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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鸢长凝-流鸢长凝 免费阅读(27)

    本宫罚太平,只想让她长个教训,收收那骄纵的性子,当心祸从口出。武后说这话的时候极是平静,仿佛说的人与自己毫无关联,别当了别人的替死鬼都不知道。说着,武后指向了德安手中的两本折子,本宫请了两人现场查验清晖阁,一人是羽林军统领,一位是大理寺丞。现已查明,火确实是有人故意纵放,可太平一直在清晖阁中,午间还与四郎传膳饮酒,当日值卫的羽林将士皆可作证。
    李治看了看这两个官员的名字,那大理寺丞不是别人,正是近日声名正好的狄仁杰。这两人查证之事,定然做不得假。而另外两本,那两人的名字李治都认得,皆是东宫派系。
    寻常烧佛经,怎会燃着半个院廊?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在栏柱上涂抹了易燃之物,火势怎会如此大?武后一边说,一边睨视久久不发一言的太子,李贤,你好得很啊,为了给自己脱罪,自己的亲妹妹都敢陷害。
    太子。李治怒喝,到底是不是你?!语声重音落在了是不是三个字上,已是天子对太子的最后提醒。
    李贤仓皇跪倒,摇头道:儿儿确实不知情如今只能一口咬定不知情,他看向折子,儿原本以为今日召儿前来,是为了审问马球一事,所以才会以为折子写的是马球一事。即便极不情愿,李贤也只能先低头,他对着武后叩头三下,母后,你信儿,儿没有说谎!儿真不知东宫会有人臣下写这种折子!
    武后冷笑,本宫说十日便是十日,期限未到,本宫怎会提前审问?今日召你们前来,只为看太平这个教训,以后谨言慎行,莫要胡作非为,日益骄纵。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怎会急不可耐地想把罪名按到太平头上?
    儿真的是冤枉的!李贤猛烈叩头,母后你给儿三日,儿回东宫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再给你三日?你是不是又想方设法地把罪名按到三郎身上了?武后说着,特意看了李显一眼。
    李显瑟然跪下,急声道:母后明鉴,此事真与儿无关啊!
    三郎放心,母后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武后的声音比先前温柔了许多,伸手将李显扶起,看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李治,陛下,此事可不是小事,太平本宫可以做主处置,太子就只能交由陛下处置了。
    李治忍怒道:太子,朕给你两日,你好好收整你的东宫!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诺诺李贤叩首领命。
    李治身子摇了摇,似乎要倒下。
    德安连忙扶住天子,陛下。
    传太医李治痛苦扶额,随后说道,先给太平医治。今日他输了一城,下一城他一定要赢回来。
    武后搀住李治,关切道:陛下可要注意身子,我先扶陛下坐下歇会儿。
    好李治由武后扶着,坐回了龙椅上。
    退下。武后挥袖,示意三个儿子退下,别吵扰了你们父皇休息。
    诺。三人似是经历了一场生关死劫,退出含光殿时,只觉小腿发软,接连缓了好几口气,甫才缓过来。
    李贤随后匆匆离去,李旦本想去探望太平,奈何李显拉着,提醒他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做少错。
    李旦只得跟着三哥一起出了宫。
    含光殿内,李治躺在了武后的膝上,涩声道:媚娘啊,若是朕的弘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武后心绪复杂,顺势揉上了李治的太阳穴,并没有回话。
    贤儿本性不坏,你耐心些,多教教他。李治又道。
    武后嘴角扬起一抹嘲意,他本性是不坏,可自从那个生母流言四起后,他便再也没有把她当成母亲了。
    对付敌人,岂能留情?
    这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就是枕在她膝上的这个夫君亲手所赐么?
    陛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嗯。
    帝王之家无真情,她与儿子也好,与丈夫也罢,终究会走到这一步。可她并不后悔,与其他年做个无所事事的富贵太后,倒不如听从内心的声音,大权在握,走至朝堂之上,做那千古第一人。
    她这一世从未认过输。
    在太宗面前如是,在感业寺如是,被众臣攻击时如是,当下亦如是。
    媚娘是天子赐她的名,却不是她的心之所向。
    身为女子,不该天生卑微。他朝成其所愿,她定要抛下这个名字,亲自给自己取个响当当的名字。
    武后目光悠远,望向了含光殿外的灿烂阳光。
    她想,那个名字一定要如今日的阳光这样耀眼,足以照耀整个大唐天下。
    第37章 请求
    太医来看过公主的伤势后, 便命医女上前给公主处理伤口。裙衫已经被血污打湿,都黏腻在了伤口上,医女已经很是小心,剪开裙衫时, 还是会让太平忍不住呼痛。
    婉儿坐在床边, 听得心里难受。
    红蕊担心才人伤势,便小声提醒婉儿, 才人, 你的伤口也要静养。
    婉儿此时哪里能离开,我等殿下的伤口处理好, 便回去休息。
    婉儿你回去吧太平艰难侧脸,也是满眼的心疼,生怕婉儿不依,她拿出了公主的身份, 这是本宫的命令。
    殿下应该知道, 有时候妾是不听的。婉儿冷声反驳, 看向了屏风后的太医,太医,殿下伤势如何?
    太医如实答道:伤得不轻, 想要下地行走, 只怕要养上三个月。
    三个月?!太平瞪大了眼睛, 再过三个月, 便是冬日了,哪里还能去灞桥折柳?要想折柳,便必须再等两个月,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太医沉声道:这次已是万幸,没有伤及骨头, 不然只怕要休养半年。
    开春正好。婉儿拿起帕子,擦了擦太平额头的冷汗,殿下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养伤。
    你就只会说我,你不也没有好好养伤么?太平等的就是这句话,嘶!
    医女这一下,直接把遮住伤口的布料整片撕了下来,疼得太平龇牙咧嘴地痛白了脸。
    奴婢知错!医女慌然跪地,叩头不休。
    如此毛躁,回去领板子!太医急喝。
    听见板子二字,太平心里发怵,忍痛道:别动不动就打板子!本宫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诺!太医领命。
    婉儿温声道:快些给殿下处理伤口。
    医女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动作比方才还要轻慢,生怕又弄疼公主。
    春夏看着医女擦拭下来的染血帕子,只瞄了一眼公主被打得乌紫绽裂的屁股,忍不住骇然别过了脸去。
    公主这次真的是遭罪了。
    忽然,春夏的余光瞥见了裴氏从殿外垂首走了进来。裴氏是武后身边的女官,虽说品级不高,可最受武后宠信,宫人们见了她,谁也不敢怠慢。
    春夏迎了过去,裴姑姑。
    天后命奴婢来,探视公主伤势。裴氏直接说明了来意,走近床边,先行了个礼,便仔细看了一眼公主的伤口,当下已经了然。
    太平故作生气,扭过脸去,看够了就滚!
    裴氏福身再拜,递了个眼色给婉儿。
    婉儿知道这是让她出去说话的意思。她缓缓起身,红蕊顺势扶住了她。
    太平却揪住了她的衣袖,才人去哪里?
    殿下不是让妾回去休息么?婉儿答得自然,妾这便领命,回去养着了。
    太平看看婉儿,又看向了裴氏。
    这人迟迟不走,定有问题!
    红蕊,扶我回去吧。婉儿先行离开了寝殿。
    裴氏转向太医,又询问了一遍公主的伤势,这才拜离了寝殿。
    她走出寝殿,侧脸看向一旁,婉儿果然还在外间等着她。这个姑娘确实聪明,难怪天后待她颇是不一般。
    天后说,若是才人今日行走如常了,一会儿便随她回紫宸殿伺候。
    婉儿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竟来得这样急。她看了一眼半掩的寝殿殿门,如今太平伤势如此,正需要人安慰,若是这会儿离开了,太平如何能安心养伤?
    想到这里,她缓缓跪下。
    红蕊担心地也跪了下去,好搀扶好她。
    裴氏没想到婉儿会来这一出,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婉儿没有回答,只是对着裴氏叩了三次。
    裴氏大惊,才人,你这样叩拜奴婢,奴婢可是要
    妾不便去含光殿叩拜天后,便只能在此叩拜天后。婉儿说着,看向红蕊,扶我起来。
    红蕊小心将婉儿扶起。
    婉儿继续道:烦请裴姑姑转告武后,妾今日可以行走如常,本该随姑姑回紫宸殿伺候天后。可妾,想用救驾之功,讨一个恩典。
    裴氏看了一眼虚掩的殿门,才人想留下,照顾公主?
    人无信不立。婉儿微微垂眸,妾已经答应了公主,还请天后允准。
    裴氏声音沉下,提醒婉儿,这个时候留下,并不是什么好事。
    婉儿忍痛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裴氏的耳垂,小声道:今日,陛下找过妾。
    裴氏眸光一沉。
    婉儿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氏略点下头,便福身一拜,去往含光殿复命。
    她踏入含光殿时,殿上已不见天子李治。
    陛下方才头风犯得难受,这殿中没有软床让陛下休息,本宫便命人将陛下送回去,好生照顾。武后淡淡说了一句,顺势挥手屏退了殿上的宫人,等裴氏走近,才张口问道:太平伤势如何?
    太医说,万幸没有伤及骨头,须得静养三月,方能恢复。裴氏答话。
    二十杖似乎罚重了。武后悄悄心疼了,太平那样娇小的身子,这二十杖再手下留情,也定然会见红的。
    裴氏再回复,才人说,欲用救驾之恩,求一个恩典,让她留在这里,照顾公主三月。
    你没提醒她?武后脸色微沉,以后婉儿跟她,太平跟天子,这个时候不与太平划清界限,天子见婉儿跟太平关系太好,难免会起疑一些事。
    裴氏认真道:提醒过了,可才人说,陛下找过她。
    武后料到会有这样一日,何时?
    今日。裴氏回答。
    武后似笑非笑,这个对手真是防不胜防,在她摆开杀局,等他入局时,他却趁机拉拢棋子,先下了一枚黑子在这盘棋的后方。
    婉儿若在这个时候立即跟随武后离开,与太平划清界限,显得太过干脆。先前太平那般袒护婉儿,婉儿竟对伴读一年多的公主不闻不问就走,未免太过凉薄。
    单这两点,李治便不敢尽信婉儿。
    她要这个恩典,本宫便允她这个恩典。武后吩咐裴氏,自今日起,你每日都代本宫来探望公主一回。
    诺。裴氏领命。
    武后揉了揉额头,去准备銮轿,今日解决了这些事,紫宸殿里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诺。裴氏退出了含光殿,先吩咐宫人去准备銮轿,再绕至后殿,告知婉儿,已经允准她所请之事。
    婉儿终是松了一口气。
    武后銮驾离开后不久,婉儿才趴回床上一会儿,便瞧见春夏抱着一个软枕走了进来。
    何事?婉儿问道。
    春夏将软枕交给了红蕊,福身道:殿下说,一直趴着难受,垫个软枕会舒服些,便命奴婢来送个软枕。
    送枕是假,看她还在不在是真。
    婉儿怎会不知太平的心思?她轻笑道:殿下有心了。
    才人安心养伤,奴婢告退。春夏准备回去复命。
    春夏。婉儿忽然唤住春夏,带句话给公主。
    嗯。春夏微笑看她。
    婉儿想了想,笑道:殿下虽然这几日要好好养伤,可读书之事不可懈怠。说着,她看向了红蕊,红蕊,笔墨。
    红蕊将软枕放下后,拿了笔墨过来。
    纸。婉儿看红蕊做事实在是实诚,说拿笔墨,就只拿了笔墨。
    奴婢去拿!春夏快速拿了一张白纸过来。
    婉儿忍痛挪了挪身子,把白纸平铺好,提笔沾墨,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下去。
    春夏与红蕊歪头看着,春夏识得的字多些,可她越看越不对。才人写的这首诗,没有对齐,好像也没有写完。
    婉儿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纸递给了春夏,你拿给殿下,若是疼得睡不着,可以品一品。她想,太平会明白,那四句正是她想对她说的。
    春夏点头,诺。
    红蕊接过婉儿递来的毛笔,放回几案后,回到床边继续伺候婉儿。
    春夏拿着纸张回到了寝殿,正在上药的太平焦急地紧紧盯着春夏手中的白纸,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难道是婉儿给她的留书,婉儿果然跟着阿娘走了?!
    如何?!太平急问。
    春夏跪在床边,才人在床上爬着养伤,命奴婢带句话给殿下,说读书之事不可懈怠,若是殿下疼得睡不着,可以品一品这诗文。说着,她将纸递给了太平。
    太平接过之后,原本紧绷的弦丝瞬间松懈下来,甚至嘴角还有了一丝笑意。
    嘶!
    医女的抹上伤药,蛰得太平忍不住倒嘶一声。
    太平不等医女跪地叩拜,先开口道:无妨,本宫不怪你,你好好上药,本宫想早些好起来。
    诺。
    太平趴在枕头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首诗。这天下,只有她与婉儿懂这首诗的意思。
    婉儿第一句,只写了叶下洞庭初。
    太平知道婉儿想说的应该是思君万里馀。
    婉儿第二句,只写了惟怅久离居。
    太平知道婉儿真心想写的,应该是书中无别意。
    无别意
    太平细品着这三个字,含泪轻笑。
    这一世,她与婉儿之间,永远都不想再有这个别字。
    第38章 落雪
    李贤无奈, 明知这是冤案,也只能推出东宫詹事,即御史台侍御史刘大人。此人素来与武后不睦,多次进言天子, 言说皇后处置政事, 极是不妥。用他来顶这个罪,也算是合情合理。
    武后拿到奏折后, 掂量了此人的分量。合适, 却也不合适。顺理成章地处置此人,算是给百官们一个警示, 可是刘大人在朝堂颇有威望,他若因此伏诛,后续带来的余波,武后自忖暗流汹涌。
    杀之容易, 掌控人心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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