。
    天色有些阴沉,下着毛毛细雨,山中雾气蒸腾,将山川树木都笼罩进去,空气竟是难得的清凉清新。
    因是翻山,道路就格外难走,车队紧紧贴着山壁,生怕路滑,沿着崎岖蜿蜒的路龟行向前。
    杏儿靠在车壁上,困倦的头一点一点。
    这几日她晚上都没有睡好,脸上也多了几分疲惫之色,眼下有些青黑,在那莹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雨雾顺着车窗飘进来,喜鹊就要关窗户,有些心疼道,小姐,要不你再躺着睡会儿吧,看样子下山还早着呢
    杏儿摇摇头,这山上到处都是石头,颠簸的厉害,她躺着也睡不好,况且这开着窗户,凉丝丝的雨雾吹进来,她还难得的舒服。
    她制止了喜鹊关窗,就靠在窗户边,一手撑着头,头随着马车颠簸一点一点,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道的宁静,曹文远骑着马赶上来,看到杏儿困倦的样子,变戏法似的从袖里竟掏出一串红通通的果子,递给她道,我刚从山道边摘的,你尝尝甜不甜
    杏儿惊讶,这山上树木不少,但也少见果树,见他手中这串果子皮肉饱满,上面还沾着几滴雨露,看起来还挺诱人。
    她正要接过来,身后就传来一阵混乱之声。
    杂乱的马蹄声如雷鸣踢踏,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喝骂,马声嘶鸣,一个男人高声的厉喝传来,前面闲杂人等速速躲开!渝州行军,闲杂人等速避!
    这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杏儿和曹文远一惊,同时回头,就看到自家队伍后面整个乱了。
    在他们之后,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队黑衣黑甲的军士,各个都骑着马,如一道利箭般飞驰而来。
    自家车队瞬间就被冲乱了,人们惊慌失措,下意识就四下躲避。
    奔在最前面的一个军士身背小旗,上面斗大的一个白底红边的渝字随风招展,边奔边呼喝。
    车队的护卫也纷纷反应过来,忙牵了自家的马车贴着山壁躲避。
    奔腾的蹄声如雷鸣,踏的山地都有些震动,那军士之后,黑衣黑甲的骑士如狂风乌云一般,从裴曹两家的马车旁呼啸卷过。
    杏儿和曹文远也被冲散,她只来得及看到他被冲到了对面,而那串果子还没来得及给她就滚到了地上,被马踏成了泥。
    杏儿吓的心惊肉跳,急忙缩回了车里,然而一抬眼,却看到了最前面的那个骑士。
    那人一身黑衣黑甲,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杏儿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铁面具。
    那人脸上覆着面具,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光直直向她看来。
    杏儿吓了一跳,就像被针刺了一下,慌忙缩进了马车里。
    她能感觉到他在她面上至少定定盯了三秒,才收回目光,转身策马而去。
    杏儿吓的一颗心剧烈跳动,整个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人的气势太强了,再加上那招牌似的面具,给人的印象几乎不可磨灭!
    没错,杏儿已经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她前段时间去澜山时,在那瀑布处遇到的那人。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这实在是太好认了,就算是在一群气势恐怖的黑甲军士里,这人都犹如鹤立鸡群。
    尤其他的一双眼睛,漆黑冰冷,被他盯一眼,她简直像要冻到骨头里!
    可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前段时间在益州遇到,现在她们上京又遇到,会有这么巧吗?
    再说这人为什么每次都要看她?
    虽说杏儿并不自恋,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这张脸的确挺招人的,那人每次看到她目光都不同,若说他对她没什么企图,她自己都不信!
    想到这里,她简直吓的冷汗涔涔。
    这人气势非凡,而且带着这么多军士,一看就身份不凡!若是真对她起了什么心思,自家如何抵挡?
    杏儿一颗心紧张的怦怦直跳,而这些黑甲军着实不少,从自家车队旁掠过,竟足有数千人。
    远远望去,蜿蜒的就如一条黑龙,奔腾上山。
    等这些黑甲军走远后,众人才缓过神来。
    裴通命人就地驻扎,先去看了妻儿,又奔到杏儿和裴娇这边,急急问道,你们没事吧?
    杏儿摇摇头,裴娇也拍拍胸口道,没事,吓死我了,爹,那些人好可怕,都是干嘛的呀?
    她刚才一直缩在马车里,倒没怎么被吓到,远远望着黑甲军,眼底还带着好奇。
    裴通没心思多说,只安慰了两个女儿几句就去检查车队了,发现那些黑甲军士确实只是路过,并没对自家做什么,才松了口气。
    第245章 盯上
    队伍原地休整,曹家老爷也赶了过来,心有余悸的道,这么多兵士赶路,不知前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咱们要不要改路?
    裴通沉吟道,看样子是渝州的兵将,听说威德将军最近在这边调兵,遇到兵士也很正常,而且看样子他们也不像是会骚扰百姓的,再一个,马上就到云城了,此时变路已经有些晚了
    曹老爷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是这样,他们已经走了一半了,若是改道,距北边越来越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去京城,他们实在耽误不起时间。
    裴通和曹老爷商量着,曹文远来到杏儿这边,看到她俏脸发白,安慰道,刚刚吓到了吧?那些兵蛮子向来粗鲁,你放心,以后我就一直跟在你车边,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杏儿低低应了一声,其实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那人的目光实在让她不安,她在想着怎么劝父亲离那些人远一点。
    曹文远看她低着头,露出一方纤细娇嫩的下巴,心头无比怜惜,忍不住就想握握她的手,柔声道,可惜刚才我给你摘的果子都掉了,不过不妨事,一会儿碰见了,我再给你摘
    然而他的手刚伸过去,身后就传来裴娇的声音,文远哥哥!
    裴娇从后面跑过来,看着曹文远有些幽怨的道,文远哥哥,这几日你怎么不理我呀?我日日在你家酒楼等你,你不知道吗?
    曹文远有些尴尬道,没有,娇儿妹妹,我
    他一边解释,眼角余光一瞥,杏儿已经转身回到了车里。
    曹文远被裴娇缠的一个头两个大。
    而不远处,孟子谦也扶着母亲下来透气,就听到不远处甜脆脆的声音,一口一个文远哥哥。
    抬眼,就看到裴娇果然在围着曹文远打转,他眼底露出一丝嘲讽,觉得此女简直是没脸没皮!
    这些日子,他也对裴家的事也略有些了解,知道曹文远和杏儿是一对,两家就等着结亲了,可这位裴二小姐却不管不顾的,连自己的妹夫都要抢!
    他对裴娇的印象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裴通和曹老爷商议了一阵,虽然确定这些黑甲军没什么威胁,但他们依然不敢离的太近,等黑甲军走了好一阵,两家车队才开始继续前行。
    下午未时,车队进入了云城地界。
    云城地处偏僻,只是个不大的小城。
    城中光景萧瑟,大白天的竟有不少人关门闭户,路上连个做买卖的都没有。
    两家原本打算找几家客栈饭店好好休息一下,哪知道跑遍了整个城,只找到了一家小饭店还开着门。
    这饭店不大,显然坐不下太多人。
    下人们依旧在外头自己开伙,只有裴通带着妻女,还有曹家几口进来吃饭。
    这小饭馆也太简陋了,里面也没几个客人,伙计点头哈腰的把他们引到靠窗户前的一处座位坐下。
    裴通看到左边有一扇屏风,隔开了一处包间,他考虑到自家这边不少女眷,道,那包间有人吗?我们可否坐过去?
    伙计陪笑道,这位老爷,不巧您来迟了,那包间已经有人了,咱这饭馆地方小,只有那一处包厢,您多海涵
    裴通一听,也只能作罢,好在大厅也没什么人,还算清静。
    两家人都找了座位坐下。
    杏儿跟着母亲,走到窗户边,刚要坐下,下意识往包间那边一瞅。
    透过屏风间隙,她就见到了一角熟悉的黑衣,里面坐了两个人,正在喝酒吃饭,靠边的那位听到声音漫不经心的转过头来。
    杏儿再次对上了一张黑铁面具,她吓的一个激灵,头皮发炸,差点没蹦起来。
    天天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缘分,她怎么又看见了那个人?
    她吓的浑身僵直,血液一瞬间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望过来,唇角微挑,似乎还带起了一抹笑意。
    然而杏儿早已吓的脑中一片空白了,还是旁边胡娘子拉了她坐下,道,怎么了?
    杏儿浑浑噩噩的坐在母亲身边,吓的指尖冰凉,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到旁边那两道视线犹如实质般紧紧盯在她身上。
    胡娘子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累到了,拍拍她的手道,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去车上小躺一会儿,你爹说今日咱们不着急赶路,就在这里歇一晚。
    杏儿点点头,整个人神不守舍,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全在隔壁包间的那人身上。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反正那人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看她而已。
    但她还是觉得如芒刺在背。
    不知怎么,那人的视线犹如火炙,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甚至是有些肆意的目光。
    这让她无比恼怒,却也没有办法,心里只希望他们快快吃完,赶紧离去!
    小二陆续把饭菜送上来,曹老爷忍不住问,云城也算是背靠渝州,前年我行商路过此地,还算繁华,怎么如今这般光景?
    小二连连叹气道,两位老爷有所不知,咱们这地势坏就坏在是个南北交界处,前段时间石头军攻过来,百姓四散而逃,连县令大人都弃城逃了,这城里有门道的人都走了,好在石头军入城,也只是把咱们的粮食抢了不少,倒是没伤百姓,但人们人心惶惶,哪里还敢留在这边?
    石头军走了,但还有不少流贼反寇,今儿个你来抢一下,明儿他来抢一下,咱们这边成了无主之地,也只有我们这些拖家带口,或老弱妇孺的没法走,但这世道,也只是能混一天是一天罢了
    裴通惊讶道,县令弃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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