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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58)

    剧痛尖锐地刺入她的神经,她抱住头,竭力忍住没有叫出声,但是痛得她再也无法入眠。
    她抱膝蜷缩在床头,窗外是一轮快要圆了的月亮挂在天幕,看天色似才子夜时分。
    她在痛到模糊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令蓝花。
    她揪住锦被的一角,捂着心口走到桌边,点燃灯烛,抽出金刚经。她这八个月来抄了九百七十七本,她也不知道怎么不知不觉竟然就抄了这样多,大抵因为夜间总在失眠,白日无所事事。
    她想,等她抄到一千本,就捐给大慈恩寺,祈求菩萨保佑全军将士,保佑晋国此战必胜。
    这手簪花小楷原就是为了他练的。七年前的严冬时节,他伤得太重,必须要请大夫,但是挣钱的法子却太少,她听人说替寺庙抄经可以赚钱,字越好看钱越多她便发了狠心买了些廉价笔墨和一本字帖回来练字。
    这个少年果然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很有文化,他虽然病得太重时常会昏迷过去,但醒时,会教她认字,还会用他骨节清瘦的手握住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起来,眼眸蒙上水汽,仿佛是知道那些美好即将远去,随同她一起葬入尘土,不会再为世人知晓。
    她茫茫然地在这夜里抄完了上回没有抄完的那一本,天边泛起曙光,她抬头看到月痕渐淡,搁下笔,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仍然火热,仍然在跳动,今天的她还活在世上。
    令蓝花发作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她切身经历过后为此作证。就连抄写经文的字迹,在落锋处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天气闷热,仿佛个大蒸笼,小宛在窗边稍坐了会已经大汗淋漓,这时节不知去哪里消暑才好,她便听了觅秀的建议,去御花园的水滨走走。
    水边总是凉快一些,她握着一柄团扇,雪白扇面上绣了一枝海棠,她觉得还算得意。
    但她却没有预想到就连出门走一走,这令蓝花的剧毒也会发作,方至亭中,猛然喉头腥咸,一口血将涌未涌,她蹙着眉望着浩渺烟波时,亭外徐徐行来一个小宫女,叫道:奴婢参见夫人。
    她稍稍回头就看到这小宫女有些面熟,仔细一望,发觉竟是慈宁宫外那绿衣侍女。她恭敬道:太后想着这几日夫人大约要犯病,所以特意差遣奴婢邀请夫人一见。
    这犯病一词,令小宛神色登时正肃。
    她犹疑一下,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被那小宫女哭着抢白:夫人见见三公子罢!太后已经走投无路,才差遣奴婢冒险出慈宁宫来求夫人
    我
    太后说了,若夫人肯去见见三公子,便将手中所剩下的令蓝花解药都给夫人。夫人,那解药短时不易炼得,若没有解药,夫人怕是熬不过这个六月。
    她艰涩地点了点头,这两件事都是她所想要的,想要三公子平平安安,也想多偷生几个月,亲眼看到盛世,看到一切都变好。
    人能活着,为什么要选择死去。
    小宫女说:今夜子时,稚水阁中。
    稚水阁在宫中角落,的确不算惹眼。洵水的一道支流经此阁外,涓涓如溪,得名稚水。
    子夜里,月朗星稀,她踏着月光,悄悄出了殿门。
    稚水阁共计四层,翘角飞檐,冷清华美。从稚水阁外看去,里头隐约点了几盏灯火,她踏过溪桥,推开门。
    门没有锁,她试着往里走了走,但是没有人声。
    直到她缓缓上了顶层,才发觉,在顶层的阁楼上,灯火明亮得多,似有人在。她站在门口,隐约从门缝里瞧见了在灯火下的那个人影。
    时间已经毫不留情地逝去,距离上一回见面也已经好几个月,这时重逢,令她眼眶一下便湿润了,这是三公子?
    烛火在风里萧瑟地跃动,那个青年已经谈不上昔日的温润如玉,消瘦了一大圈,下巴上冒出胡茬,看起来有七分颓败。
    室内还有个女子,她隐约地觉得是太后。
    那妇人正拉着他的手在抽泣,语声断断续续,忽然她听到了:母后就说那女人信不得,你偏要信,偏要母后把剩下的解药都给她你瞧瞧,她三年前骗了你,这时不还是骗你的?
    她心间一痛,不单单是令蓝花的发作,还有细密的痛楚,源于她的背叛。
    敲门的手顿了顿,三公子的话便也响起,辩驳道:母后,这从来不怨她。三年前她也是被王兄骗了,所以,所以才只要她晓得了真相,她不会再帮着王兄的。
    太后说:是啊。她是个好受骗的。三年前姬昼那厮故意设下麟化殿的局,叶琬恐怕还不知道,他本就打算拿她一命换他那些精心培养的将士的命。啧啧,真是好算计,只用一条娼门舞女的性命,换了一场不战而胜。他自小心狠手辣,咱们斗不过他,不是没有原因。叶琬以为自己生生受了那剑,人家就真喜欢她了,不是犯贱是什么?
    三公子打断她急急说:母后!小宛很好,她她很好她其实也可怜。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听说王兄即将迎娶的那位公主十分强势,她以后的日子大抵也不会好过。
    太后冷笑起来:她素来都心宽,人家欺负到了头上,也只敢做缩头乌龟。太后顿了顿,又说:自然,你也不要再管她。姬昼平生最恨背叛,如今叶琬背叛了你投到他怀抱,他心底也是瞧不起的。现在外头盛传大战在即,他不正是要拿她祭旗?
    祭旗!?
    她怔了很久,手中提着的宫灯啪地跌滚下楼梯,灯火骤灭,楼梯陷入黑暗,她也陷入黑暗。
    还有些话音模糊地传过来,他们说:这解药不易制,最后的一瓶,只能保她三个月,可是给了她又有什么用?她都不知,她就要被拿去祭旗了。唉,平心而论,的确是万里挑不出一个的美人,可偏偏她一头栽到你哥哥这种人手里。
    大约是听到宫灯跌落的声音,谈话声戛然而止,她扶着楼梯,身子一时有些支持不住。这类楼阁的楼梯开在屋外,她微微侧头,望到屋外飞檐上一轮月孤单地挂在天空,冰凉地照着这世界。
    很快屋子里的人走出来,姬温瑜扶住她,神色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小宛!你来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直起身,微微颔首,却看到他和太后两人对视一眼,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她正想说刚刚便被他打断:刚刚我还在说你铁定会来,果然你就到了。
    她觉得他神色里有一抹心虚,仿佛在遮掩什么,她便自以为是地揣度三公子是怕她伤心,所以不肯说真相么?
    可她已经听到了,听得真真切切。
    他拿出一只瓷瓶,说:这是最后几颗解药,他愧疚地看着她,说,母后手中所剩的就这些了,你拿去太医院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药,这般,即使我们我终究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却叫她心中酸涩。且不论前些话的真假,至少她愿意相信,三公子是想她活着的。
    而她所挚爱的人,给她留下的未必是活路。
    她摩挲着瓶子,凝重地点了点头,说:三公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齐大总管还在靠着墙打盹,突兀一道清凌凌女声响起:齐公公!
    齐如山看了半晌,看到浓酽夜色里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来,略微一想即可认出,那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寻音姑娘。
    寻音?
    寻音急得快要哭出声:齐公公,我们夫人不见了,奴婢,奴婢实在没有法子,夫人可是来御书房了?
    齐如山皱起眉:没瞧见哪。
    寻音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来,说:这可怎么办,这这大半夜的,夫人上哪里去了啊!
    齐如山正要说什么,身后已经步出一道白影,沉静声音里含了几分迫切:小宛不见了?
    月至中天,宫宇寂静,稚水阁的飞檐恰好刺进月亮。
    姬温瑜说:小宛,我没什么事,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此后你也不要再来这里,若被人知道,对你不太好。
    她泪眼零零地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刺痛得太过厉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剧毒发作。
    临别时,她回过头,说:三公子,我会想办法救你,我会的。
    稚水阁上的人隔着参差榴花看得不算真切,只是那人拿着一支药瓶一步三回头的影子,异常清晰。
    小宛回到沧海殿中时,犹觉浑浑噩噩,几乎每一步都踏在虚空,夜中她又点了彻夜的灯火,抄了整晚的经书。
    当年的事情,她的确可以选择忽视,忽视却不是忘记。那一剑,快且狠,冰冷冰冷的。她捂着心口蹙了蹙眉,仿佛剑刃的寒气仍停留在心上,她茫然了好一阵。
    她没有服用解药,想着拿去太医院给管太医瞧瞧能不能多配些解药出来,但心中亦知希望渺茫,否则,令蓝花就不会是薄家秘传的剧毒了。
    她所期盼的只是苟且偷生,明知要死去,却还贪恋人间,总想多活一月也好,多活一天也好。
    近来他太忙碌,她又开始见不到他了,每每出现这个征兆,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提笔抄经时,心思有些莫明。她的脑海里反复映着那些话,那些他们欲盖弥彰的神色。
    是真的么,还是他们编来诓骗她的?她许久没有听到外界的消息了,想到这里,她直了直背脊。
    许多天没有下雨了,天气炎热,热得人心头浮躁。她想,她得去打听打听。
    但愿
    她的手指仍痛得颤抖,又已抄写到如露亦如电这句,手抖得厉害,字迹竭力保持的持稳还是坏在最后一字上。
    第二日她拣了个他平日用午膳的时间,带着做好的冰糖糕去御书房。
    寻音笑说:觅秀姐姐去内务监领东西,奴婢陪姑娘去罢?
    她们到了御书房时,似正值休息时间。她心里有诸般疑虑,但表面上仍然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只是在廊下碰到齐如山时,齐如山的神色略微异常,看着她仍旧堆笑,就是笑得有几分勉强。她心里忽然七上八下的,这是什么神情,难道说,她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镇定了一番后,说:齐公公,我给陛下做了冰糖糕,现在方便送进去么?
    齐如山讪笑起来:方便,方便。他接过食盒正要送进去,脚步又顿了顿,说:夫人自己进去或许好些。
    啊?哦,好。她抿嘴一笑,提起裙子进去。
    里头坐了几名大臣,为首那个是宫殊玉,坐他下首的是谢沉,还有其他人她不太认识。但他们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仿佛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她垂着目光,走到他的身侧,小声说她做了冰糖糕,这样炎热的夏天,冰糖糕冰冰凉凉,正好解暑。
    她也才意识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搁下了笔,当着这样多人的面,目光仍不知落在何处,她心上愈发紧张起来,总觉得他与以往有些不同,或者说,他和某些时候又一样了。
    全然是淡漠疏离的模样,半晌他勾了勾唇角,淡漠的声音响起,令她听得清清楚楚:来人,试毒。
    她的手颤了一颤,以往他都没有试毒,为什么这一次要试毒?她低下头,心里的不安已经愈盛,虽然知道试毒是正常的流程,可是当一件事已成习惯,即使是流程,也令她觉得很不对。
    是他不信任她了么?
    这里的气氛不对,这里的眼神不对,好像全都很不对。
    她脸色白了白,见齐如山捧着什么东西进来,她瞥过眼,没有看,默默说:我先走了。
    点心是她亲手做的,怎么会有毒,她黯然离去时,寻音跟上来说:姑娘,姑娘莫要难过,这这也正常呀。
    她晓得这道理不妨碍她失落。
    她在夜里又开始抄经时,便总有一种感觉,感到即将发生什么。
    她彻夜彻夜地失眠,彻夜彻夜地抄经。
    抄完第一千本的那日,仍是个晴天。
    听闻肃清余孽的陆沧即将赶赴东境战场和谢岸会合,共御齐军。原来陆沧的事从一开始就也是一条计一场戏,只是骗得她团团转罢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最后一笔正落下,晴光正好,甚至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日光,将经书合上,放到一边。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演这么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戏,从一开始陆沧对冯氏大概就是做戏了,就是为了他日他领兵出征,上演一番爱妾被杀于是中途造反的好戏,从而使驰援返京和清剿薄家如此顺畅。
    她有些心凉地想到这里,又模模糊糊地想到冯氏那毫不知情的模样,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仍然记得那个薄阴的傍晚,她是怎样维护她的夫君陆沧。
    可是他们那群男人又怎样?他们心间有万千的功业要成,哪里会在乎一个女子的真心和性命?
    或许陆沧对冯氏有那么一两分垂怜,可也仅是垂怜,牺牲她时,自然毫不留情了。
    她悲凉地想着,自己会不会也是另一个冯氏她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不会成真,不会的。
    她念着经文祈祷,已不知在祈祷什么,直到门被人轻轻推开她心上悬着的巨石便像被人扰动,如今晃得格外厉害。起身慌乱,她甚至一不留神打翻了桌上那只她素日喜欢的海棠树枝状的笔架。
    看见青瓷碎了一地,仿佛有一场如露亦如电的大梦也将如此破碎。
    她看向门外,刺眼的日光照进沧海殿,门口立着的是几名玄衣侍卫,她没有见过,约略可以从服饰辨认出,他们大概直接隶属于君王。
    夏风吹动他们玄色的衣衫,当先那位出示了令牌以示身份,恭敬但冰冷道:卑职奉命,请夫人前往麟化殿。
    她微微想了想麟化殿是什么地方,哦,是是三年前一切发生的地方。
    既然在那里发生,就在那里结束,她想到时,嘴角溢出一缕苦笑,还有随着苦笑淌下来的一线猩红。
    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帕将血丝擦拭去,竭力做出镇定的模样来,说:好。且容本宫梳妆一番。
    今日本也是烈日炎炎的天气,但是她稍稍抬眼,就看见天空逐渐起了阴云,不知是不是久违的炎热终于要迎来一场洗涤天地的暴雨。
    下雨了的话,温度会降低一点么。
    她不知道。
    她说:觅秀,上次二公子所赠的那五两龙绡,我记得做了身衣裳。今儿穿那件罢。
    觅秀愣怔着说:姑娘不是说那件要等今年过年的时候给陛下跳《国韶》的另三部时才穿么?
    她笑道:现在穿穿,也没有关系。
    她坐在镜子前,觅秀在她的身边,替她细细梳妆,觅秀的手艺是最好的,给她挽出来的髻似乌云般好看。但今儿她没有挽素日那种高髻,而是说:觅秀,你上回说,学了个什么新发式,一直没有给我试试。今儿挽那个发式罢?
    觅秀的巧手在她发间穿插,低声说:姑娘今儿怎么郁郁不开心?
    她便挽出笑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说:没有不开心,哪里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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