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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鸢长凝-流鸢长凝 免费阅读(151)

    上元佳节,好着呢。太平的声音响起,她与婉儿就站在不远处。
    春夏这下更羞了,也不知陛下与昭仪是何时过来的,到底看见了多少,又听见了多少。
    红蕊快步上前行礼,婉儿先一步拦住了她,又忘了?
    今晚是微服出宫,未免引人注意,太平事先言明不要当街行礼。
    红蕊垂首,歉声道:奴婢一时忘了
    无妨。婉儿轻笑,目光落在了红蕊手中的游记上,好奇问道,买了什么书?
    红蕊赶紧奉上,一本寻常游记。
    寻常游记?婉儿更是好奇,接过红蕊递来的游记,匆匆扫了一遍。游记确实是寻常游记,可红蕊从不买书,今晚买了这一本定是另有深意。
    太平凑了过来,游记正折在春夏家乡那一页,太平很快便发现了那个地名,徐徐道:早些回去吧。
    春夏听见太平的话,当即接口道:奴婢这就去把马车赶过来。
    不是我跟婉儿,是你跟红蕊。太平笑意绽放,思乡情切,自当成全。
    春夏与红蕊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若是想在家乡置办几亩地,好好过日子婉儿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了红蕊,便留在家乡好好过日子。
    正如上辈子她用遗诏换红蕊自由一样。
    若是记不得回家的路,明日我命裴怀清派一队人马送你们回去。太平笑道。
    虽说舍不得她们,可太平也乐得成全她们远离宫禁,在乡间快快活活地度过余生。
    奴婢春夏已是眼泪汪汪,哽咽着才开了个头,便先一步跪了下去,重重地对着太平叩了个头。
    红蕊也红着眼睛,对着婉儿叩首一拜。
    此生得主如此,是她们莫大的幸事。
    上元节第二日清晨,裴怀清安排好了马车,送春夏与红蕊踏上了回乡的路。
    数日之后,马车先抵达了红蕊的家乡。
    不知名的雪色小花开遍了整个田埂,果然如游记上记叙的那样,风吹过田埂,花瓣如雪絮纷飞。
    儿时的回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一起,红蕊忍不住噙起了眼泪。
    停车。春夏忽然开口。
    车夫停下了马车,姑娘,还没到乡里呢。
    我想陪红蕊下去瞧瞧。春夏说完,便掀帘先下了马车,回头对着红蕊递了手去。
    红蕊吸了吸鼻子,握住了她的手,走下了马车。
    乡间不同于宫禁巍峨肃穆,来到这里,不论是红蕊还是春夏,只觉恍若隔世。
    小时候我总想长大,以为长大了,便可以离开宫禁回到家乡。红蕊牵着春夏走了几步,望着远处村子的轮廓,可当我真的回来了她微微侧脸,看向了春夏,却很想念昭仪跟陛下。
    春夏与她一样,这一路想的最多的其实是宫中那两位主子。
    其实,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红蕊原以为说这句话时,心里会很难过,可当她把这句话说出口后,却释然了许多。
    春夏静静地听着。
    昭仪一直畏寒,这几日春寒料峭,我总挂着昭仪,生怕新去的宫婢照顾不好她。红蕊说着她的心里话,春夏,我若想回宫,你会不会怪我?
    我还怕你怪我。春夏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情,陛下这两年总咳嗽,那些宫婢笨手笨脚,哪里有我伺候得好。
    红蕊微愕,复又笑了出来,那里已经是我们的家了。
    数十载背井离乡,就算回到家乡,又有几人记得她们?
    那我们这就回去!春夏干脆地做了决定,只觉压在心间的那块大石头瞬间挪开了。
    红蕊迟疑,你不想回家乡看看么?
    各自安好便好。春夏若有所思,天各一方,只要好好活着便好。
    当年她的离开,换来了家人续命的粮食,如今她再次离开,换家人一世宁静也好。
    春夏红蕊想安慰春夏两句,可是她向来最笨,不知如何安抚,只得真切地道,你还有我。
    春夏听得心暖,嗯,我还有你。说完,她蹲下身来,挖了一丛小花起来,我们带它回去,以后宫里也有这样的小花了。
    红蕊莞尔点头,嗯!
    自古至今,宫中婢子无一不向往宫外,可因为宫中有陛下与昭仪,她们两个心甘情愿留在宫苑,余生相随。
    只因陛下与昭仪是天上星辰,她们两个是星辰周围微不可见的星屑,见识过最璀璨的星空,乡野的风景便自此黯淡了。
    春夏与红蕊离开之后,虽说新来的宫婢伺候得还算得当,可对太平而言,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春夏,朕要太平又一次忘了春夏已经离开了,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忍住了。
    婉儿给太平倒了一盏甘露,放在龙案之上,妾来伺候陛下。
    太平舒眉,好,昭仪来。说完,太平拍了拍身侧的凤椅,陪朕处理政务。
    诺。婉儿欣然坐下,刚准备为太平整理一遍奏疏,余光却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太平与婉儿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春夏与红蕊穿着往日的宫袍,对着两人恭敬行礼,垂首齐声道: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说完,两人抬眼,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
    第216章 番外 念青梅
    天上星河万里, 大明宫灯影如豆,相映成趣。
    这座皇城对太平与婉儿而言,是悲剧的终点,也是相许的开始。偶尔太平想起上辈子之事, 总是会心而笑。
    婉儿也总是投来目光, 想知道太平是因何而笑?
    太平侧身看她,想到一些青梅趣事罢了。
    婉儿微笑, 趣事?她脑海中顿时浮起这一世与太平初遇后的点点滴滴。
    太平望着婉儿开始泛白的鬓发, 爱怜地伸臂将她圈入怀中,婉儿初见我时, 可是觉得我很顽劣?
    上辈子么?婉儿轻笑问道。
    太平点头,嗯,上辈子。
    婉儿恍然,终是明白太平那些会心而笑源自何处, 确实有那么一点。
    幸好。
    幸好?
    婉儿抬眼, 恰好撞上了太平深情的瞳光, 只听她柔声说着:那时候婉儿没有觉察我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
    太平知道婉儿的动心源自她在殿上柘枝一舞,可婉儿不知,那时候的太平其实早就心悦于她, 不可自拔。
    那支《柘枝舞》原本就是跳给婉儿看的。
    若是在那之前, 婉儿便觉察了她的小心思, 以婉儿上辈子的心性, 只怕早就想方设法断了公主的念想。
    只因她是罪臣之后,太平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是她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星辰。
    上辈子
    那年,太平十三,她十四, 武后将她安排给了太平伴读。
    公主骄纵,尤其不爱读书,成日最喜骑马打球,穿着最艳丽的裙衫招摇。如果说婉儿是落入黄泥上的一粒尘埃,那太平便是众星捧月一样的掌上明珠,伴读这样的人,于婉儿而言是机遇,也是危险。
    她在掖庭十四载,知道宫婢的性命是被上位者拿捏掌中的,稍有不慎,性命难保。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离开掖庭的一线生机,她怎能不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初到公主千秋殿时,她沉默少语,对于太平而言,身边来了个不说话的冷瓷娃娃,实在是没趣。
    尤其是在听太傅讲学时,她坐在几案边如坐针毡,婉儿却坐得笔直,听得津津有味,俨然有一种婉儿才是学生,她是伴读的错觉。
    太平杵着脑袋看了婉儿许久,想着该如何逗这个瓷娃娃,让她多与自己说两句话。
    殿下。太傅苍老的声音响起,吓得太平回过神来。
    太傅瞧见吓到了公主,急忙拱手一拜,老臣知罪。
    公主借势端起了架子,既然知罪,今日就到此吧!
    殿下今日半章都没学完,万万不可。婉儿提醒公主。
    太平冷嗤:那又如何?本宫被太傅一吓,学不进去了!
    殿下听学走神,太傅只是稍作提醒
    怎的?
    太平显然是不悦了,当即打断了婉儿的话。
    太傅知道公主惹不得,急忙给婉儿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莫要再惹公主生气。
    只见婉儿对着太平恭敬叩首,还请殿下莫要虚度光阴。
    你!太平原先是不恼的,瞧见婉儿这不依不饶的姿态,她现下是真的有点不悦了,好大的胆子!
    太平。
    骤然听见殿门外响起了武后的声音,太平像是瞬间被冰霜冻住了一样,怎的这个时候阿娘会来?
    太傅最是敬畏武后,听见武后的声音,当即恭敬一拜,拜见天后。
    又不好好读书。武后虽说宠爱太平,可也是在意太平功课的,方才瞧见太平那不学无术的模样,实在是生气,当即便给太平下了严令,今日这一章,罚抄百遍,明日送去本宫那儿。
    阿娘太平忍不住撒娇。
    武后视若无睹,对着婉儿道:婉儿,你今日做得很好。
    婉儿没有多言,只是对着武后沉沉一拜。
    随后,武皇盯着太平听完了太傅讲学,甫才与太傅一同离去。
    太平坐在原处,看着婉儿拿来了两摞宣纸,一摞放在太平面前,一摞放在自己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罚抄,妾自当相陪。婉儿低眉,先帮太平磨好了墨,便退回了自己的几案边,磨墨提笔,开始抄写起来。
    你!太平真是满腹气恼找不到一处发泄,眼前这小姑娘处事滴水不漏,她虽说是陪太平一起抄写,却也算是自罚,太平确实再找不到半点由头罚她什么。
    婉儿对着太平微微点头,妾在。
    太平只得忍下想骂的话,嘟囔着拿起了毛笔,平展了宣纸,开始低头抄写今日这一章。
    日影西斜。
    起初太平还抄得端正,可抄到后来,那字迹有如鬼画符似的,扭来扭去,已经面目全非。别说是手酸了,腰杆也疼得厉害。她忍不住抬眼往婉儿那边瞄了一眼,只见婉儿依旧坐得端直,一笔一画写得极是认真。
    夕阳的余晖自窗格间落了下来,照在了她的身上。她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被夕阳这样一勾勒,清丽的面容添上了些许暖色,就像是雪中红梅,明艳得让人心颤。
    此时婉儿抄写入了神,也已经习惯了公主偶尔放笔偷懒,是以没有分神旁顾公主。
    太平杵着腮,怔怔地望着婉儿抄写。宫中的美人她见得多了,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特别的,她一个走神便走了许久。
    直到
    殿下?婉儿抄写完最后一遍,抬眼瞧见太平还杵在那里,不由得微微蹙眉,您抄写完了?
    太平必须承认,婉儿那双眼睛太过透彻,澄净地让她莫名喜欢。现下被婉儿抓到她走神至今,她终是回过神来,啊?什么?
    婉儿搁下毛笔,起身走至太平几案边,瞧见了太平最后写的那几遍,神色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殿下准备拿这些给天后看?
    本宫今晚一定抄完。
    不知为何,太平忽然听话了,只是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反正最多阿娘就是训她两句,她担心的是婉儿的手,写了一百遍,只怕现下酸得厉害。
    她伸手去牵婉儿的手,婉儿下意识避开。
    我又不是妖怪,你躲我作甚?太平挑眉看她,再次去牵她的手。
    婉儿往后退了一步,妾是粗鄙之人。
    不准动!太平下了严令,再动,本宫便要罚你了!
    婉儿瞧她是真的恼了,便只得从命。
    太平的手很温暖,她终是牵住了婉儿的右手,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地揉捏着,温声问道:酸不酸?
    殿下婉儿没想到公主在意的竟是这个。
    自从出了掖庭,这是婉儿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被人关心。
    太平微笑看她,话却是说给婢子听的,春夏,打盆热水来,给婉儿敷敷手腕。
    春夏当即领命退下。
    婉儿惊惶,殿下不必如此。
    本宫喜欢,谁敢置喙?太平那时候的喜欢并不是后来的喜欢,只是从那日开始,太平待婉儿的态度温和了不少。
    婉儿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你敷完,就继续陪本宫抄写。太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婉儿坐到自己身边,得意笑道:你别想好过!
    婉儿垂眸,低声道:殿下若是用这样的抄写给天后看,只怕天后会更生气。
    太平却笑道:放心,阿娘习惯了。自小到大,每次武后罚抄,她不是少写一半,便是糊弄一半,这次她准备完完整整地写够一百遍给阿娘看,也算是她的进步了。
    说着,太平提笔欲写,却被婉儿捉住了手。
    不成。
    怎的又不成了?
    婉儿松了手,将太平鬼画符的那二十余遍挑了出来,放在一旁,这些不算数。
    太平好不容易对她喜欢那么一点点,这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啊!
    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今日生气,妾也要坚持到底。
    只因婉儿从小到大都是坚持原则的人,她决定的事,从来没有谁能左右她。
    太平本想把笔一扔,索性不写了。可动作才做了一半,便被婉儿重新捉了手,贴在了她的身侧,天后要的是殿下的态度,并不是数量,殿下只须好好写,哪怕只有五十遍,天后也是高兴的。说着,婉儿握着她的手来到宣纸之上,语气温柔了几分,殿下,请。
    她终是松了手,可太平的耳根已经悄无声息地红透了。
    自小到大,除了阿娘,从未有谁这样亲近过她。偏生这人生得好看,声音好听,尤其是这样温柔说话的时候,别说是一件事,哪怕两件事太平都想依了她。
    我太平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蠕了蠕唇,方才道:你去拿你写的来,我照着你的写。
    诺。对于公主的顺从,婉儿也是惊讶的,只是她向来懂的遮掩,谁也难在她脸上窥见一二情绪。
    当婉儿将抄写完的宣纸放在太平面前,太平瞧见那些娟秀的字迹,又瞧瞧自己的鬼画符,顿觉汗颜。
    一个掖庭出身的小姑娘,书道竟已这般好看,怪不得阿娘要让她来伴读。
    婉儿。太平提起笔来,真挚地看她,你教教我,怎么能把字写得像你那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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