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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48)

    接着小宛就发现她楚楚可怜的目光还流连在她表哥跟前,她亲哥哥跟前。
    小宛低下头,刚准备摸一摸那料子的手顿了片刻,又缩了回来。
    算了,她也没有特别喜欢。宫拂衣既然喜欢它,她也抢不过她。
    只是姬昼清淡无波的眼睛却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目光幽了幽,并未说什么。
    宫拂衣又去拉她哥哥的胳膊:哥哥,
    拂衣,别胡闹。
    她不再说话,只是小宛不经意都瞥见她竟然流了眼泪,低声抽噎,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眼圈红红的,哭得似真的很伤心一般,叫小宛看得一愣。
    此时最好的做法不外乎是大方地告诉她:喏,你喜欢就拿去吧。这样他们兄妹俩就高兴了,她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可她偏就瞧不起宫拂衣那什么都找哥哥解决的个性,难道,有哥哥就很了不起,很值得骄傲么
    她这样一想,心思却瞬时坠落,诚然,有哥哥就是很好啊。
    她默默地又叹了口气。慢慢踱去了别处看看。
    姬昼望着她的身影,目光却是愈发的幽沉,看见她停在左边摆的一摞料子跟前时,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平下去。
    宫殊玉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打不得骂不得也死性不改,到底是宠了那么多年的,哪里一夕就能冷起来。
    他自然也望见凝光夫人去了旁边,心里却异样起来。她的背影原是如此孤寂。
    不过,她走去一边,莫非是为了给他一个顺手人情?她仗着宠妃的身份,活在市井传言里,可谁又会知道实际的叶琬,是怎样一个女子。
    宫殊玉看着妹妹已经淌下两行眼泪,只管抽噎眼巴巴望着他,却不再开口。
    他泛起头疼来,他又哪里舍得她哭的,若上一回落水真的是叶琬的错,他铁定也要她亲尝恶果但那是拂衣的错,错的不是她。
    他那时最不解的是陛下为什么也会纵容拂衣。他本以为陛下对叶琬,也是如他护着拂衣般的好,可那件事却让他有些迟疑。
    只有他们才知道,传言里的祸水红颜,并没有过得真的很好。
    他走神片刻,又正正瞧见妹妹在哭,叹了口气,上辈子怕是欠她的了陛下。
    姬昼的目光淡淡转过来,含着温和的笑。
    陛下,这霓光锦颜色亮丽,质地上佳,可否赏给拂衣?
    姬昼看着那边自顾自捏着一匹玲珑纱的小宛,眉目清峻,神态如常,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动作一样,嗓音仍似金玉相击:既然十四小姐喜欢,
    小宛支起耳朵在听,可又没有了后文,她慢半拍地回头,却恰和他四目相接。他的目光澄明平淡,仿佛在说:难道你没有话要说?
    她迟疑着,看到宫拂衣凄零的泪眼,又看到了三司使的眼睛,清冷得不近人间却似有几分心疼。她便笑了笑,红色明艳,正适合十四小姐。
    她顿了一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玲珑纱,却觉得这匹纱的质地倒是很合适拿来做舞衣,而且它是这样流光溢彩的白色,不知有没有几分像传说中的铢衣?
    她说:我喜欢这个料子。她还在想着,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缓和一下她跟宫家两兄妹剑拔弩张的关系了吧?姬昼会不会觉得她很明事理?
    她自己倒是很为自己明事理而开心了一下。
    这也许叫做顺水推舟。她对那霓光锦本也没多大兴趣,看起来似有些厚实,大约不适合拿来做舞衣。
    她的心思迅速飞到了做衣服上,想着怎样裁剪怎样才能既好看又合适。
    心在砰砰地跳着,她捂了捂心口,太激动了些,这可不好,不能叫他看出来。
    于是她便把目光放在眼前的玲珑纱上,笑了笑说:这个料子,细密光洁,柔软飘逸,色白如雪,我很喜欢。
    她自以为努力表达自己对这个料子的赞叹喜爱,就越能够显得不刻意,但是她只是感到姬昼的目光沉冷起来,像冬日的玄潭。
    她不解她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她不可以喜欢这些么?难道全都要让给宫拂衣么?
    她低落地将玲珑纱也放下,正要说那我其实也不缺新衣服穿,就听见他略带讽刺地说:你喜欢的什么得不到。
    小宛呆了呆,他这脾气到底哪里来的,就因为她,她
    但最后宫拂衣开开心心抱走了霓光锦,她也开开心心抱走了玲珑纱,她觉得这可以叫两全其美,只是姬昼看她的目光又凉了几分。
    她便缩在沧海殿里赶工,要做一套崭新舞衣可不容易,她虽然自己会做衣服,但是只有两天时间,怎么看也很紧迫。
    可是,即使时间再紧张,她也会预留去御书房看望他的时间,只是齐如山又开始告诉她,忙,忙,忙,陛下真的忙。
    她赶了一个通宵,打着哈欠看着自己的成果。雪白的舞衣,来不及做太细致的绣工,便只在银锦腰带上拿赤金线绣了云纹。
    她自觉很漂亮。
    不知道跳起舞来会不会更好看?
    她心里忽然又跳得厉害了。
    除夕循例要举行宫宴,宴请位高权重的臣子列爵勋贵之流。
    小宛最里面穿的是薄如蝉翼的舞衣,外面为了严实,特地多穿了几件,还裹了鹤氅。
    冬日,姑娘们大多都穿得厚实臃肿,大家本以为都是一样的丑,直到她们瞧见了高台王座旁款款行来的凝光夫人。
    身量纤细高挑,如羽如云,再怎么厚实的衣裳在她的身上也极其合身,仿佛她套个麻袋也能穿出万种风情来。
    别说姑娘们看呆了,就连素日已经见过小宛的那些臣工们,也都看呆了。
    她实在很有让人看呆的本钱。
    董六公子又一次得以入宫参宴,因上回吃了父亲一个爆栗,现下不敢乱瞥,只能听着邻座的那谁一会儿抽气一会儿屏气一会儿深呼吸,啧啧赞叹着,陛下竟然能每日坚持上早朝简直太厉害了吧。
    他们没有想过陛下能坚持上早朝可能是因为陛下晚上也不和美人厮混。
    这参宴臣子之中,倒有那已被点为了副将的陆沧,和主将薄慎之。
    小宛尽力维持自己不卑不亢的端庄形象,挂着微微的笑,不时扫视下方,但又很怕真的和谁对视上。
    她这时便扫见了陆沧和他的妾室。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带妾室来参宴但一想自己也不是正室,还能坐在这么高的地方,那么他们好像也没有问题。
    总之那个赵国美人冯氏便坐在她夫君身侧,小宛看去,觉得他们夫妇好生恩爱。
    陆沧还不时给冯氏剥橘子,她望见他剥得仔细,连橘子上的丝络也给除去。
    谁会想到她见此的第一反应不是想要姬昼也给她剥橘子吃,而是想着陆沧是怎么做到剥出那么圆的一整块橘子皮的。她一边观摩,一边从面前盘子里拿出一个试剥。
    姬昼在她旁边看她半晌,上一回的册封礼宴,她剥了几乎半场宴会的葡萄。就这么无聊吗?
    她剥成功了一个,圆圆的橘子皮,令人看着很舒服。她又仔细地挑去了橘子丝络后,将橘子果肉很自然地递给了身旁的姬昼。
    直到这时姬昼才发觉她一直看的是陆沧夫妇,也才发觉陆沧一直在给冯氏剥橘子。
    他的眼眸闪了闪,见她笑意盈盈毫无芥蒂的模样,似乎他的行为不能挑起她的情绪似的。
    她又剥了五六只小橘子,盛在白瓷盘里,摆得整整齐齐,烛光下,橘子果肉晶莹剔透,分外可爱。剥完橘子以后,她又剥了很多别的东西,譬如瓜子,栗子都一一盛在他面前。
    她甚至还很贴心地倒了茶来,凉到正正好的温度才送到他的手边。
    等上了菜后,菜品里竟然有一道脆皮酱鸭。他有些意外:孤记得夜宴十八道菜中没有这个。
    小宛抿了抿唇,说:原本是没有的现在不是有了嘛。
    他眉梢微扬,自清淡平和里淌出来一点深长的意蕴:那我尝尝。
    她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地看着他。但又因为太期待,便没有敢一直看着。
    贵族门庭长年的熏陶之下,他们举箸用食的姿仪都优雅得无可挑剔,而姬昼又是个中翘楚,自她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无论是行走坐卧用膳用茶,做来都跟画儿似的好看。
    但在她的期待中,他微微蹙了蹙眉头,说:这
    她努力隐藏住自己的期待,只是望着他。
    御膳房的御厨偷懒了?不是很他还要说,就发觉她刚刚眼中闪的小星星又没有了,立即改口道:不过很别出心裁,很很不错。
    她才扑哧一笑,说:真的吗,陛下不会骗我吧?
    他的目光从酱鸭上缓缓地落在她的发顶,簪花,额角,鬓边,脸颊,唇瓣,唇不点而朱。他缓缓地说:不会骗你。
    他话一落,就看见她展颜笑起来,笑得艳质无双,满眼满眼都是他一样,她双手便抱紧了他的胳膊,靠到他的肩膀上。
    这时她听到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是只有我有,还是那群人都有?
    小宛俏皮说:我又不是他们的夫人,当然只有陛下有。
    这一幕,却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姬温瑜的眼中。
    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他,他曾经伤你那么深那么深。
    他的目光有些虚无地看着面前的佳肴美酒,终于举起金樽玉盏,饮了满满一杯。
    董六公子还在四处张望有没有好看的美人,冷不丁地又看到了对面的宫家兄妹,真是糟心。
    那宫家十四小姐,今夜华光璀璨,身上竟然穿着那大红色霓光锦要知道少梁郡的霓光锦,一年才能得三匹,而其中染成这么纯正的红色又最是难得。
    董六公子心想,虽然十四小姐算个少有的美人,但这衣裳若是给凝光夫人穿,想必会更加出彩。他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一定是这小姑娘求着她的哥哥问陛下要来的。
    谁知他正盯着霓光锦发呆,那小姑娘的眼神就扫了过来,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你这纨绔居然敢看我,看我不扣下你的眼珠子来
    董六公子回了个挑衅的笑,没再看她,这席上美人多得是,宫十四又不是最拔尖。
    陆沧在正餐上了以后,就一直给冯氏布菜,两人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叫不少人都羡慕起来。
    陆沧不经意发现王座上的二位都在看自己,夹菜的手便顿了顿,筷子夹的一只珍珠玉圆子便啪嗒掉下来,幸好冯氏眼疾手快地拿碗接住了。
    陆沧旋即朝冯氏笑起来,翩翩青年又生得眉目俊朗,笑意亦毫不吝啬,十分灿烂的那种笑。小宛看着他们夫妇两人的相处,隐约中也生了一丝羡慕。
    她见过的位高权重的年轻男子不少,谢岸、陆沧都曾这样笑过,她这样久以来,却从没有见过姬昼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
    陆沧没有妻子么?
    姬昼的目光从陆沧身上移开,不知看向了谁,说:他妻子难产而死,留了个长子。一直没有续弦,据说他有意将这个妾室扶正,但他父亲不同意。不过他父亲不久前去世了,估计这冯氏就是下一位陆夫人了。
    小宛没想到他还很精通大臣家中的八卦,所以很诧异。
    姬昼不知她是为这个诧异,心思甚至想到了别处,是不是在想冯氏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也能嫁入陆家这样的世族,甚至联想到她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些渴盼,于是说:你觉得冯氏如何?
    小宛说:她很有福气。她抵着下巴思索着,说:她肯陪着丈夫一起证明清白,这就很难得的了。
    一舞
    宴中觥筹交错, 丝竹繁弦。
    他未曾料到她看到的仅是冯氏愿与夫君共患难,与其说是冯氏有福气,不如说, 陆沧很有福气。
    他垂着眼睫凝思。
    他所思考着的陆沧,正在给冯氏倒了杯酒,冯氏也给他倒了, 两人简直琴瑟和鸣,羡煞众人。
    宴中封赏了许多臣工,董六公子因为老爹的原因,也得了个赏赐, 是什么南海明珠的扇坠, 小宛看到那个扇坠时,就记得了自己好像也欠了姬昼一只扇坠儿来着。
    她似乎又许久没有见到那柄扇子了。
    饮宴罢时, 长都楼上敲响了九道鸣钟。这钟声亦有仪制所限,天子可响钟鸣十六声, 诸侯九声,列公卿五声。
    不过,若是天子正卿, 诸侯盟主, 可以响十二声。
    钟声悠远, 响彻大兴宫。
    宴上许多男人都喝得东歪西倒, 醉醺醺的, 小宛看了看侧边的姬昼,他滴酒不沾, 因此精神仍然劲健, 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陛下不饮酒呢?
    他虚淡的目光本不知在端详谁, 闻言浅浅一笑, 说:我酒量浅而易醉,对我来说,饮酒危险。
    他说的轻描淡写。
    小宛看着他俊美面容,微蹙的眉峰,恍若一幅山水长卷,不着它色般的隽永。
    她心底泛起几许怅然若失。他的过往又是怎样的?连酒都不敢喝,这日子过得如同苦行僧般,又有什么乐趣。
    她不敢问下去了。
    只是她却深知,如不曾经历过痛彻入骨的绝望,不会有这样深沉难解的神情。
    他的眼神永远是这样深沉,谁也看不透。
    宴席即将结束,小宛心想,得实施她的计划了,心中愈发激动,压抑着那砰砰的心跳声。
    她端起面前摆设一样的酒壶,她有些仓促地在自己盏中斟了半樽。
    这酒是进贡来的,名叫九霞清醑,初入喉舌,意味甘冽绵长,小宛平日不饮酒,对这些酒性也不知道,只当是普通果酒。
    她喝酒是为了壮胆。
    她不知这九霞清醑以烈闻名,入喉之后辗转入胸腹,则似烈火烧霞,又辣又烈,后劲极大才得名为九霞清醑,寻常男子至多饮上三两。
    她还觉得有点甜冽上头,又喝了半樽。
    时机看来已经差不多,她便含着几分羞赧说:陛下,我出去醒醒神。
    她朝他眨了眨眼,悄悄地离席。
    她的安排是,待会等宴席一散,觅秀便会叫他过去,上曲垣中,她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小宛所自以为是的悄悄,其实完全在万众瞩目之下,底下一干人本就多在注意她的行止,一见她离席,眼珠子也似随着跟去般。
    董六公子身边那纨绔拍了拍他肩膀:六哥,夫人怎么走了?
    董六今儿压根不敢去往夫人那边瞅,听着纨绔问他,说:关你屁事。
    那纨绔撇撇嘴,又说:哎六哥,那位十四小姐也走了
    董六抬头瞧了一眼,说:关我屁事。
    纨绔说:嘿,六哥,这不像你的作风啊。你以往逮着美人,那得盯半天,今儿怎么看都不敢看了?
    但这将近散席,偶尔有人出去更衣,或者吹风,那都并无大碍。
    六哥,你瞧,平昌侯也走了。
    董六说:吃你的肉。话虽然这样说,他却意外好奇,毕竟他在天桥底下说书老头那里听来的八卦里说,凝光夫人此前是平昌侯的准未婚妻来着。
    董六支棱起来了,看着平昌侯披着一袭黑狐披风渐渐消失在暗处,饶有趣味地摸了摸下巴,对身旁那纨绔说:咱们也去看看。
    这半夜里又开始落雪。
    漫天清雪里,苍黄的夜幕下,冻人的凉意渗入骨髓。
    从温暖的大殿里一路鬼鬼祟祟跟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不能够点灯,董六和他的纨绔兄弟觉得很痛苦,在摔了两跤后更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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