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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几树(45)

    终小南张开手,将束秋的手握住,大大的手包裹着掌心的温暖,然后缓缓地和那只手十指相扣,变得亲密无间。
    见说完这事儿后,两人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女孩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一排座位沉默着抵达了目的地。
    下飞机后,束秋笑着和女孩告别,他没有告诉女孩他们的目的地也是那个无名的小山村。
    女孩也挥手,笑祝他们长长久久。
    为了和女孩错开,束秋干脆直接在当地租了一辆车,雇了个临时司机,开车前往,这样速度会快很多。
    上了车,终小南就说困,束秋没说什么,只是让他靠着自己的腿睡觉。
    在凌晨时分,他们到了终晋南的故乡,因为天还没亮,村里很安静,只偶尔会听到些鸡鸣狗叫的细碎声响。
    离开这个村子的第三年,奶奶去世,终晋南就再也没回过这里,他不想回,怕触景生情,终家父母也不想他回,希望他能和这段屈辱的过去彻底划清界限。
    这个时间,束秋也不好下车去打扰人家,索性也没叫终小南。
    加上司机,三人在逼仄的车厢里,将就着睡了一晚上,再睁眼已是天色大亮。
    阳光穿过车窗,将车厢里照得明亮,坐着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束秋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断了,脖子也僵硬得不行。
    缓了好一会儿,束秋才意识到,躺在他腿上的终小南不见了,司机还在前面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响。
    束秋立刻就慌了,车门是锁了的,只有里面的人才能打开,说明终小南是自己下的车,但是终小南现在的状态,怎么可以单独行动!
    下了车,举目四望是无尽的田野,很有些乡村风情。
    因为不知道具体的位置,终小南又在睡觉,所以车是停在村头的。
    束秋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终小南,回忆了下终晋南跟他说过的,有关故乡的事情,他试探性地朝着村子里进去。
    终晋南曾经跟他提过,他奶奶家在临近村尾的地方,他每天早上要去村头的老井里打水。
    束秋见有人从屋里出来,说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把镰刀。他连忙上前去问,先是描述终晋南的长相,问有没有见过,那中年男人摇头。
    他又问知不知道终晋南,不过这个答案他是不抱期待的,他知道农村里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比较通俗的小名,村里人都喜欢叫小名,很多大人都记不住小孩的学名是什么。
    他还问过终晋南,不过当时这人只是黑着脸说自己没有小名,束秋当然是不信的。
    但是见他不好意思说,他也就不强求,哪能想到,这个贴心行为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个麻烦。
    果然那中年男人再次摇头,看束秋眼生,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弯弯绕绕的本地话问了句什么,束秋没听懂,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那人看出来了,又说了句什么,指了指门前的小板凳,然后拎着镰刀走了。
    束秋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大哥是啥意思,让他歇会儿?还是让他帮忙看着这小板凳?还是啥?
    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睡得这么死。
    这短暂的迟疑,突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脆生生的,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哥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乍然听到普通话,束秋顿时觉得如仙乐入耳,回头去看,来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竹篓子,里面塞着满满的草。
    大概是很早就出去做农活了,小女孩的嘴唇有些干,有细碎的皮屑翘起来。
    束秋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小女孩,温和的把之前问过那中年大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不用给我,这就是我家,我回去喝,阿爸让我回来的,你坐会儿,我把篓子放下了来跟你说话。
    小女孩的速度很快,束秋甚至还来不及坐下,就见面前的门再次打开了,小女孩打开门口的水桶盖子,从里面舀了一瓢水,先是喝了几口,然后把剩下的用来洗手。
    束秋见她不方便洗,上前结果水瓢,帮她拿着倒水。
    小女孩道了声谢,边洗手边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我见过,就在村尾,兰婆婆家门口,我带你过去。
    兰婆婆大概就是终晋南奶奶了吧。
    束秋连忙道谢,把口袋里准备的巧克力拿出来,递给小女孩当做谢礼。
    小女孩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头上的小辫子也跟着甩:不用不用,就两步路的事情,不兴给这些的。
    束秋直接塞进她的口袋,对着她眨眨眼:收下吧,这是见面礼。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看到束秋脸上暖融融的笑意,愣了愣,推拒的手没了劲儿,巧克力就滑进了她的口袋。
    犹豫了一下,小女孩最终还是笑容腼腆地收下了巧克力。
    跟在小女孩的后面,束秋大大地松了口气,幸好村里的人都质朴,还有个会说普通话的小孩,不然他今天还真是不一定能找到终小南。
    即便是二十年的时间,这个村子还是依旧落后,除了个别几家换上了小洋楼,大多数还都是陈旧的瓦房。
    沿途看到了很多劳作的村民,小女孩见到他们都会大叫着打招呼,那些人便直起腰回应。
    许是这村子鲜少有外地人来,哪怕束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从他们的眼神,束秋也能猜到,他们肯定问到他了。
    一路被打量着,束秋成功抵达了小女孩口中的兰婆婆老屋。
    确实是很老了,肉眼可见的陈旧,墙皮脱落,屋檐上的瓦也掉了不少,院子的砖墙倒了一半,院子里搭了一个鸡笼子,房屋的门紧紧关着。
    就是这里了,那个哥哥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了好久。看到人不在,小女孩有些奇怪。
    束秋道谢,说自己找找看,让小女孩自己去忙,如果有事还会再去找她帮忙。
    小女孩笑嘻嘻地跑了,跑出一截路又回头看,和束秋的目光对上,脸蛋一红,这下是彻底走了。
    束秋深吸一口气,穿过破败的院门,轻轻敲了敲里屋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回应,但是束秋没走,他有种感觉,终小南就在这里面。
    果不其然,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沉凝惊艳的五官从黑暗中剥离,一点点显露在束秋的面前,男人的表情看着有些沉重。
    小南。束秋唤了一声。
    他歪了歪头,唇角弯起露出一抹笑意:阿秋,你来啦!
    束秋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酸,上前给了一个拥抱。
    他也不拒绝,就默默地被束秋抱着,清晨的阳光驱散晨间的迷雾,铺撒填满整个小院。
    这里是奶奶家,我在这长大拉着束秋的手,给束秋介绍这个他占据了他整个童年的院子,说比鸡教练还要凶的大白鹅,说每天追着他跑的鸡,说在院子里吃西瓜。
    他说了很多,一反之前的沉默,在束秋面前描绘出一整个童年的模样。
    这是他给你留的信。
    看着递到面前的信,束秋蕴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跌落,于泥土喧嚣的地上。
    在看到那个笑容的时候,他就知道,终小南已经离开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主人格终晋南。
    南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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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白色的信封, 封面什么都没有写,右上角却贴了一张小小的邮票。
    睫毛颤了颤,束秋接过信封,打开, 里面的信纸是很常见的信纸, 在文具店里, 一两块可以买一本的那种, 白纸红线, 就像终小南一样,洁净又拥有一个炙热的心。
    和巨大的信纸相比, 里面的内容少的可怜。
    [秋:见信如唔, 很高兴认识你, 只要我不辜负你, 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哭,我很荣幸有你参与我的童年时光。]
    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泪珠坠下, 束秋有些难过又有些好笑,这有些语句不通的信, 他却是看得明白。
    只要他和终晋南一直在一起,终小南也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就如他所说, 他和终晋南是同一个人,同时也是独立的个体, 只是不同的阶段出现相同的时间。
    心里那点如鲠在喉的酸涩蔓延而上。
    不要哭, 我很荣幸,你参与了我的童年。同样的话被人用说的方式表达出来, 低沉又优雅的嗓音,轻轻敲打在束秋的耳膜。
    抬起头, 束秋和终晋南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像是阳光下的大海,眸色很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我很遗憾,我没有见过童年的你,没有和童年的你说过话。如果可以,我想跟你一起长大,和你读同一个学校,想亲眼看到你穿校服的模样,想和你在校园的林荫小道偷偷牵手,接吻,想和少年的你一起长大。
    终晋南低低地说着话,是他从未表述过的话语,很少长篇大论的他,有些生涩,但仍旧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后,会遗憾不曾见过爱人曾经的模样,会在白发苍苍时,惆怅没有和爱人一起经历最美好的少年时光,翻开泛黄的相册,铺满阳光的操场上没有少年带笑的眉眼。
    束秋垂着头,把脑袋埋进终晋南的怀里,他知道这人是在安慰他,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很美好。
    他在最合适的时间遇到了这个人,又能在这个时间,见到爱人少年时的模样,经历爱人最纯粹的时光。
    终晋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环住怀里的人,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眸中复杂的情绪。
    村子里没什么讲究,来的时候又比较赶,两人都没做什么准备,去给奶奶扫墓的时候,也只是找当时束秋遇到的那家人买了点糯米带上山。
    终晋南也没说自己是在这个山村里长大的,也没人认出他,那家人不愿意收钱,于是束秋临走前把钱从院墙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为什么是买糯米?束秋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们家也有祭拜扫墓的习惯,不过他从来不用操心,所以对这些也没有什么了解。
    山上的风有点大,呼啦啦地吹过,终晋南将他脑袋上的呆毛捋顺,说:奶奶喜欢吃糯米。
    奶奶的墓碑很好找,当年终晋南虽然没能赶回来,但是钱是没少给的,给奶奶办了一个很是风光的葬礼,墓碑按照当地的习俗,做的是豪华大气。
    长久无人问候的墓碑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周围杂草丛生,看上去有些萧条。
    两人来的时候借了镰刀,终晋南沉默着用镰刀去除周遭的杂草,束秋捡了根带着树叶的枝条清除灰尘。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做着事,太阳逐渐升起,升到正中,又缓缓向西沉。
    把镰刀放在旁边,终晋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还没拆封,拆开烟盒,终晋南抖出一根烟,衔在唇间,一只手挡着风,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咔哒一声,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突出,动作娴熟又自然。
    烟雾袅袅,将他的眉眼笼住,有种难言的性感。
    束秋看得有些愣神,他从来没见终晋南抽过烟,除了偶尔的应酬饭局,也没在终晋南身上闻到过烟味,所以他也就顺其自然地以为这人不会抽烟。
    终晋南垂着眸子,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慢慢远离,一缕烟雾从淡色的唇间飘散出来。
    你会抽烟?
    简单的一句问话,瞬间将这人身上的惆怅驱散,终晋南像是抽烟被老师抓到的小孩,眼神都透露出几分心虚,求生欲满满道:我读书的时候抽,后来戒了。
    束秋笑了一下,觉得他好可爱,自己又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见他没有升起,终晋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把烟插到墓碑前的土地。
    香烟刚刚飘起,就被山风吹散,只隐约能闻到一点烟的味道,很淡,就像终晋南此时面上的神情,淡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束秋上前轻轻握住终晋南的手,指尖有些凉,捂着捂着倒也恢复了以往的温度。终晋南手指蜷了一下,低头,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
    走吧。一支香烟燃尽,终晋南开口道。
    两人离开了小山村,车在开出山道时,束秋眼尖地看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前面的岔路口驶过来。两辆车交错的瞬间,一个女孩正好举起脖颈上的单反,对着外面的风景按下快门。
    再次坐着飞机返回京都,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在上飞机前,束秋就打电话和导师,张医生报备了这边的情况,听完,两人皆是沉默以对。
    赵七言将手边的档案拿起来,是终晋南的治疗方案,在终小南三个字上用红色的墨笔重重的画了一个圈,这是他工作的习惯,代表疑难杂症,或者说,让人头疼的症结。
    默默地将档案对折,撕碎,很碎很碎,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
    刚下飞机,打开网络,束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他家大家长的电话,要知道这位大家长没事轻易不会打电话,一般都是直接上门。
    操着低声下气地语调,束秋接起电话,送去毕恭毕敬地问候:母亲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
    束云女士当家做主多年,气势隔着电流都能清晰传出:儿砸,你咋不在医院,是在家吗,妈妈过来看看你。
    束秋:这是哪里学来的奇怪口音?
    心里腹诽,口头上的谦卑仍旧:母亲大人,您的儿砸不在家,要不您改天再来?
    我不,我就要现在过来,你能有什么事儿,你快回来,为娘想死你了。束云女士根本不听,当了快三十年的妈了,自家儿子不在医院,那只能是翘班出去浪了。
    瞥了眼旁边的男人,束秋莫名就有这么一点心虚,他打小有啥事儿都会主动跟爸妈说,除了参加恋综和找了个男朋友这事儿以外。
    恋综是因为手机进节目组就被收了,后来遇上了终晋南,被终晋南的事情扰得一时就忘了,本来准备节目结束再跟他们说,结果意外的就找了个男朋友。
    束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母亲大人解释。
    我已经到你房子这边了,先不说了,我等你回来。束云女士雷厉风行,挂电话也是说挂就挂,丝毫不给束秋一点挣扎的机会。
    束秋:
    他那房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住人了,幸好他找了保洁打扫着,不然他老妈岂不是一眼看破真相。
    你妈妈?旁边行人匆匆,终晋南拦着束秋的腰,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以免被撞到。
    束秋点点头,面颊上泛上些许红晕。
    他搬到终晋南家是因为终晋南的病情,不算是情侣间的同居,但是除了最后一步,两人其实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么一想,他的心脏就止不住地砰砰直跳。
    一会儿要是他要是告诉束云女士,自己谈恋爱,还跟男朋友同居的事情,他妈会不会揍他。
    毕竟束云女士集齐了天下妈妈之大能,亲妈眼严重,会不会挑终晋南的刺,拆散他们的上好姻缘。
    束秋越想越慌,拽着终晋南的袖子,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回家。
    我去干嘛?终晋南垂着眸子,目光幽深,直直看进束秋的眼里。
    束秋愣了愣,莫名被这个像是带了电流的眼神刺了一下,磕巴地解释道:就就跟我回去见家长啊。
    终晋南的唇角缓缓勾起,眼中涌起笑:好。
    回家的路上,束秋很是紧张地给终晋南介绍自家束云女士,深怕第一次见面就给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导致他英年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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