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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莺替她洗净手,把揉好的锅巴团子给她:“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常老爷。”
    潘巧接过咬一口,香喷喷的,她转身复又跑到门缝那里站,笑嘻嘻地。
    桌上菜色很简单,一盘麻油炒苋菜,一盘炒嫩豌豆苗,一整碗青螺鸭,一盘摊得香椿蛋饼,一碗素菜鲜笋汤,并一大碗热腾腾的粳米饭。
    潘莺拨碗饭端到龚如清面前,递上筷箸,有些无措道:“粗茶淡饭莫见笑。”
    她又去喊巧姐儿,稍顷独自回来:“在那玩的高兴拉不回,龚大人先用饭罢!”
    龚如清挟起一块椿芽蛋饼,吃进嘴里十分鲜香,笑着打趣:“只知阿莺你绣艺好,不曾想厨艺也精湛。”
    阿莺......潘莺眼神一跳,瞬及恢复平静,只道:“皆是时令菜,又是乡人担到城里来卖的,因着新鲜,随便加点油盐,滋味就甚美。”她执筷挟起一只鸭腿欲给他,龚如清微笑摆手:“我什么都吃,唯独对这鸭肉无甚兴趣,嫌它的骚气。”
    潘莺便用勺捞出酱汁里的青螺,挑出一团嫩肉搁在碟里,再递到他面前:“大人不妨尝尝这个,虽是和鸭同烧,胜在酱汁浓郁,把原味遮掩了去。”
    龚如清依言吃进嘴里,果然汁水四溢、肥香弹牙。
    潘莺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由笑了:“我烧得皆是南边小菜,原还担心不符大人口味。”
    龚如清笑而不语,这些菜色于他也是颇新奇的体验,看那一盘乌紫紫墨绿绿的苋菜,落进碗里把米粒雪白染成紫红色,他京城长大,府里管事厨子亦是京城人,是不吃这些的,现尝起来,虽怪怪的,但味道不错。
    用饭毕,潘莺伺候他漱口,再捧来香茶,他吃两口才道:“你阿弟的事,我已同皇帝禀明。”
    潘莺整顿饭就等着此刻,敛气摒息认真听他说:“东厂已查明此舞弊案首尾,与你阿弟实无太大牵联,只他与秦天佑交厚,是否窥过泄题各说一辞难断,如今皇上求才若渴,不容忍庸才,亦不愿放过贤才,因而我禀议,潘衍入三甲授同进士出身,殿试后的次月,还会有趟朝试。”
    他解释:“朝试实为选拔进士中文学优长者,入翰林读书,以备朝堂贤能权重之才,名曰庶吉士。若你阿弟有真实才学,必将前程坦荡,反之仕途从此死路矣。”
    潘莺想但得有机会,那大太监必不会错过,喜不自胜,又问起阿弟狱中情形,龚如清安慰她:“虽是用过刑但性命无大碍,我之禀奏皇上应无异议,待批红后,他即会放出。”
    “多谢龚大人救我阿弟于水火。”潘莺谢道:“做妾一事,大人不嫌弃,我亦不食言。”
    龚如清笑了笑:“此事不忙,我非急色之人,你阿弟现为最首要。”听得她心底愈发敬重。
    又稍讲了会话儿即辞别,潘莺送他至外面,直至拐进胡同身影模糊不见,才迈进槛儿转身欲阖门,忽有人握住门钹使劲一推,听得哐铛大力一声,把她唬得定睛看,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常燕熹。
    巧姐儿高兴地喊:“常老爷,常老爷!”
    潘莺暗观他脸色不霁,浑身寒意凛冽,想着不晓再外候了多久,必是瞧见龚如清,没准也晓得了,不敢招惹,只低道:“别吓着巧姐儿。”
    遂不理他,只咬紧嘴唇抱起小妹:“饿么?和阿姐吃饭了。”
    她往灶房去,早把各菜先拨了些搁在锅里闷着。
    常燕熹迳自进堂屋,往椅上坐下,打量起未及收拾的桌面,吃完的饭碗、堆起挑空的青螺壳,鸭骨头,他欢喜吃的香椿煎蛋只余半盘,残汤凉茶,可见场面欢娱的,他都能脑补出一幅画来。
    潘莺端着热菜饭过来,也不多话,麻利收拾干净,拨了两碗饭,一碗送他面前,自顾着喂巧姐儿,爱吃不吃。
    常燕熹哪有什么闲心吃饭,气都气饱了。
    但转念一想,不吃反如了这毒妇的意,他索性一番风卷残云,揪了一只大鸭腿给巧姐儿,一只自己吃,倒是炖得很酥烂。
    又自去挖青螺肉吃,连扒两碗饭方才停了筷箸。
    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来怒肠食量增。
    燕十三此时才回,潘莺给他拿碗筷,关切地问:“找到师兄了么?”
    他摇摇头,也有心事,没吃多少饭菜,就往房里走,巧姐儿饱了,擦擦油嘴儿,下了椅子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潘莺偷瞟常燕熹自顾斟茶吃,也不理他,站起收拾碗筷端着进厨房,厨房里黑胧胧的,泥灶里柴火噼噼剥剥亮着红光,烤红薯的香甜味儿溢的到处都是,她揭开锅盖,焖着半锅热水,刚想把碗筷摆进去,腰肢间猝不及防被结实的手臂箍住,不及挣扎便被抱离灶台,就听碗筷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也不晓摔碎了几只,她听得火起,这人又糙又粗野,一点都不斯文。
    拗着性子闷声奋力挣扎,不管不顾的又抓又挠,甚而用尽全力踢他腿骨,一脚还踹到他的腹胯,常燕熹闷哼,一股子愠怒如野火燎原,宽厚的手掌索性将她双臂牢牢反剪背后,两腿顶开她并拢的膝盖立与其间,一手捏抬起她的下巴尖儿,俯首恶狠狠地咬她的唇......火光把他们映在墙上,成为两个漂亮的剪影,忽长忽短,忽叠成一个忽分开,忽又没了影子,竟是被紧抵在墙面,叠成一个的影子,弯曲在灶台上。
    她哪里抵得过一个武将的蛮劲,终是决定放弃,不知过了多久,才大口喘着气,脑后被常燕熹大手扣住的发髻散了,乌油发丝缠绕住他的指骨,似不忍分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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