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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人夺娇记-御史大人夺娇记湘也(36)

    在珍宝楼呆了一会儿后,裴彬带着安知珺又去了专做玉器的庆祥楼,齐集京中最上乘绫罗绸缎的锦绣坊,天下最有名的瓷器行天青坊,等裴彬最后将安知珺送回府之前,去到一处官邸,才见里头也摆放着一个个箱笼,竟是裴三爷早早给自己备下的物件。
    随李信一声令下,小厮们很快地将箱笼装上了马车,足足近六十多辆的马车,浩浩荡荡抵达安尚书府时,惊动了安府一条街的人家。
    刘总管这一次却是不敢拦了,一边飞快地着小厮去禀告明惠郡主,一边笑脸相迎,着小厮将安二姑娘的这些嫁妆,小心翼翼地搬进了明月阁。
    那所有嫁妆搬进去之后,放安知珺离开之前,裴彬不舍地捻了捻她腰上的绵肉,满意么?见她伤心那一天,他便已经设想好这一日,一掷千金,只为博娘子一笑。
    而今日确实没枉费他的苦心,娘子的双眉弯弯,笑得可人:嗯!
    这一日,安知珺心里有几分确信,裴三爷是当真看重自己的!
    那夫君,便等着迎娘子过门了!
    走水事件之后,安知珺与明惠郡主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安知珺心里清楚,应该是明惠郡主以为,那罪证已经在大火中被焚烧,才如此放心的。
    安知珺不知道为何明惠郡主能笃定那证物在自己的嫁妆里,但联想到崔祎被抄家,那裴彬送的五十六箱嫁妆,而那乐宁县主先前来过翠青园看她的嫁妆,莫非,是有什么属于崔祎的物件,被明惠郡主认出来了?
    虽然如此猜测,但安知珺不敢声张,只盼着婚期尽快到来,离开这一是非之地。
    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明惠郡主的隐而不发,实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第55章
    六月初八,安知珺大婚。
    盛装打扮后穿着嫁衣的安知珺,在这一日怀着迫切逃离的心情,由四房的一位堂弟背着出了安府的大门,上了八抬喜轿里。
    听得喧闹的鼓乐在一声起轿中响起来的时候,安知珺这些日子以来悬起的心才稍微落了一程。任谁知晓了自己所居之所,是谋逆之臣的栖身之地,怕也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红盖头下的安知珺轻轻呼了一口气,攥着喜帕的手却还是攥得紧紧的。
    谁能想到,一开始,让她如此忌惮的郎君,如今是自己最可靠的人呢?
    轿子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下,花轿落地,知道是到了护国公府门前,安知珺的心也落到了地上。
    过了那道门,她便是裴家妇了。
    牵着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带,安知珺被搀扶着从花轿里出来,牵引着走在厚厚的红毯上,跨过了火盆和马鞍,将她带到了喜堂。
    红盖头下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贺喜声在喧闹中此起彼落,而后便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边。
    应是裴三爷!
    安知珺的心怦地一下便悄然跳得飞快。
    她见不着他人,却见他同样是一身的大红喜服,在赞礼者高赞吉时到的时候,她看到他拢着喜袍袖内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微微地有些发颤,不由得抿了抿红唇。
    原来,裴三爷也会紧张的。脑海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她紧绷的神经忽而缓和了不少。
    拜过天地后,她由喜娘搀扶着,红绸带那一端该是换了裴彬牵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期间不知道绕过了多少道回廊,才察觉进得一个院落,进了一个屋子,被搀扶着坐了下来。
    红通通一片的视线里,她只见着一些明晃晃的烛光,放在双膝上的手不由得便又攥紧了帕子,一时又紧张起来。
    她见着一个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随后,红盖头被挑起,她微微眯了眯眸子,适应忽而乍亮的光线,慢慢睁开,便见着穿着喜服的裴三爷,为红色所衬的玉面比平日更增添了几分俊美之色,此时瞧着她时,表情分外的柔和,眸子里满是暗暗涌动的流光,因着他视线过于灼热,令她不由得垂下头去。
    裴彬眉梢尽展,瞧见那张灿若芙蓉的仙姿,明眸流盼,百媚丛生,却在撞上他的目光后,闪烁着含羞垂眸,没忍住,一下坐到了她身旁,扣着柳腰,抓过柔夷在掌心按了按:蓁蓁!幸亏他那日将这嫁衣抢了出来,他的蓁蓁,合该穿得这般美!
    还是喜娘笑吟吟地提醒:新郎新娘可该先喝合卺酒啊!
    裴彬只得先将握着的手松开,唇瓣止不住地弯着,视线不舍得离开她,将铺着红绸布的案上那壶酒提了起来,倾倒进两个白瓷酒樽里,而后将其中杯递给了安知珺,自己再拿起了另一杯。
    安知珺接过酒樽,看着裴彬拿起另一杯后,微微垂首,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对饮而尽。
    待放下酒樽,裴彬登时便将安知珺拥入怀里,掌心贴合着她半边的小脸,满眼绻缱:蓁蓁,今日你真美!
    安知珺双手按在裴彬胸膛前,抬眸含羞看着裴彬,见他便要俯下来,问,三爷不用出去敬酒了么?
    裴彬轻啧一声,用手指掐起她的下巴,眸里含笑:反正,今儿夜里你是逃不过的。
    安知珺羞得脸上原本的绯红再添一层。
    若累了饿了,尽管歇下叫人伺候你。裴彬将要起身时,又见着那华贵的凤冠,顿了顿:冠子也可以拆了,至于婚服,记得等为夫回来再替娘子脱!
    安知珺攥着喜帕的手登时捏紧了,脸颊火烧火燎地,抬眸瞪了裴彬一眼。
    裴彬瞧着她粲然一笑,神采奕奕地踱了出去。
    喜娘帮着安知珺拆下沉重的凤冠后,说了些吉祥的话,得了打赏后离开,留下安知珺瞧着贴着红字的喜庆婚房,心里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亦惴然不安。
    年初回彭城时,她是没想过,有一日,会嫁在京城,被迎进护国公府的。
    这桩婚事亦是她在半胁迫半妥协的情况下应承的,如今成真,仿若做梦。
    *
    裴彬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进婚房的时候,脚步踉跄,转过那黄花梨木的屏风时,还差点没摔了。
    安知珺才站起身走上前去试图搀扶他,便被他死死抱住,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听得他埋首在脖颈间,低低地笑着唤:蓁蓁!
    安知珺只觉得耳朵酥麻,三爷?
    嗯!裴彬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挂着红绡帐子的拔步床上。
    绣着成双鸳鸯的大红喜被上,坐着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娘子,与乌黑如瀑的长发,以及欺霜胜雪的凝脂,形成了鲜红的对比。
    裴彬坐在新娘子对面,一手扣着她的腰,阖眸去瞧她那张精致的脸时,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挑起散下的长长乌发,五指慢慢拢起,一挽,那黑发便如缎子般,缠绕在他手掌上。
    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凝视着她,在掌上的黑缎上吻了吻,唤:蓁蓁!
    安知珺看着神色迷离的新郎,如扇子般的睫毛轻颤,目光盈盈,大着胆子迎着他,觉得气息炙热,整个人快烧起来。
    今夜,蓁蓁要唤我什么?裴彬松开手里的青丝,掐着她的下颌,低沉地问。
    夫君!
    娇糯的一声夫君,让裴彬心头一跳,他翘着唇角轻轻地笑了一声,将人拥进怀里:娘子真乖!
    安知珺身子软软地,偎依在他胸怀里,看着他的手指缓缓往下,修长的手指摸到喜服的带子后,不紧不慢地轻挑慢解,再一拉,衣带便松开了。
    他轻轻掀去第一层红帔时,她抬眸去看他,见他垂下的凤眸眼尾淡淡地泛着红。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看向她,眸光幽深,气息可见地在加深,加浓。
    修长的手指在继续,慢慢滑下,去拉另一个衣结。
    他想起,那日在客栈见着她,便对她起了心思,才不惜赔上一条命,都要去救她的。
    想把她留在身边,想要她笑着看他,想要时时刻刻见着她。
    没人知晓,在得知她从他身边逃走时,他有多愤怒,在得知她是周家四公子未婚妻室时,他有多怨愤,在见得她在梅花树下苦侯他人时,他有多嫉恨。
    幸而天公作美,又把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失而复得,他怎能放过?所以,他说了要她嫁他的那番话。
    话出口之时,或许是一时冲动,但说出口之后,却更坚定他的心志。能让他动心的娘子难觅,错过了她,他不敢奢望还会有下一位。
    他后悔一见面便说了那番半是要挟半是戏谑的话,他怎么会杀她呢?他怎么舍得杀她?
    说他趁人之危也好,厚颜无耻也罢,若她不答应,他已经做好了便是囚着她,也要将她硬留在身边的打算。
    他怎没看出她是勉强应下的婚事?可无论如何,她是定下给他了。
    从那一日起,他便无时不盼着娶她过门。若她甘愿,他自会与她琴瑟和鸣,若她不甘愿,他会宠她疼她爱她,将她的身与她的心悉数夺过来,终有一日,她会知道他的好,心甘情愿做他的妻。
    而今,她人便在他怀里,他怎能不情动?
    蓁蓁!他看着毫无隐瞒的她,视线艰难地移到她绯红的脸上,正对上她半睁半闭的潋滟水眸。
    目光相接,她带着羞带着怯地闭上眸子,漏出了一丝呜咽。
    红帐飘落,红烛影晃,一片绻缱蔓延无边。
    她忍不住轻泣,媚眼如丝,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咬着唇,才要阖上双眸,却恍惚着听得谁在叫:姑娘?
    她慢慢睁开了眸子,看着热气凝成的汗滴,从他额上滑落,同时更清晰地听到了一句姑娘!
    是柳梅!李信焦急的呼喊也传了进来:三爷!
    他置若罔闻,神迷情乱!
    三爷,宫中出事了!这一回,李信的声音大了起来。
    裴彬猛地一顿,停了下来,拥着新娘子,呼吸却依然急促,羞恼地低吼了一句:你吵什么?
    三爷,宫里出大事了!李信似是忌惮,不敢在新房外说出实情,急得却在跺脚:国公爷让您马上到书房去!迟了,怕是要出大乱子!
    裴彬抿唇,闭闭眼,啧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着身下的娇娇,松手,揽起来吻了吻:蓁蓁,很快,等我回来!
    裴彬下榻,随手捡拾起散落的大红单衣迅速穿上,抓起外袍朝外走去。
    明明是他大喜的日子,宫中出甚么紧要事,要让祖父在这个时候破坏他的洞房花烛夜?
    第56章
    皇上,被杀了!
    裴彬走进国公爷的书房那一刻,似是见着他面上的不悦跟恼意,国公爷开门见山直说,这话石破天惊,让裴彬的怒气一下全消,身子一颤。
    你说什么?裴彬难以相信。
    裴大人,陛下今夜被逼宫,那禁军大统领于淮叛乱,刺杀了陛下!
    此言一出,裴彬才见着书房里除了祖父跟他的两名亲信,另外还有一个小宦官,他管官帽没了,发丝凌乱,脸上还沾染着血丝。
    是寿安公公让奴婢们逃出来给诸位大人报信儿的。小公公哭着道,不止是大统领,还有陛下的亲卫里都有参与宫变的内应!
    是庆王的人动手了?
    当真?裴彬眸子一凛,看着老国公,面色不满: 为何要选在今日?事出突然,他竟是毫无察觉。
    庆王远在豫州,便是察觉到京中已经猜到他在谋事,但在掌握证据之前,应对他也无从下手,为何选在此时逼宫?
    因是事前筹谋,计算时机,所以特意选在你大婚这一日动手的,因今日不管是我们裴家还是皇后,都在忙于这件喜事,是最可能疏忽的时候,所以提前动手了。老国公面露悔意,怕今日也是足以麻痹大意的最好时机。
    裴彬脸色一黑:祖父!他没料到,自己的大喜日子,竟然被算计了。
    看裴彬要发作,老国公脸上掠过一丝窘迫,而后马上将一封信函递给了裴彬,秘报,今夜我们的探子才收到的。
    裴彬不欲去接,但在老过公稍显愠怒的眸子瞪视下,以及小公公的冷汗涔涔中,还是伸出手指,慢慢将密函拈了过去,而后拧起了眉头。
    方州牧迟迟不见回复,原来竟是因孙幕僚被灭口,虽然他们瞒下了实情,但庆王京中势力依然起了疑心,方州牧与朝廷派去的官员抵达彭城辖地后便被庆王控制起来,豫州与彭城之州落入庆王之手,而从两州官场传出的口信跟情报均被监控起来,截断音讯,已有两月有余。
    庆王早已经在返京路上,怕是这两日,便能抵京。老国公继续道。
    他并无圣上口谕,亦未到述职时期,身为藩王,怎敢私自离开封地?裴彬配合着,眉毛一挑。
    太后寿诞,就在本月十八,庆王殿下奉的便是太后谕旨。小公公提醒。
    东宫也被他们控制起来,进出不得,太子生死不明,皇后困于后宫,这天下,要乱了!国公爷一拳砸在了书案上,明儿一早,陛下身死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而庆王,怕是就等着这个时机伺机而动。
    既然宫中变乱,身为皇上信任的兄长庆王,借口平反,亦或是为皇弟丧葬,都能顺理成章从辖地返京,但如今这事看起来是发生在他遵从太后谕旨回京庆寿途中,旁人看来不过是巧合,却是他拿捏得最好的时机只要在这个最乱的时候返京,凭借他经营多年的权势跟人力,应是能轻易掌控大局,而他们护国公府,眼下却是连太子是生是死还不清楚,怎能跟庆王抗衡。
    裴彬想起了那位太子外甥,眉间紧拧。
    原本以为,在拿到谋逆罪证前按兵不动,暗中牵制庆王,到拿到罪证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最好的选择,却没想到庆王被逼急了,选择遮人耳目抢先行事。
    庆王,为此筹谋了十多年,深谋远虑,当真是好心计。
    若不是有孙幕僚漏了口风,被他们知晓一二,怕世上无人看得透他这真面目。
    那我们要尽快救出太子,在庆王回京之前,联合朝中大臣清算于淮逼宫之罪,砍了他的左臂右膀!裴彬慢慢道。
    不!不是我们,是我!国公爷摇头,今夜,你就给我即刻离京,去北疆找你父亲。
    裴彬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何?
    你知道为何!护国公府是扶持当今陛下登基的最大助力,也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母族,本就是庆王忌惮的势力。
    如今庆王在背后图谋,却不愿意揭开面纱明说,看来是想名正言顺拿得帝位,既是如此,就是没有罪证,也会对知晓他谋逆之事的人赶尽杀绝,而裴彬,首当其冲。
    崔祎是他掰倒的,崔祎的家财是他护送回京的,孙幕僚接触过他,又是他识破孙幕僚的布局将其缉拿回京的,而他本身亦是深得帝心的巡察御史,若说他对庆王谋逆一事毫不知情,庆王绝不会相信。
    你是我护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我不能看着你出事。老国公看着裴彬,缓缓道,庆王虽要帝位,但亦要有人替他看管边防抵御异族,我们护国公一府儿郎均是武将,勋功累累,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若非有十足把握,他不敢动国公府,你父亲更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在找到能代替我儿的良将之前,他也不会轻易动你父亲,但你不同。
    庆王誓在登位,那太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如今的形势看,庆王那老狐狸是想要以明君示人,虽无物证,但你是人证,是能揭发庆王狼子野心策划这场谋反的最大威胁,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老国公道,我们护国公府虽然也不会任由他放肆乱来,但眼下,你远离京城这处凶险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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